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意自然很快就意会到皇帝让她看的,必然不会是别人,当然就是当年那个夭折的小姑娘,她有点怔怔的看着这显然被常常打开,摩挲的画轴,以前的那个当年虽然依然模糊,她却从里面感觉到了真切的疼爱。
那种被宠爱的感觉,或许一直就留在她的身上,就算没有明确感知,却有下意识的反应,所以她第一回见面就能对着皇上笑,所以她第一回与皇帝说话就没有面见天子的战战兢兢,那种自然,那种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不要紧,都会被包容的意识,那几乎就是这个夭折的小姑娘留下的烙印了。
赵如意回头对皇帝笑道:“这画的哪位公主?安安倒是与她像呢。”
这皇上的病榻前还有别人,比不得御书房,赵如意就是知道这是大公主,也不好说。
可皇帝知道赵如意有多冰雪聪明,见她这样说,便格外欢喜:“那多好,所以快些带安安来给朕看看。”
赵如意笑眯眯的点头。
从这里的窗格看出去,赵如意看到德妃娘娘扶着两个丫头的手,后头跟着大群太监宫女的走进来,赵如意隔的不算远,倒是看得出德妃一脸喜色。
因皇后坐在前殿的,是以德妃先给皇后请安,然后笑道:“给娘娘道喜,诚郡王府打发人进来回娘娘,诚郡王侍妾蒋氏昨夜临盆了,养下来一个哥儿!”
诚郡王虽然是德妃生的,却是皇后的儿子,德妃当然就要给皇后道喜,不过两人相视一笑,这道喜里头,反是有别的许多东西。
蒋姨娘与楚姨娘同日进府,蒋姨娘如今算是抢先生下了儿子,当初太后赏人的时候,是当着人说的,谁生了儿子就封谁做侧妃,这会儿太后虽然没有了,但这话是许多人都听到过的,便在两可之间了,若是皇后娘娘或者德妃要以孝道为名,吩咐照着太后这话行事,自是谁也说不出她一个不字来。
当然,皇后和德妃都当不记得这事,那也完全可以。
这样一来,楚荃的压力就大了,皇后与德妃眼神交换,都眼含笑意,觉得真是天助我也。
诚郡王一系经过两天的反复推演和补遗,终于认定这是一个出手的好时机,对于皇后娘娘的这个计划,细细推敲了细节,只需要略微补充少量细节,那可行性就非常高了,出错的可能性很小。就是万一天意弄人,真的出了错儿,只要杀了那个藏在赵如意身边的暗子,就牵连不到自己身上来。
就如同当初南郑侯强夺赵如意的时候,虽然被发现了,但诚郡王及时斩断线索,他知道安郡王有怀疑,但无凭无据,也拿自己毫无办法。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德妃就上皇后这里讨药了,下一步当然就是想办法让楚荃去换药。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蒋姨娘居然就瓜熟蒂落,一举得男,皇后和德妃自然都是满脸喜色,两人不由的都想,难道真是老天爷也觉得此事可为,这也实在太巧了些,昨日晚间才刚刚议定,今日蒋氏就生下儿子了。
楚荃当然不觉得这是好事,昨日晚间蒋姨娘发动了,楚荃整晚几乎都没有合眼,心里头求神拜佛希望蒋姨娘难产生不下来,便是生下来,那也要是一个姑娘才好,偏偏天不遂人愿,蒋姨娘生的颇为顺利,天蒙蒙亮的时候,便生下来了,而且还是个哥儿。
楚荃本来就没有睡着,在绣床上辗转反侧,猛然间便听到隔壁欢喜的声音:“是个哥儿,是个哥儿!”
这声音刺的她心疼,她现在也有了近四个月身孕,肚子刚刚有了凸起的轮廓,可是却晚了,比不过蒋姨娘的儿子,只差六个月,那却是皇长孙!
想起太后娘娘遗下的懿旨,那不仅是皇长孙,还是一个侧妃之位。
楚荃简直恨不得大哭一场,可是在如今这样的境况之下,满府里都披红挂彩,庆祝当今天子的长孙,诚郡王长子的出世,她哪里敢哭,她还得笑,还得吩咐开了箱子取些东西送去蒋姨娘处恭贺。
真是一丝儿不满也不敢带出来。
她跟前的丫鬟深知她的心思,当然不敢露出喜色来,便是进出都轻手轻脚,小心翼翼,有小丫头不懂事,欢欢喜喜的跑来说:“琥珀姐姐,郡王妃吩咐府里发喜钱了,姐姐不得闲儿,我去替姐姐领一份儿吧?”
