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吃了小姑娘的糖,笑道:“你坐罢。”
方婉这才小心在一边的石凳子上坐下,心中的石头差不多算是落了地,她的判断没有错,皇帝明显带了一点笑意,整个人的姿态都放松了一点。
大概是方婉仔细的观察皇帝的姿态稍微明显了一点,皇帝察觉了,笑问道:“你在看朕?你不知道窥视朕躬是杀头的罪吗?”
方婉吓一跳,赶紧站了起来,低头道:“民女一时不妨,陛下恕罪,民女只是好奇…陛下和景王殿下…”
皇帝吓了小姑娘一下,见她这样,心道这果真还真是个小姑娘,虽然聪慧懂事,可叫他一吓,就显出是小丫头的样子了。便笑着摆摆手:“朕和景王怎么?”
方婉大胆的说:“看起来真是长的很像呢。景王殿下…反倒不是很像太妃娘娘。”
但老实说,方婉觉得萧重没有皇上生的俊美,当然,也够用了。
这话好似有点取悦了皇帝,他老人家又笑了笑,问方婉:“你见过太妃娘娘了罢?”
“是。”方婉老实回答:“进京第二日,就去给太妃娘娘请安了。”
“太妃待你可好。”皇帝又问。
方婉有一点没明白皇帝的用意,便选了个很大众的答案:“原就听说太妃娘娘素来慈悲,那日见了,娘娘果真是十分和气的。”
皇帝含义不明的笑了一下,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又很突然的问:“原本太妃娘娘的意思,赏你一个侧妃就是抬举你了。”
也亏的方婉早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本事,此时面上的神色也是没有动,只微微露出了一点诧异之色,实际上,心中已经很想骂人了。
皇上这是…挑拨她们未来婆媳的关系?
可惜皇帝在跟你说话,并没有你想不说就不说的规矩,方婉暂时拿不定主意,便轻轻垂下了头,声音放低说了句:“民女知道。”
“不过这会儿,太妃娘娘已经改了主意。”这话其实也不是皇帝这次微服来想要说的话,他其实主要就是来看看的,可看到方婉之后,他心中微有意动,也就有意往这边说了:“太妃的意思,既然景王这样喜欢你,便是赐你为景王妃也无妨,也免得景王委屈。”
方婉的面上殊无喜色,她已经感觉到了皇帝的试探之意,她当然不知道皇帝有一点临时起意,只当皇帝本来就是为此而来。
方婉决断极快,面对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决定行险。心里当然还是很惴惴不安的:萧重,我这可是为了你,要是皇上恼了,你可千万要赶来救我。
她柔弱的低了头,然后又小心的抬头看了龙颜一眼,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的说:“太妃娘娘…心怀家国天下。”
她其实真的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敢说出这样一句话,这话说出来,说不定皇帝就会再赐她一根白绫。
皇帝好一会儿没有动静,连他身后的沈大人也如同凝固的山峰一般,风吹过花叶的声音此时听的清清楚楚。
天气本来就热,方婉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压力太大了,方婉觉得耳边有一点轰轰的响。
正在这个时候,反而是后头的沈大人动了,他好似侧耳听了一下,便弯腰轻声道:“小殿下来了。”
皇帝点了点头,方婉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但也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指萧重,他是先帝最小的儿子,沈大人曾侍奉过先帝,这样称呼倒也不突兀。
萧重要进来了,方婉心中一动,突然就跪下了,小声说:“太妃娘娘想要赏民女为侧妃,民女不愿为妾,是以…”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皇帝果然伸手摆了摆:“朕知道了,不用说了。你起来吧。”
方婉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她这次押对宝了。
萧重进来的很快,可见一路上没有人拦着他,陛下对他的宠爱真是没的说,换个人,大概刚摸到门就给拖走了,他走进来一看,皇帝坐着,方婉站着,脸色虽然有一点发白,多半是被皇兄给吓的,但至少看起来人还是毫发无损的。
他还一脸惊讶的说:“皇兄怎么在这里?”
