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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面对面,文雅低头盯着胸前的黄迹,已有些干巴了,这一大片牛粪没有洗衣粉又如何洗得干净?
雪玄努力扯出个微笑:“文雅,贫僧不走了。”
看着她抬起面无表情的脸,轻轻“哦”了一声,雪玄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又道:“贫僧想…试试说服师伯,待那王爷来后…贫僧还是留在三宝寺吧。”
文雅突然笑了一声,摇摇头叹了口气:“随你。”
她冷清的语气让雪玄不安,手指不停搓动着佛珠,眼光紧紧锁住她的脸,半晌低声道:“你在生气,是因为…贫僧要离开。”
“没有了。”文雅否认,眼睛始终不看他,东瞄西瞅,淡然道:“前几日或许有过,现在没有了。”
“你不气了?”
“嗯。”
“那…我们还是朋友么?”
文雅向后蹭着脚步,捏着前襟抖来抖去,边抖边道:“我不介意别人把我当朋友,但我心里只把真诚的人当成朋友,有话晚上再说吧,我饿了。”说罢掉头飞奔而去。
佛珠停止了捻动,因为留下而带来的释然感觉一瞬间消失,雪玄的心再次被韧丝紧紧缠绕。
湖畔四人宴(上)
没有回山,雪玄在文雅进院不久后也跟了来。林郁之见他没走十分诧异,饭也顾不得吃赶忙拉住他到门口嘀嘀咕咕,定是听闻了乔初的身份,只听他不时发出“喔!啊?”的惊叹。
文雅神色自如,换了件衣服后兀自坐倒吃饭。待院里已来了四五个学生,林郁之才放过对雪玄的盘根问底,道:“那你这十几日就呆在书院里,我得看着你,不能让你师伯担心。”
雪玄心道师伯叫自己眷抄经文,在山上山下哪处抄写都是一样,那“不要下山”应是让自己不要乱走的意思,一直呆在书院里,跟在林师兄身边,便算不得乱走了。点了点头,眼光飘向屋中正啃着馒头的文雅,心里有些欢喜,有些焦躁,有些不明所以的戚戚然。
饭毕,文雅起身打了个呵欠,对林郁之道:“下午我带孩子们到湖畔去做做操,上午就交给院长了。”
林郁之同意:“好,雪玄这几日有闲,下午禅课也可接上,你们便一道去湖边吧。”
雪玄蓦地想起第一次在湖边上禅课的情景,文雅灵动的表情,俏皮的微笑,故作认真的回答,看向自己时那目不转睛的专注眼神,与孩子在一起,她的举手投足都沾了些孩子气,当时未有在意,今日想起,突然发现自己竟记得如此清晰。
文雅按着太阳穴,痛苦道:“睡的不够,头有点疼,我先去补一觉,下午若雪玄上禅课,就容我偷个懒吧。”
雪玄神色一僵,没作声,林郁之侧目:“你还要睡上一天么?”
文雅无奈:“昨晚喝了酒,难受劲儿总是缓不过来,今天坚决不喝了。”
林郁之捋起胡子意味深长地笑:“昨晚,咱们院门口可是热闹的紧。”
文雅哼哼:“把您吵醒了?”
“夜深人静的又吵又打,我怎能不醒?”林郁之瞧着她,摇头笑道:“你的眼光倒是看得准,莫如凡不好,乔公子却是真的不错。”
文雅翻他一眼:“您说什么哪?”
林郁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仙枝养得这一对儿女啊,跟她脾气一点不像,心眼儿多,爱算计,事事不肯吃亏,你瞧他给你送的那些衣服,一色儿绿,安的什么心啊?若不是仙枝说明,我还不知道呢,这坏小子!”
