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元蝶啧啧称奇,又拿手去摸了摸,这玻璃摸起来平整光润,冰凉彻骨,韩元绣也好奇的跟着摸摸。
华阳郡主笑道:“瞧这没见过世面的,我那里有套玻璃茶具,圆圆你拿去,回头请姑娘们喝茶也体面。”
韩元蝶笑着回头道:“那可就多谢您了,回头我打发人去您府上取,您别忘了啊。”
韩元蝶八岁就认得华阳郡主,且多年来长期与沈繁繁,与镇南王在京城的一脉多熟识,与华阳郡主也十分随便,华阳郡主也喜欢韩元蝶天真可爱。
旁边郑家三奶奶扑哧一声笑出来:“圆圆真是实在。”
她是镇南王嫡亲兄弟的嫡女,前几年嫁到京城安国公郑家,与沈繁繁自也是熟识的。
华阳郡主笑道:“圆圆就是实在,还老实,我还得给圆圆提个醒儿,前儿东安郡王妃说了你两句,他们家世子爷就赶着去你们家赔礼,你得小心点儿,在外头人家,可得打起精神来。”
“这是个什么说道?”韩元蝶连忙问。
沈繁繁慢悠悠的笑了出来:“郡主才说你老实,果然就老实。你别信郡主的,郡主这是取笑你呢。”

第七十六章

“什么嘛!”韩元蝶嘀咕:“我真不明白。”
“世子爷那样的人才,多少姑娘喜欢啊,偏他这样着紧你,人家还不嫉恨你吗?”华阳郡主恐吓道:“当心给你好看!”
“我不信!”韩元蝶道:“我又不嫁世子爷,给我好看有什么用呢,根本说不通嘛!”
“真真不知人间疾苦。”华阳郡主笑,这样纤尘不染的姑娘还真不多见,她一转头,跟人说起安王府的事来:“听说那位黄侧妃,娘家母亲给她送了一位表姨进府,说是招待亲戚,其实是专司给她调养身子的,这样做派,啧啧,也不知安王妃心里怎么恼呢!”
听到是安王府的事,韩元蝶不由自主的伸了个耳朵过去。
“恼有什么用。”陈家大少奶奶随手拿起一瓣橙子慢慢吃:“她生不出来,难道还能不叫侧妃生?且如今这个架势,侧妃狂妄点儿,她也没得说,谁叫她自个儿没法子,娘家又不肯撑腰呢。”
“那是敬国公原本就不情愿这亲事。”华阳郡主道:“她那是叫她继母哄了。照着国公爷那样的,自然是不愿意掺和那些事儿,倒是那位爷上赶着呢,还有宫里那位,更觉得把别人都比下去了。谁知道,这边刚赐婚,那头国公爷就旧伤发作,白给出一个王妃位,那心里怎么容的下!”
“还是郡主透彻!”郑家三奶奶笑道:“这是这位侧妃,也是宫里娘娘赏的呢,王妃心里,能有什么好滋味的?”
原来是这样的吗!韩元蝶听的津津有味,她以前并不理会这些事,且娘家,外祖家、家里一应亲戚,自己交好的人,都离这些事十分遥远,并没有人讨论这些事,根本就不知道,原来这些东西,里头还有如此多耐人寻味之处呢。
“这位侧妃娘娘,好像是四川过来的罢?”韩元蝶想起这件事。
“嗯,她父亲是成都知府,也有七八年了,考评也好。听说四川那边有变动,说不准就要高升了。”华阳郡主是镇南王府嫡女,云贵二省与四川接壤,当然关注的也很多。
成都知府!韩元蝶一震,那不就是很快就要升任四川巡抚了吗?更是后来军需大案的第一处被攻破之处!
程安澜出去也有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查的如何了。
华阳郡主伸手拿酒杯,常小柏笑道:“郡主这些日子有些寒气,不要饮冷酒了,还是烫了喝吧。”
韩元蝶看了看常小柏,她救回了沈繁繁,如今连华阳郡主这里,也是熟识了呢。
韩元蝶心中一动,问常小柏:“你可见过安王妃?”
