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手抹了把脸,疲倦道:“你醒了我便回去睡觉了,桌上还有一副药,明早起来自己煎了喝吧。”
文雅眨眨眼:“我生病了,发烧了是么?”
男人嗔她一眼:“怎么你连自己生不生病都不晓得,睡了整一日了,昨夜跑去了哪里吹风?”
文雅灰了脸,摇摇头:“没有,我洗了冷水澡。”
“嘣”脑门上挨了一记,“你傻还是痴啊?不过初夏,竟洗冷水…唉,林郁之连热水也不给你烧吗?”看文雅憋着气不说话,他颊侧的小涡浅浅旋开:“有心事?那我可管不着了,你的热已经褪了,盖好被子再睡一觉吧,我走了。”
起了身,腰却还弯着,文雅看着他,低道:“你照顾了我一天。”
男人挑眉:“是啊,我人是不是很好?”说完自己先笑了,笑容虽粲,却掩不住脸上一丝疲态。
文雅没笑,也不再说话,睫毛扑扇扑扇不知在想些什么。
男人有点不耐烦了,抽了抽胳膊道:“你已经掐过一次了啊,还不松手?”
文雅合上睫毛,手指又紧了紧,沙哑着嗓子断续道:“我…我本来说今天嫁给你的…”
“嗯?”男人一愣,听她又道:“不如…不如我们明天成亲吧。”

出口即招祸

手指紧攥着手指,在被下微微颤抖,良久得不到回应,蓦地一松。想要回缩,突然又被抓住,文雅不敢睁开眼睛,更理不清脑中混乱的思绪。
“你这算是答应我了?”凳子轻响,原本要走的人又坐了下来。
文雅不作声,不由自主咬住了下唇。
“是烧糊涂了,还是赌气?”语气中略带了些戏谑的味道,那淡淡的茧意又磨蹭在文雅手背上。
文雅扭头面向墙壁,闷声开口:“为什么不能是真心的?”
“肯定不是真心!”他理所当然,轻笑出声,“我看你多半是赌气,昨夜…雪玄来找你了?”
听到雪玄的名字,心头酸意如泉涌,很快袭上了鼻腔眼眶,深吸一口气,也抑不下那湿热感觉,只得将脸压向枕头,姿势别扭。
他倒是握得很顺手,拇指轻轻在文雅的虎口处摩挲,半晌道:“我想劝他下山,又无好的办法,告诉他我与你下月成亲,见他脸色便知他很在意,想不到昨晚果然来找了你,都说了些什么?”不等文雅回答,他又道:“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出八九,定是口是心非的祝贺了你,又惹得你伤心对么?”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仅仅一滴已让文雅的声音抖不成调:“你…你怎知他口是心非?”
他笑叹:“我怎知?因为我也有过如他一般的年纪,有过如他一般的心境,”说着探手抚了抚文雅的头发,“世间男女,一旦有幸遇见自己中意的人,又非媒妁言父母命,那就必会有一番试探矛盾的过程,只不过普通人就有守得云开的一日,而你们…除非他愿意为了你还俗。”
方才还只是一滴泪,现下听了他的话,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的滚落,鼻子塞住了,泣声无法再作掩饰,文雅抽得全身都在颤抖,边哭边摇头:“他不会还俗的…他不会为了我…我真的不算什么…”
“唉!”抚在头发上的手带了几分慈爱的味道,一下又一下,捋顺了她缠绕的发丝,“虽然知道不可能,却也放不下。”
文雅又抽了好大一气,转过头来时,一双眼睛已红得像兔子,“莫如凡…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现了疲惫之色的脸始终在微笑,目光深邃,仿佛隐藏着无限智慧,点了点下巴:“因为我比你们多吃了几年饭。”
文雅吸着鼻子,慢慢平静下来,看着他的微笑,嘟囔了一句:“不是十几年么?”
莫如凡笑开,被下的手轻拍了拍:“不要想了,好好睡觉。”
文雅拢眉望着帐顶:“不想睡,你陪我说一会话。”
莫如凡叹气:“你不想睡我想睡啊,你的那些女儿心事,我真是不太有兴趣听。”
文雅斜他一眼:“那我说点你有兴趣的?”
