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他收到严正白的密信,说于鸣鹤楼偶然见到三皇子与方首辅微服出巡。
此事看起来很寻常,摆明了方首辅是老三的人。
但有意思的地方是,方首辅的儿子方念礼是甲班学生,与二皇子可是一块长大亲如兄弟情同手足,每日上下课更是同进同出。
而且据言,当初众臣长跪奉天殿求立太子时,举荐二皇子殿下的正是方首辅。
本以为方党是二皇子的人,却不想别有洞天……

看来,这极有可能是个重要的突破口。

虑及此处,玉佑樘赶忙提笔,极速写下一张字条,叫来碧棠,让她交与谢太傅。
内容相当真挚:我有一事,希望得到太傅大人指点。
很快,碧棠带回了回信,上头就俩字——

“求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主要是权谋 其他没了。


第十一幕

求你?
呵呵。
玉佑樘将那张字条揉做一团有多远扔多远,而后立刻竖起食指,指着碧棠:
“不准告诉他,否则扣你月俸。”
“……噢,好,一定不告诉!”碧棠作发誓状,很乖地点点头。

玉佑樘被谢太傅这番嚣张的态度彻底惹怒了。
他坚信,饶是资历尚浅,他好歹也有多年学识,人的潜力都是靠逼出来的。
好,我逼……

闭门思过的十五天内,玉佑樘可不止是吃饭睡觉,他虽坐卧于太子宫,不动声色,但一封封亲笔所写的书信已经散布至各个幕僚手中。
他先前被千夫所指“妖言惑众”的罪行,在外人的眼中,最大帮凶便是陶府少主陶炎。于是乎,让陶炎最近低调一些,只需叫其名下商铺酒楼之中的下人,多多注意方党那些官宦的动向即可。
官员嘛,除去上早朝外,不就是应酬喝酒,或者逛逛青楼。
而这些人的名字和画像也都给了陶少主。

什么?你问我们除去上课之外几乎足不出户的娇贵太子是怎么知道这些官员长啥样的?
呃,太子本人当然没见过,甚至迄今为止都不曾见到过自己的最大劲敌——方首辅的活体。所以只能临摹太傅大人先前给他的那些名册了……
我一生都在逃避你,结果还是时时刻刻都甩不开。
玉佑樘当日临摹的时候,边膈应到不行,边自我宽慰: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

陶炎接到画像,随即展开勘察行动。
参与到勘察行动当中的还有严正白小兄弟,他与青楼名妓向来交情极好,所以呢,青楼那块自然是他负责了。

除此之外就是徐阶,杨呈和,沈宪。
沈宪,他老爹是兵部侍郎,每天都要去上早朝,最接近于皇帝陛下,也最方便弹劾。
至于其他二人,暂时还派不上用场。
因为目前主要就是为了——抓把柄!然后让沈宪他爹参上去!

弹劾谁不会,你弹我,我就弹回去咯。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

沈宪将这事告诉了他老爹,常年被方党那堆小人欺负的沈侍郎兴趣极高,跃跃欲试,表示定当为太子殿下分忧!

没过几日,早朝,兵部尚书成为了第一个耙子。
弹劾的人居然是他的下属,沈侍郎。
理由是:陛下啊,兵部尚书竟然将您赏赐给他的一块玉版革带赏给了一名妓|女。这尚书吧,虽然已经过了知命之年,但仍旧宝刀未老,有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去寻点乐子啥的,我们可以理解。但是还穿着官袍去青楼,兴起之下居然还将御赐之物赏给妓|女,这就有点不大好了吧,嗯?皇上您看是不是这样?
尚书见圣上面色愈发变味,早已冷汗涔涔,他这才想起来,昨夜里喝醉了,顺道去了趟听香阁。跟一美娇娘行云雨之事后,那小妮子把玩着玉带,吹着枕边风道,大人~~奴家要这个嘛~~然后,没有然后了,呵气若兰间,他便鬼迷心窍给了。
不想却被人抓住了把柄!