文雅又好气又好笑,这小老头怎么这么八卦?敷衍他:“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嗳,”林郁之还来劲了:“你离了父母孤身一人在我这书院里任师,我便也算得上你的长辈,忠言几句而已,况且我也不是瞎子,这二人对你有意自然能看得出来,莫如凡这小子就不用说了,那乔公子本是个陌生人,他若无念想,怎会特意送来院匾,昨日验查又怎会帮忙?”说着啧啧赞叹:“家世显赫尚能做到平易近人,遇到他可算是遇到贵人了,不错不错。”
文雅与老头无法沟通,耸耸肩无谓道:“那您可得好好把您的贵人拖住了,我去睡觉。”
“哎!”文雅走了,林郁之还在唠叨:“那是你的贵人,长辈指点你两句而已!”说罢扭头看雪玄,“你瞧这姑娘…”倏地一惊,伸手扶上雪玄胳膊,“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一直默默无言听二人对话的雪玄,此刻目光怔然,面色灰白。
说要睡上一天,结果未能如愿,白日再静也终归是白日,窗外的亮光,小鸟的叽喳,朗朗的读书声,始终让文雅处在浅睡眠状态,烦躁非常。
睡不着,索性睁了眼发呆。浣洗过的帐纱看起来还是灰蒙蒙的,那些陈年的污迹渗入纹理,洗不净了。这张木床,已睡了不短的日子,习惯了它的硬,习惯了翻身时咯吱咯吱的声音,还要再睡多久才能重新拥抱自己的软被棉枕?时空裂缝几时才能再次为她打开?
想到离开,文雅觉得胸口有点闷,她甚至可以想象出那日之后,文静焦急到发疯的样子,自己的失踪会让家里人仰马翻吧,所有的亲戚朋友同事都在寻找吧,自己的照片上了电视报纸吧?谁又能想到她会窝在一个不明年代的小山村里重操旧业,谁又能想到她在这里玩了一把一见钟情,还开了一朵烂桃花呢?离开…不会永远离不开吧?
干躺着胡思乱想,越想心里越烦,强迫自己又睡了一阵,再醒来时,天已暗了。睡觉是恢复精力的最好方法,可睡多了也不痛快。文雅坐起身,活动活动酸硬的脖子,听敲门声响起。
“是谁?”文雅没有下床。
“我。”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丝尴尬。
文雅眼珠一转:“你是谁?”
“…开门。”他不答姓名,坚持叫门。
文雅慢腾腾地穿衣服,边穿边道:“你不说你是谁我怎么敢开门,万一你是坏人呢?”
门口默了一阵,低道:“莫如凡。”
文雅偷笑,睡了一天懒觉后心情还不错,穿戴整齐下了床,头发没扎就散在肩上,将门拉了开来。
他站在门口,阴沉着脸,一副讨债模样,出乎文雅意料的是,他竟没穿惯常的绿袍,而是换了一件样式朴素,洗得泛白的黑色长衫,这衣服看起来年代久远,下摆还有些叠摺,很像是刚从箱底扒拉出来。衬上他那张英气俊俏的脸,感官十分不协调。
文雅咯咯笑道:“你怎么穿这身啊,这谁的衣服?”
莫如凡没笑,哼道:“我爹的。”
“噗。”文雅心情更好,笑得眼都没了,“干吗穿你爹的衣服?这么旧了。”
莫如凡看着她笑,心里不爽,皱着眉道:“你管我穿什么衣服,净然奶奶叫你去吃饭。”
“嗯?”文雅一愣,“大娘叫我吃饭?为什么?”
“我不知道,别问我。”莫如凡脸色一直很难看,传达完旨意转身就走,“我知会过你了啊,快些来吧。”
“哎,不行!”文雅忙叫,“我有约了。”
莫如凡回头:“有什么约?”
“文姑娘!”正说到点子上,秦伟就进了院,“我家公子差在下来请你和雪玄师父到湖畔。”顺便瞥了莫如凡一眼,眼神里充满不屑,打不过他总可以表示一下鄙视吧。
莫如凡还在愣怔,文雅一摊手:“对不住大娘了,我事先跟乔初约好的。”
本就阴沉的脸色刹时更加阴沉,他的头顶恍惚间又出现了一团乌云,转身靠近文雅:“进屋,我有话跟你说。”
文雅拦门:“不行,我被子还没叠呢。”抗议无效,他大手一推,便将文雅推进了房。
秦伟慌忙跟上:“不可对文姑娘无礼!”虽然跟公子八字还没一撇,但公子看上的女人怎可与别的男子同处一室?
