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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如凡笑了:“表情?乔公子与文雅相识不过极短时间,这样快就令你生了情?”
乔初背手,一直微笑着:“怎么?很惊奇么?若在下说第一次见到文雅时就已对她动心,不知莫兄又有何见教?”
听到这句,莫如凡脸色黑了,文雅却在后嘿嘿偷笑,暗叫了一声好,这大灰狼整日仗着能说会道,处处占人口舌便宜,今日碰上个比他更大胆敢言,更豁得出去的,看他怎么接招!突然心里又扑通通的,乔初这话到底是为了气莫如凡,还是…真心的?
莫如凡并未示弱,冷笑连连:“哦,是这样么?那在下只能说乔公子滥情了,没有想到文雅她凶悍霸道指住你破口大骂的时候,你竟然已动了心,哈哈哈,着实让人称奇!”
此话说出,没有气到乔初,却把文雅气了个半死,凶悍霸道?他与人做口舌之争,又为何扯进自己做人身攻击?恨甩起包袱砸了他一下:“你说什么?”
莫如凡回头,皱眉道:“回屋呆着去!”
“我不!”文雅又砸他一下,“我几时凶悍霸…霸道了?”
莫如凡瞪眼想对她发飙,又听乔初笑道:“文雅不但不凶悍,不霸道,相反还非常直率可爱,这正是我欣赏她的地方!”
听着一天一地的两个评价,文雅立刻从生气转为傻乐,继续砸他:“听到了吧?你才凶悍霸道!”
莫如凡看着她的表情,只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怒不可遏,挥手将她往院里一推,朝乔初走近两步,“这么说来,乔公子便是还要继续纠缠下去?”
乔初不慌不忙,下巴微抬理所当然道:“在下还没有听到文雅的回答,自然要等在这处。”
莫如凡折扇“唰唰”两声,收起又再甩开,眼睛扫过三人,哼道:“那你是等不到了,想要回答找我要好了,我给你的便是‘不行’两字!”
秦伟早已被这个对公子出言不逊的家伙气得火冒三丈,不顾前两日还与他有佛堂聚缘,哇呀一声吼起:“太过无礼,我替公子教训你!”
他窜起的同时,乔初右侧黑衣人也一并窜起,两人挥拳急攻向莫如凡,乔初出人意料的没有阻拦,两臂一抱,表情悠闲地看着三人战起!
莫如凡早就觉得罗嗦无益,见两人扑来,一腔怒火终于找到发泄之处,甩开扇子,毫不客气的迎上对战,腾踢弹挪,刁拿锁扣,时近博,时远扫,白扇随绿袍而转,身姿缓时飘逸潇洒,快时疾如闪电,配合菜瓜二人组不住的嘿哈之声,一时叫文雅看得呆了,这可不比打那天王八虫,菜瓜是有功夫的,虽然能明显看出不如莫如凡,过了十来招只有挨打的份,但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打得也煞是标准好看。
怀抱包袱磨蹭到院口,倚靠着大门看三人打得不可开交,文雅心里竟一点也不着急,一点也不害怕,瞪大眼睛,睫毛扑扇扑扇,倏尔打个呵欠,感觉像在临睡前看一场午夜动作电影。
肩膀被拍了一下,文雅扭头一颤:“你从哪儿过来的?”刚才还看着他站在对面,一眨眼怎么就到了跟前。
乔初笑得很温柔:“困了么?”
文雅眼皮一耷:“嗯,还是没劲,打什么打呀大半夜的。”酒醒了一半,困意止不住波波袭来,肉 体还在支撑,精神已经垮台,要不是记着这场殴斗里还有自己的事,早就爬去睡觉了。
“好,你去睡。”乔初的声音很好听,低低柔柔的吹在文雅耳畔,“不过临睡前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之前的那个问题?”
文雅斜看他一眼,“你真的假的?”
“真的。”乔初果然一脸认真。
文雅突然笑起来,晃晃脑袋哼唱道:“当当当当当当当,桃花朵朵开。”
乔初愣怔半晌,倏地扑哧笑出声来,摇头叹道:“你真的困了,去睡吧,明天再答我。”说着抬头抚了抚她的头发。
其实这动作只做到一半,手指还没沾上她的发丝,一道白光飞过,力道强劲“啪”地击中他的手腕,生将他的手打到了一边。转头看战圈,菜瓜组捂头捂肚完败,胜利者冷眼盯着他:“要来过两招么?”