尚书握紧手中玉笏,以防止其再抖,上前一步,怒吼:“沈侍郎!你切莫信口雌黄,可有证据!”
沈侍郎好整以暇,继续参道:“那尚书大人既然声称是臣下信口雌黄,那就请大人将那玉带拿出,给大家看看?”他目光又在尚书身上绕了个圈:“咦,臣记得尚书最爱系着这条玉带的,今日怎么没系着?”
“我,我今日忘了!”尚书大人玉笏抖得愈发厉害,也不知气的还是怕的:“本官用惯了那条,今日想换一条不行吗?”
“噢,原来尚书大人连御赐之物都会用厌啊,”侍郎超常发挥,揪把柄的功夫上升至一流:“不然如此,让一位小太监回府帮大人您取来,以防止微臣诬陷,如何?”
一直饶有兴味看戏的皇帝陛下肯首,,忙叫来册公公道:“好好好,小册子,你去尚书府上瞧瞧!快去!”
目送走册公公,尚书大人眼前一黑,险些趔趄,而后忙将可怜的目光投向立于最前列的首辅。

方首辅同他对视一眼,决心还是保住这厮。
微微向前一步,参奏:“圣上,臣有一问。”
“爱卿不放直言。”皇帝在等结果,很是无聊。
“侍郎大人为沈相国之后,向来清正廉洁,更不会踏足烟花柳巷之地。为何会从青楼名妓那边得知此事?”
言下之意,实在有栽赃嫁祸的嫌疑啊!

玉佑樘料到老狐狸会来这手,早替沈侍郎备好答案。
沈侍郎此时只需将答复背出:“陛下,说来惭愧。下官府中有位下人,昨夜恰巧也去了那听香阁寻乐子,清早回来前,听到几名妓|女在大堂中放肆笑谈,其中一位正举着尚书大人送给她的玉带炫耀,说是皇帝赏的。下人很是惊疑,见那玉带不俗,恐怕真是圣上的东西,便赊重金赎回来拿给臣看。臣一看吧,不得了,还真是。至于那违反府规的下人,臣已罚他用自己的工钱来偿还玉带的赎金。”
侍郎讲到这里,微妙一笑,而后在众人视线中,慢慢从宽袖中拿出那条玉带,双手举起,朝着皇帝方向诚恳跪拜:
“微臣今日便将这天子之物归还圣上,唯恐再有他人亵渎——”

朝中方党皆是一怔,神色惊疑。
要命,这回答简直无懈可击,不光特地为皇上将东西弄了回来,还不忘罚了那去逛青楼的下人以表廉洁公正。
最重要的是,给了尚书大人……一击绝杀!

此刻,册公公也回到殿中,带回的结果自然是,没搜到。
尚书大人彻底崩溃了,双手指着面容淡定的沈侍郎:“陛下,他污蔑微臣,从微臣府中偷来玉带,刻意编造理由嫁祸于我!”
沈侍郎并不当回事,只言:“并非没有证人,只是……几位民间妓|女,难登大雅之堂。臣下即刻可派人将她们带去督察院候审,是非清白一问便知。”
“不必了,”皇帝拒绝了他的提议,而是突地侧目,看向立在第一排从头至尾都面无表情旁观的太傅大人:
“谢爱卿,不知你对此事有何见解?”
谢太傅敛了长睫,平和道:“下官人微言轻,此事还是交由陛下定夺。”
俨然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明了态度。

皇帝收回视线,轻悠悠道:“朕的年纪跟尚书爱卿差不多大,也不想过多责罚,你,致仕去吧……”
(*致仕:“还是主动辞官滚回家吧撒比”的意思)

。。

那日早朝后,沈侍郎荣升为兵部尚书,成为了兵部的新主人,自此为六部注入了一股新鲜的清流。
沉寂许久的沈家名名声大噪,朝中官员们,也将更多的目光,投向了这位当初险些被遗忘的开国功臣……沈相国的后人身上。
而方首辅长期潜伏于六部之中的势力分支,自然是被狠狠折去了一截。
据说,方首辅在家险些将刚镶的银牙咬碎。

至于沈宪,也因自己的父亲官至三品,由乙班转至甲班,成为了玉佑樘的同窗。
甲班什么概念,均是直接是保送翰林院的学生啊!

