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好想笑。
林渊还看着她:“回班上吧。”
“哦,好。”周菡萏如大梦初醒,攥住只剩空壳的喷花筒,小跑回教室。
全班都笑着送她进门,周菡萏装不自知,气喘吁吁坐下后,她马上回头朝窗外望。
林老师已经走远。
刚松口气,齐嘉佳就一把圈住她:“哈哈哈哈哈哈玩弄林林是什么感觉?”
她的用词让周菡萏脸热,她哭笑不得道:“换谁谁不尴尬啊。”
可……
周菡萏及时掩唇,一想起他光风霁月的笑,她就心起涟漪,陶醉其中。
——
晚上回到家,周菡萏握着手机,蹲守到十二点整。
窗外升起了焰火,像四散的碎星,周菡萏忙把一早就编辑好的新年祝福短信发给林老师。
“林老师,
新年快乐,祝您来年有人爱,少操心,万事顺意。”
发出去后,周菡萏把手机抵到下巴,忐忑不安地等着,没一会,掌心震了。
周菡萏火速把它翻开,林老师的回复。
她当即咧开嘴,笑出了声。
“祝我的学生周菡萏,
蟾宫折桂,不负韶华。”
我的,
学生。
好生动可爱的前缀啊,像是成为了他的所有物一样,周菡萏单手捧脸,认真戳字:“谢谢林老师!”
还发了个戴小花的讨喜表情。
与此同时,隔壁学习小群的艾特提醒也浮了出来,是齐嘉佳在群里嚷嚷:
“@所有人,我们出去放烟花!通宵吧!反正明天不上课!”
一句话,重复刷了好几条,还附上一整袋烟火棒的照片。
吴恙第一个回复:我OK。
周菡萏蹙了蹙眉,望望门外:我应该可以吧……不过要问下我妈。
林老师没有说话。
齐嘉佳使劲骚扰他,不惜用上激将法:@林老师,林林呢???要不要出来玩?三十多岁还熬的动夜吗?
周菡萏在这边轻笑出声。
这招果真见效,林老师冒头问:去哪。
齐嘉佳:去学校后面的那个烂尾楼?
林老师:你们怎么过去?
齐嘉佳:骑车。
林老师:大半夜不安全,我去接你们。
齐嘉佳:这有什么怕的。
吴恙道:我这种八尺男儿就自己去吧?上次让你送回家就怪不好意思。
林老师:行吧,齐嘉佳和周菡萏,你们等我去接。
齐嘉佳和周菡萏分别同意。
放下手机,周菡萏马上遛出房间,父母卧室还有乐曲声响,想必还在看跨年晚会吧。
简单收拾了一下,周菡萏套上白色羽绒服,也没有扎头发,又挪回父母门前,敲了两下。
妈妈说开门,周菡萏一露脸就不自在地笑了笑。
父母坐在被窝里,爸爸疑惑问:“干嘛去啊。”
周菡萏拖鞋划拉两下:“出去放烟花。”
周妈妈瞪了瞪眼:“这么晚?”
周菡萏马上说:“还有齐嘉佳和吴恙呢,还有我们老师!”
周妈妈不可置信:“你们老师也去?”
周菡萏软着声音撒娇:“对,放心啦——高中最后一年元旦了,让我玩一下吧——好不好嘛——”
她这般恳求,父母也不好多做阻拦。
周父下床,关切道:“我送你过去吧。”
周菡萏摇手:“不了不了,一会我们老师来接我。”
无奈爸爸还是披上大衣,跟着她下楼等候,嘴里还怨慨道:“这么冷还往外跑,也就你们年轻人不怕冻。”
夜空清寂,周菡萏哈了几下手,兔耳朵雪地靴毛绒绒的。
一会,一道光刺破夜色,一辆白色SUV刹停到他们面前。
周菡萏搓了搓脸,想压住自己胡乱上翘嘴角。
车上人似有所察,开门下来。
周父见来者虽意外年轻,但步态稳重,气质儒雅,是有几分师者面貌,匆忙打招呼:“老师你好,我是周菡萏爸爸。”
林渊也同他握手,微笑道:“您好,我是她的数学任课老师,叫我小林就好。”
“林老师太客气了,”周父也笑:“为人师者如为人长者,我可不能占便宜了。”
周菡萏在一旁微红着脸,扯了扯自家老爹,轻声轻气道:“别文绉绉了,一会还得去接齐嘉佳她们呢。”
周父闻声一笑:“好了,早点回家啊。”
周菡萏坐到副驾,第三次上林老师车了,虽不像前两回那么生涩踌躇,但也无法做到安然处之。
和周父道了别,林渊驾车上路,信号灯路口,他留意到周菡萏交叠的小手通红,像是冻的。
不由开口道:“你开下你前面手套箱。”
周菡萏下意识回:“又是小饼干啊?”
