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元蝶这样说,程安澜就嗯嗯嗯的点头,只管埋头苦吃,一句话不反驳,韩元蝶说完了,才回过味儿来:“这五皇子怎么还没定亲呢?任大姑娘这都一股子皇子妃的做派了。”
这还没嫁都参与夺嫡了,回头要嫁了,索性她当皇帝罢了。
程安澜一脸诧异:“皇上不下旨,你问我做什么?”
韩元蝶叫他逗笑了,拍了他的手一下,这老实人说话,有时候格外的有意思,当然,也就是韩元蝶,觉得程安澜是个老实人。
毕竟在她面前向来是老实的。
她在那儿琢磨:“这没成亲,就出双入对的,皇上不知道?不至于吧,到底是儿子呀,又没娘,皇上难道不管他?这是觉得这位大姑娘跟五皇子其实也不错?安泰长公主当然是情愿这门亲事的,没得说。”
程安澜埋头苦吃,这会儿才慢吞吞的说了一句:“就是皇上不情愿,也拗不过五皇子自己情愿啊。”
“啊对!”韩元蝶叫他一点拨,便道:“皇上要是也喜欢这个儿媳妇,早下旨赐婚了!五皇子十六了,这位大姑娘也十五过了吧!”
“你怎么这么喜欢这位大姑娘啊,听说她在这里,饭都不吃了。”程安澜从碗沿抬起眼睛来看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吃起醋来。
“我这是吃不下!”韩元蝶说着,还是吃了一勺南瓜八宝饭,腮帮子鼓鼓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她,就觉得后脊背有点发凉。”
她其实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从今世的种种蛛丝马迹中,她很难让自己不联想到上一世自己和程安澜就是毁于任大姑娘的手,毕竟除了那位贤王殿下有足够的力量手段和动机之外,再难有别的人选。
而如今看起来,从人心利益导向入手的风格,正是这位任大姑娘的手笔。
韩元蝶认真的说:“你一定要小心这位大姑娘。”
“哦。”程安澜毫无花巧的回答。
居然也让韩元蝶颇觉得满意。
他们住进来,自然也有旁边庄子里的人知道,照着这些地方的惯例,这些庄子的主家,在帝都本来也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里多少也要送点儿东西表示礼节,当天黄昏的时候,安泰公主府的庄子上的庄头,敬国公庄子上的庄头都打发人来送东西了,还有两处别的,韩元蝶命人收了,又打发银子封儿赏人。
那会儿韩元蝶跟前伺候的几个丫鬟才刚到,正在收拾屋子,韩元蝶见屋里乱糟糟的,就走了出来,正好听到钱大娘在跟送东西来的一个媳妇闲聊。
他们也算是几代住在河州了,虽然在不同庄子上,也是旧相识,私下里聊起来没多大忌讳,听那媳妇子说:“就要回帝都去了!听说是她娘不大好了,要回去看看,这都在收拾东西了,再过两日就走了,阿弥陀佛,可算是走了,别说我们,就是老桩头他媳妇也念了一回佛呢!”
“我也听说了,脾气是不大好。不过那样的身份,自然从小儿就是一家子捧着的。”钱大娘好似还怪同情的。
“岂止是脾气不好啊,但凡只是一点儿小姐脾气,谁也不会当回事,谁叫咱们是下人呢,好生伺候着那也是咱们的本分不是,可那…唉,听说来的时候就是有什么不光彩的事儿,是来避风头的。”那媳妇悄声道。
韩元蝶听到这里,便知道说的是谁了。她对和庆县主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完全不如任大姑娘般牵动她的心神。
程安澜又找了过来,跟她说:“走,我们去看好玩的东西去。”
韩元蝶稀奇的盯着他,这个人知道什么是好玩的东西吗?倒也真奇了:“是什么?”
“你去看嘛!”程安澜如今在面对韩元蝶的时候,依然还如一个男孩,总是迫不及待的要献宝。
但韩元蝶又是个爱玩的,什么事都有兴致,果然就跟着他去了,程安澜道:“先前我看见的,特地回来叫你呢!”
