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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浸过温泉,青灯才恢复些知觉,两边的侍女沉默而轻柔地拭净她身上的污渍,浴毕披散着头发身穿一袭干净白裙除了浴池。
堪伏渊本在寝宫檀木塌上手持一杯清茶慢慢地饮,侍女撩开珠帘将她带出来,对堪伏渊恭敬行礼便悄然退去了,寝宫内一时间只有两人。
青灯颇为尴尬,这个男人喜怒无常,她压根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过来,”他开口,用下巴扬了扬床榻,“坐上去。”
青灯脸色一白,攥紧衣领,难怪要把她洗得香喷喷的,“你…你说过你对死人不感兴趣…”
少女沐浴过后白皙肌肤浸出桃花般诱人的粉红,单薄白裙贴在微湿的身体上露出了原本玲珑有致的线条来,堪伏渊眯了眯眼,慢慢重复:“过来。”
青灯头皮一麻,咬牙走过去坐在床上,罢了,反正是已死的人,就算徐孟天醒了她也化为尘土,清白什么的还想这作甚。
于是她直挺挺地坐在床沿,僵硬地闭上眼睛。
堪伏渊拉了椅子坐在床边,握住她一只脚提起来放在膝盖上。
青灯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忍不住小声说:“你做什么…”
他穿得是莲华暗纹锦缎红衣,她的脚蹭上去滑滑的,男人的手指和掌心都是烫的,青灯原本身子就冰冷,他这么一握她仿佛被丢进火炉里烤了一番,下意识缩了缩。
少女脚很小,脚踝细细的,搁在他掌心他一手可以包住,他细细瞧了瞧她的脚底,伸手到一边拉开一方红楠木长桌的抽屉,取出一瓶药来,青花瓷小瓶子,价值不菲。
青灯眼睁睁看着他将药粉倒了一点于指尖,白色药粉迅速融化,他将其抹在她脚底。
凉凉的。
青灯嘶地抽了口冷气,她竟然感觉到了疼痛。
“日轮峰崖下溟幽谷多毒虫。”
“我…可以自己愈合。”
“它们只吃腐肉,毒性恰巧也是对尸体起作用。”男人垂眸一点一点将药膏抹在她的脚心,“你的脚底已经溃烂,明日记得找骨瓷给你看看。”
青灯一愣,中原她从未遇见过这种虫子,抬起另外一只脚想看看脚底,他一手按住,“莫看,已穿骨。”
可她感觉不到痛啊。
青灯慢慢放下脚,已经那么吓人了…他还搁在膝盖上,他不嫌弃么?
他抹完一只脚用纱布包扎妥帖了搁在一边,又去捉另一只,青灯低头直直看着他,这般一个容姿端华的张扬男人竟然为她做这种有失身份的事。
因为身体下倾她的长发一缕一缕扫过肩膀垂下来,她的头发很长,乌木一般,因为方才沐浴仍旧湿漉漉的。
堪伏渊抬眼扫了扫,约莫是觉得晃眼,随手从一旁抽屉里捻了支玉簪,伸手到她耳前将她的长发一手捋起,随意简单地挽在后面。
他暗红的衣袖蹭过她的脸颊,尚云散一缕若有似无的男子气息。
即便溺在水里生不如死依旧保持清醒的青灯,此刻认定她绝对傻掉了,完完全全。等他收了手继续给她抹药抹完时,她才慢慢地伸手摸摸脑后,玉簪冰冰凉凉。
弄完一切堪伏渊起身将杯中剩下的茶慢慢饮尽,对外头道:“送她回房。”
外面护卫行礼道:“是。”
夜色正浓。
作者有话要说:宫主大人您这是闹哪番…
咩,可以撒花咩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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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二天清早青灯就去了骨崖小筑。
开门的是蝶蝶,青灯问:“骨瓷呢?”
“小瓷啊,还在睡呢。”
果然是小孩子,还喜欢赖床,青灯默默地想,蝶蝶招呼她坐在桌前,转身给她泡了一杯药茶。
药茶是琥珀色的,青灯喝不出什么味道来,只觉得热热的喝的很舒服,她抬眼瞥了瞥蝶蝶,明丽的姑娘,和她差不多大的模样。
“蝶蝶姑娘,我想问你件事儿。”
“叫我蝶蝶就好啦,小瓷你不也是叫全名吗?”