林渊笑出了声:“不是。”
周菡萏小心推了推那里,箱盖弹了出来。
林渊说:“里面有双手套,你拿出来戴上。”
周菡萏探身向前,是有一双深蓝色针织手套,一看就是男性戴的欸……她心霎时如同温水漫过一般暖濡。
她偷瞄男人一眼:“老师不戴吗?”
说完又去看他搭着方向盘的手,白净修长,指节分明,隐在暗处也如被月光浸染。
林渊回:“我不冷。”
周菡萏强压着碎零零的笑意:“我也不冷。”
林渊说:“出去就冷了。”
周菡萏不再争辩,说了声“谢谢老师”,就把手套取出来,拿近了才发现背部还缀着两片白色雪花图案。
过了个路口,捎上齐嘉佳。
齐嘉佳是颗不安分甜豆,一上车就打破方才安谧,叽叽哇哇说了一堆话。
抵达那栋烂尾楼时,吴恙也刚巧到场,正在锁自己的山地车。
齐嘉佳像只喜鹊飞扑出去,撞了他满怀,猛意识到还有老师在场后,她吐了吐舌头,正经端庄回头,笑嘻嘻。
周菡萏乖乖戴上那双手套,好像也不算大呢,就是有点长。
林渊跟在她后面,见她专心致志把手套往腕部拉,不由失笑。
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天际杳远,零星金色孔明灯在飘荡。
齐嘉佳从塑料袋里掏出两盒,分发给大家。
林渊接过打火机,给孩子们点燃。
两个女孩一起接火,周菡萏凝视着那簇闪动的火舌,入神道:“我有一根仙女棒……”
齐嘉佳快速而大声地接话:“变大变小变漂亮!”
焰火炸开,灿烂流光,瞬间照亮了几张年轻的面孔,纯净的眼。
“新年快乐——!”
他们齐声大喊,无忧无虑,神采飞扬,世界万物仿佛触手可及。
林渊敛目,点燃自己手里那一根:“新年快乐。”
孩子们,
愿你们热忱明净,永葆初心。
“考上本科就可以了!!!三本都行啊!!!!!!”齐嘉佳双手挥舞着烟火棒,祈求上苍。
吴恙嫌弃脸:“你能有点出息不?”
齐嘉佳仍一脸虔诚:“这已经是宏伟目标了!别吵我!”
林渊视线一转,望向一边的周菡萏。
她被两位朋友逗得前俯后仰,焰火的光,融进她眼底,像一泓春日的水,流淌之处,磕碎了漫天星星。
林渊看得出神,周菡萏忽得回过头来。
她沉浸欢快氛围中,并未注意男人神态异样,只忧心他难以融入:“林老师,我们是不是太幼稚了?”
