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乐了:“小姐不用生大人的气,大人人很好。”
“好什么呀,让我一弱女子和您一老人家推车,自己倒会享福。”
“这是我们做下人的应该干的事,哪能劳大人累呢?”
我无语翻白眼,封建思想害死人啊。
一边推一边和车夫唠嗑:“老人家我怎么称呼您啊?”
“我叫辛福,小姐叫我福伯便是。”
“幸福….好名好名”我汗!“我说福伯啊,我们这是走的哪条路啊?”
“打这儿一路向南,经礼州,陈州,过了牡丹江,便到京城了”
“牡丹江??”我跳将起来,我认识这个地名儿,“是不是东北的牡丹江?”
“牡丹江不在北方,在南方。京城人叫做丹江”
我心知这是个重名的地儿,我知道的牡丹江不可能在南方,忙又问:
“您知道黑龙江吗?长江听说过吗?黄河呢?”
“不曾听过。”
“那您听过北平吗?听过苏州扬州杭州吗?”
“翼国内似无小姐说的几处州府。”
其实我也没报多大希望,随口问问罢了,听到否定的答案,倒也并不失意。不过知道这里也有个牡丹江心下还是有些高兴,恨不得马上就飞到牡丹江去。其实在现代,我从未去过那里。此刻很明白有些留学生的心情,在国内,上海人北京人互相贬低,可到了国外,就都是中国人,再不分彼此,正如我现在,哪怕听到一条只在地图上见过的江名,还是忍不住欣喜。

“一、二、三!起了!”随着福伯的号子,我们共同努力将车轱辘从泥坑里解救了出来。
看看自己,早已成了斑点狗,脸上身上溅满了泥点子。福伯比我的泥点子还多,不过他是青衫我是白衫,相比之下,还是我脏些。

我爬上车,车又重新开动,猩猩仍在那装死,我也不与他说话,自顾自拿出手绢擦脸,一边擦一边哼:“飞快的马车哪里来?全靠劳动来创造!”
没反应,我哼:“舒适的马车哪里来?全靠劳动来创造!”
还没反应,我再哼:“平稳的马车哪里来?全靠劳动来创造!”
看着猩猩的开始爬上黑气,效果出现了,我继续哼:“幸福的马车哪里来?全靠劳….”唱不出了,因为猩猩“腾”地坐直身子,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转啊转啊把头转向另一边,手扶后颈,大声说了句:“劳动光荣,懒惰可耻!。”“砰!”一声,猩猩又靠回去了。我偷见他正用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必被我气得不轻,哈哈。

我扒扒包袱,糟!没有衣服换了,沾大便的被我扔了,身上这是仅剩的一件,现在成了斑点衫。我推推猩猩的腿,他睁眼。
“师兄,给我件衣服穿好吗?”
“你穿的不全是我的?”
“你没穿过的就不算你的。”
“没有!”
“骗人,你包袱里有好几件呢。”
“你动我东西?”
“都是你害我这么脏的,你给我件干净的呀。”
“不给!”
姿态强硬,好极了。我一伸手,又开始解外衫。猩猩赶紧直起身来:“你做什么?”
“我不穿脏衣服,不给我就脱了,里面的是干净的。”
“你….又来这一套?”
我怎样?我不动了,看敌人下一步是缴枪还是顽抗!
果然,猩猩皱眉半晌,把包袱扔给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又赢了!不过赢得有点郁闷,女人,难道总是要以脱衣服做筹码才能让男人服软吗?我呸,我这想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兴冲冲的解开包袱,果然里面整齐叠放着好几件白衫,我撇撇嘴,自恋的男人爱穿白,一点都不错。我拎起一件,迅速脱衣换上,猩猩又闭上眼,懂事儿,非礼勿视!这肥大宽的袍子我算是穿够了,到下一站,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添几件新衣服。
扎紧腰带,我将包袱再整好,准备系上,突然被一阵亮光晃了眼,那是什么?