“现在我只对睡觉有兴趣。”
文雅瘪瘪嘴,状似又要哭了:“我真可怜,一个朋友也没有,心里难受连个愿听我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莫如凡无奈地看着她,抹了把脸:“你还想说什么?”
“你想听什么?”
莫如凡一睁眼睛:“不是你心里难受要说话么,怎么问起我来?”
文雅表情沮丧:“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是想说话而已,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吧,免得你困。”
莫如凡哼笑两声:“原来如此,只是想说话而已,那好,你告诉我你先前说明日成亲作数么?”
文雅咯噔住口,眼睫毛扑扇扑扇,贮存在眼底的那些感伤之泪倏地全缩回了肚子里。
莫如凡在笑,笑得很古怪,嘴角扬着,眼睛盯着她,眼神隐带深意,“果真只是赌气?”口气淡然,却给了文雅不小的压力,她不答话,他便也不再说,气氛陷入尴尬的僵滞中。
莫如凡起身,双肘一拉,舒了舒胸背,左右歪歪头道:“不早了,我回去睡了。”
文雅哪里敢再留他,忙低低“嗯”了一声,听他又道:“明日怕是来不及,你给我一天时间,后日早上迎你过门。”
“啊?”文雅惊的撑臂欲起,撑了一半再也无力,半抬着身子呐然道:“莫如凡…我那是…”
“你那是说着玩的?”莫如凡表情十分严肃,“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陪你一起玩?”
文雅怔了,张口却不能言。
莫如凡哼道:“我早有娶你之意,但你不愿我也不会强求,既然你现在已经答应,便照你说的做吧。”
文雅苦脸急道:“你知道我在赌气,不过说了句气话而已。”
莫如凡冷笑:“为人处世怎能如你这般言而无信?说翻口便翻口,你当别人都得围着你转么?”
文雅噎住,心中暗道,方才还温柔友好,瞬间就变成恶魔,自己翻口不错,他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
莫如凡不再罗嗦,迈步向门,边走边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晚间我给你送喜服来,喜宴就在家中摆上几桌罢,你负责告知林郁之。”
门开,人出,文雅大叫:“莫如凡!你回来!”回答她的只有“哐”的一声关门音。
颓然躺倒,文雅半晌回不过神来,自己这算是祸从口出,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老实睡觉,老实喝药,文雅整日没有踏出书院一步。夏收就在这两天,除了两三个年纪较小的孩子还在书院里蹦达外,其他的都回家帮忙去了。上午教了几首诗,下午带着他们玩跳房子,阳光依然灿烂,孩子们的笑声清脆动听,文雅也笑眯眯的,心头上却总飘着一片乌云。
傍晚,林妙在林郁之的督促下开始每日例行摹字功课,文雅送小莫跟另个孩子出门,看着他们挥手跟自己道别,犹豫再三还是拉住了小莫。
“先生问你个事。”
小莫疯得一头是汗,小脸儿红扑扑的:“嗯。”
文雅做贼似的左瞄右看,蹲下身低道:“你爹在家吗?”
“在!”小莫的嗓门跟他奶奶一样洪亮,文雅一哆嗦,忙又将他往门里扯了扯:“他在家…都干了些什么?”
小莫挠挠头:“不知道,我又不在家。”
“早上呢?中午呢?你在家的时候他都干什么了?”
“嗯…”小莫望天想了一阵,“早上吃饭,中午吃饭。”
“没了?”
“没了。”
文雅急了,“除了吃饭呢?他就没做点别的事情吗?”
“嗯…”继续望天,“有,他早上还洗了脸,漱了口,中午…中午去了茅厕。”
文雅黑脸无语,半晌道:“他有没有出去过?你家里有没有来过人?”
“没出去过啊,我回家的时候他都在家呢,来人…中午有一个人来,和爹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文雅紧张起来:“什么人?是不是你爹店里的伙计?”