与此同时,京城烟柳之地又有一位新星冉冉升起,身价直飚万两。
这位新星一路恭送一位清隽公子至听香阁门口,一甩芳帕,含笑娇羞:“多谢严公子为奴家作诗~”
俊逸的青年微微一笑,有礼道:“不必言谢,姑娘对鄙人有助在先,为姑娘作诗也只是为了报答。”

。。

收到沈尚书回信的时候,玉佑樘恰巧是闭关的最后一日。
展开信件,信中前头一堆客气话:太子殿下果然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巴拉巴拉对沈家有恩下官携犬子不胜感激啊巴拉巴拉。
一堆废话,玉佑樘一目十行扫了下,终于找到最为重要的一句:
兵部之中的方首辅遗党不是主动致仕,便是由下官亲自委婉辞退。
不留任一。
今后太子殿下若有吩咐,下官在所不辞!

到了这里,我们的太子殿下,总算在朝堂之中开辟了自己的一点小势力——沈家势力。
虽然轻微,却也是一种不小的进步了。
至少朝中也有太子党了噢耶!

玉佑樘很是激动,自然也很仔细亲切地书写回信,信中谦虚道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沈相国在天之灵保佑明珠沈家不被蒙尘,外加对沈家的一番亲切问候及真诚祝贺。
然后,于信件最后,玉佑樘又写下一句:
当日你在朝上表现之时,太傅有何反应?
那句话,小心翼翼的,像极了小孩子做了件好事后,明明急不可耐,却又故作无谓地……在向自己的长辈摇尾邀功,求夸奖求表扬。
玉佑樘写完后,极其迅速地将那纸张叠好,塞入信封,唯恐被别人看到。

在一旁边研墨,早已偷瞄过书信的碧棠暗地里叹一口气:殿下啊,您这又是何苦呢?

当日下午,办事雷厉风行的沈大人,以为太子殿下欲看看太傅大人反应,好将此人收入太子党。非常效率且残酷地回以三字:没反应。

啪!
玉佑樘又将那回信团吧团吧,揉作一团当球一般,使劲抛了出去。
眼不见为净。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这章又是权谋 。。。是不是很无聊啊。。

今天家里来熊孩子了,我家就我房间里有网络,结果我弟弟这个熊孩子就和那个孩子都在我房间里玩电脑,中途又砸枕头又跳床的,我去,码几个字就被砸一下,受不了OTZ

本来预计能码4000的,有丰富对手戏。
实在受熊孩子影响太大,先卡在3000这里,下章上太子太傅对手菜,握拳!

今天的花式是不霸王的妹子肤白貌美胸大腰细腿长臀翘!

第十二幕

翌日,玉佑樘闭关结束,回了国子监,重新投入学习。
他今日特意着一身新绿直身,衣上二团龙补,云肩通袖膝襕纹。
明明是分外鲜亮朝气的衣裳,只因玉佑樘生得一张病态柔美的苍白面孔,愣是多出几丝淡静风雅,似清风正来兮,青荷托白莲。
玉佑樘行步向来不急不缓,一路悠悠晃过各班外头的古朴回廊……
这一身果真瞩目刺眼,惹得几个班的学子全都趴窗来瞧。
半个月不见,本以为被罚禁足思过的太子殿下会黯然灰心,却不想竟这般精神满满的重新回到众人视线之中……

“太子殿下真真生得比女子都好看!”
“咦,太子今日好像并不止带了一个宫女,还带了一个男人诶……”
“似乎是沈尚书的儿子!”
“就是他!莫不是被太子挑中了吧?”
“殿下为什么不选在下嘤嘤嘤……”

那厢,先前投帖的那些少年们还在抱头痛哭,捶胸顿足。
这边的玉佑樘已经自在地踏过了甲班门槛。
班上原先一片喧闹,瞄见他,一瞬静了下去。
作为焦点的玉佑樘倒是不慌不忙,目不斜视,坐回自个儿的专座。
沈宪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待他坐下,也不回自己位子,直直立于太子身侧,形成一道高耸无言的人墙,阻碍目光。