他哼笑一声,不假思索答:“嗯。”
焰火噼啪,周菡萏露出懊丧脸:“我就知道。”
林渊依旧在笑:“幼稚又没什么不好。”
心若花木,向阳生长,如此纯粹,如此动人,如此美好,如你。

第1章 第二十九节课

元旦一过,也意味着期末考试近在咫尺。月底就是除夕,等过完春节假期,高考造访在即。
整个高三的氛围也因此变得紧张而凝重,下课走廊上少了很多放风嬉闹的学生,更多的人收起了贪玩心思,在教室里静气学习。
周菡萏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上回月考她在班里排第三,压着她的两位都是“天才”,常年霸占班级老大老二席位,每次考试就是他们一较高下的表演秀,对于周菡萏这种纯靠刻苦勤奋爬上来的后起之秀,想要再有所突破绝非易事。
期末考成绩出来后,周菡萏还是第三。
结果在她意料之中,能保持现状不掉名次,周菡萏已经很满意。
寒假前夕,道别同学,知足常乐的周菡萏同学和爸妈一道回了老家,陪爷爷过新年。
除夕当天,乡下不像市里有“禁燃令”,焰火肆意,有如白昼,周菡萏站在院子里,看着漫天流光溢彩,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个元旦的晚上。
也曾有小小的光火花绽放在她手里,像是永不会凋敝。
她忽然好想念林老师,不由猜测他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周菡萏转身回了屋内,和妈妈借手机,家里那只她不敢明目张胆带身上,万一被爸妈发现,惨遭没收岂不是得不偿失。
登上QQ,各个群里聊得热火朝天,相互祝福着一切可以发挥的有关马儿的成语,马到成功,一马当先,龙马精神。
老班在班级群里祝愿大家:马上高中。
有学生一下没看懂:我们不是马上都要离开高中了麻?
立马有人纠正他:你是不是笨啊,是四声的“中”,语文老师要哭了。
他这才恍然大悟。
周菡萏看得发笑,可那句“我们马上要离开高中了”却在她心上一刺,这是大实话,还有不到四个月,历经日晒雨打,风雪花香,他们就这群有着共同目标,因而紧密抱团的蒲公英种子,就要被流年吹散,天各一方。
伤感像一滴墨水,在心湖扩散,周菡萏赶紧切出群聊,跑回只有四个人的学习小组,想从无论何时都是明媚好天气的齐嘉佳那汲取点阳光。
齐嘉佳果然在群里侃大山,聊着毕业后的旅行计划。
她说想去意大利,说那里的男人都浪漫绅士,嘴巴甜的像抹了蜜。
吴恙吃醋道回:你干脆在那定居结婚得了。
齐嘉佳:也不是不可以。
吴恙:你英语都学成那样,意大利可拉到吧。
两人说着说着,话不投机,又杠上了。
周菡萏迅速插进去当和事佬:吴恙你英语好,你带着她玩吧。
齐嘉佳:才不要咧!
吴恙:她这种难以控制的多动症儿童,我带的动她?
周菡萏哭笑不得。
两人还在互怼,周菡萏悄悄退出,扫了眼林老师的头像。
他是手机在线,应该在忙。
但周菡萏还是没忍住给他发了消息:林老师,马年如意,祝您马上有女友。
她的新春祝福不似元旦那般正经,颇具逗趣气息。
至于这个女友是谁嘛……最好是……
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周菡萏抵着疯狂上翘的唇角,这头偷偷红了脸。
没一会,林老师回了她消息:托你吉言。
嘻嘻嘻嘻,周菡萏都要在沙发上蹬起腿来了。
借着心境闲散,兴致正高,她想要同他多聊几句,手上也那么做了。
周菡萏:老师你回老家过年了吗?
林老师:没有,在宁市。
周菡萏问:和妹妹吗?
林老师:还有爸爸。
他没有提起母亲,周菡萏瞬间懂了其中深意,只说:也祝你们新春快乐,阖家美满。
林老师没再和她客气,问起学习相关:作业写完了吗?
周菡萏:……还没。
林老师:作业很多?我布置的不算多吧。
哪里不多了,简直人间炼狱,周菡萏腹诽道,但嘴上还是笑眯眯回:嗯,数学已经写得差不多了。
林老师又问:想考什么学校,心里有计划了吗?
周菡萏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自己心里也一直没底,细想了一会才答:我想考南大。
想留在本地。
因为你在这里。
不知林老师是否能读懂她的言外之意,或许心中了然,或许未作深究,反正最后只简单给了个官方回复:南大不错,考起来不容易。
周菡萏追问:我知道。您有推荐的学校吗?