“不认识。”
放走了小莫,文雅心里极不安宁,日落西山红霞飞,一天过去了,就意味着新的一天快要到来,这新的一天里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昨夜他的口气似真似假,似认真又似玩笑,从实际出发来看,成事可能性不大,但自己放话在先,落了他的口实,若他一个疯病抽将起来,真来书院迎亲,自己该怎么做?大吵大闹,离院逃跑、软性抵抗还是乖乖就范?四选其一,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着实让人忐忑不定。
在院门口走来走去,被猫抓了似的挠心,忽听人高唤:“文雅姑娘!”
文雅回头,见林道上奔来一人,黑衣黑裤黑鞋,额头蒙了块黑布,天未全暗,这人却是一身夜行行头,手捂着胸口,急步的向她奔来。
文雅疑惑地看着他,从远处打量这身形,似曾相识,很像…那夜被自己夯了一砖头的大黑物,见他奔近,文雅一愣,这人嘴角淋了鲜血,一脸痛苦表情,忙道:“我是文雅,你是?”
那人喘口气,一把扯掉头上的黑布,朝文雅抱了一拳道:“公子临走时吩咐属下听姑娘差遣,原几天就回,没有想到现下出了事,姑娘不得不帮个忙。”
文雅愕然:“公子是谁?乔初?”
“不错,”那人抹了抹嘴边血迹,急道:“来不急跟姑娘细说,三宝寺来了四个和尚,要带走雪玄,属下一人拦阻,被四人夹攻不敌,只得下山来寻姑娘!”
文雅大吃一惊:“谁要带走雪玄?”
“是梵音寺那些老秃驴!”那人说话毫不客气,“雪玄不愿离开,正在纠缠,现下通知公子已来不及,姑娘快想办法!”顿了一顿又道:“不如多叫些村民,拦在山下!”
文雅一听就明,定是慧明来了,那时放走雪玄就不甘不愿,这会儿居然也跟来了太平山!乔初一帮,慧明一帮,孰好孰坏文雅分不清,她只知道有一个人对雪玄是只想保护而绝对没有坏心的,那就是自己!
“文姑娘!”那人急了。
文雅手一挥,镇定道:“你去山口候着,若他们强带雪玄,拼死也要拖点时间,我这就去搬救兵!”
那人虽然受伤,行动倒还利落,点了头二话不说转身朝原路返回。文雅跑得更快,两人一南一北分头奔去。
“哐哐哐!”大门擂得震天响,文雅高声大叫:“莫如凡!莫如凡!”
门开,露头的竟是小莫:“先生?我爹不在。”
文雅慌了:“他怎会不在?他不是一直在家么?”
“文先生啊!快进来坐,”仙枝一脸笑意的迎出门来,“如凡回城去办事了,刚刚才走,说明早回来。”
文雅惊得倒退一步, 心沉谷底,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算需要采买喜事用品,那这一整天都在家晃悠着不去,偏偏天黑了,出事了,他却跑了!
仙枝还在招呼:“来啊,他不在更好,咱们娘俩说说话,我正想问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呢。”
文雅拍拍脑门,一握拳头道:“大娘,没空跟你聊天了,现在三宝寺里来了歹人,慧聪大师的徒弟被他们胁迫着要带出山外,都打起来了!”
仙枝瞪眼大叫:“什么?有歹人来太平山撒野?”
文雅急道:“是啊,我有一个朋友上前阻拦还被打了,想到莫公子会功夫才来求救,可他偏偏不在,现在如何是好?”
仙枝将小莫往门里一拉,伸手从门后捞出一把长镐,大步跨出门外,吼道:“不用怕,敢跟三宝寺过不去,就是跟全村的人过不去!”
文雅坚定的点头,慧聪大师的威望不是盖的!
天色暗下,黑衣人蹲在官道边的矮树从中,目不转睛盯着山口,忽见亮光,听对面一阵喧闹,探头一瞧,立即起了身,长出一口气。只见六七盏灯笼后人头攒动,几十个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手持锨、锹、镐、担等各类农具,气势汹汹杀将过来。
仙枝行在最前面,边走边叫:“慧聪大师庇佑太平村多年,成佛后竟有歹人来打他徒弟的主意,想毁了太平村的福气吗?”