包袱一侧,有闪光的东西,我轻轻扒了扒,竟是一个白绢包,眼熟…..这不是..这不是我打烂的铜镜碎片吗?
想不到,猩猩竟随身带着它。
只能说猩猩是真的很爱那位林师姐吧,镜子碎了也要将它收藏起来。那到底是一份怎样的感情?我怔怔望着猩猩的脸,他以为我在换衣,仍未睁眼,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很不舒服的感觉。使劲晃晃脑袋,晃走那奇怪的感觉,我赶紧将包袱塞好系上。哈哈一笑:“师兄,好啦,睁眼吧!”
猩猩鼻子冷哼一声:“你倒是跟谁都自来熟?”这又什么意思?
“跟福伯聊的挺开心?”
切,原来这家伙偷听来着,我笑:“是啊,福伯人真好,夸我聪明漂亮,还特会推车。”
“扑哧!”猩猩笑了,睁眼看我,唇边一丝嘲讽:“你倒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兀自得意洋洋:“人缘好没办法。”
猩猩忽然又道:“苏州扬州杭州是你家乡的地名?”我一愣,想不到他会留心这个。老实答道:“是的,不是我的故乡,不过离我故乡很近。”
“哦..”猩猩又问:“丹江你也知道?”
“你说牡丹江?我家乡那个国度也有一条牡丹江,但却是在北方。”
猩猩沉思,不再问话。
好,你不问,换我问了。
“师兄,你是不是个大官?”
猩猩抬眼看我:“是又怎样?”
“不怎样,只想说,既然你是个大官,那为何见云儿受那方官兵欺辱却不过问呢?”
猩猩冷笑一声:“大鱼吃小鱼可以吃,大官压小官却不能为。”
“为何?”
猩猩见我问的认真,便也坐直身子正经回答:“这突然发生的事件,孰是孰非尚不可定论,仅听一面之词,又岂能判定季云儿无罪?况且当地官府抓人,行的是有理有据的公差,旁人又怎可随便插手?”
“可我就是觉得他们是好人,我的直觉很灵的。”
“哼~!你无官无权,当然可以这么说,若是为官,恐怕凭直觉断案,不可为吧?”
我听他说的有理,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又觉得心中有气,一时憋的脸红。
猩猩见我气结,便也不再说话,由得我在那儿慢慢想去。

趴在窗口,轻风拂面,近看绿树青草缓缓倒退,远看山包土丘绵延不绝,前方的路,还看不到头。
太阳升到正空,已是晌午了。
福伯停下车,撩帘子向猩猩抱拳:“公子,该用餐了。”猩猩点头,随即唤我:“吃饭。”我奇怪,这车厢豪华是豪华,却没见有可入口的东西啊?不会又让我吃石头饼吧?正猜测间,只见猩猩伸手将地毯卷起一块,抓住厢地上一块突起物,一推,哇!那一暗格中竟然塞的满满当当…..全是吃的。
我兴奋的扑过去,蜜饯.、桂花糕、松子、榛果、花生,雪梅,竟然还有苹果。我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嘛,豪华马车里哪能没吃的呢?没吃的马车绝对称不上豪华!”。猩猩看我发疯也微微一笑,道:“只准吃一点,路还长”。
我撇嘴:“吃一点怎么能吃饱呢,这不是晌饭吗?当然要吃饱才行了。”猩猩道:“这全是些花食,又怎么能用来充饥呢?”我呆,那吃什么?
福伯笑着说:“大人的马车原本没有这些零嘴儿,是特地为小姐预备的。”
啊?猩猩~~你还是待我不错的,心中一热,我看向猩猩,想送他一个强烈的热情的眼神,谁知人根本没看我。。。。。失败!。
“福伯,那咱们吃什么呀?”
“吃饼呀,小姐。”
我一听,不好的预感来了,他说,饼~~~~!