这也太假了,方婉别过脸去,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连后头的沈大人,脸上都露出了一点儿笑影子。
皇帝笑道:“朕路过。”
方婉好笑,萧重对上陛下,真是一点儿胜算都没有。
萧重的眼睛就看向方婉,方婉此时也不太温婉了,笑着走上前去,捧起桌上的糖罐子,笑道:“我刚才请陛下吃了糖,陛下十分赏脸,景王殿下也赏个脸?”
萧重对上方婉也没什么胜算,而且还心甘情愿,果然也拈了一颗糖吃,方婉就把罐子一起给他,还对后面一直站着的沈大人招呼道:“沈大人也来吃糖。”
沈大人:“…”
他明显的感觉到,自从萧重来了以后,方婉就活泼多了,先前虽然表现镇定,而且也很懂得说话,可那种面对陛下战战兢兢的感觉,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其实,像这样年龄的小姑娘,因为还不够懂事,尤其是这样的出身,还不懂皇权的,怕成这样真是少见。
沈大人再英明,也不会知道方婉是被皇帝赐死过一次的。
现在有萧重撑腰了,方婉真是松了一口气,皇帝也不好再继续路过了,他跟萧重说了两句话,就带着沈大人走了。
走了没有多久,这宅子就明显恢复了活动,有了脚步声,人活动的声音,甚至廊下挂着的画眉八哥也好似惊魂未定的跳着叽叽喳喳起来。
方婉挺直的腰背塌了下来,就像那鸟儿似的惊魂未定,整个人软绵绵的摸着心口:“快吓死了。”
“皇兄哪有那么吓人。”萧重显然没有这样的感觉,还笑道:“皇兄向来和气。”
方婉不由的就白了他一眼,可惜她上挑的眼尾,水淋淋的眼睛,怎么也不像是白眼,倒是说不出的妩媚:“就是吓人!”
“好好好。”萧重立刻就不管他皇兄了。
方婉这是真被吓着了,先前纯靠硬撑,这会儿还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现在放松下来,仰着脸,眼睛闪闪发亮的说:“亏的你来了呀,你要没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你是听到消息就赶来救我的吧?你真好。”
萧重顿时不由的就飘飘然起来。
方婉与他站的那么近,仰起的脸凝脂一般,她身上有甜甜的暖香,软玉温香,萧重终于没忍住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萧重既然来了, 方婉就把今天的事情跟萧重说了一下,说到袁紫燕的说法, 萧重说:“前儿就为着表妹的及笄礼, 舅母特地进宫去见了母亲。”
方婉点头:“求宫里赏及笄礼用的簪子,当然更体面些。”
两人都明白,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 袁太妃给袁夫人透的风,方婉看着萧重笑:“开始的时候, 太妃娘娘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只打算给你做侧妃?”
萧重有点尴尬, 他心里当然明白, 那天他去跟母亲说的时候, 母亲对他一向温柔疼爱,对这件事也只是说好,还说:“既是你喜欢, 那自然要让你如愿了。”
萧重面对亲母,当然不疑有他,出宫的时候, 还颇有喜色,没想到过了两日,他才得到消息, 母亲的意思, 是要让方婉做侧妃, 请皇兄下旨的时候, 被皇兄给劝了一回, 才暂时搁置了。
只是萧重虽然知道,当着方婉的面,他也不好说自己母亲的不是,便只是说:“你也说过了,我娘不认得你,哪里知道你的好呢?你瞧这会儿知道了,可不就好了么。”
方婉就笑着摸摸他的胳膊:“我也没有怨太妃,我倒是觉得,太妃娘娘实在疼你,原本觉得我配不上你,可谁叫你喜欢我呢?但凡我有一点儿好处,娘娘就应了你了,是不是?”
她仰脸笑:“你是喜欢我的吧?”