“不行!”
“守住三宝寺!”
“把歹人赶走!”村民们一通响应。文雅踮脚瞧了瞧,朝黑衣人跑去:“怎么样?有人下来吗?”
“没有,可能还在纠缠。”
文雅心知雪玄定是不愿离开,那老和尚正在做思想工作,此时上山正是好时候,打乱他的阵脚再说,她就不信有这么多人做后盾,老和尚还能把雪玄强行带走。信心十足的挥手:“乡亲们,我们上山保护古寺!保护大师!”
“好!保护古寺!保护大师!”村民们齐唰儿的意见一致,大部队向山上前进。
走了半里,还未上山阶,黑呼呼的坳口突然走下一人。两方一打照面,这方亮,那方暗,看不清脸面,只见那人一顿,吃惊道:“你们…你们这么多人…干什么去?”
声音竟是林郁之,文雅挑了盏灯笼上前:“林院长?你怎么在山上?”
“呃…”林郁之顿口结舌,“我…我去看看雪玄。”
文雅眼睛一眯,灯笼朝他举起:“雪玄怎样?”
林郁之嗫嚅:“这个…他挺好的啊,吃了饭正准备晚课。”
文雅愈发疑惑:“他一人在寺中?”
林郁之被那灯笼照着,眼睛不停的眨动,口吃严重:“是…是啊…一…一个人。”
“你说谎!”黑衣人忽地从人群中站出,指着林郁之叫道:“你和秃驴们是一伙的,你在劝雪玄离开!”

凡女斗高僧

一句话掀起轩然大波,村民群中刹时议论四起,交头接耳的有,怀疑嘀咕的也有,自然更少不了仙枝这样沉不住气的,亮起嗓门诧道:“我说郁之,你怎么能让外人把雪玄带走?他们是什么人!”
林郁之张口结舌:“仙…仙枝,你听我说,这件事你…你不清楚内情。”
“不清楚你倒是说说呀!”仙枝责任感甚强,长镐往地上一戳,“村里几时来了外人都不知道,太平村虽不大,但人人拜佛,自慧聪大师去后,全靠雪玄诵经侍佛庇佑太平,这些人偷摸上山要把他带出山外,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林郁之虽然是为人师表,然从前的惰言懒举早在村民心中留下不好印象,加之此时言行鬼祟,很难不让人生出怀疑,群情尚未激愤,但大家已明显赞同仙枝所言,纷纷声援,要林郁之说个清楚。
文雅旁观,林老头整日对雪玄的事情闭口不谈,搞得神秘兮兮,趁这个机会逼一逼他探点口风也好,便没有劝阻,只站在一旁同等林郁之回答。
林郁之支支吾吾,吭哧半晌说不出句囫囵话来,一个劲只道:“雪玄没事…没要离山,不过是…唉!”这磨蹭劲儿把仙枝的疑惑屯得更深,火气撩得更大,碍于平日两人关系还不错,也不想为难他,翻了他一白眼,冲村民道:“我们走!无事便罢,有事绝不饶了歹人!”
“好!”异口同声回应,几十人拎锹扛掀浩荡前行,林郁之慌得直叫:“莫冲动!莫要冲动啊,那都是高僧!”
无人理会他的劝阻,纷随仙枝直奔三宝而去,林郁之寡不敌众,被推得踉踉跄跄,眨眼功夫坳口只剩他与文雅两人。林郁之提起长衫就欲追去,文雅腿快,蹭地一步窜到他身前拦住:“林院长。”
林郁之瞪她一眼:“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文雅不置可否,问道:“雪玄到底是什么人?”
林郁之翘首张望,急吼吼的:“我没功夫跟你说这些,快让开,莫让这些愚昧之人冲撞了高僧!”
文雅听得这话十分不快,一心护寺的淳朴村民到他嘴里竟成了愚昧,不声不响寻到山上迫雪玄离开的家伙就是高僧,且不论目的为何,这行事作风与强盗又有何异,说话便也不复客气:“村民护寺心切,怎叫愚昧?我那朋友说所谓高僧正在寺中纠缠雪玄,而雪玄自己根本不愿下山,纠缠有什么意义?”