“蝶蝶,那…”青灯纠结了一下,才说,“宫主他是不是…喜怒无常?”
蝶蝶望天想了想,“这个,宫主大人的脾气谁知道呢,连王总管都莫不清楚。”
青灯又喝了口茶,手不自觉摸了摸发间的玉簪,“那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特别上心的人?”
“上心的人嘛…顾姑娘你问这个作甚?”蝶蝶目光一闪,凑近嘻嘻笑道,“难道是喜欢上宫主大人了?”
青灯听了心里一跳,“没。”
“嘛,咱们宫主大人嘛,喜欢上很正常,我也喜欢啊。”蝶蝶煞有介事地拍了拍青灯的肩,点点头道,“可是宫主大人眼里压根就没有我们嘛。”
“那碎雪圣女呢?”青灯没有来由问一句,蝶蝶眨眨眼,“碎雪圣女大人啊,那就不清楚了,毕竟离这儿太远,不过圣女大人可是非常了不起的,正因她每年祭祀,无妄城岛屿才不会下沉也不会被海水吞噬,当然啦其中也有小瓷结界的功劳。”
原来还真的是圣女来着。
“等等,顾姑娘该不会以为碎雪圣女是宫主的情人吧?”蝶蝶睁大眼睛,青灯被茶水呛了一口,这姑娘说的真直白。
“不是哦,宫主从来不碰碎雪圣女的,这事儿西宫那边的侍女偷偷告诉咱们的,宫主从来不在那儿留宿,其实咱们也奇怪呢。”蝶蝶似乎与其他侍女一样对宫主的八卦非常热衷。
“哦…”
一个男人不碰这个女人,却重视她照顾她,么这个女人再他心目中的地位才是真的。
青灯举举茶杯,没有水,这一看才发现喝干了,蝶蝶又给她斟了一壶,此时房内的门推开,银发小少年揉着眼睛慢悠悠走出来。
青灯望过去,骨瓷银发未扎披在身后,身上的白袍松松垮垮露出苍白的肌肤,清晨的微光落在他雪白的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洁白光晕。
她看得有些呆,这个男孩子真像是从天上下来的。
骨瓷走到桌前,蝶蝶给他泡了一杯浅色的液体,青灯探究望去,蝶蝶解释:“这是芍药与茱萸捣成的花泥冲出来的,骨瓷每天喝这个。”
青灯点点头,骨瓷将花水一饮而尽然后走到青灯桌前,抬起闭着双眸的小小脸颊,从怀里摸出一枚红雕木锦盒搁在桌子上。
青灯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粒一粒的棕色药丸,散发着奇异的淡淡芳香。
“今日起,每日一粒,饭前服用。”骨瓷稚嫩声音没有温度。
“这是…”
“定魂之效。”
青灯心里一惊,那时她因胸腔中存一□气傀儡定魂术才得已成功,苦茶长老曾说定魂之药难以炼造,依她的情况至多撑一年半载,所以偷取夜凝宫圣物需尽快。
青灯看着这药,倘若真能定魂…她是不是可以一直活下去?
作为死人,这样活下去…?