话还没说完,那小丫头就叫琥珀一巴掌打的往旁边一栽,捂着脸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琥珀竖着眉毛小声骂道:“几百钱就浪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姨娘还没起呢,吵着姨娘,打不死你!”
其实楚荃早醒了,琥珀心中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敢明着拦小丫头的欢喜,这是整个府里都应该欢喜的事,楚荃这里,自然也不能例外。
琥珀刚打了小丫鬟一巴掌,却见颀长俊秀的诚郡王穿着一身家常常服,只带了两个小厮走进院子里,那两个小厮留在了门外,琥珀怔了一下,连忙迎上去,心中却在想,蒋姨娘刚养了哥儿,郡王爷不去那边看蒋姨娘,怎么到这边来了?
琥珀当然不敢问,只殷殷勤勤的迎了诚郡王请了安,把诚郡王引到里头去,楚荃当然已经听到了动静,忙起身来,因匆忙,连头也没来得及梳,只拢在身后,匆匆的披了件浅蓝金线绣海棠花的袍子,带着一点儿初起的慵懒,偏又说不出的欢喜的神情。
蒋氏生了儿子又怎么样,郡王爷也不是一早就来了自己这里,当然是来安慰自己的,楚荃想,只要郡王爷的心在自己这里,蒋氏就是生了儿子,也压不了自己一头。
楚荃打点起精神,就要放出手段来收拢诚郡王的心,琥珀极有眼色的出去端茶,她怕打扰到主子,端了茶来便先掀了帘子一角悄悄的看,见诚郡王把楚荃抱在膝上说话,她连忙放下帘子,不敢进去,只那一瞬间,她隐约听到几个字:“…就封你做侧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第110章 记仇
第一百一十章
赵如意坐在炕沿, 面前放着一个大红锦缎包边的小木盒, 里头放着几颗淡黄色的药丸。
赵如意随手拿起一颗,在手心里抛上抛下的玩儿, 她不用细看, 也能察觉到这药的药性,血毒火热, 服用一颗就能烧伤内腑,短时间内致人吐血而亡。
就如同当年!曾经加在晋王书房那碟点心里的药物。
这药本来是丹红色的,现在是因为皇后看见赵如意倒出来的药丸子的颜色,才在外头加了一层淡黄色的壳子,不仅掩住了颜色,也掩住了不少味道, 一般人大概是闻不出来的。
但是这样的手段落在赵如意这样的大行家手中,那层薄薄的壳子做的虽然还算精巧,但却太薄了, 遮不完全那药本身的味道, 仍有些许漏出来。其实就是不用莲心把这盒子送上来,赵如意只要用药的时候一入手,就能察觉到不对。
不过皇后娘娘看起来眼神不错,这药居然做的跟自己的成药几乎一般大小,她看一眼居然就记住了!