“前儿在郡主府上,曾远远看见过一眼。”常小柏道。
韩元蝶想了想:“她看起来不像有毛病吧?”
华阳郡主立刻笑道:“怎么着,圆圆又有什么‘觉着’了?”
韩元蝶是福星,有时候会‘觉着’什么不对,常有应验,熟识的这些人都知道,华阳郡主这便是笑她这个。
常小柏也道:“什么也看不出来。”
韩元蝶慢吞吞的道:“我怎么总觉着她不大好的样子。”
“这也不奇怪啊。”华阳郡主道:“像她那样,能欢喜得起来就有鬼了!”
这赏雪的玻璃房外头设着小风炉煮茶温酒,又点了碳火烤肉,一时送上了烤肉来,又有温好的梨花酒,韩元蝶喝了两杯,还给韩元绣也喝了半杯,正畅快间,却见沈繁繁身边的丫鬟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沈繁繁目光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韩元蝶,韩元蝶察觉了,询问的望向她,沈繁繁打发那丫鬟出去了,停了一停,对韩元蝶道:“圆圆不是要看我前儿养的那只绣球猫吗?这会儿去看罢。”
韩元蝶心想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看了?可见沈繁繁使了个眼色,她便笑道:“那还不快去?”
两人相偕走出门来,沈繁繁才慢吞吞的低声道:“大爷陪着东安郡王府的世子爷在书房说话,世子爷听说你在这里,请你去见见。”
邓家五爷分家后就不再一大家子排序了,在这个家里,已经是大爷了
萧文梁?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在别人家做客,怎么要自己去见呢。韩元蝶有点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沈繁繁这样说了,显见的邓家得罪不起萧文梁,她也不好不去,只得道:“那我去见一见也罢了。”
沈繁繁陪在一边,走了半条走廊才说:“你们都还年轻,又是这样身份,还是少见才好。”
韩元蝶特别无奈:“我真没找过他。”
沈繁繁也替她无奈,人家身份高,又不能驳回,可世人眼光苛刻,年轻男女单独见面说话,便是没什么也引人注目,沈繁繁只得道:“也幸好周围也都有人的。”
至少是大庭广众之下,有人在一边,总要好些,不然,只怕帝都里早议论起来了。
邓家大爷陪着萧文梁在喝茶,见通报沈繁繁与韩元蝶来了,就站了起来,笑道:“妹妹与世子爷原有兄妹之份,世子爷知礼,听说妹妹现在寒舍,便要问个好儿呢。”
这位姐夫真是个会说话的。
韩元蝶笑道:“我是不知道大哥在这里,不然早出来请安了。”
萧文梁微笑着站在一边,等着这场面话说完了,才道:“我与妹妹说两句话。”
韩元蝶很诧异,沈繁繁与邓大公子便是有心要说两句,终究与萧文梁身份有别,不好说什么,沈繁繁只得道:“我们到院子里略走一走罢。”
萧文梁见他们夫妇退出了,才道:“若是没有要紧事,我也不会这样冒昧,其实我是知道你在这里,特意来找你的,我先前在家父书房伺候,听到…”
他看着韩元蝶,斟酌了一下语气才说:“江南总督密奏圣上,齐王殿下侍卫首领程安澜擅离职守,致齐王被海匪劫掠。”
韩元蝶悚然一惊,差点失声惊呼了,不过她终于掌住了,连忙问:“齐王殿下现在如何?”
“据说暂无性命之忧,海匪飞箭总督衙门,索要赎金。”萧文梁道。
韩元蝶完全没料到有这样的事,上一世她就完全不知道齐王殿下有此劫,也不知道是真没有,还是此事被秘密解决,以韩元蝶生活的层次无从得知。
就如现在,也是天子近臣身为王爵才知道。
若是这样就好了,齐王殿下最终正位大宝,可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韩元蝶在想这个,萧文梁却道:“如今这个消息暂时隐而不发,不过想必也瞒不了多久,妹妹要早做打算。”
“我?”韩元蝶第一个念头便是怎么样才能救齐王殿下,根本还没想到这件事对她的影响。
萧文梁微叹:“江南总督也扛不起皇子被海匪劫掠的罪责,在密奏中有意说明齐王殿下自行其事,并不肯要江南总督衙门派兵护卫,而且身边的侍卫首领程安澜擅离职守,事发后也不见踪影。”
韩元蝶大眼睛眯了眯,明白了,这是江南总督要把最大的责任推给程安澜顶,不过她能做什么打算?难道萧文梁晓得她知道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事?