萧重果然道:“那是自然。”
方婉又笑道:“娘娘嘛,那自然是为你好的,娘娘本又只有你一个儿子。”
她温柔婉转,不知不觉间就让萧重说起来以前的往事了,萧重差不多算是和当今的皇子一起长大的,他最小的哥哥也比他年长五岁,中间还有一个大三岁的姐姐,而且小哥哥母亲身份低微,比起袁太妃这样的出身,差的太远。
宫里大概是最为等级明显的地方,小哥哥——如今也已经封了礼郡王——当年在宫里也是被欺压的份儿,别说他的那些侄儿,就是连有头脸些的大太监也敢不把他当回事。
而萧重就不同了,他跟侄儿们一起读书一起玩,要是有什么祸端,挨罚的总是他们,从来没萧重的事,他的用度总是上上乘的,向来没人敢怠慢,萧重还记得有一两回,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好似亏待了他,母亲极为恼怒,甚至吩咐请皇兄来,亲自说话。
有一回连太后娘娘都惊动了。
这样一来,大约是真的没有人敢怠慢他了,时时小心翼翼,连疏忽都再没有一次。
方婉面上没有什么动静,心中却是暗暗皱眉,这位太妃娘娘的举动,为什么这样出人意料呢?
按理说,形势比人强这几个字,在宫里没有人不懂,不深刻领会的,任是你再是一品贵妃,有袁家这样的靠山,又养育了皇子,可终究如今在位的是当今,不再是先帝。
便是连太后娘娘,按照礼法,都应该是颐养天年的,何况先帝的嫔妃,再有不甘心,也该是知道安分两个字了,这是从明面儿上说的。
若是从人心世情上说,后宫养着先帝的嫔妃,不管好歹,除了亲娘,当今陛下便是不理会,谁又有什么办法?能说上什么呢?
袁太妃这样的强势,那必定是有依仗的?
是因为袁家的权势吗?
可是臣子的权势,在皇帝面前这样的做派,这又有一点太不知死活了吧?方婉听过三皇子府的幕僚所言的袁老将军,可不是这样的人啊,不过现在这位袁大将军似乎又有一点,看袁紫燕的及笄礼,求宫里赏了簪子不算,甚至还请了公主观礼,就未免有一点张扬了。
方婉总觉得前头谜团模糊不清,一时间没有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
但方婉觉得,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都应该与袁紫燕多结交,便是今后嫁了萧重,与袁家的走动那也必定是很多的。
总之就是,踩到这水里来,就必定没有清闲日子过。
那一日袁紫燕一句话石破天惊,便是有没有亲耳听到的贵女,在及笄礼还没完的时候,就已经都知道了,袁太妃的亲侄女说出来的话,那多半就没有假了,若不是板上钉钉,袁紫燕怎么会当众说出来呢。
未来的温郡王妃董莹绣听了便庆幸起来,真是亏的自己灵醒,那日在宫里听到蒋贵妃对她的暗示,要交好方婉这样一个乡下来的丫头,甚至在机缘合适的时候,把她往景王妃或者侧妃的方向上推。
董莹绣开始是不大明白的,不过她有一个公主出身的母亲,母亲听到了这话,回头就跟她解说了一回,她便明白了,是不是乡下来的丫头不要紧,要紧的是景王殿下与她有情,这样碍不着自己的事儿,无非降一下身份,面儿上与她同仇敌忾也就罢了。
本来姑娘之间,又没什么生死怨恨,无非就是有人妒忌,有点看不惯,说一两句酸话罢了。
这会儿董莹绣庆幸自己行动的早,那一日这乡下丫头还不显山不露水的时候,她就替方婉解了南雅郡主的结,又待她亲热和气,就自然而然结交上了,若是放在这会儿,袁紫燕说出这话来,再叫她上赶着去结交方婉,只怕董莹绣还搁不下这个面子了。