“砰!”鼻子撞了门,秦伟怒气冲冲吼道:“开门!太无礼了!”
“施主!”雪玄现身侧厢,惊讶地看着秦伟对着文雅房门挥拳,“发生何事?”
文雅的叫声从门里传来:“没事没事,你们先去,我一阵就去!”
秦伟气愤难平,但文雅发了话,他也不好破门抢人,只得恨恨转身,“那个姓莫的竟将文姑娘推进房中,若是公子知道,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雪玄喉咙一哽,像被硬物生生堵住,盯着紧闭的房门,脑中突然出现了很多奇怪的联想,那门后正在发生何事,他们两人正在说些什么…气息一时紊乱,半晌说不出话来。
屋内,文雅抓了把梳子挠着头发,莫如凡站在门边看着她。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一阵还要去赴约,文雅只好先将外形收拾利落。
“你这人就是神经,有话在外面不能说吗?推我进屋还关门,搞得跟见不得人似的。”边梳头边抱怨,文雅不住冲他翻白眼。
“怎么又跟他吃饭?”莫如凡终于说话,质问的语气。
文雅嘿嘿笑:“我也不想的,但是他就爱请客,非让我们跟着蹭饭,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头发扎好,整了整衣服,冲他一招手,“你去不?”
“我不去!”莫如凡哼了一声,“你也不准去!”
“呃,”文雅愕然,“你这什么口气,什么不准?你把我当你店里小二了吧?”
莫如凡默了一阵,平静道:“他身份可疑,目的可疑,你还是与他少接触为妙。”
文雅促狭一笑:“你们昨晚打架了,你就说人家不好。”
莫如凡俊脸忽地一烧,想起昨晚事件心里郁闷未消,又听文雅道:“我就糊涂,怎么莫名其妙就打起来了,他怎么惹着你了?”
莫如凡先是一怔,瞅她半晌,见她不像说假话的样子,疑惑道:“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呀。”文雅放下梳子,走向门边,“我和他在门口说话,你跑来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就打起来了。”
“发脾气?”莫如凡有点怒了,“我为什么发脾气,还不是为了你!你们两个半夜三更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文雅瘪瘪嘴:“是他拉我,不是我拉他,男人表白的时候肯定是比较激动的,这个我可以理解。”
莫如凡结舌:“你…你记得他对你…说那个?”
文雅略显得意,“我怎么会不记得,女人对这种事情是很敏感的嘛,虽然我昨天有点晕,但是他说的那么直接,我自然印象深刻。”
莫如凡脸上出现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怎么什么都告诉我?”
文雅伸手拨他,拉门道:“虽然你整天娘子长娘子短的跟我瞎逗,但我知道你对我没心思,而且你开导我的话很有道理,我现在一点也不难受了,都是你的功劳,以后我有什么心事都会告诉你的,毕竟你比我多吃了几年饭嘛。”她已走出门,又回头对莫如凡挤了挤眼,“你是我的知心大姐。”
一缕发丝倏地垂落眼前,莫如凡呆滞难言,自己几时成了她的大姐?眼看着她步步远去,心里一慌,张口叫道:“我与你一起去!”
文雅回身,重重点头:“对,杯酒泯恩仇,几句口角而已,这才显得你心胸宽阔,走吧,不蹭白不蹭!”
听了她的话,莫如凡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眼比芝麻粒还小。
柳月相依,碧水柔波,还是那一派美丽景色,还是那菜瓜二人各立一边挑着灯。未到湖畔边,文雅已噼里啪啦的上下扇呼起来,想抱怨又觉得不够厚道,吃人家的嘴软,小王爷喜欢搞气氛,吃白食的就配合一下吧。
正与雪玄随意聊天的乔初远见莫如凡和文雅并肩而来,并未惊讶,方才听得秦伟的回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起身笑道:“莫兄。”
莫如凡也不尴尬,商场打滚多年,变脸伪装是拿手好戏,见他客气,便也一脸坦然的抱拳:“乔公子,在下不请自来,不知是否唐突?”