这种药是粉末状的, 极易溶于水,颜色很鲜艳,味道有点发甜, 所以当年这药是混在红枣糕里的,甜甜的细腻的红枣糕是合小姑娘胃口的,但晋王向来不爱那样甜腻的糕点。
赵如意的记忆又回来了一点,在这药入手的时候,药丸里散发出来的刚猛的药性让她回忆起了那剧烈的火烧火燎的疼痛,小小的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觉得疼,她只能哭,可是喉咙已经烧毁了,她哭不出声音来,只能张着小手要父王抱。
然后她就在父王的怀里一口一口的吐血,开始是红色的,后来颜色变深了,还带着血块的血。
这大概应该是她最后的记忆了,赵如意现在看着药会略有印象,可是也很模糊,可能是因为太痛苦,小小的孩子几乎是本能的要忘记,就像是父王说的,她只记得她的父王,记得她喜欢的玩具。
中者如被火烧灼,吐血而亡。
那位皇后娘娘,现在毫无疑问是曾经自己给自己下毒了,这位够能忍的皇后娘娘,也果然够狠,居然敢给自己也用这样毒性刚猛的药物,须知这种药,就算知道药性,但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对药物的承受力也不同,要掌握这里头的分寸,也不是不可能失手的。
想必是秘药来之不易,这位娘娘手里大约只有这一种药吧。
赵如意把这药抛来抛去的玩儿,脸色阴晴不定,在这里坐了有半个时辰,还是一言不发,似乎很有些踌躇。
赵如意跟前的侍女们都在外间伺候,郡王妃没有打发差事,那丫鬟们通常就是在做针线活,高门贵女的丫鬟,需要给自己的主子做针线,差不多儿都打磨的一手很看得过去的针线,可莲心做了半日,一朵花的花瓣还没绣出来一片,手倒是刺了两三次了。
丁香在一边看着,叹了口气,伸手去拿过她手里的绣花棚子,低声道:“做不下去就歇会儿,也不差这会儿。”
莲心向来是最嘴快的,平日里几个姐妹们坐一起做针线,也是她的话最多,可这半个时辰来,居然一个字都没有,别说丁香了,就是后来跟着赵如意的牡丹杜鹃等人,也都觉得异样。
只有丁香是在这些丫头里头最知道内情的人,虽然她不知道赵如意真实的身份,也从来不提,但是种种异样,尤其是她从小儿就要每月汇报赵如意身边发生的事,这令她多少也是猜得到一点的。
所以丁香安慰莲心:“不要紧,这事儿虽是来自于那些地方,可咱们家郡王妃也是兜得住的。”
她知道莲心在担心什么,这盒药毕竟是来自于诚郡王府,而且显然不是楚荃自己的手笔,她们这些做底下人的,平日里替主子打听消息,解决一点儿小事,都算不得什么,可这样的大事,对于她们来说,承受力就很低了。
莲心轻声对丁香道:“二姑奶奶吩咐我,这事儿办好了,有大人物承我的情。一个姨娘都算不得什么,一旦我有了身孕,不管哥儿姐儿,都能赏我做侧妃。”
想想楚荃当时有点扭曲妒忌的样子,大概是想着你一个丫头,竟然也有侧妃命,可见这话说的还挺真的。
这才是莲心担心的根源。
丁香想了一会儿才道:“不管什么大人物,总大不过皇上去!不用替郡王妃担心。”
莲心悚然一惊,丁香拍了拍她的手,再没多说了,莲心有点怔怔的,可是心境倒是意外的平静了许多。
最不平静的是赵如意,她其实向来果决,只是这会儿极其罕见的有点难以抉择,直到奶娘抱了刚刚睡醒的楚安安小姑娘进来,小姑娘肉嘟嘟的脸上还有一点儿才醒来的迷糊,纯靠本能的扑进赵如意的怀里,然后同样是纯靠本能的,去抓放在炕桌上小盒子里的药丸。
那小胖手真是利落,赵如意一个不妨,差点让她抓到手里,简直没吓出一身冷汗来,这小家伙如今的惯性,抓到手里就会往嘴里塞,哪里知道厉害。
赵如意连忙把盖子盖上,吩咐人搁进妆奁里,一边握住楚安安的小胖手,小姑娘丝毫不知道她刚才抓的是什么东西,见娘亲拉住了她的手,还以为是跟她玩,嘴里还依依呀呀的又笑又说。
赵如意心中砰砰的跳,把楚安安抱起来些,脸贴着她嫩嫩的软乎乎的小脸,才觉得心中安定了一点。
同时,她也下定了决心。
这还没有真的失去,只是有那么一点儿微小的可能,她就心跳的都疼了起来,要是真的出事,如同当年的大公主一样,那赵如意觉得自己都不会有耐心慢慢的下毒了,她大概会直接冲进宫里掐死她!
可楚安安当然理解不了,她被娘亲紧紧的抱着,很快就觉得姿势不舒服,立刻便嘴里呀呀的叫着扭来扭去,赵如意这会儿才笑起来,在她小屁股上拍一下:“脾气这么坏,跟谁学的!嗯?”