蝶蝶从厨房里探个头出来,一看青灯手中锦盒惊呼,“小瓷,这不就是你昨晚用七星花炼制的丹药么,炼到黎明前一个时辰才睡去,原来是给顾姑娘的啊。”
青灯又是一呆,骨瓷的脸上没有表情。
原来…不是赖床啊。
青灯还没道谢骨瓷便淡淡道:“西边瑶渠山上有几味药草,你且将它取来。”
“…”
日后青灯的大多数工作就是给骨瓷采药。
海上之城的确有许多珍贵药草,只不过生长于极险之境,青灯凭着自个儿轻功每天跑腿在山间飞来飞去,不知是否是那夜堪伏渊把她丢进池塘里的恐怖记忆,青灯在也没有仗着自己摔不死乱来。
其间除开碎雪圣女那边的,约莫也与夜凝宫其他侍女护卫混熟,打听了不少消息,侍女如今只当她是骨瓷护法那边打杂的,言语间也不大多拘束,她渐渐地在夜凝宫内进出也自由了些。
不过她还是寻不见靠近祠堂的机会。
就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堪伏渊,听说是江湖中事物诸多,加上有身为无妄城城主,用王安生的话来说便是日理万机,唯独只有一次无意中见他火红身影在重叠的回廊间一晃而过,正是朝碎雪圣女的住处走去。
那时天色将晚,黄昏血色几分哀绝落在池塘与廊柱间拉下长长的影子。青灯远远望了他一眼,脚步停了停,又转身朝反方向的骨崖小筑走去。
回了骨崖小筑她已经能够熟练地协助骨瓷做一些简单药理的工作,骨瓷每天依旧会让她吃一些奇怪的药,她也没什么反应,不过据蝶蝶说正因为她是已死之身,骨瓷有将她炼为药人的意思在里头。
青灯在紫剑山庄山庄听过类似传闻,不过药人向来是毒谷从小培养,体内以血为药包治百病,若是换血甚至可将垂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当然也只能用一次罢了,药人因培养所耗药材繁多而多数珍贵,培养中大多都不甚药性死去,药人在三教九流中算是珍贵的存在。
据说成为药人的过程相当痛苦,青灯感觉不到疼痛,既然她还有用处就能呆在夜凝宫,她想要的不过是这个罢了。
除此之外骨瓷给她身体做检查记下数据,青灯曾问他她这幅身体单单这般他能得到些什么。
骨瓷答:“甚多。”
青灯忍不住道:“可我总觉得…你也没看什么。”况且他也看不见。
骨瓷又答:“亡者逢生,逆命数而行,已是奇迹,我心中自有把捏,日后倘若炼出还阳丹也并非妄谈。”
青灯心里直打鼓,他若真炼出起死回生之药,她或许就不定能打圣物的主意了。
夜里青灯坐在院子里给骨瓷捣药,捣着捣着忽而想起傍晚望见堪伏渊的事儿,伸手摸了摸头顶的玉簪,那日堪伏渊与她擦药时嫌她长发晃眼随意给她绾上的,她抽下来,青丝披了满身。
果然宫主大人寝宫里的物事都是宝,光这支玉簪,名贵西方羊脂玉质地,雕出一支盛开梨花,花瓣温润柔白,上面轻轻停着一只蝉,栩栩如生如活物一般,就成色与雕工而言,皇室贡品也不过如此了。
春末的花,夏初的蝉。
并非是名贵与否的问题,儿时娘亲曾与她说,那年父亲买了一支簪给她戴上,她就嫁给他了。送簪挽发,那是愿娶其为妻的意思。
青灯想也没想过第一个送她簪子的人竟是这样的,不是白澪也不是徐孟天,她一直梦想着哪一天徐孟天也能这般为她做,徐孟天将她娶回来的那晚就死了,可武林不能让他死,所以她就来这儿了。
青灯忽而觉得讽刺,那她的人生究竟在哪里呢。
第二天骨瓷难得地没叫她去采药,青灯在宫内走动时忽然发现好几个工匠聚在桥头池塘前。走过去一看,正是那夜堪伏渊将她丢进去的那片池塘,王安生也在那里,她走过去一瞧,竟发现池中睡莲一朵朵竟全然枯萎发黑,那莲叶与池边的水草也仿佛被烧过一般溃烂。
上次她被丢进还是好好的,她心下奇怪对王安生行了个礼,问道:“这是怎么了?”
王安生见她笑道:“这不是顾姑娘么?这池塘不知怎地引来了毒虫,一片池水全染了。”
都不叫荣承公主,看来已经默认她是假扮的了,青灯不做多言,只是随意道:“是吗,上次我还被扔进去过…”
王安生目光一凛,道:“这是哪般情况?”
青灯想想也觉得没什么,王安生又是堪伏渊的心腹,就将事情大致与他一说,王安生听罢沉思片刻,竟然笑了,甚至几分欣慰,“原来如此。”
青灯心觉奇怪,“这之间有关系么?”