“在下正欲差人去请莫兄呢,哪有唐突一说,快请坐!文雅姑娘请坐!”
虚言说得流利至极,两人都不提昨夜冲突之事,文雅不禁摇头叹息,这官场上的人和商场上的人怎么都这么虚伪呢?
雪玄背对太平湖坐着,文雅挑在他对面坐下,仍躲开目光,轻声打了个招呼:“嗨,下午禅课教了么?”
听他答“教了”,便也没有下文接上,立即转移注意力,看着桌上又摆了许多式样精美的菜肴,疑惑道:“乔公子,这是村里人做出来的菜?”
乔初道:“友人相聚,村菜未免粗糙了些,早间遣人去优州订的,有斋有荤,投宿那家的阿嫂帮忙热了热。”
莫如凡瞧着那菜式,淡道:“不知是从哪家酒楼订的?”
乔初笑了:“莫兄好眼力,正是染绿楼。”
莫如凡自得一笑,听文雅呼道:“好啊,染绿楼的菜好吃。”笑意又抿深了些。
乔初持壶挨杯倒酒,文雅忙捂:“我不喝了,昨天喝多了头疼。”
“今日这酒你喝了绝对不会头疼,”乔初晃晃酒壶,“京城百年佳酿丹青,清爽香冽,不会上头。”
文雅嗔道:“有好酒不拿出来,你昨天给我喝的什么?”
“哈哈哈。”乔初一笑了之,没有作答,只道:“不饮酒岂不辜负这良辰美景,少喝几杯罢。”
文雅没坚持,实是想尝尝这古代百年佳酿什么滋味,除雪玄外,三人皆倒了满杯,举起又客气了几句废话,便共同一饮而尽。
见文雅闭眼皱眉半晌,乔初又替她倒了一杯,雪玄有些担心:“文雅,一杯也罢。”
文雅倏地展眉,长呼一口气:“好酒!”
乔初和莫如凡瞧着她夸张的样子都笑起来,三人便动筷开吃,雪玄一句关心未得回应,默默噤了声。
乔初自然不会冷落了他,与莫如凡哈哈几句后,便挑起些佛门话题询问雪玄,两人就经文种类探讨起来。
文雅边吃边偷瞄他们,举筷倾向莫如凡,小声道:“今日老和尚要把雪玄带走,是乔初将他留了下来。”
莫如凡端着杯子遮在嘴边,低道:“雪玄危险了。”
“啊?”文雅一惊,又向他凑了凑,“怎么危险?你知道什么?”
莫如凡挑挑眉毛:“我什么也不知道,但你想他一个普通和尚为何能引来这么多人关心,其中定有阴谋。”
那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正在笑。莫如凡瞥了他们一眼,附在文雅耳边道:“无缘无故对你笑的人,一定要小心防范,很可能是笑面虎。”
文雅嘻嘻笑:“背后说人闲话的是坏心狼。”
莫如凡面色一凛:“你不信我说的?你觉得他是好人?”
“信。”文雅眯眼,“你和他两人,我自然相信你,因为咱们是一个阶层的人。”
莫如凡微笑颔首:“他是哪个阶层?”
“贵族阶层,”文雅反附上他的耳边,极微声道:“他是一个小王爷。”
莫如凡猛地一惊,“小王爷?”
这两人亲密的交头接耳早入了那两人的眼,嘴上探讨着佛经,都有些心不在焉,眼光扫过去数次,却只见他俩咬耳朵咬得起劲。
乔初率先中断谈话,哈哈一笑举杯道:“莫兄,敬你一杯!”
两人倏地分开坐直,莫如凡与他端杯饮尽,乔初满上再向文雅:“敬文先生。”
文雅听他称呼先生,乐得爽快喝下,道:“乔公子在京城是不是也常请朋友吃饭?还玩些别的吗?”