赵如意从来都自诩自己脾气好。
天色已晚,安郡王回来的时候,屋里掌了灯了,这个时候,赵如意抱着女儿逗着玩儿,已经看不出先前的异样来了,她甚至很耐心的等安郡王换好了衣服,坐下来,两人对坐用了饭,上茶之后才说:“那边动手了。”
赵如意取出那盒子给安郡王看:“这药是你那位二妹妹吩咐莲心拿来,要悄悄换我那瓶伤药的。”
莲心与楚荃那边的联系,安郡王也很清楚,赵如意还补充了一句:“我验看过了,这药就是当年毒死大公主的药,而且上回皇后中毒也是这个药。”
这样一说,他的俊脸立刻就沉了下来,瞬间变的铁青。
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有赵如意这等于是说出了这药的来历的话,安郡王如何不知道这药的目标是谁,这明显就是皇后想要弑君以自保。也就是这样,才让他牙齿紧咬,额头上青筋乱跳,脸色阴沉的十分难看。
楚荃竟然敢掺合到这样的事情里头去,她的这个举动,简直就是要把楚家整个葬送了!
赵如意何等了解他,当然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她便拿着楚安安的小手去拍拍安郡王的手,轻声道:“你也别想太多,照我看来,楚荃大概不知道这药是给谁使的。”
楚安安咯咯的笑,还伸手要爹爹抱。
安郡王大概就跟当年的晋王一样,对爱女爱若珍宝,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下意识的抱过楚安安,让她坐在自己怀里,赵如意发现,小家伙就只有在她爹的怀里,才是个乖宝宝。
安郡王凝思了一下,还是同意了赵如意的判断,他也觉得楚荃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谋害皇帝,那是抄家杀头的罪,而且不是一个诚郡王府姨娘的身份可以幸免的,真要出事了,连护国长公主府说不定也要玉石俱焚。
“那个蠢货!”安郡王说。
就是这种蠢货,其实最叫人防不胜防,因为你不认为她有谋害皇帝的能力和胆子,所以难以防范,果然像是赵如意说的,皇后的谋划,这又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
楚荃必然是以为这是通过赵如意害别的什么人,或许是诚郡王哄的,让她以为就算失手,诚郡王也能庇护她,所以压根不怕。
到时候诚郡王得利,赵如意背黑锅,她做侧妃,真是十分完美的,尤其是楚荃深恨赵如意,别说诚郡王承诺让她做侧妃,就是没有这个承诺,单是看到赵如意背黑锅,楚荃也是情愿的很的。
安郡王道:“这倒也好,既然送上门来了,我那边也审完了,我明日就去奏明皇上去。”
赵如意却道:“这算什么证据?楚荃的证据?诚郡王的证据?还是皇后的证据?它现在既然在我这里,谁都可以说没见过它!”
这是当然,所以安郡王觉得,此事唯有奏明皇帝圣裁,就是皇后叫了撞天屈,有了几处的种种口供,皇上要废后,也是可行的。
可赵如意接着说:“一桩没有物证的十几年前的旧案,一桩与皇子有关的只有毒、药,没有受害人的案子,就是皇上要动手,也太勉强了吧?”
安郡王道:“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赵如意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个皇后毫无底线,胆大包天,谁都敢动,角度也出人意料的刁钻,俗语说,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他们破了这一次的局,谁能保证没有下一次?谁知道她又会设什么局?别的人做事还有前因后果,她却纯粹是为了利益,连三岁的小姑娘也能下手。
更何况,她凭什么要放过她?
别说冷宫,就是她多活了这么十几年,已经算是便宜她了。
赵如意伸出一根手指,轻声道:“我这人没有别的优点,只有一个,就是记仇!”
她说的这样决绝,可是看向安郡王的清澈如宝石的杏眼神色却十分复杂,安郡王是如此了解她,只一看就明白,她虽然话说的这样掷地有声,可心中所思所想,所顾虑的也没有全部放下。
她终究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赵如意,她总是心存怜悯,心存善意,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帮别人,她终究还是那个在锦城别院的阳光下,花丛中欢笑的姑娘。
安郡王便笑道:“真巧,我也是。”
“就是我没本事。”安郡王还补充一句:“想不出好法子来,只有回奏皇上的本事。”
赵如意便笑了,仿若冰消雪融,春暖花开。
安郡王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凝视她的眼睛,说:“你放心,不管你想怎么样,我都跟你在一起。”
“胡说!”赵如意虽然被他感动了,可嘴还是很硬的说:“要是我弑君呢,你也能一样吗?”