乔初看看身边眼睛闭了一半的文雅,摸着手腕低头笑道:“莫兄好功夫,在下就不敢献丑了,总算是得知了想要的答案,甚慰,告辞!”说罢冲菜瓜们一歪头,白衫一摆转身走了。
打赢了架的人一点也不开心,站在原地恶狠狠瞪着靠在门边前后晃悠的女人,门檐灯笼光亮打在她的身上,晕出一身朦胧,仍是穿着她那古怪的短衫长裤,仍是一束男子式的马尾辫,容貌算得上清丽,可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却是那么刺眼。
恨喘了一口气,莫如凡走过去,先拾起自己的白扇,冲着她脑袋就用力抽了一下。
“哎哟。”文雅抱头,包袱从胸前滑落,大手及时接住,忿忿再塞还给她。
文雅皱眉:“你又犯神经病,打我干吗?”
努力保持声音的平静,莫如凡道:“你答应了乔初什么?”
“不知道!”文雅没好气,眼皮垂着,包袱推过,“帮你拿了一晚上东西了啊,你们男人真无聊,打够了赶紧走吧。”打了个大呵欠,捶着腰道:“不行了,我困死了。”掉头进院,胳膊被抓,半个时辰前的戏码再现。
他抓可比乔初抓得要粗鲁的多,一把将她拽回了身,门边墙上一推,“你答应了他什么?”
文雅狂躁的摆手乱挠:“你好烦啊,又回来干吗?你不是回城了吗?”
“文雅!”蓦地怒吼一声,文雅打了个哆嗦,这才抬眼看向他,眼前人有点重影,但还能分辨出那张狼脸,呐然道:“那么大声做什么?要问问题就好好说话。”
莫如凡压了压那股至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火气,低道:“你们晚上在一起?”
“嗯。”
“干什么了?”
“吃饭。”
“喝了很多酒?”
“不多。”
“不多你会成这个德行?”
“我…我酒量不行。”
在对话中两人都平静下来,莫如凡缓和了口气,文雅情绪愈发低迷。
“你答应了他什么?”
“什么?”
“我问你你问我?”
“哦…”文雅闭着眼望天回忆,“他让我关心他…”
“那是何意你知道么?”
“知道。”文雅顿也没打,“他想要我做他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
文雅哼笑一声:“他想要我跟他好呗。”
莫如凡发现自己又开始不能镇静,包袱再次甩给文雅,声音不自觉又冷下来:“你怎么答?”
文雅下意识抱住包袱,摇摇头:“我没答啊…明天再答。”
莫如凡心里先是一松,后又一紧,“明天你预备怎么答?”
文雅眯开眼睛:“关你什么事?”
莫如凡一怔,轻轻咳了一声,别开眼睛道:“你是我娘子,你说关我什么事?”
“呵呵。”文雅傻呼呼的笑两声,包袱又推给他,顺便将他推后了一步,抹开身子向院中走去,边走边乱道:“傻瓜!我才不是你娘子,你娘子爱穿绿衣服,你也爱穿绿衣服,我却最烦绿色!回不去家喽,我就要谈恋爱!跟一个没有老婆没有儿子也不是和尚的男人谈、恋、爱!”尾声拔高,双臂举起,文雅以胜利者的姿态踉跄进了房中,右脚潇洒反勾,房门“砰”地关死。
莫如凡左手拎着包袱,右手拎着扇子呆站,提息许久才喘出一口气,吐气的瞬间,心里突然涌出很多…委屈。一种久违的强烈的受伤感使他心尖有点疼痛,想走人了事却挪不动步,想冷笑一声却笑不出来,于是只好承认,这个女人的一句话,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赌气似的僵在门前,另间屋里传来林郁之的吭吭咳嗽,咳了不短时间,苍声嘶哑道:“麻烦莫公子走的时候把院门带上。”
宿醉的恶果是显而易见的,天蒙蒙亮时,文雅便被头痛折磨醒了,爬起来上了个茅厕,再想睡个回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只好提早进行晨练。
老路段向西,文雅没精打彩的跑着,晨风依然清爽,空气依然新鲜,可闷痛的脑袋、酸硬的脖子却让她提不起劲来,低头拖拉跑了一阵,忽听前方马蹄得得,抬头望去,一辆灰厢马车迎面驶来。
车速不慢,头戴草帽的驾车人还在不停挥鞭,转瞬掠过文雅身旁,直往太平村方向而去。文雅点住额侧想了一阵,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驾车人的衣服怎么那么眼熟呢?