果然,福伯转身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一块饼,只需余光一瞟,不用仔细瞧了,我便知是那闻名天下,旅客必备的名牌产品——石头饼,我顿时晕死在地。
猩猩踢我一脚:“快起来吃东西。”
“吃饼吗?还是算了,我吃点苹果就成。”
“随你。”猩猩也不强求。
我坐起身来在暗格里翻来翻去,挑了几样喜欢的拿到矮几上,准备开吃,却见猩猩也在暗格里捣尺,捣尺出一个小布包,同样放在几上。这是啥?
猩猩从小布包里不紧不慢的掏出一样物什来,我定睛一瞧:“黄桥烧饼!”
猩猩奇怪看我一眼:“你说什么饼?”我大喜,一把扑过去抢了来:“这不是黄桥烧饼吗?”圆圆酥酥,芝麻多多,没错,就是它!
猩猩又劈手抢了回来:“这是如意饼,你起的什么怪名字?不是不吃吗?”
我点头如捣蒜:“吃吃吃,我以为是石头饼呢,这饼我就吃。”我舅住泰兴,每年都会给我姥姥家和我家带好多黄桥烧饼来,我真是吃着它长大的,怎么吃也不腻。
猩猩白我一眼,还是将饼递给了我。猛咬一口,咸的,外形极似,口感…酥脆咸香,倒也不错。三下五除二吃完一个,眼巴巴的望着猩猩:“再给我一个。”
猩猩不理我,我就伸手进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一口气吃了三个如意饼,我如意饱了!猩猩吃的极慢,极优雅,白衣上竟连一粒芝麻也不见,反观我坐的地方,几上几下衣服上,满是渣儿。我舔舔嘴唇,将沾在嘴边的一粒芝麻卷进了口中,正巧被猩猩看见,他嫌恶的表情又来了。

我拿起一个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出去跟福伯说话。
“福伯,你别吃这个石头饼了,我给你拿一个如意饼去。”
“ 不用不用,这个挺好,我很喜欢吃。”
我心想,没听说过有人喜欢吃石头的。还不是分什么三六九等人,万恶的旧社会。
“您不用客气,咱们一起的,吃饭当然也得一样,我去给您拿去。”我退进厢抓了一饼出来塞到福伯手里。
福伯竟似大受感动:“小姐真是善心,和大人一样,都是好人。”
我心说在善心方面他跟我比差远了。
福伯抓饼在手,却并未送进口中,眼睛盯着远方,似在回忆什么。
半晌开口:“三年前,我家乡遭洪灾,一家十六口出来逃命,到最后,竟只剩下我这把老骨头。”眼中已有泪光。
我没说话,静静听着。
“那日已然饿倒在路边,再无半点力气前行,我那可怜的小孙子,就生生饿死在我面前,我真的想挖自己的肉给他吃啊。。”福伯情绪很激动。
“是辛大人…辛大人他路过救了我,辛大人他给了我一个…饼。”
我恻然,福伯竟有这般惨痛经历,这古时人吃人的社会,自然不会给一个微不足道的生命更多关爱。
“那日起,我便追随辛大人,为他驱马,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他的情了。”

福伯渐渐平复下来,我也终于明白,为何,我给他一个饼会让他如此感动。

猩猩….就算是好人吧。


打劫
一整个下午,我都在补觉,一是这路上风景千篇一律,看久了视觉疲劳;二是猩猩不喜与我聊天,通常几句话就把我惹毛了,不想吵架,便干脆闭嘴。

这样一来,我能干的事儿就只有睡觉了,昨夜没睡,早上还靠兴奋撑着,下午实在撑不过去了,这头一沾软垫,就立刻呼过去了。

睡了不晓得有多久,感觉有人推我的头,迷迷糊糊睁眼,却见车厢内已挂起一盏小灯。天黑了吗?