这会儿天色已晚,天地间黑幕沉沉,这乡间灯火犹暗,处处只见一团一团的黑影样的东西,韩元蝶那是什么事都有乐趣的人,顿时觉得这简直如做贼一般的有趣。
一时来到小河边上,韩元蝶依稀记得这是那水边的一处山坡,没有树木,漫坡都是细细柔柔的草地和盛开着星星点点的白花,可是这会儿一转过拐角看过去,只见那星星点点的白花仿似浮起来了一般,又流动飘忽,或聚或散,灵动异常,缀在这深蓝夜幕上,灿若星辰,矫若游龙,韩元蝶一时都看的呆了。
不自觉的伸手去抓,那光点灵活的躲开来,然后又调皮的飞回来,落在韩元蝶的头上,又落在衣服上,挨一挨立刻又飞走了,韩元蝶转来转去,只是抓不到,可是她大声的笑着,笑声与这翩飞的星光共舞,洒落在这山坡上,小河边,一直传到河的那一边去。
在河那一边,树下一个黯然神伤的少女远远的听到这个笑声,依稀间仿似有点儿熟悉,她侧耳细细倾听,虽然听不真切,却有一种难以言叙的熟悉感,她又听了一听,仿似还有男子说话的声音,便转头问跟在身后提着灯笼的侍女:“那边是谁家的庄子呢?”
烛火掩映之下,少女面貌现出来,赫然便是那位在帝都丢尽了脸的和庆县主。
那侍女有些嗫嚅,她其实知道那边是谁,可是她不敢说,她虽然是皇觉寺事件后才被调到和庆县主跟前伺候的丫鬟,原本是在敬国公府的,但到底是一家子,当然知道华安公主为何被降品级,和庆县主又为何被送到这庄子上。
她更知道,和庆县主以前跟前那些丫鬟,都是个什么下场,这叫她噤若寒蝉,只得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天天在这边,也没有出去过。”
她是生怕和庆县主知道了那是谁,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又闹出个什么事来,县主也就那样了,破罐子破摔,可自己那可就吃不了的亏。
和庆县主哼了一声,又站在那里听了一回,虽然隔的有些远了,实在听不清那边都在说什么笑什么,可是那一种欢愉的幸福的感觉,隔着那么远,依然能感觉到,而且感觉的那么真切。
那是一种心无旁骛的幸福,生活中处处充满了绚丽的阳光般的欢愉,那一种满足感,隔着黑沉沉的夜空飘散开来,让这位如今阴郁的和庆县主觉得有着十分的刺痛感。
比起她那几乎看得见黯淡的未来,河对面的幸福欢愉对比强烈的叫她几乎难以忍受。
而当第二日她知道这才到隔壁庄子里住的竟然是寿安伯和他的新婚妻子时,和庆县主愣了一下才明白指的是谁,然后她又怔住了,就在她的侍女战战兢兢抬起头想要扯开这话题的时候,她突然猛烈的爆发起来,一把将炕桌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屋里茶水碎片飞溅,和庆县主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竟然是他们!他们…”
她的心刺痛的难以忍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单是想一想程安澜和韩元蝶的幸福,就刺激的她痛苦无比。
就因为他们,自己的母亲从那样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变成了现在这样人人耻笑,躲着走的样子,也是因为他们,母亲这一年来如何的痛苦,经历了那样大的打击,以至于现在卧床不起,眼见的就要郁郁而终。是因为他们,自己被送到这个地方不能见人,更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前途暗淡无光,叫人难以接受。
可他们那么欢乐那么幸福,昨晚那远远的笑声仿佛一只染着□□的魔爪,在这一刻远远的伸过来,准确的拧住了她的心,疼的她难以忍受。
昨晚就觉得听着刺耳的笑声,在今日知道是谁之后,那就简直叫人难以忍受了。
和庆县主仿佛疯了一般,把这屋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稀烂,连自己手上都划出了两个血口子。