到底她也是公主之女,又是未来的皇子妃,是京城有数儿的贵女。
如今既有之前的铺垫,她现在与方婉走动,反是显得自然了,董莹绣在房里想了一阵,便去见母亲。
庆和长公主的公主府与别的公主府略有不同,她十分孝顺,在公公去世后,就把寡居的婆母接到了公主府住,并把正房让给了婆母,她反倒住的后头院子,这样的行动,宗室自是颇为称赞的,公主自然天然尊贵,可是有这样的孝道,那自然就更添光彩了。
董莹绣穿过抄手走廊,绕过蔷薇花墙,迎面一道清凉,是外头引进来的泉水,从假山上落下来,后面就是庆和长公主的住处,小小的三间房,掩在花木之中,进门去也比别的地方清凉一点。
庆和长公主见女儿来了,便笑道:“这些日子这样热,你便太阳落了地再来也使得。”
她是个温柔端庄的妇人,董莹绣隐约听说过母亲当年赐婚的时候不是很满意,但多年下来,她也把自己的日子过的安稳舒服,与父亲相敬如宾,两子一女都安排妥当,在旁人眼里,没有半点儿不好。
董莹绣笑道:“今年也是怪,才刚端午,就热的这样,不过比起暑天来,也还好,我从那边走廊过来,倒也不热。”
庆和长公主叫女儿坐下,丫鬟早倒了解暑的花茶奉上来,董莹绣跟自己的亲娘也不太客气,笑道:“我昨日去了袁家妹妹的及笄礼,听到一件事。”
庆和长公主点点头,这样的事,女儿在场听到了,她当然也很快就知道了,她就对董莹绣说:“这件事多半是**不离十了,不过袁家那丫头,也是有些鲁莽的,她便是心里头再把方姑娘当了表嫂,也没有这会儿说出来的道理。”
董莹绣笑道:“袁家的姑娘,就是鲁莽些也不很要紧,不过,这件事好像太快了些。”
方婉得了这样的话,就不必其他外力推动了,这样一来,她与方婉的结好,那就有个限度了。
若只是表面交往,那意思不大,甚至还不如齐郡王妃给的好处大,情谊这个东西,终究还是与好处有关的。
庆和长公主点头笑道:“你说的对,不过景王殿下本来是皇弟,也不是皇子,既然有了心仪之人,便是快些也不要紧。”
“方四姑娘只怕还是忐忑罢?”董莹绣说:“到底只是那样的出身,虽说凭着容貌,如今算是一步登天了,可到底底气不足。”
说起方婉的容貌,董莹绣还是服气的。
“你可别小看了她。”庆和长公主温柔的笑道:“单只有容貌,她如今最多便是个侧妃。这正妃和侧妃差别有多大,你自是明白的,且不管她是怎么办到的,横竖是单凭容貌和运气,她是绝对做不到景王妃的。”
“娘说的不错。”董莹绣笑道:“我自是不敢小看她,若是叫我处在她那样的境地上,我是不敢妄想皇子的。我只是觉得,她既然出身这样低,多半有些地方底气不足,这是怎么都变不了的。”
董莹绣端起花茶喝了一口,对庆和长公主道:“我是想趁着如今,给她些助力,也好叫她记我的好儿。”
庆和长公主道:“你要什么?”
“紫萱那丫头,娘赏了我罢。”董莹绣笑嘻嘻的说。
庆和长公主立刻就知道自己女儿的意思了,她笑着在她额头点了一下:“你这个鬼灵精,这倒是个好处。”
紫萱是公主府的丫鬟,且不算十分得力,只是个二等丫鬟,连公主三间内房都进不来,但她有一个曾经是袁太妃闺阁之时的贴身丫头的娘,后来带进了宫里伺候了几年,还有一个如今在袁太妃跟前伺候的一等宫女的姐姐,董莹绣显然就是想要把这个丫头送给方婉,方婉越是聪明人,越是知道这份儿礼的好处。
这便是公主才有的优势了,她与后宫的关系密切,才寻得出这样合适的人来,别的人家,便是有这个心,又往哪里去找这样合适的人呢?