不得不说,人总是首先想到自己最心虚的部分,韩元蝶最心虚的当然就是这一点了,这会儿顿时想到这个,吓的后退了一步。
“我打算什么?”韩元蝶撑着心虚强问了一句。
萧文梁见她还懵懂,不由叹气:“程将军眼见得要获罪了,只现在还隐而不发,连齐王妃都不知道此事,你们家自然也不会知道,你现在打算一下还来得及。”
韩元蝶这是与程安澜下了小定的了,但只是小定,未曾大定,遇到特殊情况还是可以反悔的,比如程安澜获罪,只是如此以来,对韩元蝶的名声就有点妨碍,有些讲究的人家,会觉得她命硬妨克,总之就有点说头。
若是在此事没闹出来前想办法退了亲,看起来虽像是个巧合,但至少能堵人的嘴,萧文梁为韩元蝶着想,这才悄悄儿的跟她透露此事。
韩元蝶这才明白萧文梁的意思,她垂了头,轻声说:“大哥这是为我着想,我心里明白,也多谢大哥,只是我便是知道,也不会去退亲的。”
韩元蝶说:“他就是获了罪,我也会嫁给他。”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平常,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般,可是越是这样平淡,越是透出难以动摇的坚持来。
程安澜是肯为了已经没了的韩元蝶讨个公道,而愿意赔上自己的性命前程的,韩元蝶一直记得梦中的那个场景,那其实已经是一种无谓的牺牲了,可是程安澜还是那样做了。
从那个时候起,回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韩元蝶才明白程安澜对她的好,对她的感情,还有,自己的感情。
上一世,她错过的太多,不仅是错过了他的感情,也错过了自己的,而重来一世,她不会再错过了。
重来一世,不为报复,只想她所爱的所有人都有更好的日子,包括自己。
而且,她也的确收获了很多,比如现在叫她感激的萧文梁,他悄悄透露这件事给她也是冒了风险的,而他其实并无所图,无非就是想要保护她罢了。
这也算缘分罢,重来一世,有这样的缘分,也是极好的一件事了。

第七十七章

萧文梁见韩元蝶这样说,不明所以的‘啧’了一声,或许是在感慨这情比金坚,却也没有再劝,只是迅速的考虑了一下道:“既如此,也一样要早做打算。”
“怎么做?”韩元蝶问,奇怪的是她心中异常平静,并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满心里只想着,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对救出齐王殿下有没有用。
还有,姑母知道后会多么着急啊!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救出齐王殿下,再没有任何办法能强过这个的了。”萧文梁不假思索的道:“但此事你我都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听天由命,由得江南那些人并朝廷钦差来办。我们能做的事情,只有一样。”
萧文梁沉吟了一下:“我与程将军虽没什么交情,终究还是识得的,也见过几回,程将军如今年纪就有这样的功绩,定然不是随意得来的。”
他理清了头绪道:“是以,程将军必然不是那种随意行动,玩忽职守之人,既然领了侍卫首领之责,就绝不可能毫无缘故的擅离职守,最大的可能是齐王殿下吩咐的。”
他看向韩元蝶:“若是能查明这一点,程将军的罪责就算不能完全洗清,但也不会由他来负责了。”
现在江南总督拿程安澜玩忽职守来说事,只要能证明程安澜不在是因为奉了齐王殿下的钧令去办事,那就算有人还有说头,也能反驳一二。
当然,这是建立在齐王殿下已经被害的基础上的,可若是能救出齐王殿下,程安澜自然就没事了,韩元蝶暗自思忖,而且,不管如何,也必须要救出齐王殿下啊,别说这是与程安澜有关,就是无关,韩元蝶也要想尽办法,用自己知道的一切可能救出齐王殿下的!