坚持按照锻炼计划跑完了三里,回头再颠三里,未到时空裂缝就已看见有一帮人站在那处,旁边停着马车,正是刚才那驾灰厢的,文雅放慢了脚步,以龟速前行,甚至东瞄西看哪里还有小道可以绕进村里去,那一帮人…全是和尚。
左边是塘,右边是沟,离矮坡还有一段距离,文雅拉高衣领,手插进衣兜,缩着脑袋贴边跑着。不过一段短短的距离,跑得再慢也还是到了,文雅将头垂低,做贼似的加快速度,不往那处多扫半眼,矮坡在前,文雅正欲一跃而下,身后沉声唤道:“文施主。”
抽起来的劲又憋回,文雅讪讪转身,眼睛不抬,胡乱抱了抱拳:“慧明大师早!”
“早,施主这是在做什么?”
“跑步,锻炼锻炼身体。”文雅嘿嘿假笑,“大师若无事我就先回村了。”
“唔,老衲就此与施主告个别,日后有缘再见吧。”
文雅猛地抬头,目光仿佛自动感应吸引,慧明、三僧竟全都没有看到,直直对上一双忧伤如水的眸子。刹时慌乱了眼神,无措了手脚,语无伦次道:“哦…要走?您老慢走…一路顺风。”说罢荒谬地冲那处鞠了个躬,掉头便想逃窜,跃坡两腿打颤,落地不稳,膝盖一软竟摔了下去,听身后那熟悉的声音惊呼:“文雅!”
顺坡滚了一滚,狗屎运如影随形,“啪几”趴进一滩热呼呼稀软软的物什中。还未及反应那是什么,一左一右两条胳膊被同时架起,茫然环顾,左边绝色满面焦急,右边清雅一脸嗔笑,异口同声道:“你无事吧?”
文雅眨眨眼睛,还是先与绝色相对,他紧紧攥着她的胳膊,眉眼表情无不透着担心,文雅尴尬的点点头:“没事,谢谢。”
胸前已散发出阵阵不祥的味道,那是熟悉的乡野气息,只有在农村才能闻到。他松了口气,却没有松手,喃喃道:“无事就好。”文雅吭吭两声,动了动胳膊,感觉到他的手轻轻一颤,似有松迹,立即顺势抽出,向右边靠去,嘿嘿笑着遮掩心慌:“乔初…我真倒霉。”
乔初拍了拍她的背,摇头叹笑:“为何跑那么急,刚想叫住你,你就摔了。”
她的右臂还攥在他手里,她却没有暗示他松开,就那么让他攥着,甚至还向他靠了靠。焦心的眸黯然失色,忧伤又重回眼中。
官道上慧明在叫:“雪玄,我们要走了。”
这个声音发出后,两人不自觉的对视了一眼,那双漂亮眼睛里汹涌如海的忧伤几乎要把文雅淹没,胸腔里漫出浓重的湿意,她有些承受不住那潮湿的感觉,便将头扭到了一旁。
雪玄望着她不肯挪开眼睛,低道:“文雅,贫僧走了。”
文雅的笑容很难看,她看着田野,举手招了招:“再见。”
肩膀突然被轻揽了揽,耳边喷来温热气息,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怎么了?不开心?”
雪玄的心脏咚地猛跳了一下,落回原处后,开始坠坠的痛,眼前两人…动作如此亲昵?
指尖颤得掩饰不住,他急忙转身,向坡上走去。
文雅瞥了眼他的背影,心里空荡极了,挣开乔初的手,白眼道:“谁准你搭我肩膀?”