是猩猩推我,他一脸不耐烦:“快起来,呼噜打得跟响雷一样。”

我不禁赫然,我打呼?从小到大没听人说过,睡在我上铺的姐妹倒是呼声震天,我不是被她传染了吧。赶紧起身,身上滑落一件白衣。我怔怔拿起,这是…猩猩的?
猩猩劈手拿过白衣,一边塞包袱一边说:“昼伏夜出。”
不去理他挖苦,心中对他为我盖衣有些感动,便拢拢头发打岔说:“天黑啦?我们到哪儿了?”
“明日晌午便能到礼州。”
我呆,不会要彻夜赶路吧,那还不把福伯累死了。赶紧说:“我们也没急事,该休息还得休息。”
猩猩瞪我一眼:“你没急事我有。”

我又没话说了。掀开窗帘向外看去,月亮高悬。远处一片黑蒙蒙,近处倒还能看清些景物,马头处似有亮光,想是福伯挑了灯。
猩猩挑帘冲福伯道:“今夜赶不到驿场了,就在这荒野歇一夜罢。”
哦,还是有人性的,不能太剥削人了不是?
福伯道:“前方有一片林子,可到那里歇息。”看来福伯对这路很熟。
马速明显减慢,天已黑透,月光不照路,还是要小心为好。
我仍趴在窗户上向外张望,不为看什么,只是让风吹一吹,醒醒脑子。

眼睛随意向远处一瞟,竟似看见了几点亮光,我眨眨眼,再仔细一看,那光又没了。正纳闷着,亮光又闪了出来,月光下看得不甚清晰,但能肯定那绝不是我的幻觉,忙喊猩猩:“师兄,快看那是什么?”
猩猩探头一看,叹了一口气:“走夜路终是躲不开这些。”。
哪些?我瞧猩猩话说的诡异?不会是…..鬼吧!
只见猩猩出去跟福伯耳语几句,福伯将马车速度放得更慢,我急,有鬼还不走快些。一会儿功夫,猩猩竟闭目养神起来了,我心中疑惑,偷偷掀帘子向外看去,那亮光没有了。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
刚准备回身向猩猩报告这个好消息,突听车外一声大喝:
“呔!停住!”
粗厚的声音在这荒野夜间听起来甚为骇人,猩猩未动,我却兴奋起来,因为,我嗅到一丝特殊的味道,这味道,只有穿越女才嗅得到。

一掀帘子,我出去了,猩猩在我身后“当”的一声,想是抓我没抓到撞到哪儿了。

站在坐架上,眼前一幕果然是我脑中非常熟悉的。五个蒙面大汉路中央一溜儿排开,堵得稳稳当当,人人手中一把闪光大刀,蒙脸布的位置高度一致,只是服装并不统一,有黑有灰还有蓝,稍微扣点完美分。
打劫!!!还用问吗?必须的!
我热血燃烧,狗血剧情在这儿等着我呢!