齐王殿下是她姑父,从来又那么疼她,可跟别人不一样的,这简直就是不用考虑的事情,就是或许要冒叫人看穿她,怀疑她的风险,她也必须要把知道的说出来,尽力去救齐王殿下!
齐王殿下总说她是福星,她现在还真是要去做他的这个福星了。
不过,这件事还得着落在程安澜身上啊,韩元蝶想,只有程安澜会无条件的信任她。
于是,考虑之后的韩元蝶不由的问:“程将军现在在哪里呢?”这个对她来说才是最要紧的。
“已经连夜赶往江南了,大约这一两日就能到了吧。”萧文梁接触高层,显然知道的东西比较详尽。
韩元蝶心中有数了,看来程安澜是已经去了四川,然后得知齐王殿下出事,才重新赶回江南,她便对萧文梁道:“程将军在离京之前,曾说过一次,他或许会去看一看西北军粮的通道,大约便是这事才离开江南的吧?这个不知有没有用。”
“当然很有用。既然是在离京之前就说过的,那么就是在京城里就有这样的打算了,并不是临时起意,可见齐王殿下早有安排,知道的人自然更多,自然更好设法一点。”萧文梁温声劝慰道:“你别太担心,如今齐王殿下虽被劫掠,但性命暂时无忧,还不算很要紧,你既有了决断,倒就不用着急了。且这些打算那就本来也是不用太着急的,齐王殿下还在一日,此事就暂时定不下来的,还有的时间呢。”
萧文梁觉得女孩子当然不大懂这些事,他不由的这样安慰解释了一句,又道:“你当然没太多办法,不过既然有了这个消息,我知道怎么着手了,我去想想办法,你也别太忧心才是。”
“多谢大哥。”韩元蝶感激的说。不仅是因为萧文梁对她的关心,还有他对她的尊重,对她的决定并不深劝,反而是立刻从这样一个立场来替她考虑起来。
这真是难得的一个好人,韩元蝶想。
两人商议的并不多,现在一切都还刚刚有消息,萧文梁也只是说有了新消息或者查到些什么再打发人与她说,然后便预备走了,沈繁繁夫妇在院子里迎上来,见韩元蝶神情安稳平静,心里还松了一口气,想来没有什么事罢。
邓家大爷送了萧文梁出去,韩元蝶便道:“我还有些事,要先回去。”
这才叫沈繁繁意外呢,她看韩元蝶面色,以为萧文梁来没什么要紧事,却没想到韩元蝶居然立刻要走,显然就是有要紧事,不由道:“怎么了?”
韩元蝶想了想:“今儿我先回去,回头再细说罢。”
沈繁繁也不是不知趣的人,尤其是明白韩元蝶这个人,便点头道:“你一应小心些,有什么事打发人与我说。”
“好。”韩元蝶还笑了笑。
她带着韩元绣坐一辆车,并没有直接回家,倒是吩咐车把式去一趟走马胡同。
走马胡同那里看宅子的老李和老钟两家人都认得韩家的车了,连忙开了门,又上前请安,里头洛五在家里,听说嫂子来了,连忙出来见礼,韩元蝶只在二门上并没有进去,还把韩元绣留在马车上。
“三哥没在吗?”韩元蝶问。
“三哥今儿当值,晚间才回来。”洛五咧嘴笑道:“嫂子有事只管吩咐我一样的。”
他就不如洛三稳重,口口声声叫起嫂子来。
韩元蝶也懒得与他计较,只道:“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事关重大,不仅须的立刻办,也不能叫任何外头人知道。你可能办?”