王安生望着一池死水道:“那时顾姑娘从溟幽谷来,溟幽谷一种虫名为‘万年蛐’,喜暖惧寒,一旦触碰人体便紧紧吸附吸□血,即便是药性强烈的驱虫粉也难以根除,溟幽谷鲜少有活人出入,顾姑娘大抵是沾染一身回来,宫主大人将您就地扔进寒冷池水中也是为了令毒虫松爪,这毒虫若是停留得长了,顾姑娘这一身年轻姑娘家的肌肤算是毁了,这番,顾姑娘可是得好好谢上宫主的。”王安生望了望黑色的池水,叹道,“只不过可惜了这一池莲花。”
青灯听闻一愣,是这般的?又悻悻瞧了眼那池污浊,看来那蛐毒性颇狠,在中原估摸是难以寻见的。
她那时,对堪伏渊尚是有几分恨意的。
回去时她对骨瓷将此事一说,骨瓷点头道:“确有此事。”
青灯忍不住说:“你都知道日轮峰底下是那么可怕的地方,还叫我个姑娘家去取?”这小孩真坏。
骨瓷抿口花水,“你也死不了,怕甚。”
青灯闭上嘴巴再也不说话了。骨瓷将花水慢慢饮完,却兀自开口:“今晚夜凝宫开宴,晚上小心些莫乱跑。”
青灯眨眨眼,夜凝宫开宴?这可是稀奇事儿,自从她来这儿虽然验证了江湖传言的各种不靠谱性,但看似恢弘壮丽的夜凝宫的确不甚有多少生气,无女子间勾心斗角,也无官臣间权力相争,清清静静的,不过堪伏渊就爱清静。
要不是中原里那些事儿,她不会相信这真是魔宫。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真的以为堪宫主把青灯丢水里只是为了教训她妈=v=
其实不知有木有注意到,上次小瓷威胁青灯去采药也是说把她丢水里= =
明天七点六分继续更QAQ大伙儿们不来撒花咩QAQ
千里真的很好养呀
☆、第十章
“骨瓷你会去吗?”
“我自不方便。”他长长的手指在空中划开光晕,十指交错,开始勾勒阵法结界,想来是为晚上做准备,外人进入夜凝宫,他自然需准备妥帖些。
青灯这才反应过来,她都忘了骨瓷看不见了,禁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不见…该会是怎样的呢。
青灯即便只活了十八年,可她又在此刻觉得她比骨瓷要幸运得多,即便对方是天下第一术师。
“骨瓷你是出生起就看不见的吗?”她忍不住问。
骨瓷坐在桌前,双手仿佛翻花绳一般动着,光之轨迹荡漾在指尖,青灯一时看入了迷,过了好久骨瓷却应了声:“是。”
“那不是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颜色了?”
“我看到的颜色与你们不一样,不过,我也知天是‘蓝’的,草是‘绿’的。”骨瓷淡淡道,低头,张开的双手忽然交错聚拢,然后扣住,银色光辉从他指缝间流泻,一瞬后消失踪迹。
那一刹那,青灯清楚地看见天空暗了暗,又恢复了原状。
是结界。
青灯想了想,忽然抓住骨瓷的手,少年一怔下意识抽出,青灯又抓紧了些。
骨瓷轻微挣扎了一下,便由着她握在掌心,雪白的面庞朝她侧了侧,似乎询问。
他的手很凉,几乎和她是一个温度。
青灯将凳子拉近了些,将少年洁白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慢慢摩挲,他的指尖滑过她的眉眼与鼻梁,最后是下颌,青灯双手握着他,认真地说:“我是什么颜色的?”
骨瓷低头斟酌片刻,才道:“温暖的颜色。”
“你看不见,可我从未见你摸过别人的脸,在中原,看不见的人总会摸身边人的脸来确认样貌的。”
“我不需要。”骨瓷抽出手。
青灯没有反驳,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的脸也是冷的,肌肤瓷白光滑,五官精致。
一点一点的触感,少女柔软的指尖,丝般滑过他的鼻梁。
骨瓷没有抗拒,青灯笑笑说:“你看,即便你能认出谁是谁,可还是不一样的吧。”
窗外上午阳光正好,正值夏末,隐隐约约有些蝉鸣,那些金色的光芒落进来,落在小少年长长的银色睫毛上。
她又问骨瓷为何开宴,骨瓷却什么也不说了,回了屋研究书法医理,青灯撇撇嘴自觉无趣儿跑去问王安生,这么仔细一看,的确下人身影来来往往匆忙了些。
王安生正在宫内侧门里张罗登记,人来人往,青灯惊诧地看着一箱箱贡品被抬进来,朱红描金漆的大红箱子扣上金灿灿的雕花锁甚是富贵,后头队伍老长。
“这是…”
“献给宫主大人及圣女大人的礼物。”
青灯嘴角一抽,“这也…太多了罢?”