庆和长公主就往窗子外头吩咐道:“把紫萱叫来,再把绿芷也叫来。”
然后她教导女儿:“单送紫萱一个,未免太显眼了些,虽说太妃娘娘未必关心这样的小事,但万一知道了呢,心里头说不定就有个梗在那里了。这绿芷也是内务府送来的,品级一样。一起送过去,便是叫人知道了,也就不要紧了。”
董莹绣便点头应道:“我明白了,还是娘虑事周到。”
可是庆和长公主和董莹绣显然都完全没有料到袁太妃的鸿鹄之志,在她们看来,给方婉送这丫头,不过是涉及婆媳之间,让方婉这样出身的未来景王妃,也有一点自己的人手,有点消息来源,便以此示好。
但袁太妃掌控景王府多年,很快就得了消息,袁夫人吴氏因为袁紫燕那鲁莽的话,进宫来向袁太妃解释,没说两句,就有人悄悄进来跟袁太妃说了公主府送丫鬟的事儿。
袁太妃笑了一笑,就对袁夫人摆了摆手:“不要紧,孩子心急嘛,再说了,我看也不是坏事。”
吴氏松了口气,她自是怕自家这位小姑子恼了女儿的,袁太妃笑道:“虽说这件事不要紧,嫂嫂今后还是要教导燕姐儿,别的事也这样胡乱说话,有些只怕就不好收场了。”
吴氏连忙应是,袁太妃才把董莹绣这件事说了一回,然后对吴氏道:“前日嫂嫂还说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应了那孩子做景王妃,而不是赏为侧妃,如今可明白了?”
吴氏一时没接话,显然还没弄明白,袁太妃便道:“一则,我瞧重儿是真喜欢她,若是定要赏为侧妃,难免心中没有芥蒂,便是那方氏,心中岂不怨恨?她时时在重儿身边,什么话不能说?重儿便是再孝顺,天长日久的,说不定我们母子就要生分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若他与我离了心,我还有什么意思?”
袁太妃说:“如今我遂了他的意,重儿喜欢了,那方氏难道就不念着我的好?她又是一个聪明人,我瞧着,她的脾性,很与我相与得来。我在这宫里头,外头一应事情不好去的,便是知道些,也做不了什么,我冷眼选了这两年的媳妇,那些高门贵女,一个个倒是贞静贤淑,可也太贞静了些。反是她,我是越看越喜欢。”
吴氏便渐渐的回过味儿来了,太妃娘娘所谋,当然需要娘家的支持,特别是她的夫君袁大将军的支持,吴氏心中有数,如今事情还不到时候,便都没有明说过,也没有什么动作,但夫君的意思,几次说话,尤其是上一回回京述职,恩典给袁太妃请安,她在一边听他们兄妹说话的意思,夫君确实有赞成的意思。
若是有个袁家血脉的皇帝,袁家当然是最有好处的,而这种好处的诱惑力,确实无可比拟。
袁太妃又笑道:“二则,侧妃和正妃的差别,嫂嫂没有不知道的,我若是赏她为侧妃,公主府能这样行事?由此可见,若是她为侧妃,外无交际,内无掌家之权,只怕连人都不认得几个,一应事情统统与她无关,她便再是有心,又能做什么呢?那就没什么用了,反是可惜了的。”
袁太妃丝毫没有在乎方婉跟前会有她宫里的消息来源这件事,在她看来,她与方婉没有冲突,萧重是她的亲子,她不想打压儿媳,而且她觉得她们利益目标一致,不必互相防备,有些消息,就是方婉不打听,她也要跟她说,而且方婉出身如此,她想要大富贵,还只能靠着袁家呢!
吴氏也确实觉得有理,只是总觉得这样出身的姑娘,居然做景王妃,实在很匪夷所思,便道:“只是也太没有根基了。”
“根基?”袁太妃微微一笑:“景王正妃,一品诰命,便是根基!”