她木然的盯着自己的手,突然用力的按压那血口子,鲜血涌出来是那么鲜艳刺目,而那种刺痛感,竟然叫她痛苦的难以排解的心好受了一点儿。
“姑娘…姑娘…”她的丫鬟却吓坏了,连忙扑上去拉开她的手,和庆县主早在一年前就不愿意听人叫县主了,只觉得刺耳,丫鬟们都改口叫了姑娘,丫鬟赶紧着招呼人给她洗手裹伤,和庆县主也没有挣扎,却也没有任何表情。
那丫鬟心中更是打鼓的厉害,他们家这位县主,简直好似疯了似的…好可怕…
正在这个时候,外头有丫鬟小心的进来道:“那边安泰长公主府里知道姑娘在这里消夏,打发人送了些果子来给姑娘用。”
这本是常理,和庆县主跟前伺候的管事媳妇也没过多理睬,只是嗯了一声:“收着就是了,打发来人一个上等封儿。”
那丫鬟应了,却又说:“还有一只簪子,是公主府的大姑娘送给咱们姑娘的。”
和庆县主听说就转头去看,那丫鬟手里果然捧着一只精致的缎子长扁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只精致的蝴蝶三彩如意玉簪。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随着簪子前来的,还有公主府大姑娘的拜访,和庆县主自皇觉寺后,虽然她并没有任何明面儿上的惩戒,可差不多儿的人家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很快,往日里相熟的甚至是平时讨好她的姑娘都一个个没了踪影,一则她再不是公主之女,且被朝廷厌弃,二则谁家也不想自家的姑娘学成和庆县主这样的脾气。
这公主府的大姑娘亲自上门儿,如今的和庆县主多少有点儿受宠若惊,阴郁的气质都带了点儿笑出来,亲自迎到了门口。
任大姑娘模样儿实在亲切,面对和庆县主,她自然知道这里头的分寸,在她看来,面对和庆县主这样的人,又是在这样的境地里,要与她成莫逆之交,让她觉得,自己跟她说的都是心里话,全是为她好,真是一点儿不难。
只需要稍微花一点儿时间就可以了,任大姑娘想。
与任大姑娘不同,韩元蝶心无旁骛的享受着河州这处好地方的风光,她在河州的每一天都很欢喜,这里山清水秀,风光与帝都自然不同,而且这里没有那些妄图指手画脚,成日里拿着规矩过日子的人,陪在她身边的,只有程安澜。
无限纵容,从来不说一个不字的程安澜。
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早起时花草上的露水都格外清新,他们当然不止在自己的庄子里,也在这河州的山水之间骑马,漫步,摘花,摘果子,还摘蘑菇。
韩元蝶把一朵有脸那么大的厚实的蘑菇彭的丢进篮子里,想起了什么似的,撩起一边细碎的刘海,对程安澜说:“看,这就是小时候摔的那个坑,还是没有长好。”
这么多年,程安澜终于有机会摸一摸了,他摸了摸,果然有一点凹陷,然后很满足的收回了手,嘴里却说:“其实看不出来,不遮着也不要紧。”
“有时候是不大显。”韩元蝶也摸摸,叹气:“有时候还是一眼就看到的,那天的路太滑啦!”
程安澜现在都想得起当时那一个红红的团子一下子扑倒在地上的情形,眼中露出点儿笑影子来。
“咦,这是什么草?”韩元蝶总是有无穷的好奇心,这一头的话还没说完,就叫一片没见过的花草吸引了注意力,那里一片及膝高的草丛,开着或红或白的细碎小花,因成片聚集在一起,有一种不大显却十分幽淡的香味儿随风来,转头看去倒也是十分醒目好看。
程安澜向来没有生活情趣的人,哪里知道什么草,他只是随意的张望了一下,便跟着韩元蝶转了话题,道:“不知道,野草吧。”
“那是缬草。”身后有个清淡的女声说:“是一种香草。”
韩元蝶一怔,转过身来,一身浅杏色衣衫,眉目如画,风姿绰约的任大姑娘站在一株树下,嘴角噙着一抹淡笑,青山绿水间,飘然欲仙,看起来仿若一副仕女图般的美。
这是韩元蝶第一次正式与任大姑娘对上,做姑娘的时候,两人的家世相差甚远,是以很难有交集,这一世,韩元蝶虽然已经念叨了任大姑娘不知道多少次了,可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见面,好似还是第一次。