林老师回:这个应该你自己决定。
周菡萏:但我想听听老师意见。
她开始觉得自己咄咄逼人,可她突地不能自已,莫名来了脾气,就是想打破砂锅,就是想强行刺探他更深层次的内心。
她在这片山青水绿,尽善尽美的,他所展示给所有人的平地上走了太久,她想去深海,想去悬崖,哪怕日暮途穷,头破血流,也要在他刻意隐藏的幽谷布下声息。
林老师似乎并未回避这个问题,很快回道: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南大也不是不可以,定好目标你也更有动力。
这答案乍一看无可挑剔,可周菡萏不免往下延伸,只觉得当中暗示不言而喻。
严肃消失殆尽,周菡萏弯起笑眼:我一定会考上南大。
林老师回道:你一定会比我更优秀。
周菡萏精神焕发,还鲜见地开起了玩笑:当然了,南大本来就比华师排名高。
林渊对她突如其来的自信狂妄照单全收,笑着鼓励:加油。
——
仿佛得到某种允可承诺,寒假过后,高三下学期,周菡萏心无旁骛,更加玩命地投身学习。
各科老师也不像往常一般热衷于调侃学生,打击大家积极性,相反鼓励居多。
曾几何时,林渊也会因为讲义上屡教不改的同类型错题发火,但这学期以来,他说的最多的就是,题错了是好事,进步的机会来了。
百日誓师当天,班主任整理好学生队伍,朝体育馆进发。
各班队列鱼贯而入,一开始大家还嘻嘻哈哈,等校长一番发言过后,场馆里鸦雀无声。
那种紧促感倾轧过来时,大家只能抿上嘴,呼吸都不敢太重。
周菡萏站在前列,腰杆笔直,一动未动。
她被气氛所染,情绪难定,手心冒汗,忍不住往阶下看了眼。
林老师就站在那,和其他任课老师一起,只一个后脑勺,也能让她在顷刻间平静。
演讲台上人影攒动,过了会,校长重新回到话筒后面,高呼口号,引领众人。
学生们神色肃穆,单手握拳,高举头顶,共同宣誓。
那声音整齐划一,激荡昂扬,回响馆内,久久不绝。
“无人识我少年狂,十年寒窗终有望——
百日拼搏定自强,鞘中宝剑已鸣响——
待到六月亮锋芒,且看策马举高榜——”

第1章 第三十节课

百日誓师过后,高三每个班都做了一张志愿大学表,红底黑字,很是醒目鲜明,就贴在黑板报右边,用以督促大家奋发努力。
周菡萏名字后面填了南大,在一众目标中不算突出,毕竟是文科重点班,大家都卯着一股劲,不缺壮志雄心,也渴望出人头地,连齐嘉佳都毫无羞耻心地选了“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
志向表一经张贴,她没少收到吴恙的冷嘲热讽,齐嘉佳充耳不闻,还把企鹅签名改成了“清华男神我来啦”,故意拿来气吴恙。
而吴恙对此也做出反击,他把自己网名改成了未来清华男神,齐嘉佳看见了,笑着大骂不要脸。
周菡萏觉得他俩特逗,像苦闷日子里闪烁在她身旁的光点。
春节过后,她与林老师极少聊天,偶有沟通也是学习相关。但周菡萏并不认为这是什么竹篮打水、重降冰点,自打确定考南大后,她信心暴涨,仿佛有了坚不可摧的盔甲,拨开迷雾见灯塔,只要还在他所在的地方,她就有无限机会。
至少除夕那晚,他没有说,我建议你往更大更远的一线城市考——以此来婉拒她。
他愿意她留在这儿。
还有比这更让人振奋的事了吗?
新绿抽芽,鸟儿衔来了春光,日渐融暖的三月里,高三迎来了一模考试。
为了检测大家一轮复习的水平高下,这次出卷较难。考试结束后,班里大多面色不佳,有女生已如亲历高考般抹起了泪。
周菡萏的同桌也椅子上发愣,她刚跟英语课代表对完完形填空答案,似乎错得多了点,还有些缓不回神。
周菡萏收拾着书包,刚要走,她见静坐许久的张芸已经摘下眼镜,两手撑脸,抽着鼻子,似乎在哭。
周菡萏微微一怔,把书包揣回抽屉,坐了回去,也没多问,轻拍了两下她后背。
张芸突然吼起来:“别碰我!”