大家皆是愣了愣,起初太子刚来的时候,可是只带了名小宫女。这回闭关回来,势力不见衰弱,身后居然又多了位看起来分外忠心的跟班。

二皇子并未被这架势吓住,越过沈宪,一脸做作的关切神色,讥讽道:“太子皇兄,您可终于回来了,这假休得可舒适?”
碧棠笑眯眯道:“有劳二皇子殿下挂念,太子殿下自然是相当舒适,这不,您看,还多了位朋友。”
她睨了眼沈宪,沈宪不做一声,只冷冰冰点点头。
闻言,二皇子只于喉咙里低低哼了声,甩袖侧身离去,边朝后头众人道:“别看了,上课了。”

此刻,宋祭酒也步入甲班,吩咐各自归位。
沈宪这才离开玉佑樘身侧,回去自己座位。

宋祭酒首先表达了一番对于太子殿下重新归来的欢迎,然后又道,今日早课要拖延一下再上,因谢太傅公务繁忙,怕是会迟上半个时辰。
“既然,大家干等着也很枯燥,我们来学学古人风雅,写诗相互赠送吧。”
啊——下头一阵不满抗议,每回出意外状况都来赠诗这套,赠你娘亲啊!
宋祭酒为祭酒多年,伺候这帮小祖宗,早已练就厚如城墙的脸皮,不顾学生不满,自顾自从宽袖中掏出一堆毛笔,将毛笔后盖取下,演示道:
“为了多些趣味,我们将小诗塞入笔中,再将小毫赠予自己欣赏之人,你们看如何?是不是很有意思?嗯?”
下头已经愤恨到捶桌,哪里有意思啊喂!
“喔,既然诸位这般踊跃亢奋,那赶紧开始吧。”

玉佑樘支起手臂,托腮望着前头这老头。
在世足足十六载,宋祭酒是她所见过的最厚脸的人。

。。

发给玉佑樘的是一支分外精致的狼毫,末端金镶玉,莲花图样,奢华无比。
她侧头瞅了眼三皇子的,同自己这支差不多;又回头去看第二排学生的,他们被发到的毛笔末端只有玉套,没有金纹。
敢情这毛笔也有品级之分?
玉佑樘捏着小毫,把玩了片刻,散发完毕的宋祭酒宣布开始。

此间,玉佑樘心中早有既定人选,思索片刻,就着碧棠研磨好的墨水,轻轻一沾,提笔挥毫。
短短两句,极快写完。
而后他将那句诗塞进笔管,之后便一直转着笔,百无聊赖等着宋祭酒宣布赠诗。
过了大概一刻,宋祭酒一拍手,道:“好了!大家可以开始赠诗了,为防止乱,我们一人一人的来。”
宋祭酒瞄了眼太子,又道:“那便先从太子殿下开始罢。”

又一次众矢之的。
玉佑樘无奈地暗叹,缓缓起身,掉了个头,不带迟疑地,直直朝着沈宪的方向走去,尔后将那一支金毫,轻悠悠搁在了沈宪桌上。
他盯着沈宪,一双眼波色粼粼,似要望进人心湖里去。
那样真诚无暇,仿若再说:沈兄,你就收下罢。
沈宪自是受宠若惊,忙双手握笔,站直身,垂首道:“谢殿下相赠。”
玉佑樘轻拍他肩膀两下,示意不必多礼。
然后打算回头,归位。
转过身时,玉佑樘发现全班目光还黏糊在他身上——
看毛看啊,没见过太子送礼啊?
他逐一想将这些烦人的视线瞪开,边走边瞪,连扫数排……
紧接着,我们已经瞪到前排正瞪得欢快的太子殿下突地受惊一般,顿住步子,然后迅速垂脑,嗖嗖嗖三步并作两步回位。

咦,刚刚发生了什么,同窗们纷纷去循太子方才目及之处看去。
太子似乎是看到门外有什么,才突然态度大变。
众人一致将视线投往门口,却发现外头一片青空白昼,啥都没有。失落呀。