洛五见韩元蝶话说的这样严重,模样儿又是从未见过的严肃,不由的立时便把自己脸上那嬉皮笑脸的神色收了起来:“嫂子只管吩咐,在咱们兄弟心里,您跟程哥是一样的,自然是有话怎么着也要办好的。”
这话事关重大,韩元蝶也确实没有别的人好托付了,至少这些人是程安澜跟她说过可以放心使唤的人,想来若不是这样的兄弟情,程安澜也不会让他们住在这个宅子里,她既然信任程安澜,也只得跟着他信任这些人了。
说话的时候,韩元蝶还是不由自主的左右看了一眼,才低声道:“我得了消息,齐王殿下在江南被海匪劫走了,你程哥当时不在江南,这才赶回去,你要找个绝对妥当的人,赶到江南去见你程哥,跟他说,江苏巡抚与海匪有勾结,将西北军的部分军需偷梁换柱出来卖到海上牟利。”
洛五差点儿石化了,仿佛是冲击太大缓不过来似的,伸手拿茶杯的动作都凝固在半空中,看起来显得有点滑稽。
饶是他自诩见惯了大场面,血肉生死,也没料到这个年纪不大,娇娇怯怯的小姑娘,张嘴就说出来这样骇人听闻的话来。
韩元蝶垂了眼睛,心中其实颇有点忐忑,她是真的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付到了程安澜对这些人的信任上来了。
她知道,程安澜跟她说这些人可以信任可以使唤的时候,心中想的无非是些小姑娘家鸡毛蒜皮的事情,绝对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所以她一开始来的时候想找的是洛三。
洛三当年是为了程安澜死的,这是韩元蝶心中清楚的,这样的人,想必更可信一些,当然是第一选择,不过洛三不在,这是他的亲兄弟,韩元蝶略微斟酌还是选择了信任他,信任程安澜的眼光。
过了片刻,洛五才擦擦冷汗,低声道:“嫂子这话可再不能给第二个人说了。”
他第一句话是这个,韩元蝶总算松了一口气,抬头直视他:“你能办这件事吗?”
“嫂子这消息可确实?”洛五又问,他甚至不敢问这消息来源,倒叫韩元蝶松口气。
韩元蝶点点头。
洛五这人虽年轻,可脑子极为灵透,从那话里立时便明白了,既然齐王殿下出了事,现在程安澜定然处境艰难,韩元蝶透露的这个信息不仅叫人震惊,而且十分要紧,不吝为程安澜的一根救命稻草,顿时道:“程哥有难,我就是赔上性命也要把这消息送到,嫂子放心。”
若是江苏巡抚真有此事,那或许可从他身上找到海匪的蛛丝马迹,可比程安澜人生地不熟,没头苍蝇乱撞好的多了。
韩元蝶又道:“你提醒你程哥,此事牵连人众多,且不乏高官,整个西北军需通道都有人涉案,具体哪些人暂不可知,但有一位不是,江南总督。”
这也是极要紧的,程安澜是钦差王爷的护卫身份,手中人手兵力有限的很,且江南各级官员在江南经营多年,外人去轻易哪里插的下手,是以他必然需要借助当地的力量。
有谁能比江南总督更有力量呢?
这是韩元蝶再三思忖过的,江南总督治下出了这样大的案子,必然要受波及,上一世的西北军需大案,最高只到江苏巡抚,韩元蝶是知道的,因为若是有江南总督,那首提的必然是江南总督了,江苏巡抚就不会那么受关注,是以江南总督既然无事,那他在江苏巡抚被明确指出来的情况下,绝对不敢明目张胆的包庇放纵了。
一方封疆大吏,只要自己不涉案,必然不会在这样大案上包庇属下,须知这样的事,只要通过别的途径被查出来,便是江南总督也免不得有一个治下不力的罪责,降级甚至罢官都是有的。
而若是他自己查出来,或许不仅无过,还有功呢。
韩元蝶总觉得,自己能想这么多,真是福至心灵,跟平日里完全不同呢。

第七十八章

洛五更不敢问韩元蝶这消息到底是怎么来的了,江苏巡抚的是和江南总督的不是她是如何得知的,简直难以想象。
便是齐王殿下也不能说的这样清楚明白吧,难道这位看着丝毫不显的嫂子还有别的途径…甚至是,上达天听?
可这事儿,只怕皇上也不会知道的吧?