乔初微笑:“我不喜欢看你不开心的样子,你说…如果我帮你留住他,你会开心么?”
文雅侧目,皱着鼻子扯了扯衣服,“你不要象莫如凡一样神经好吧?”
乔初果然露出一副像莫如凡般高深莫测的表情,“我说过,只要我在,他哪里也去不了。”
话音不落,菜瓜二人组已窜上了矮坡。
贵胄留僧法
一上官道,雪玄立刻顿住了脚步,身后矮坡下传来两人对话声,男子亲昵低柔的声音,文雅嗔怪佯怒的声音,听入耳中,就像被被千根桑刺扎身,他闭眼皱眉,脸色灰蒙,想默背一段清心经,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一个字来。
三僧已上了马车,慧明站在车前等着他:“还不上车?”
雪玄迈出一步,腿如灌了沿般沉重,今日要走了,心中的难舍情绪却是这样深浓,太平山,自己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地方,以为会终老一生的地方,就这样告别了。脑中又浮现出她冰冷的脸,“你抛弃三宝寺,抛弃太平山,抛弃湖畔院,就是抛弃了我们的友谊…以后我们不会再见,我也不会再有为你当傻瓜的机会…”
上了车,离了村,进了梵音大寺,跟着师伯潜心修佛,是否从此后…真的再不得见?她的话日夜缠绕在心间,如一根坚韧的丝,斩不断,理还乱,把他的心一圈一圈紧紧勒起,系成死结。
慧明的催促又起,实则因为他走得太慢,不足十尺的距离,踱了几步还没到跟前。将佛珠紧紧握在手心,雪玄喃语对自己催眠:“我是僧,我是僧,我是僧。”一咬牙,加大步幅紧走两步,忽地眼前一晃,黑衣挡在了身前。
“师父且慢。”
那厢慧明脸已变色,一纵身跃上马车再飘然落下,扯住雪玄后退两步道:“两位施主何事?”
秦伟冷哼:“三宝寺住持不得离开。”
慧明面肃容冷:“施主夜入三宝寺,不由分说与老衲动手,现又阻我等去路,一再纠缠是何道理?”
秦伟不屑笑道:“你们慌慌忙忙要把他带走又是何道理?”
“老衲乃雪玄师伯,其师西去皈佛,老衲将其接至身边照顾有何不妥?”
秦伟蹭地蹦上车架:“有没有不妥,你们这些老秃驴心中有数!”
“放肆!”轻飘飘的声音由缓坡而上,乔初负手慢悠晃上官道,“怎能对大师如此无礼?还不快道歉?”嘴里说着训斥之语,可那表情、口气里却看不出一丝歉意。
慧明乍见他露头,面色更僵,眼中闪过一抹惊慌,牢牢护着雪玄,仿似生怕他被人抢走一样。
秦伟仍霸着车架,道:“对不住了。”语气更是敷衍至极。
乔初呵呵一笑,走到慧明跟前拱拳:“国师有礼,我们又见面了。”
文雅没有离开,躲在坡下凹处偷听着官道上的动静,听到乔初说话不免怀疑,他知老和尚当过国师,难道与他有过交集?
慧明咬着牙根咬了好大一气,才垂下眼皮,持掌低道:“小王爷有礼。”
文雅倏地挺直脊背,惊诧于自己所听到的称呼,小王爷?是乔初?
乔初笑眯眯的道:“上次去贵寺添香布施,遗憾未见国师,听住持道,国师正在闭关,故未敢去扰,不曾想会在这偏僻乡野与您碰上面,是出关了么?”
慧明在他说话的间隙,脸色已渐渐平静下来,此刻波纹不现,镇静道:“不错,小王爷刚走老衲便出关了,听闻师弟圆寂消息,便前来看看师侄。”
“哦。原来是这样,雪玄便是您的师侄?”
“不错。”
乔初颔首,看了看马车道:“这么说来,您这是准备返回梵音寺了?”
“正是。”
“好,那待在下事务办妥,再去向国师请教佛理。”乔初客套完毕,将秦伟招下,手一抬道:“请,国师慢走!”