猩猩已冲了出来,将我向后拖,我极力挣脱,白他一眼,猩猩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当中一个大汉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场,貌似领头的。我一见他张嘴,立刻跟上: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姐姐我憋粗了嗓子声音还是挺男人的。
五人加猩猩连同福伯,皆满头黑线!月亮姐姐看到了。
那大汉眼露疑惑,跟自己兄弟互相对看一眼。我忙跳下车,听身后“当”的一声,又没抓住。(猩猩是高手不?猩猩:高手也没有读心术!)
走上前去,一个抱拳,大汉更疑惑了,疑惑得汗都出来了。
我朗声道:“在下黄山黑虎寨寨主陆小凤,敢问同道兄弟高姓大名。”
大汉不知如何是好,竟也回了我一抱拳礼,却不答话。猩猩与福伯也未作声。
我又道:“我黑虎寨在黄山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在达官商贾中名声甚是响亮。”先吓唬吓唬你。
那大汉终于开口:“敢问黄山居于何处?”
“兄弟竟未听过黄山,难道不知一句俗话叫: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大汉又是一头黑线。早知道你是个小地方的角色了。说点你知道的吧。
“黄山便是京城一带最高的山,而我黑虎寨便是黄山上最大的山头!”
那大汉似有一惊,问:“京城?”
“不错,京城嘉戎!”
那大汉眼中略有惊惧,嘿嘿,小样儿,我可是京城的,比你这鸟不拉屎的小山头大多了吧,唬死你。
趁热打铁:“今日同我寨二当家一起来春齐附近的山头转转,想拓展业务,开个连锁寨啥的,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兄弟你。正好与我谈谈合并之事吧。”我回头一指猩猩:“是吧老二?”猩猩眼睛里泛着精光。
“连锁寨?合并?”五个大汉又面面相觑了一回。
“就是分寨。看兄弟做活姿势很是专业,相信必是此行当一可造之才啊。”忽听身后微不可闻的“扑哧”一声。我暗怒:大猩猩可别坏我好事。
那大汉听到“分寨”二字,眼睛一亮,迟疑到:“江南一带山川甚多,陆寨主怎会想来这小地方成立分寨?”
嗯,有点条理,我不慌不忙道:“江南一带的几个大山头都是自家兄弟的,譬如泰山上,就有我身后这位老大哥孔庙寨,华山亦是我家老二的地盘,江南山寨已然饱和,要想做大做强,自然还要寻到更广阔的天地才是。”
大汉未听过这几个山名,但已完全相信了我,激动到:“我兄弟几人,一直在此处做些零活儿,地贫人穷,人人家里都有老有小,也是入不敷出啊,想不到今日冒犯之举,竟是碰见了贵人,若能并入陆寨主的大寨里,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其余几人也纷纷点头。
我一看此景,忽悠成了。心中乐得不行。
赶紧说:“还不知兄弟姓名?”
“我叫张大虎”“我叫李小豹”,兄弟几人纷纷报上名号。我一听吐血,果然,要想出人头地,好名字必不可少,这听完就忘的名字哪里会带来机会嘛。
嘴上依然“久仰久仰”的打着哈哈,心里却想下一步该如何脱身。
没曾想,张大虎上前一步,带头扯掉面布,露出一张宽盘大脸来,红着眼,低声道:“请陆寨主责怪,兄弟几人今日未带眼识得贵人,实在心中羞愧。”后面几人也将布扯了下来,看过去,都是憨厚型的。
我忙说:“不怪不怪,很有气势,很有气势。”身后猩猩低咳一声。
张大虎又道:“那太好了,现已月黑风高,此路上没有客栈,若是陆寨主及二位寨主不嫌弃,请到我住所歇息一夜,明早我送几位上路。”
上路…..说的要杀我似的,但见他眼神诚恳,面容憨厚,想必也是个四肢发达的,回头望猩猩,他不看我只看天。睡屋子?睡树林?当然是睡屋子!嗯,既然主动权在我手上,那姐姐我就答应了。
我双手使劲一拍张大虎双肩:大声答道:“好!”
几个大汉皆开心大笑起来,我也跟着哈哈哈,福伯和猩猩没笑。

我与张大虎并肩走,后面跟着猩猩,再后面是李小豹一干人等,福伯赶车在最后。
深一脚浅一脚走了有一里路,绕过一个山包,眼前竟出现一个小村庄。零散的十几户人家,有的屋内亮着昏黄的灯。走近之后,那几个大汉便纷纷告辞各回各家。我心道:原来都是一个村子的农民兄弟啊。
张大虎将我们引到一处外有木栅的土坯房外,冲着屋里喊:“娘,我回来啦。”几块木板拼成的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无人出现。大虎道:“快请进吧。”我和猩猩进了屋里,福伯却怎么也不肯进,只说在车上过夜便可,我们扭不过他,只好自行进屋。