安郡王漫不经心的道:“那我不管,那是你爹的事。”
“是不是呀,安安。”他倒是低头伸出手指头逗起乖乖的小安安来了。
安安抱着个大苹果,坐在她爹的怀里,弓着背玩儿,看着圆乎乎一团,被她爹叫了名字,茫然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还是觉得那苹果又香又圆,埋下头去想去啃。
赵如意看着他们父女两个,真是再不平的气都没有了。
竖日赵如意再进宫,依然是拿出那瓶子的药来伺候皇帝用药,她瞥见皇后端坐在一旁,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她拿药,紧张的不自觉的紧紧捏着手绢子,赵如意便明白,皇后必然是得了回报,知道楚荃办妥了事,知道赵如意的这个瓶子里有真药,也有毒、药。
看到赵如意倒出来一颗药,让人服侍皇上用了,皇后需要用力克制才能不表现的过于异样,不过过了一刻钟,皇上没有什么异样,皇后手上的劲松了,眼中露出了一点失望的神情。
这一切都落在赵如意的眼里,她无声的笑了一笑,等皇后走出去如往常一样在前殿坐下,她也从侧门出去,绕到前面廊下,等了一会儿,见宫女们来换茶了,她轻声说了两句话,接过其中一杯茶,转身的时候,手中一撮能致人短暂昏迷的粉末撒进茶杯里。
论用药,赵如意可是高手!这才真是无色无味,不用任何掩饰的药物。
作者有话要说:我记得那天关于番外的提议,在一片的沈大人里,有一个回的特别小清新的评论说要看赵家姐妹角度角度写没交代的零碎的事,虽然我觉得这个不适合写个番外,但我很好奇难道我有什么地方没交代清楚的?
感谢
第111章 李代桃僵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赵如意端了茶进去里头, 皇后正与进宫请安的廉郡王妃说着家常话,赵如意捧着茶盅子, 走到一边儿含笑听着,听起来, 皇后娘娘是在问廉郡王的两个嫡女,一个十六岁, 一个十四岁, 都还没定人家。
这位娘娘大约也是在学太后娘娘了, 紧抓后宫权柄,以联姻为手段, 逐步的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廉郡王世子妃站在廉郡王妃身边伺候, 她们都与赵如意熟识, 走动虽不算多, 四时八节的还是没缺过, 此时见赵如意捧着茶盅子来伺候皇后, 廉郡王世子妃就与赵如意颔首为礼, 打个招呼。
皇后看见了,就微微侧脸看了一眼,她是最要体面的,尤其是当着人,那对赵如意向来是言语亲热, 行动亲近的,不知道的人看着,还当赵如意是她亲闺女一般。
此时皇后见赵如意捧着茶盅子在身侧站着, 当着廉郡王妃便笑道:“这些日子本就辛苦了你,这会儿你在我这里还讲什么礼呢?这里这么多底下人,你交给她们就是了,只管歇着才好。”
赵如意只是抿嘴笑。
廉郡王妃忙捧场笑道:“这就是安郡王妃的孝心了。”
皇后一副慈母状,对廉郡王妃笑道:“她是最知礼的,知疼着热,这些日子,皇上的伤,亏的她治。这会儿还念着我,不是我说,真真比亲女孩儿还强。”
又嗔着跟前伺候的人不懂事,还不快接过来,给安郡王妃搬座儿。
又强拉着赵如意坐在身边,这一副做派做完了,皇后娘娘才接过刚才赵如意捧来的茶盅子,轻轻抿了一口茶。
赵如意坐在一边,听着皇后与廉郡王妃闲聊,然后看到德妃娘娘也带着丫鬟来了。皇帝用药的时辰是有数儿的,这会儿时辰过了这么一阵子了,这边含德殿还没闹起来,显然是今天的药没问题。
所以德妃还是要来含德殿请安的。
德妃进来给皇后请安,电光火石间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的心态都还算平和,混合进去的毒、药总是比真药少的,想来也不至于第一次用药就用到毒、药了。
每日有三次用药的时辰,慢慢等总是等得到的,皇后想。
她目送德妃进里头去,不由的觉得眼睛有点发花,她眨了一下眼,却更花了,甚至有点雾蒙蒙的感觉,德妃刚刚才走开的背影好像已经隔了很远似的,然后便觉得周围的声音也同样很远似的,皇后扶着头,说了一句:“我怎么这样头晕?”