一瞬间,许多人朝这张望。
周菡萏被吓住,讪讪收回了手,还是极小声地安慰说:“别哭,只是一模啊。”
张芸突地放下手,朝她侧过身来,满脸通红目眦欲裂瞪她:“你现在成绩好了!你当然不用担心了!”
被她这么一冲,周菡萏血往大脑涌,脸如火烧,一时间挤不出一个字。
此时齐嘉佳刚好走来想叫周菡萏一块儿回去,见朋友被欺,大步走上前去,用比张芸还大三倍的嗓门喊道:
“难怪你成绩越来越差!嫉妒烧了心!哪有功夫学习!”
张芸站起身,单手撑着桌子:“关你屁事啊,差生没资格说话。”
如火上浇油,齐嘉佳直接拿手指她:“我怎么没资格说话了?你成绩好又怎么样,就你那思想,你那情商,考得上名校也没多大出息,活在阴沟里见不得人好,一身恶心味,谁敢接近你?”
张芸没料到她如此刻薄:“你说什么呢。”
“我在评价下水道啊,”齐嘉佳摇头晃脑,可气人了:“每天仰望星空咬牙切齿可累了吧。”
“闭上你臭嘴!”
“谁先开腔的!”
“不是你朋友假好心我能这样?”
“假好心?我看你才是小人之心!”
……
两人越吵越大声,争得脸红脖子粗,几个相熟的女同学围过来劝架,周菡萏也在一旁摇头,扯着齐嘉佳胳膊。
吴恙跟过来阻止齐嘉佳:“你少说两句。”
齐嘉佳偏脸看向吴恙,原先还理直气壮的她,忽的红了眼:“她能骂周菡萏,我为什么不能骂她?”
“没关系的,别吵了……好不好?”周菡萏语气近乎乞求。
齐嘉佳长吁一口气,也不想让朋友为难,怪不情愿地收了脾气,掸掸衣服:“我们走。”
周菡萏松气,挎上包刚要掉头离开。
张芸忽地大声说:“知道周菡萏和齐嘉佳的数学成绩为什么进步这么快吗——?”
班上人竖起耳朵,眼神好奇。
张芸忽然讥诮笑起来:“林老师每周末偷偷给她们姐妹两个开小灶,仗着长得好看勾引老师,你们有这种特殊待遇吗?”
周菡萏顿足,关乎那个人的一切总是能轻易压折她,偌大的恐惧如飓风来袭,她呼吸不能。
齐嘉佳暴怒回身,冲过去,破口大骂:“臭逼说什么呢你!怎么偷偷补课?!在学校怎么算偷偷补课?”
“给别人补了吗?以还以为你和吴恙多好,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你怎么不找吴恙给你补?蛇鼠一窝,把做鸡那套搁学校,以为自己很高贵吗?”
齐嘉佳捏紧拳头,还未开口,突地一片影子闪过。
根本来不及阻止,张芸一声惨叫,桌脚摩擦磕撞,吱嘎作响。轰咚巨响过后,椅子砸到地面,张芸已经被吴恙拽出座位,一路拖向走廊。
班里尖叫起伏,却无人阻拦,有学生冲出了教室。
张芸被揪着领口,呼吸困难,惊惧到面无血色。
等到外面,吴恙才撒开她,张芸周身脱力,一下坐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吴恙面色阴沉,似山雨将来,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再说一遍试试?”