一眼扫过,便知这家过的什么日子了。屋内无一件象样的家具,只有一张破烂桌子,和两条长凳,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娘坐在桌前,桌上点着一根蜡烛。
屋内一角堆着好些柴火,另一角几块石头上搭了张木板,一床棉絮…..墙壁上还挂着几个干巴巴的老玉米。左侧还有一间房,挂着布帘子,想来是老妈妈睡的了。正看着,老大娘开口了:“虎子你是不是带了人回来?”我惊,这大娘眼睛竟是盲的。
大虎道:“是的娘,我带了贵人回来。”
“哦?贵人?”
“娘,我以后有更好的活儿干了,能让您过上好日子了。”
“是吗?那敢情好哟,我就说你不能再去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儿喽,那样弄来的钱那,娘不能用。”
我吐了吐舌头,若是大娘知道他儿子口中的活只不过是去更专业更有系统的打劫,不知道会不会气死过去。
大虎似有怔忪,但并未多说,只道:“娘,贵人今晚在家里留宿一晚。”
我上前道:“大娘,多有打扰。”
大娘忙站起身:“姑娘,不必客气了,家中贫寒,招待不周啊。”
此话一出,我、猩猩、大虎全愣了!大娘啊大娘,你眼睛不好,耳朵怎么就这么好呢,一听就知道我是姑娘!
我忙压粗声音道:“哈哈哈,大娘说笑了,我虽瘦弱些,但确是男子啊。”
大娘疑惑的歪着头,又道:“那我怎么听着…..”我忙打断她:“只在此叨扰一晚,多谢大娘了。”
大娘未再说话,大虎果真只有四肢发达,竟未有怀疑,热情的钻里钻外。待他收拾好了,挑着里屋的帘子说:“请二位客人到里屋歇息。”
我问:“你娘睡哪?”大虎笑指那木板道:“我和我娘挤挤便可。”
我心下有些酸楚,刚想开口,猩猩接口道:“那就多谢张兄弟了。”说完,紧推着我就进屋了。

里屋一样寒酸,不过床上倒是铺盖齐全,这大虎倒也是个孝子。
猩猩道:“你睡吧。”我忙问:“你呢。”
他打量四周,竟连个凳子也没有,摇摇头:“我站着。”
我嘿嘿笑了起来:“得了,你也上床来罢。”
他瞪我一眼:“荒谬!”
我奇道:“看你不似迂腐之人啊,要你上床睡觉,又不是与你做些什么。”
他怒视我:“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如此污秽之话你也能说的出口。”
我忙欠身捂他的嘴:“你小声点,这屋子可不隔音。”话音未落,便听大虎娘在外咳嗽起来。
他悻悻然不再说话,但仍立在房中,月光从没有糊纸的窗户里投射进来,照在他身上,半截明半截暗,我看着就不舒服:“你这样站着跟鬼一样,我怎能睡着?”
“我到马车上睡。”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他,小声说:“傻啦?大娘都听出我是姑娘了,你出去更惹人怀疑。”
他不屑道:“怀疑又怎样,要不是你又惹出那么多事来,我早出手解决了他们,安生的睡下了。”
我低头道:“幸亏你没出手,你看这家穷的…”
他不再作声。

我翻身躺下,随他站去,想着今晚的事,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玩心,一时兴起才撒了个谎,可看到这里,方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虎不为养活老娘,又怎愿意去干这龌龊勾当?想来想去睡不着,但见猩猩跟个木桩似的站在屋里,更是心烦。
我爬起来,过去拉他,他摔开我的手:“你又想做什么?”
“行了,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坐着,我躺着,好不好?”
他不说话,却被我拉动了,我拉他坐在床边,道:“你靠一会儿吧,这一晚上折腾的,天也快亮了罢。”
他靠了一靠,我便躺在离他腿边不远的地方,闭上眼睛,一时无语,感觉他的呼吸慢而有力。
不一会儿,我又忍不住开口:“师兄,你说我骗了他们怎么办呢?本以为他们是坏蛋,可这一看,却是几个思想单纯被逼无奈的农夫罢了。”张大虎若真去寻什么黄山,自是寻不到的,那该有多伤心气愤,以后就更是在歪路上越走越远了。
“惹出事来又不留后路,怪谁?”
“怪我。以后不敢了,师兄你帮我想办法啊。”
“哼,以后不敢了是你的口头禅吧?”
“师兄….”
“睡觉!”
我不敢再说话,躺在那儿翻来覆去胡乱想了一夜,也没想出好办法来。眼见天已亮了,我才觉得眼皮发沉,睡了过去。


礼州
一推门,哇!好香的味道,我冲厨房喊到:“妈,烧的是鸭子!”老陈探出头来笑:“没错儿,就是你爱吃的啤酒鸭!快去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