已经眼前发黑,只往前一个晃悠,居然就慢慢的软倒了。
手里的茶盅子哐当一声滚落在地上。
这突然的变故把众人都惊住了,紫香侍立在一边,眼疾手快连忙就扶住了皇后,其他能近身的人,大部分都是主子,没有这种意识,等紫香扶稳了皇后了才反应过来,七嘴八舌的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可要不要紧?”
有人还自作聪明的拍马屁:“想必是忧心陛下,日夜操劳所致。”
“温夫人说的极是,忧心过甚,当致血不归经,头晕目眩。”还有人煞有介事的说。
“还不快传太医!”
“安郡王妃也在这里!用传什么太医呢!”
众人自然都纷纷看向安郡王妃,这位可是神医。
这边纷纷扰扰动静闹那么大,德妃显然也听见了,便忙走回来查看,皇后一倒,宫里位分最高的,当然就数德妃了,当然需要她主持大局。
赵如意当仁不让,她是神医,又是皇后的干女儿,自然就上前去诊脉,看了一回气色,又把了脉,然后对德妃道:“不是什么要紧的症候,确实有些忧心的样子,并不要紧,我这里有现成的药,用一颗就好了。”
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德妃既然先前没有摆出规矩来,让赵如意诊治了,这会儿当然也就顺理成章该让赵如意用药,否则就算是有意扫安郡王妃和皇后的面子,德妃听了这话,缓缓点头道:“安郡王妃既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赵如意微微一笑,丁香早递过来药箱子,赵如意道:“就把先前给皇上用的那瓶药拿来就行了。”
德妃一怔,还没开口问话,赵如意就打开瓶子倒了一颗淡黄色的药出来,德妃在一边看的清楚,这药果然就是从皇后手里拿到的,吩咐楚荃混入赵如意这瓶药里的那些药的样子,只是因为这里头真假参半,她当然不知道这药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是若是假的那颗…德妃眼见赵如意已经动手要给皇后喂药了,下意识的就伸手抓住了赵如意的手腕,赵如意狐疑的回过头来,德妃强笑道:“娘娘这症候跟皇上可不一样,皇上那是有伤呢!郡王妃怎么用一样的药?”
要是让皇后吃了□□,毒发了的话,这件事可就麻烦了,他们的计划可不是如此,到时候皇上若是吩咐彻查,万一楚荃的手脚不是那么干净利落,被查出来,可就完了!
是以德妃当然情不自禁的就抓住了赵如意的手拦着她。
赵如意见她这样问,便笑道:“这药原本就不是治伤的,皇上受了伤,气血也自然受损,这药是固本培元,养气血的,娘娘这也是气血有亏,正好对症呢。德妃娘娘放心,我难道还有乱用药的?”
德妃还是犹疑的说:“或许还是召太医来看一看,斟酌一下才好?”
德妃这样一说,先前还觉得她拦的有理的人,都有点诧异起来,先前还让安郡王妃诊脉用药,这一会儿怎么就换了口风了,赵如意自然就更诧异,诧异的都露到脸上来了:“我不太明白娘娘的意思,娘娘刚才吩咐我用药,怎么我拿了给皇上用的那药出来,娘娘就不许我用了呢?莫非娘娘觉得,这药只皇上用得,皇后娘娘倒用不得了?”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有赵如意这样的口齿,一两句话就把德妃逼到了半空中,句句诛心,有人觉得安郡王妃有种,可很多人,尤其是高层权贵的人却知道,真论起帝恩荣宠,年轻的安郡王妃真的比德妃更强些。
德妃这样有心病的人,叫赵如意这样一说,就更说不出什么来了,她心中明镜也似,赵如意既然这样说了,她就必定拦不住了,皇上就在里头,凭着赵如意的体面,她只要往里头一说,皇上是准定点头的。
而且她现在的表现也有些异样了,既压不住赵如意,再强下去,反倒叫人生疑,皇上若是驾崩,难免叫人回忆起来。德妃心念电转,知道强不过形势,反正横竖要死也是死皇后,自己总还有转圜的余地,便收了手笑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原不懂,不过是看着症状不同倒用同样的药,只怕不妥,想着谨慎些的意思,如今想一想,安郡王妃自己的药,想必是最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