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董莹绣送了两个丫头给方婉使, 说的当然是因方婉仓促来京,人手必是不够的,如今又有了这样大事,便送两个丫头给她使。
而且董莹绣十分周到,同时送来了身契,送她们来的公主府女官, 还把两人的履历也细细的回了方婉, 方婉一听就明白了, 笑道:“董姐姐真是有心了, 我倒是刚好缺人使呢。我正该亲去拜谢董姐姐才是。”
女官忙客气了两句。
方婉却不是跟她客气, 她立刻就吩咐绿梅:“给我换衣服,梳头发, 我要去公主府给公主请安。”
那女官显然没见过这样耿直的姑娘, 赶紧情真意切的客气起来:“不过是两个底下人的事儿, 哪里值当姑娘亲自去呢,也未免折煞她们了, 就是我们姑娘, 只怕心中也是过意不去。”
方婉柔声道:“原就该去给公主请安的, 只是平日里怕冒昧了,扰了公主的清净。今儿得了公主的赏, 我不去是再不安心的。”
绿梅向来听方婉吩咐, 此时已经取出来一套出门穿的衣服, 紫萱和绿芷都是有眼色的, 连忙就上前来帮着服侍, 那女官自也不好再拦,人家要见的是你的主子,替主子客气一两句那是礼数,拦着就太自作主张了。
方婉对着镜子笑道:“绿芷梳头的手艺倒是不错,你就留我房里罢,紫萱也是内务府派出来的,听说你一家子都是宫里伺候过的?你就管着收发东西,平日里和绿梅一起,随我出门就是,绿梅是跟着我从锦城来的,京城里的人都不大认得,你正好指点她。”
两个丫头都忙应了,方婉对绿梅说:“你去那边院子,看看段姑娘在不在,就说我要去给庆和长公主请安,若是她得空儿,就换了衣服和我一起去。”
没人知道方婉这话里又是哪一出,绿梅只是简单应了一句就出去了,一时段双儿来了,她因还没有及笄,梳了个双平髻,穿一身银红衫儿,越发显得玉雪可爱,凭空小了两三岁的模样。
那个公主府的女官倒是低了头一声不吭,这位方姑娘显然道谢是假,带这位段姑娘是真,这样的事她就真的不敢拦了,姑娘都要结好这位未来景王妃,她哪里还敢得罪。
段双儿不知就里,且要见公主,难免有点紧张,方婉与她坐一辆车上才说:“宫里的太后娘娘体弱多病,长年累月的吃药,皇上一直颇为忧心,我知道你颇知药理,又做的一手好点心,想托公主荐你去宫里伺候太后娘娘,也不知你肯不肯。”
这简直是好运天降,段双儿哪里有不肯的,激动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后宫贵人,身边便是偶尔有姑娘陪着说说话,解解闷,那都是有数儿人家的贵女才有资格,段双儿这样的出身,便是有天大的本事,连见太后娘娘一面那也是痴心妄想。
她有点哽咽的说:“方姐姐待我这样,我就是死,也…”
方婉笑道:“你可有大好人生呢,别轻易说什么死啊活的,你既然愿意,还得听我两句话,你多少也该知道,太后娘娘跟前是不容易去的。”
段双儿连连点头:“是是是,我都听姐姐的。”
段双儿能调理太后的身体,讨到太后的欢心,方婉是知道的,甚至太后能那样长寿,段双儿功不可没,不过上一世,距离段双儿到太后娘娘跟前伺候,还有一两年。
段双儿被康杜氏带到了京城,寻了些路子,想要把段双儿嫁出去,当然还要是有用的人家,可京城里的人家,有几家能看得上段双儿这样无父无母,便是依附的康家都排不上什么号的姑娘呢?康家终究是十年养大的姑娘,又不愿意什么人家都轻易许了为妾,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比得上景王殿下的尊贵。
在京城耽搁了一年多,兜兜转转,段双儿被给了太后娘娘的娘家李家的一个旁枝,李家本来就不是什么高贵人家,这家子更是以前连饭都不太吃得起的,只是没想到李家有了个太后娘娘,自然是什么亲戚都挨了上来,段双儿的夫家老太爷是太后娘娘的亲堂弟,算得很亲近的关系了,得了照拂,在京城有了房,老家有了地,还得了一个小官儿,且时时去李家本家送东送西,说话吃饭,走的热络。
康家自然是看中了这一点,用表姑娘攀上了太后娘娘这边的关系,也还不错了。
方婉不太知道那家人到底如何,但是后来段双儿成了太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儿,便几乎是长住宫里,等闲都不出宫去,甚至到了后来,段双儿算起来成亲有十年了,也一直没有生育。她们偶有见面,她也从来没有听到段双儿提起过一句夫家的事,方婉那样的玲珑心,当然就心中明白了一点,段双儿对这婚事是不喜欢的,到后来,连太后娘娘都默许她不出去了,必定也是有原因的。
段双儿娇憨可爱,这样长大,这样的际遇,都对人心怀善意,方婉愿意帮她提前见到太后娘娘,而且这于方婉自也是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