只有玉佑樘自己知道,刚才太傅大人不知为何提前到了,正立于门口,神色淡漠地朝里头望。
而玉佑樘同他目光相接的那一刹,太傅只用眼尾扫了他一下。
轻轻的,短促的,小小的一眼,无喜无怒,冷漠无情得很呐。
随即这人就收了视线,负手翩然离去。

被他这一眼一瞧,莫名的羞愤和气恼涌入头颅,玉佑樘感觉到自己的脸瞬间爆热,怕被旁人看见,只能低头。
回到座位,玉佑樘缓了好一会,才从这种情绪平息过来。

此后,谁赠诗给谁玉佑樘压根不在意,他脑中反复回放的皆是太傅刚才扫他的那一眼。
他凭什么只用眼睛的一个旮旯看我?
瞧不起我么?
我明明做了很不错的事情,还那样看我?

宋祭酒坐于前头,注视着太子殿下搁于桌面的白皙玉指,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勒紧成拳,心头不禁宽泪滚滚:
台下的诸位,你们别自顾自送啊,好歹送点毛笔给太子呀,好歹给殿下一点面子吧,太子不高兴下官要跟着倒楣啊嘤嘤……

。。

接下来,太傅大人如期而至,祭酒也得以解脱,只道一声下回我们再赠诗噢,便匆忙离去。
别再来啦,数位学生怒喊。

早课均由太傅授讲,一上午,玉佑樘都举着书,眼观鼻鼻观心心不在焉,但是就不看太傅一眼。
其间他悄悄瞄了一小下,太傅依旧面色如常,自在讲解。
不看了!玉佑樘嗖嗖拉回目光,继续眼观鼻鼻观心ing……

。。

上午的课终于熬完,玉佑樘立马收拾课本,只求能迅速离开这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地方。
沈宪也早早收完妥当,恭候太子身侧。
玉佑樘斜睨他一眼,忙在纸上写道:睿冲兄,你先回去吧,不必等我。
沈宪敛目看完那行字,点点头,相当听话地走了。
玉佑樘抬眸瞥了一会他的背影。果真将才之后啊,端的是行走如鹤,风姿翩翩。
沈宪一走,小解归来的碧棠挣扎许久,才轻声嘱托了一句:
“殿下,太傅大人让您去密道找他。”
不去!玉佑樘极速写道,力透纸背。
碧棠分外从容,继续道:“他说您上次在信中有一事求他,他可以考虑一下。”
玉佑樘:我去!

。。

历经两次被拎,玉佑樘对密道的地理位置已是相当熟悉了。
在碧棠的指导下,他很快明晰了进入密道的方法,待门一开,便躬身钻了进去。
太傅大人自然自己在那里等他了。

谢诩今日未着官袍,一袭玉色深衣,倚靠于阴暗的狭道间,画中人一般,颇有些玉树临风的味儿。
他一双眼朝着玉佑樘看过来,黑黑沉沉,眼底依旧是惯常的无谓从容,波澜不惊。
一个时辰前,玉佑樘还因这双眼愤恨不已,此刻被这样直接盯着,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默了一会,玉佑樘干巴巴道:“我来了。”
“嗯。”太傅鼻中低沉应了一声,四周静谧里,听起来很是撩人。
“碧棠说你愿意帮我。”
“那她还真是越发不会传话,”太傅站着未动:“我只说考虑一下。”
玉佑樘别过脸去:“那我走了。”
嗓音里闷着不满。
太傅大人直起身子,长眸微眯,眼光清冷:“我可以帮你,不过……”
早料到他不会轻易就答应,玉佑樘直接道:“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吧。”
“去将你送给沈宪的诗,要回来给我。”

“……”玉佑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抬眸觑了眼太傅,发现他依旧是那副面不改色淡定样,额角抽了一抽:“我都送出去了你让我再要回来?”
开什么玩笑?
对方音色平平,理所当然:“你若没送出去,我自然也不会让你要回来。”
玉佑樘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言语绕弯和奇怪思路,蹙眉问:“为什么必须要要回来?我再给你写一首一样的不就得了?”
太傅凝视着他,手指微屈,指背一下下敲着身后墙砖。
那只手股掌分明,玉白细长,但又因长年练剑积了些茧子,看着无一丝阴柔之气,煞是俊逸好看。