慧明望着他,他的神色十分自然轻松,完全看不出有想为难他们的迹象,便伸手拉住雪玄的袖子,单掌一斜:“那老衲与小王爷就此别过。”
乔初撤身让路,直看到他把雪玄拉到了车边,就欲上车时,才又突然开口:“咦?雪玄师父这是要去哪儿?”
雪玄冲他施礼:“与师伯一同返回梵音。” 慧明已上了车,听得这话动作一顿,心中暗叹,该来的还是跑不掉。忙回身道:“小王爷,师弟已圆寂,老衲不忍师侄一人独留这处,便想将他带回梵音修行侍佛。”
乔初面带微笑,说着状似惊讶的话,却看不出半分惊讶表情:“他也要去梵音?那…恐怕不妥。”
雪玄一愣,慧明接道:“小王爷的意思是…?”
乔初脸色一正:“在下走遍天下寺庙,为娘亲腿疾跪拜佛祖无数,却从未见有比三宝寺佛气更灵之处,初次来时,循例从寺里求得一尊由雪玄师父诵经开光的小石佛带回京中,娘亲拜了不过短短几日,竟见腿疾大好,父王甚喜,欲带娘亲前来三宝寺礼佛见高僧,不过十几日吧,就该动身了。”
慧明大惊:“王爷…王爷要和王妃前来此处?”
“不错。”乔初恢复淡然闲适的模样,笑道:“在下昨日才从京城返回,先在村中住下,等候娘亲前来,今日正想去向雪玄师傅知会一声,怎知恰巧遇上,便也不用再上山了。”
“石佛?”慧明疑惑着偏首望向雪玄,见他点头默认,心凉了半截。
胞弟分离二十五年,近在咫尺不能相见,这厢慧聪将死,自己才刚刚接收雪玄,便耳闻云王派人探查旧事,原以为将他推回这大山深处,那人的手爪便不会轻易够到,没想到乔初心思缜密之度不输其父,竟不知从何处看出破绽,寻迹而来,自己还在螳螂捕蝉,哪知黄雀在后早已铺好了路,做了充分准备,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找不出半点破绽,难道十几日后…那个狡诈多变的王爷真的要来?来意又真的只是礼佛?
乔初见他面色明暗不定,哈哈一笑又道:“国师与父王应有多年未见了吧,不如多留几日,待父王来到与您叙叙旧?”
慧明心中着急,却并未失态,略一思忖道:“王爷王妃如此看重雪玄和三宝古刹,也是我僧界荣光,就让他留下恭迎吧,现下老衲有三个弟子要分去别院担任住持,不得不赶回为他们开升座法事,恕老衲不能多留候王爷大驾了。”
乔初眼睛一眯,原以为他定会诸多借口强要留下看住雪玄,却不想他竟会这么爽快?
慧明转望雪玄,不禁一怔,他听完了两人对话,居然挂出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这个孩子虽然嘴上答应了自己,但还是打心眼里不想离开三宝寺啊。轻叹了口气,慧明拍拍他的胳膊道:“王爷和王妃要来寺中,师伯这时便不能带你回去了,你好生留下迎候,待王爷礼佛完毕,师伯再来接你。”
“嗯。”雪玄低低应了一声,眼睛却没有看着慧明,而是望向官道对面,一眨不眨。慧明蹙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处矮坡一边的草树丛里露出小半截脑袋,时晃向左边,时晃向右边,脑后那奇特的马尾结,凡是见过的人一看就知是谁。
再看雪玄眼中淡淡泛出光彩,慧明突然心慌起来,用力扯了扯他,扯得他一愣回神,低声厉道:“这段日子安稳在寺中眷抄经文,最好不要下山!”
雪玄茫然,“师…”
“听到没有!”语气愈发严厉,带了些训斥口吻。雪玄不知师伯为何突然黑脸,只得乖乖点头道:“听到了。”
乔初旁观他们说话,凑着两人视线关注处瞧去,扑哧笑了一声,慢悠悠晃至道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靠在草窝处的那人,玩笑道:“偷听好不好玩?”
文雅惊的一缩脖子,回身仰头眨眨眼:“你们说完了?”