任大姑娘姿态自然,眉眼间还微微含笑,看起来一点儿威胁都没有,就仿佛山间漫步,遇到了邻居,打个招呼般的自然而然,很难让人突然有戒心。可韩元蝶却如临大敌,仿佛一只猫遇到强敌弓背炸毛一般,她也突然就一脸警惕,脊背僵硬。
若是有毛,大约也就炸了。
那戒备的姿态是如此的明显,倒叫任大姑娘都后退了一步,微笑道:“我也是无意中走到这里的,两位没有留意我,原本无意打扰的,便只在这里没有行动,只是刚才见这位姑娘疑惑那草,正巧我又知道是什么,就说了一句,倒是吓到了姑娘,是我的不是了。”
韩元蝶没有圆房,虽是嫁了人,还是做姑娘打扮,这点不假,可是韩元蝶不信任大姑娘这样的人,会认不出程安澜,认不出自己。这一年来,程安澜在帝都风头之劲,一时无俩,就是韩元蝶,虽然无心,可到底也闹出过这么多纠纷来,便是在闺秀里头,也是话题人物了。
就是不是每个人都一定认得他们两个,但不包括任大姑娘。
就是没有在正式场合见过礼,可任大姑娘绝不会不知道她,偏此时还一口一个姑娘,真是做出一副无意中遇到的素不相识的样子来。
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起戒心。
而且不管什么原因,这做人也真是太假了。就是抛开背后那些手脚,这种人也是韩元蝶向来不喜欢的类型。
韩元蝶纠正道:“我不是姑娘了。”
她很认真的说:“我是程夫人。”
程安澜在一边咧嘴笑,这话听起来,怎么听怎么顺耳。
任大姑娘仿佛是第一次与这样耿直不懂客气的姑娘打交道似的,愣了一下神才又重新微笑道:“原来是程夫人,失礼了。”
很简单的动作,很简单的话语,任大姑娘除了暗藏祸心之外,表现出来的东西其实并不失礼,可是韩元蝶却叫她刺激到了,这是面对程家所有人,包括大太太和三太太都没有过的戒备和刺激,她对任大姑娘说:“原来你不认得我。”
韩元蝶与她差不多高,没办法居高临下的看她,但她还是很努力的吊起眉眼来说:“我还以为你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好与我说话呢。”
不然,为什么要叫她姑娘?
还有,她选择的那种出场方式,看起来就像是一种最亲近无害的方式,可惜韩元蝶不仅深具戒心,还甚为厌恶,她越是把场景表现的无害,越是叫韩元蝶炸起毛来,两句话就说的她想吵架。
是的,简直想一爪子把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给抓下来!
当然她这样一说,这种秀丽山林间邻居偶遇的气氛也就荡然无存了,一脸悠然淡笑的任大姑娘也微有恼意:“原来是程夫人,我还真不认得。也不知程夫人是为什么认为我就该认得程夫人?”
“呵呵。”韩元蝶不大会吵架,她就笑一声。
任大姑娘恼的都咬紧了牙。
程安澜站在一边,完全当没有听到自己媳妇跟人吵架,他若无其事,左右张望,他还轻轻拉一拉韩元蝶脑后的辫子:“那边有大果子,看着红红的,要不要去摘?”
“不去啦,扫兴!”韩元蝶说:“回去算了!”
“哦,好。”程安澜就领着她往回走,经过任大姑娘的时候,韩元蝶还扭过头去,学着她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又笑了一声。
“呵呵。”
任大姑娘气的牙都痒了!
任大姑娘这辈子没有遇到过这样不知所谓的人,一时间气的都瞠目结舌起来,她所擅长的含沙射影,指东打西,巧言机变等等言语技巧,在韩元蝶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的‘呵呵’的笑声中,一点儿也施展不开来,直到眼睁睁的看着韩元蝶和程安澜走出了这片林间的小路,她也还没说出一句话来。
再会说话,对方不接招,也是没法自言自语的。
韩元蝶一边走,一边一脸晦气的说:“早知道她们也来,我们就不来了,欢欢喜喜的时候,也非要看到这些人。”
她有点抓狂:“还装!”