“哪里是纠缠,分明是为雪玄好!”林郁之左闪右闪想跑,文雅却总能比他快上一步:“怎么个好法,你倒是说说看。”
“你这丫头!”林郁之怒了,“你那是什么朋友?分明是京城来的探子,欲对雪玄不利,幸亏慧明大师及时赶到,方免了雪玄一劫!”
文雅一愣,来的果然是慧明,他居然为了雪玄追到太平山了。那黑衣人是乔初手下,见他对雪玄那么关注,基本可以断定那夜入寺的“歹徒”就是他俩,但由这几日的平静看来,乔初并未行过伤害之事,唯一蹊跷的便是雪玄腰上蛇头的突然出现,是否乔初动了手脚也不可定论。听黑衣人的口气想必监视三宝寺不是一天两天了,乔初要害雪玄的话,有的是时间,还用等到今天?而慧明刚来便与人冲突、将人打伤,两者相较,文雅竟觉得乔初好人成分占得大些。
趁她愣怔之机,林郁之已瞅了一空拔腿就跑,文雅也不再拦,而是跟在他身后向山上跑去,边跑边叫:“京城的什么探子?为何要对雪玄不利?”
刚到三宝寺门口,就听里面传出一阵爽朗笑声,几盏灯笼高高挑起,村民将原本就不大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没人吵闹没人动手,气氛…和谐?文雅喘着粗气踮起脚尖正向里张望,袖子被人一扯,扭头便见黑衣人气哼哼的别在门边,低道:“老秃驴花言巧语骗了村民,他说自己是雪玄师伯,来此地只为探望徒侄而已,村民竟就信了!”
侧耳听见仙枝笑的乐呵:“大师几时来的啊?吃过饭了吗?”文雅心知不妙,慧明来了最不好打发,他与慧聪长成一个模样,村民见他如见慧聪,好感度无形中就提升了不少,再打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怕村民一阵就要被他忽悠下山了。
叹了口气道:“他确是雪玄师伯,算不得讹人。”
“那怎么办?”黑衣人急了,“他真的要带走雪玄,文姑娘,我可没骗你!”
文雅斜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你和乔初…你们到底什么人,为何对雪玄这般关注?”
黑衣人低头抱拳,干脆道:“在下秦伟,是公子的家丁,至于为何关注雪玄,公子吩咐不可告诉姑娘。”
文雅撇撇嘴,本也没指望他会回答,眼下有紧要事,以后再问不迟。沉吟一阵,摆手道:“你跟我来。”
穿过村民走近佛堂,门口立了一圈人,分别是仙枝林郁之以及老少和尚若干,雪玄应也在其中,文雅却故意将其忽略,目不斜视,径直冲着那枯瘦和尚走去,弯身一福:“慧明大师有礼。”
慧明对文雅的出现没有表露半分讶色,笑得甚为慈祥:“女施主,又见面了。”
仙枝一见文雅,赶忙靠近,低道:“你怎么说他是歹人呀,害我险些冒犯了高僧,这可是慧聪大师的亲兄弟!”
文雅扯扯嘴角,权作回答,仙枝果然被脸迷惑了。
林郁之瞠目:“你们认识?”
文雅颔首,笑意盈盈道:“是啊,慧明大师是梵音寺高僧,能与大师认识真是小女子的荣幸,没想到您会来访太平山,若不是…”手向秦伟抬了抬,“朋友告知,我还不知道呢。”
慧明与秦伟对视一眼,一个面不改色,一个怒容满脸,两人一对比,定力高低便见分晓。慧明合掌:“阿弥陀佛,闻慧聪师弟圆寂之讯,日夜难静,惟有前来唁拜方能心安,捎带探望雪玄,以慰慧聪遗念。”
仙枝闻言啧啧叹道:“是啊,慧聪大师成佛而去,留下雪玄一人也怪可怜的。”
文雅不禁白了她一眼,怎么顺风倒的这么快,先前还一副土豪恶霸地头蛇的架势,这会儿一见慧明那张脸又生了同情,看来指望人多势众保护雪玄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嘴上淡道:“大师重情,让人备感佛家慈悲,此次前来预备多盘桓几日么?。”
慧明望了望雪玄,微微一笑:“老衲与雪玄讲通佛理,便会告辞,若理佛不畅,或许多留几日。”
“哦?”文雅状似惊讶,“那几位大师要住在寺中吗?”