这样一想,洛五更惊悚了,更不敢直视嫂子了。甚至在多年以后,洛五已经是一方总兵了,每次回京,在程哥家给嫂子请安的时候,差不多跟见皇上一样恭敬,不敢抬头直视。
只是不管如何,这个时候嫂子的果断和情谊,也确实叫洛五折服,或许以前对嫂子恭敬是因为看在程哥的面上,可是此刻他恭敬的躬身,却只是因为嫂子本身:“我立刻就着手启程去江南,我在西北军干的事儿也跟这差不多儿,定不会有失的,嫂子只管放心。”
韩元蝶放不放心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话说出去,还真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韩元蝶回到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看起来,当年是真没有这一场变故啊,韩元蝶托着腮发愁,静下心来想想,这样大的事,没有瞒的一丝风儿都没有的,自己总该听到一点儿风声才对。
这一刻,她是真希望自己真的是齐王殿下的福星呢。
齐王殿下在江南出事的消息是在六天后传出来的,朝廷没有发邸报,可各处已经迅速的传开了,甚至说皇上已经秘密招东安郡王进宫商议,要命东安郡王为钦差,前往江南主持此事。
不过韩元蝶知道,东安郡王已经于五日前秘密启程前往江南,这一次,东安郡王世子爷也随行。
这个时候,韩元蝶正在许夫人跟前看着许夫人料理韩家的各处庄子和铺子,年底了,尤其是庄子上,下了好几场雪,早歇起来,只管缴了一年租子就好过年了。
正在这个时候,本该在户部当值的韩松林急匆匆的走了回来,进了许夫人房间,不妨韩元蝶也在跟前,倒是停了一停,仿似有点为难。
许夫人见儿子这样看着孙女,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显见的是有关于孙女的为难事了,便道:“圆圆去里头把昨儿送来的白茶泡一壶来给你爹用。”
韩元蝶答应了,走过去,就在多宝阁后面站着听,不动了。
这样明目张胆的偷听,许夫人偏当没看见,韩松林有点无奈的看看他娘,也只好当没看见,跟许夫人说:“母亲,刚才在部里,听说齐王殿下在江南被海匪绑去了,如今要朝廷拿银子赎人。”
果然是这件事,韩元蝶心中有数,并没有动,许夫人有点凝固的样子。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在许夫人这一生中,显然是极为震动的消息。
不过她也没有立刻惊慌失措的站起来,只是过了一会儿,才问:“又荷定然也是知道了?”
韩元蝶听着,这短短一瞬,祖母的声音就很突兀的变得干涉起来,似乎说这句话都很费力似的。
韩松林低了一下头,才又说:“儿子已经打发人去齐王府给王妃请安去了,这会儿先回来与母亲说,因着…小程将军本是侍卫首领,当时却并不在江南,圣上闻讯震怒,此事…此事只怕难以收场。”
“啊?”许夫人还没反应,门口却传来一声惊呼。
是王慧兰!
她听说这个时候韩松林不在户部当值,却急急的赶回来,直接去上房见许夫人,心中疑惑,韩家规矩向来不大,她也没多想,就到上房来瞧瞧,没想到在门口却刚好听见韩松林说起程安澜的麻烦来。
王慧兰着急的道:“大爷这话是怎么个意思?小程将军这是要获罪了?那…那圆圆怎么办?唉唉唉!早知就不该这么早定亲的!圆圆过年才十四的,十四了再定亲也来得及的,没承想…大爷,这可怎么着好?”
她很自然的看着韩松林,指望他有主意。
这便是亲疏之分了,虽然王慧兰也疼小姑子,可真到要紧关头,本能的先想到的,也自然是自己的女儿。
就好像韩元蝶,她当然也担忧齐王殿下,但萧文梁那一日说事涉程安澜后,那种担忧就很自然的更偏向程安澜去了。
韩松林沉默了一下,望向许夫人:“此事只在陛下御书房里计议,并没有拿在朝堂上说,只我听到的消息,别的人也罢了,只小程将军擅离职守,便是齐王殿下无恙而返,小程将军只怕也要获罪的。”
王慧兰一脸恐慌,简直要晕过去似的。
她一生也算生于富贵,长于富贵,嫁到韩家来又更好一点,一生少见纷争,不知疾苦,最大的忧虑不过是早年身体不好,没有儿子,后来的忧虑也只有女儿太过溺爱,任性妄为,生怕嫁不到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