想起这位任大姑娘一脸淡笑着一口一个姑娘的样子,她就觉得爪子痒。
程安澜附和:“嗯,早知道他们也来,就早些弄死他们算了!”
“噗。”还在炸毛的韩元蝶顿时毛顺下来一大半:“你又弄不死他们。”
韩元蝶认真的说:“不是我看不起你啊,你还差点儿!”
“你还真要弄死他们啊!”程安澜叫道。
“哈哈哈哈哈。”韩元蝶大笑起来,落在后面林子里任大姑娘的耳朵里,她的脸色又青了一层。
韩元蝶说:“算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总会遇到些扫兴的人的。”
“嗯,反正也要回去了。”程安澜附和。
“这么快?这才几天啊。”就是这里有这样扫兴的人,韩元蝶也还想玩,这里多好啊,骑马,钓鱼,满山走,昨天韩元蝶还在山那一边采了一大抱野花回来呢。
“我的假就十天。”程安澜说:“而且皇后娘娘册封大典也近了,难道你不去?”
“这倒是。”别人可以不去,韩元蝶真不能不去的。
“下次再来吧。”程安澜说:“这离帝都也不远,下次先把那些扫兴的人都弄死再来。”
韩元蝶又笑起来:“好,那下次再养一匹红马。”
韩元蝶就是这么好哄的一个人!
“冬天来也行!”程安澜说:“听说河州雪很大,冬天里从十月底就开始下了,快三个月呢,雪有那么厚!咱们在屋子里升起火来,烤肉吃锅子,烫一壶好酒。”
“好!冬天也来。”韩元蝶顿时叫他吸引住了,忘了那些扫兴的人:“那屋子得改改,这会儿这几幢,冬天住不得人。”
“嗯,我回去就叫人来收拾。”程安澜立刻答应。
有下一回再来的事,韩元蝶对回帝都也就更情愿了一点。
帝都的风云变幻隐藏在封后的欢喜气氛之下,不管是不是乐见杨淑妃封后,至少表面上没有人敢说这不是喜事的,礼部、内务府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封后的庆典,不过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的几道诏旨也十分的引人注目。
朝廷诏谕二皇子安王殿下一切差事暂停,迁往皇陵为先祖守陵,由内务府伺候,不奉诏不得擅离。
诏旨一出,满朝震动,不管圣旨上如何措辞,这已经意味着,安王殿下被圈禁在皇陵了。
安王妃奉旨与安王和离,安王府的几名侧妃却都随着安王殿下迁到了皇陵,其中包括已经有了六个月身孕的黄侧妃。
圣旨下后,敬国公府紧闭大门,女眷再没一个出门的。
接着,便是江苏巡抚方鸿与勾结海匪,将西北军军需军粮等物卖到海上牟利,以谋反罪论,因念及其先祖为国立下的功勋,并没有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只将方鸿与和直接参与此事的其兄方鸿然、江南几名官员勾了斩立决,并将家财没入官中,其余涉事人等或流放、或革职,女眷及幼儿都令其家人领回。
同时,西北军粮通道上涉及的各省各镇都开始了大清洗,各省都有高官要员被缉拿,有的送到帝都问罪,有的则是在当地审理定罪。
而其中,安王殿下那位有了身孕的侧妃黄氏的父亲成都知府黄大人,也被问了罪,红字勾决,秋后处斩。
经过这些事情,有心人自然是看的明白,这以西北军军需军粮牟利的背后,实实在在的有安王殿下的影子了。
安王殿下被圈禁在皇陵,也定然是因为此事了。
一时间,私底下不知道多少人在悄悄议论,暗中联络,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杨淑妃会封后。
安王殿下的倒台,西北军需被倒卖的揭露,定然与那位齐王殿下有关了,安王殿下经营如此之久的江南,竟然也会被齐王殿下不动声色的撬翻来,可见齐王殿下的本事了,以前那种样子,原来都是扮猪吃老虎啊!