“祭祀将至,自然不同。”
“祭祀?”青灯想了想,才记起这离一年一度的无妄城海城祭祀不远了。又去找宫内侍女细细一问,才知今晚开宴的原因。
夜凝宫派去西方的队伍满载而归,所谓“满载而归”自然多重含义,其中一层便是一西方大国裴琦归入魔教,谈成了“生意”,那边也派了重要的使节过来,这次开宴一是为了犒劳夜凝宫的弟兄,而是为了招待使节。
那“谈成了生意”青灯听了心里一寒,魔宫与国家政权联系在一起,大抵又是另一番生灵涂炭。
青灯有些怀疑堪伏渊究竟渗入朝廷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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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夜凝宫真真成了江湖人口中的笙歌奢侈之地。
夜明珠地灯一盏一盏亮起,朱红金瓦宫殿今夜辉煌无双,歌舞升平间大多夜凝宫人都去了宴席,青灯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不过来往端送茶水与菜肴的侍女表示,使节不光带了厚礼,还携一队能歌善舞的美娇娘,宴席上飞舞助兴。
言语之间竟然对青灯颇为惋惜,青灯莫名其妙,她巴不得宴会晚点结束,开到明天早上更好。
幸好宫主喜好僻静,寝宫离大殿颇远。
寝宫自然有人把守。
青灯换了一身黑,跳跃在屋宇房瓦之间,轻巧如燕,矫健如猫。
即便对于训练有素的护卫而言,青灯溜进去也只是一阵清风。
窗外月光隔着镂空雕花的窗格朦胧透进来,青灯悄无声息地在寝宫的陈设内摸索着,宫内太静,她不得不尽量放缓声息一点一点找。
没有破绽。
不会,一定会有通往祠堂暗门,盘龙印乃魔宫圣物,除了历代宫主与圣女外头人见了都是得挖眼珠子的,况且走前师父也曾说过,于情于理,一定会有暗门。
可的确没有,她自认为已经十分谨慎了。
一路最后竟摸到了侧殿那方温水池,撩开珠帘,里面也是黑黢黢静静一片,天然温泉池水汽氤氲,雕花包灯香炉依旧冉冉淡香,闻了便心旷神怡。
青灯扫视一周偌大温泉池,忽然一怔。
…哎?
她正抓住这一闪而过的念头,宫殿外人声仿佛一只手,将她的心狠狠一揪。
“圣女大人。”
门口护卫行礼。
碎雪一身华服,褚红的刺绣抹胸,外头一袭白裙,腰间一条金色镶翡翠腰带,长发高高盘起缀满了珍贵珠玉首饰,她描着精致的妆,朝寝宫里一望,对侍卫道:“宫主还未回来吗?见他早间离席了。”
“回圣女大人,不曾。”
“他要是回来了,过来通报一声,说我等他。”
“是。”护卫恭敬道。
碎雪语毕,理理长袖叹口气,悠悠走开,身后侍女紧随其上。绕过一方庭院回廊竟然见到一方人影在假山后隐隐绰绰,不由得眉头一皱,“谁?”
假山后的人晃悠悠走过来,手提一壶酒液,醉醺醺地笑道:“唷,好美的人儿,夜凝宫果然名不虚传竟藏有这般美人…嗝…”
这是酒宴上下来的?碎雪皱皱眉,那男人晃出来笑得颇为得意,色迷迷的去摸她的脸,“来来来,美人,让爷亲个嘴儿…”
“放肆!圣女大人也由得你这般玷污的!”身旁侍女一巴掌甩了过去。
…
青灯伏在屋檐上,见碎雪与侍女离开才松下肩膀。
宫主已经离席,她还是回去为好,况且她已约莫出个大概。
青灯足尖使力连跳过数座楼阁才在一处角落里停下,拐个弯就来到自己的房间了,四周静悄悄,侍女大多都去宴会上忙活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寻个时机证实一番,可靠近寝宫哪里又是容易的。
难道真的要去勾搭堪伏渊,留宿在他房内才可?