张芸嘴唇颤抖,扬眸看他半晌,再发不出一个字,捂住了脸,嚎啕大哭。
“你们干什么呢!”班主任收到报讯,快步赶了过来。
林老师和政治老师也跟在她后边,面色同样焦急。
追出去的周菡萏立在原处,心惊肉跳,如坠冰窖,整个人无法动弹。
——
之后,一切变得失控,又仿佛在意料之中。
张芸和吴恙连续几天都没有再来上课。
周一,张芸的母亲就带着一张省立医院精神科的证明大闹高三办公室,坐在那里哭着求个说法。
与此同时,同城媒体也以此大做文章,不惜用上“高三学霸怒揍同班女生,是压力大还是人品差”这样惊爆眼球的标题,整个陵中被推向风口浪尖。
愈是名气显赫的学校,愈是容不得一点瑕疵,哪怕这“瑕疵”事出有因。
就这样,以讹传讹,三人成虎,更多的家长开始担心自己孩子的在校人身安全,开始给校领导施压。
班主任大概从学生口中了解到当日状况,向学校反映后,林老师也去了趟校长办公室。
这一切,周菡萏都是从班里同学口中得知。齐嘉佳连续几天都趴在座位上,像颓败的花,没了生气。
她安慰朋友无果,自己也心神不宁,寝食难安,担心齐嘉佳,担心吴恙,也担心林老师。
可她也不敢去问,一切祸根是她,她甚至想,自己来替他们承受这一切。
虽然林老师似乎并未受到影响,课上形貌如常,可周菡萏还是不敢再看他了,心底只有深深惭愧和懊悔。
晚上回家吃饭,一旁看报纸的爸爸都轻描淡写问了句:“你们学校什么事啊,都要高考了,这群学生都不安分,是你们班吗?”
周菡萏瞬间红眼,搁了筷子,撂下一句“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回房间,甩上门。
她趴在桌上无声痛哭了一场,像要把这几天的压抑全部宣泄。
哭累了,周菡萏擤了擤鼻子,取出手机,迟疑片刻,还是给林老师发了消息。
“林老师,对不起。”
林老师很快回了,语气如置身事外,毫不知情:怎么了?
周菡萏详细解释,描述了当天所有事,末了还在道歉,一个劲道歉,说罪都在她。
林老师耐心听她说完,还是回了三个字:我知道。
周菡萏再次涌出泪花。
他又说:你们班主任都和我说了。
周菡萏胡乱抹着泪:同学都说你还被校长约谈了。
林老师发了一个大笑表情,也送来了令她心安的话语:
“是我自己去找校长的,”
“补课并无不妥,别班也有数学基础较薄弱的学生在我这里补习。况且我也没收费,纯属个人意愿。”
“学校迫于压力想给吴恙处分,我是去替他求情的。”
“明天应该会出结果,只是通报批评,不会记档,你别担心了,也劝劝你朋友。”
“专注眼下,端正坚定,努力恪守这两点才是最重要的。”
——
和周菡萏道了晚安,林渊给妹妹发了条消息:谢了。
林羡鱼回道:举手之劳。
林渊说:也代我向陆医师道声谢。
林羡鱼:免了,他还想谢你呢,本来就是他手底下小医生开假证,就算是亲戚也不能这样子啊。他今天在科里大发雷霆,把那小医生吓蔫了,没准回去一说,那学生家长也不敢再闹事了。我只希望你那些学生啊,都能考个北大清华的,对得起你的用心良苦情深义重。
林渊似是想起某人某事,只笑了笑回:考南大就行。

第1章 第三十一节课

之后一切如林渊所料,家长不再闹事,张芸也重返课堂。吴恙的通报批评在学校告示栏上挂了一周,男孩子本身直内方外,没有分毫心虚,虽说走在学校仍不时遭人非议指点,但时间之流总会将一切尖锐磕绊冲涤平整。
林渊听从上面建议,暂停了周末补习,任课照常。
这一日,六班的数学课在上午第四节,未进教室门就听到了节拍有序的眼保健操声。
林渊走上讲台,放下题册讲义,就下意识往一个方向望去。
却没见着那张面孔。
反应过来后,林渊不自觉笑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借着小孩们都闭着眼,他胆子也大了些,总习惯朝那瞧,却忘了这事之后,班主任已经把她跟张芸调开,去了别的位置。
他颇觉自己好笑,内心叹气,重新抬眼找起来,搬到第二组第四排了,新同桌是申梦,是个没什么脾气的温和的女孩子,应该处得还不错。
林渊多看了周菡萏两眼,她撑着一张白生生的小脸,眉头紧锁,淡红的唇瓣上下翕动,不知是在背诵哪门课程,但她也不算完全分心,双手还一板一眼地刮着眼周,有种正经的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