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感叹,原来齐王殿下这等有本事,且心机之深,力量之雄厚,实在难以预料,真是不动则已,一击致命。
此事一出,绝对没有人认为,这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也绝对没有人敢再小看齐王殿下了。
何况,齐王殿下很快就要不再是齐王殿下了,有这样的本事,皇上选择齐王殿下做太子,其实也真的不太奇怪了。虽然说做皇上的要时时防备着儿子太能干了不愿意再当皇子,而想当皇上,但皇上为着江山社稷考虑,也总会想要选个有本事能干的皇子,让自己放心的把江山交给他。
如今看来,齐王殿下显然已经符合了这个标准。
皇后娘娘跟前、齐王府里如今都是络绎不绝的人前来请安说话,风头一时无两,当然,朝廷的各级诰命,去给新封的皇后娘娘请安,那自然是应该的,不管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反而都不显眼。
只是宜德殿却再没有人去了,连方家的人都没有来过,宜德殿一直紧闭宫门,一片萧索。
在封后大典上,观礼的韩元蝶,远远的发现了和庆县主。看不出来和庆县主是跟着谁来的,不过她的县主身份犹在,来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她的身边没有别的人,连姚家的姑娘都没有在一起。
她果然已经回来了?还出门了?
也不知道韩元蝶是看的时间太长,让和庆县主有了感觉转过头来,还是巧合,和庆县主是确实的看到了韩元蝶的,两人目光遥遥相对,当然并没有电光火石的一闪,但和庆县主好像是缓缓的笑了一下的。
她对着韩元蝶笑了一下。
韩元蝶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接着她就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韩元蝶叫和庆县主的那个笑容吓的赶紧收回目光,都不敢再看她了。
一时有人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手肘,她转头一看,是姚二姑娘,一脸笑站在她身后,韩元蝶道:“咦,你也来了。”
姚二姑娘显然心知肚明她的意思,倒也不以为忤,笑道:“照着家里的意思,是不来的,这个节骨眼上,就来一个露露面,想必娘娘是不会怪咱们家的,只是有人非要来,在家里闹的要跳湖,后来就都来了。”
这个时候,姚家要躲一躲是非,娘娘自然不会怪他们家的,这么多年,韩元蝶还是知道些皇后娘娘的性子的,其实是很体贴大方的人,皇上荣宠这么多年,是有道理的。
韩元蝶见这里人不多,就越发拉着姚二姑娘转过一个拐角,更避人些:“为什么啊?”
“谁知道的。”姚二姑娘道:“前儿她娘病的有些糊涂了,祖母想着,把她接回来,瞧瞧她娘尽个孝,是这个意思,太医都说只怕熬不过今年去,她也大了,这都十六了,家里还是想早些给她寻个人家,趁着这会儿嫁出去,不然真是她娘没了,守上三年,那是什么岁数了。”
“嗯嗯。”韩元蝶点头。
“一家子谁对不起她了?一回来就是一副阴测测的模样儿,见了谁那眼睛都渗人,我倒是好心,想着素日里虽然跟她不对付,到底也是一家人,她总是倒了霉,不比往日,我给她送点儿今年新鲜颜色的衣料去。”姚二姑娘牙疼似的咧咧嘴,摸摸手臂:“坐了不到一刻钟,就觉得身上起疹子,就只能走了。”
韩元蝶觉得她先前远远看着的那一下,也有这种要起疹子的感觉。
姚二姑娘接着唠叨:“那样子,说话也没个章法,模样儿又阴沉,好似她才是被人害了似的。哎我说句公道话,不是因着是你在跟前我才这样说的,她那事儿那就是自找的,真没有仗着自己身份比人高贵就什么都要抢的,以前在家里,抢姐妹们的,表姐妹们的,一家子想着她身份不同,都尽让着,外头人谁让你呢?何况还有规矩礼法不是?”
韩元蝶莞尔,她当年是真没想到,成亲后以贤淑著称帝都的姚二姑娘,私底下竟然如此的话痨活泼。她笑了笑:“以前的事也不必说了,她年纪也不大,今后大了也就改了。”
“怎么改?”姚二姑娘果然不提以前的事了:“你是没瞧见她那说话的眉眼神情,我瞧着她就是恨毒了咱们家了,就像当初是咱们拉着她娘母子的手去干的那事儿一样,大约她巴不得咱们家就此倒了霉才好,我那大姑母的事儿你也知道的,你猜我这位大姐姐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