青灯拉下蒙面的口罩,嘴角一抽一抽。身为女子她已经用了最笨的法子,原本她只要爬上宫主的床,婉转承欢,便会轻易许多,堪伏渊也会对她放松警惕。
可她就是办不来。
青灯也不知是否维持着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尊严亦或者是已经没有必要的清白,她就是办不来,或许又是知晓一切的堪宫主并未将她赶尽杀绝,她未被逼上绝境罢。
更何况,哪个男人会对死人的身体感兴趣。
青灯念此觉得几分可笑,身在紫剑山庄她从未又多么宏大高原的志向,她也未想过能飞多么高,她武功不好,也不够聪明,她只觉年轻时闯闯江湖,到了年纪找个好人家嫁了,活得充实,在山庄里给师父帮忙,平安一生便是好的。
倘若那时她未轻许姻缘,亦或者十五岁那年没有遇上徐孟天,如今这么平凡的愿望都已经无法实现。
青灯走到门前,望望月亮,在中原见不着这么大又这么圆的月亮,正准备打开门,黑夜中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青灯下意识就将自己三脚猫功夫招呼过去。
当然半招就被对方架住了,男人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搁在她唇间的手慢慢放下来,青灯不依不挠狠狠又招呼了半招,还是被格下来。
他抚了抚她的脖颈,低头与她耳边低笑道:“又挠爪子,嗯?”
作者有话要说:JQ来了_(:з」∠)_…
你们猜最后的男人是谁?【这不用猜了好么揍
不要霸王千里哦,要好好包养千里哦,千里会乖的~
☆、第十一章
浓厚的男子气息,还有西域带来的醇烈酒香。
青灯一呆,心里竟多跳了几拍,转头惊讶看着他:“…堪伏渊?”
月色下男人的深邃英俊的面孔美得有些不真实,他笑眯眯地将她翻过来又沉沉抱下去,青灯被他压得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又厚又重,她推推他,“你放开我,好重。”
男人低下头在她脖颈间喷着热气,暗红的名贵长袍衣角迤在地上仿佛夜色里一朵一朵燃烧的红莲花,“偏不。”
“你…”他是堂堂宫主大人,她还能怎么样,不过幸好他喝醉,似乎没看出她一身夜行衣,青灯垮下肩膀说,“你喝醉了,我扶你歇息吧。”
他怎么跑这儿来了。
“顾青灯。”
他一字一顿沉声唤,末了一句,却是轻了又轻,“脚还疼么。”
青灯心里又跳了跳,耳根开始烫起来。
这…不对劲啊。
为什么在他怀里,会有一种身体被注入生命的错觉,身子又软又热,连心跳都乱了,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动心的…
…吧?
“本座记得王安生说你也得去宴席,嗯?”
青灯正呆着,堪伏渊又开了口,热乎乎的。
“我…我没去。”
“怎么不去,你不是挺喜欢吃的么。”声音几分含笑,倒没了平日里的玩味。
难道又好吃的她就得去吗?
“不是有一大群美娇娘载歌载舞吗,圣女大人又在那儿坐着,我去那儿还不是打下手?我天天给骨瓷跑腿就够了还得干侍女那份活儿?”
堪伏渊沉默半晌,青灯望着半片屋檐半片夜空,努力使自己思维放空。
他抱姑娘家抱习惯了,可她不习惯,正努力使自己习惯,不停跟自己说自己是具尸体是具尸体,可他结实胸膛的热度仍源源不断传来,烫得凝滞的血液似乎重新开始流动。
末了,堪伏渊嘴唇蹭过她脖颈间的肌肤,惹得她一阵颤抖,轻声说:“你这是吃醋,还是怨本座亏待你了?”
青灯又是一个哆嗦,赶紧道:“哪里,哪里,宫主大人胸怀宽广仁慈厚道,青灯感激还来不及呢。宫主大人放开青灯吧,青灯扶您去歇息。”
她刚支起身,堪伏渊又压下去,直接撞开了身后的房门,房间小,青灯踉跄后退几步就跌倒床上,男人顺势也压在她身上,沉甸甸的。
青灯全身的血都开始往脸上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