乔初道:“京城繁华,消遣自然比这处多得多,平日与友人除了浅酌几杯外,我最喜欢的便是赛马。”
“赛马?”文雅眼睛闪亮,“京城还有赛马场?”
“不错,迎风策马草场很是爽快!”
文雅作憧憬状,“我喜欢骑马,不过只骑过短圈,若有一日让我也迎风策马一回就好了。”
乔初看着她无限向往的样子,笑道:“那有何难,你跟我回京,我带你去骑个痛快!”
此话一出,雪玄先呛咳了一声,莫如凡面上黑气又起。乔初将他二人反应扫入眼中,淡淡一笑,根本没有掩饰的打算,径直向文雅道:“你昨夜应承今日给我答案,能说了么?”
莫如凡立刻望向文雅,雪玄不知他们有何纠结,怔怔盯着二人,目光转得缓慢。
文雅低头拨弄着酒杯,唇噙浅笑,轻道:“为何我觉得你像个纨绔子弟?”
乔初一动下巴:“何意?”
文雅一巴掌拍向手背,挪开看了看,道:“就是在外面花天酒地惯了的公子哥,花完了还不想负责任的那种人?”
莫如凡险些没憋住笑出声来,强忍着,忍的颊侧酒窝十分明显,心中松了一口不知何时提上来的气,暗自赞叹:孺子可教也!
乔初眼光闪烁,抿唇半晌道:“你是这样看我?意思便是…”
话音未落,忽听书院方向传来呼唤:“文雅!文先生!”
四人一并向那处看去,见林郁之拎着袍子吭哧吭哧跑了过来,文雅起身:“院长,怎么了?”
林郁之一一拱手:“扰了你们相聚,院中有事须文雅回去一趟。”说着冲她道:“走!”
文雅不知出了什么事,茫然四顾,听乔初道:“去吧,我等你。”
跟了林郁之回行,赶紧询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林郁之回头瞄了一眼,低道:“慧明大师院中候你。”
文雅大惊:“他没走?”
湖畔四人宴(下)
惊疑不定踏入书院,林郁之将文雅领进侧厢,那是他的房间,黑咕隆咚的竟没有点灯。月光从窗间透进,依稀可辨桌前立着瘦小身形,隐藏在暗影下的脸看不清表情,一双眼眸闪闪发亮,光溜的脑门告知了主人身份,不是和尚又能是谁呢?
林郁之没有说话,拍了拍文雅肩膀,退出屋子,没有关门。
文雅猜不透他为何去而复返,更猜不透他寻自己的意图,在黑暗中两人这样莫名其妙的站着未免有些尴尬,于是先施礼招呼:“慧明大师,不知寻我有何指教?”
苍然沉声道:“文施主见老衲回转是否觉得奇怪?”
文雅心想,他问出这话来定是知道自己早间有偷听行为,掩饰没有必要,便径直道:“是,大师不是已经回梵音寺了吗?”
忧心忡忡的一声叹息,暴露了慧明此刻不平静的心情,“老衲走不得,却又不得不走。”
没头没尾的话,文雅听不明白,只好“噢”一声,不至冷场。
光脑门向月色里挪动一步,离文雅更近了些,他压低声音:“见文施主穿着打扮,言行举止便知你家乡并非无机。”
“呃,”文雅承认,“我家乡确实不在这处,离无机很远。”
“老衲的家乡也不在这处。”
“噢,原来您也不是无机人。”文雅忍笑,怎么说到家乡上去了,老和尚想搞外乡人联谊会?
“老衲时时刻刻都想着有一日能重返故土。”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充满感情的一句话让文雅懵了,故土能有多远?回便回了,为何还要时时刻刻想着呢?脑中不知怎的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眨巴眼想了半晌,呐然道:“既然想家便回去看看好了。”
“回…不去。”老和尚言语中的痛苦遗憾一览无遗。文雅却突然精神起来,瞪大眼睛,猛地向前走了一步,结巴道:“您…您…您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
老和尚摇摇头:“未曾听过穿越国,老衲故土乃风华国,多年前是无机的邻邦。”
其实未存希望,自然也谈不上破灭,文雅暗笑自己异想天开,接话道:“原来就是邻国,那为何不能回去呢?”