玉佑樘盯着那手来回敲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太傅大人淡淡道:
“他日方首辅若抓住你把柄,此诗便是你私结下臣的一项重大罪由。”
“噢,那我出去之后就让碧棠去要。”他回道。
“不行,”太傅将手回袖中:“亲自去要。”

。。

当日下午课间,沈宪接到太子的一张字条:呃,睿冲兄,早上那诗写的不大好,可以先还给我吗?我再给你认真写一首。
蓝衣青年忙不迭回复道:不,殿下的诗很好,很真挚,下官非常喜欢。
玉佑樘:给我吧,本宫真的觉得写得太过俗气,良心不安。
沈宪:殿下,委实不必,在下自小偏好习武,殿下|体恤微臣,特意写了一句通俗易懂的诗词赠与,微臣岂敢嫌弃?
玉佑樘:求你了,给我吧,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TAT
沈宪:……那好罢。

玉佑樘总算拿回了那支狼毫,忙遣碧棠送了过去。

。。

傍晚,夕照宫闱,于文渊阁中办公的谢太傅得到了这只狼毫。
他搁下手中折子,掀了后头的金套,将笔管中的卷纸轴小心取出,而后再小心展开。
嗯,一句诗:
“同是天涯沦落人,记得请我吃刺参。”
太傅:……

。。

三日后,玉佑樘在太子宫中逗白猫,有个小太监突然来报:
“太子殿下,外头有位宫人说,有样东西要交给殿下。”
玉佑樘将猫放回地面,问道:“什么东西?”
“奴才问了下,似乎是……一煲清炖刺参鸡汤!”
玉佑樘眼睛一亮:“可是沈尚书沈大人托人送来的?”
“不是也,那小宫女告诉奴才,说是太傅大人托她送来的。”

“………………………………噢。”
作者有话要说:*祭酒:相当于我们现在的学校校长
刺参:海参的一种

文下有一个姑娘老说,看文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老把太傅脑补成笑傲江湖岳不群的样子OTZ,看的很不爽……于是我默默去网络上找来一张图,是古剑1的一张同人图,曲宅宅画的——那个……大家适当脑补一下,将该张图片中的男性的白毛脑补成黑毛,大概就是太傅的样子了。
希望大家看文愉快!避免不必要的膈应么么哒!

 

------感谢美人儿赏赐的霸王票么么哒3---

石头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8-29 09: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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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榜分外凶残,爬榜中,恳请诸位动动小指头,留个言撒个花再收藏下本文啥的,也就耽误您几秒的时间嘛><

第十三幕

没过几日,太子宫迎来了一位从未见过的女官——
她来自二十四司,虽说只官至六品,却是一个相当大的大贵客。
因为这位女官为整个太子宫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皇帝陛下特意派她来为太子量身,因为接下来司衣司就要开始着手制作用于册封大典的皇太子冕服。
都开始做衣服了嘛,也就意味着……
玉佑樘为太子一事,已成定局。

这个消息也很快遍布后宫和朝堂,早朝前,谢太傅不急不缓往大殿走,一路上,耳畔皆是同僚们对于此事的议论。
往日可不是这种情形,以往上朝之前,官员们都会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扎堆,互相恭维着“哎,张大人今日胡须分外好看呐”“哪有哪有,明明是王大人您的更为飘逸卓绝唷”。

大梁朝男儿流行蓄须,谁胡须长得长、长得好便是美男子美髯公。
太傅大人并未入此潮流。
他五官原本就生得极为深刻,就算不蓄胡须,也丝毫不显娘气。
所以,每每太傅大人途径这些逢源之辈身侧的时候,这几人瞅见他,立马就噤了声——
因为这世间,也有男子根本无需刻意蓄须,干净英朗的面孔也能甩他们二十条街不止。

今日的太傅大人,着装一如既往,一袭朱色常服,腰系上品玉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