“不错。”
文雅蹙眉:“嗳,这三宝寺只有一间偏房,哪里住得下四位大师,太委屈你们了,”眼光瞄向仙枝,“若您不嫌弃,不如到山下民居住宿?”
仙枝一拍手:“说的没错,寺中地方太小,不如到我家去住,早间再上山来便是。”
慧明不答,持掌笑吟了半晌,道:“先前老衲正和雪玄说话,诸位施主乍进寺来,确让老衲生了一惑,这么晚了…”
“哎呀,误会啊,都是误会!”仙枝忙掩饰:“道听途说有歹人上山,大家这才贸然前来,也是为了护住寺庙护住雪玄,怎知您是雪玄的师伯呀!”
身后村民纷纷附和,靠近门口的数人看着两方友好交谈,已经开始转身离去。
“阿弥陀佛,”慧明点点头,“原是一片爱佛之心,实在令人感动,既是如此,众施主便可回去歇息了,至于山下住宿一事,老衲心领,僧人还是住于寺庙为佳,不可擅扰民居。”
仙枝道:“可这里太小…”
慧明的语气温和中带着坚定,“出家人不讲究吃食住地,于佛祖脚下歇息便可。”
与仙枝对看一眼,文雅知道大势已去,白召集了这么多人,遭遇的却是慧明。他不说要强带人走,而说自己留下,雪玄定是还没同意跟他离去,他便做好了长期磨抗的准备。这小小的三宝寺多一间偏房也没有,他却偏要在此受罪,雪玄对他来说就这样重要吗?
脸上挂起笑容道:“既然慧明大师都说了,咱们也不能强求,大娘您就先回去吧,若…净然爹回来了,就告诉他我在这儿。”
仙枝并无异议,只道文雅疑神疑鬼报错了信,又听她提及儿子,心里还有些暗喜,二话不说便与他们作别,带着大伙儿离去。林郁之与慧明好象互相递了递眼神,未发一言,他也施礼告辞。
乱哄哄一阵后,院中清净下来,慧明见文雅与秦伟还站在原处不动,便道:“女施主不下山吗?”
文雅咧嘴:“刚上来怎么就下呢?”她从头至尾注意力大多集中在慧明一人身上,不看秦伟,不看另三个老和尚,更不看雪玄,只在余光中似见他一直垂着脑袋,动也不动。
慧明哼声:“莫不是你也听了讹传,才特意上山来抓歹人?”
“讹传?”秦伟想到先前以一敌四便按捺不住,身形刚想前窜,被文雅挡住:“嗳,我可不知道什么歹人不歹人的,大师猜我来意猜错了。”
“哦?那你来寺中是为了…”
文雅嘿嘿一笑:“当然是为了拜佛,哪知这么巧遇到您呢。”
慧明却不笑了,冷道:“天色已晚,老衲劝施主还是速速离去,若要拜佛明日再来吧。”
他不笑,文雅笑得更灿烂:“明日哪行?明日便是我出阁之日,因为前些天太忙没顾得上来,特意挑在今晚前来拜佛呢。”
一直站在慧明身旁不动不语的雪玄忽地向后蹭了蹭脚步,极细小的一个动作,慧明与文雅却都看见了。
这话说的合理,人家行将出阁,来拜佛天经地义,慧明也想不出反驳之语,盯了文雅半晌,道:“好,那施主且去吧。”
文雅笑眯眯的动步,边走边道:“与佛祖要说的话太多,怕是说到天亮也说不完了,秦伟,你能候我一夜吗?”
“能!”秦伟听出文雅拖延之意,高喝一声中便带了些挑衅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