慧明缓缓踱到窗前,仰脸看向那轮淡雅弯月,沉重道:“国破家亡,君殁臣散,王土四分,百姓流离。”
文雅听懂了,原来他的家乡风华已经亡国,难怪老和尚这么痛苦,颠沛到无机国来当了和尚,纵然成为国师,辅佐的却是别国君王,始终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滋味不会好受。理解的点点头:“您一定很委屈。”
慧明面无表情良久未语,月亮看不穿他心中所想,文雅自然更看不穿,想不通他思乡为何要把自己找来,难道就是因为同是外乡人?陪在一边默默站着,文雅的心绪早跑回了太平湖畔,那几个家伙会不会不等自己把酒菜全吃光了?
“文施主。”慧明终于说话,“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
文雅微怔:“何事?”
慧明倏地转过身来,眼睛精光四射,张口便道:“雪玄对你有意!”
文雅蓦地倒退了一步,呆滞半晌,不敢相信老和尚会说出这话,原先断言自己喜欢雪玄,现在又说雪玄对自己有意,他怎么专窥人隐秘心思呢?趁结舌嗯啊一阵的功夫,脑子飞快转了转,既而嘿嘿笑起来:“您就别试探我了,我早说了我心上人不是雪玄。”
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故慧明脸上的一丝苦笑也看得清楚,听他道:“你根本不是云王的人,几次插手阻拦老衲管制雪玄,皆因你也对他有情。”
文雅突然有些烦躁,老和尚倒是有劲,走了又回,特意把自己叫来就是为了训斥,为了让自己离那人远一点,不要坏了他的修行,不要挡了他成佛的路!
瞬间冷了语气:“大师,您不用说了,我不会给您再添麻烦,也不会再与雪玄有什么交集,您要把他带走就带走,他不走我也不会再去找他,我以前有些莽撞,做了些冲撞佛祖的事情,好在雪玄定力高强,根本对我不屑一顾,我得教训了!”
说着话,鼻子不禁一酸,为了避开他,自己整整睡了一天,目光只要与他交错,就觉剜心剜肝的疼痛,他的眉眼神态多看一眼,就觉绝望凄惶缠住心身。怪只怪自己不懂收敛,明知爱错仍放任情感沉沦,在他强大的色戒面前,凡女微情犹如尘末。清醒、抽身、冷漠是一个多么艰难的过程,文雅努力着,但这可望而不可及的心上人,为何还要出现在她面前,为何还要给她折磨!
颓然转身:“如果您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那您可以放心了,我没资格成为他的绊脚石,您在梵音寺里对我说过的话都是对的…我醒悟了。”
文雅说罢想走,却听慧明急唤:“且慢,老衲并非此意。”
“那您到底想说什么?”文雅的好心情已经没了,失落感溢满胸间。
慧明顿了顿,一连叹了两声气,仿佛终于下定决定似的开口道:“文施主你也不必强辩,老衲阅人无数,你二人的心思一看便知,雪玄与你…唉,毕竟是年轻人。不过你冷静聪明,足智多谋,非一般女子能比,连小王爷也对你另眼相看,正因如此,老衲才想恳请文施主帮一个忙!”
文雅脸红之余不由得皱眉,老和尚是神仙啊,乔初有心他也知道?难道…杀人眼光扫向门边那一直没有离去的鬼祟身影,又是他说的!
听慧明又道:“小王爷对雪玄似有猜疑,老衲猜他迟迟不动手的原因便是不能确定雪玄身份,若是雪玄落入云王手中,必会毁了他!”
文雅听得一个“毁”字惊诧莫名,所谓身份…雪玄果然还有蹊跷,并不只是一个普通和尚那么简单,禁不住出口问道:“雪玄究竟是何人?”
慧明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半晌自顾低声道:“老衲趁这段日子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文施主,叫你来便是想请你帮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