“说完了。”乔初向她伸出手去,“想听就光明正大的听,躲在这处做什么?上来。”
文雅踮脚张望,小声道:“和尚走了吗?”
乔初回身,正见师伯侄二人罗嗦完毕,便与慧明又客套了几句,拱手目送他上车离去,再向文雅伸手:“他倒是爽快走了,你上来吧。”
文雅摇摇头,后退一步:“我回去了。”她没有想到,乔初说到做到,竟真能将雪玄留下,更没有想到,对雪玄无比紧张严加保护的慧明连磕巴也没打就同意了,王爷的威慑力如此之大?他不也是当过国师么?这一来一去着实匪夷所思。
乔初呵呵笑:“要回就该早回,怎的偷听完人家秘密,又被人抓个正着才说要回?”
文雅不屑:“我没有偷听啊,只是没走罢了,你们说话那么大声,我想不听也不成…”抿了抿嘴,瞥他一眼:“你是小王爷?”
乔初扬眉:“怎样?”
“是皇帝的亲戚?”
眉毛又挑了挑,唇边带了丝傲意:“怎样?”
看着他那仿佛在说“惊喜吧?”的表情,文雅不禁嗤笑:“不怎样,不过是个王爷而已!”
乔初一呆,听她又道:“你不自报家门,任谁也看不出来,你根本没有皇室贵族的气质嘛!”
乔初愕然:“何谓皇室贵族的气质?”
文雅笑嘻嘻的,“王者之风,大气雍容。”
“是么?”乔初状似疑惑的拧眉,“我没有么?”
“噗!”文雅仰头大笑,“你倒是有点厚脸皮…”乔初也不生气,跟着她一同哈哈笑了起来。
两人张着大嘴正笑得开心,那抹灰影不知何时立到了乔初身边,一撞进文雅眼中,笑声戛然而止,面部肌肉抽了抽,生硬的“嘿嘿”接了个尾声,别开眼光,讪道:“那个…你们聊,我回院吃饭了。”
“文雅。”雪玄急急出声唤道。
文雅只转了半圈,再转回身,“什么事?”
雪玄看了看乔初,张口欲言,又闭了嘴。
乔初掸了掸白衫,笑道:“雪玄师父若离了山,不止我娘亲,恐怕这村里还会有很多人失望,现下安稳了,我也放了心,晚上我做东,请文雅姑娘吃饭,雪玄师父不如也来?”
文雅倏地瞪圆眼睛:“昨天才吃过,今天又吃?”
乔初一脸理所当然:“山野景色美极,却无甚消遣,邀上三两知己同酌赏景也算一桩妙事,不然漫漫长夜如何打发是好?”
文雅听了这话,只微微一笑没有作声,雪玄道:“多谢小王爷美意,贫僧不能饮酒。”
“嗳,不过是聚首谈天罢了,又怎会让你破戒?与我们说说禅理也好。”
雪玄略一迟疑,看向文雅,似在等她的答复。文雅无视他的眼光,哼笑道:“好啊,你这么喜欢请人吃饭,干脆以后我的晚饭你全包了。”
本是句无心调侃之语,乔初却眼睛一亮,一句话已冲到嘴边,却又碍于有人在旁,顿了顿咽下,转而接上调侃:“我想我应该能包得起,”向雪玄点头抱拳,“师父不用客气,就这么说定了,在下先走一步,二位慢聊。”
也不走矮坡,径直从原处跳下,撩着衣摆跨过草丛,乔初走近文雅身边,作势拱手道别,低道:“我做的事情是不是合你心意?”
文雅瞥他一眼,淡道:“你为你自己利益打算,与我何干?”
乔初抿唇一笑:“邀他晚间吃饭,你也不开心?”
文雅垂下眼睛:“没有不开心,也没有更开心。”心里有点闷气,自己这点心思全然藏匿不住,莫如凡精明看得出来,乔初偷窥也撞个正着,都自认为将她看的通透,殊不知她却已觉得无力又无趣。
“嗯,不过…”乔初哼了一声,“你有一点倒是说对了,我是在为自己利益打算,若不邀他,我没把握你今晚还会答应与我吃饭。”
文雅眼睛一眨,白衫已翩然离去,菜瓜随即消失,官道上下只余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