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没回复,景胜依旧给她发了消息。
他问她:吃完了吗?
三分钟之前的。
她突然留意到了景胜的头像,点开大图,一只黄澄澄的不晓得是猫是狗的卡通畜生,怀中紧抱着一条花鱼,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大。
什么时候换上的,她一直没有发觉。
不知是何种力量的驱导,于知乐点开了他的朋友圈,想看看她从所未见,也不曾期盼过的那一部分人的生活。
有人生来立云端,有人生来堕尘泥。景胜无疑是前者。
他果不其然地分享了年夜饭,还有全家福。
气派的背景,暖色的光线,一家老少,气色俱佳。
景胜是笑得最开心的那个,恨不得把每颗牙都曝光在镜头里。
他还抬了两只手臂,就着脑袋,比了个心,在一群端站微笑的中老年之中,很是格格不入。
年轻男人给这条状态配了字:你可以看不到我,但你必须要看到这颗心。
于知乐当然清楚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她不会自作多情,但她也做不到心安理得。
她继续往下翻看,无非是他的生活。
他喜欢摇滚,朋友圈里分享了许多这个类型的歌;
他喜欢旅游,几乎每个季度都会去一个国家,火山,极光,大海,岛屿和平原;他还有许多朋友,大合照里,他总是笑得最灿烂、动作最耍宝的那个。
于知乐知道她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人,但快速翻看着一张张照片,她觉得自己仿佛也短暂的停留了在那里,弹指间,也在经历着这一幕幕梦境般,不可思议的人生。愉悦之余,她心头的那一簇蔫了的枯草,如饱浸雨珠,一点点伸展了茎叶。
就在她看得愈发舒心的时候,润物细无声的来源,屏幕一暗,突然来了电话。
于知乐怔忪了一下,扫了眼“景胜”的大名,犹豫两秒,还是将它接起。
“于知乐!”对面兴奋得像只振翅高呼的雄雀。
于知乐回:“嗯。”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啊?”他问,气喘吁吁的,像刚游完一千米。
“找我干嘛?”于知乐直奔主题。
“你那边怎么静悄悄的啊。”不得不说,这小子对人类情绪和环境的灵敏度是有点高。
于知乐留神听了会他那边,说:“你不也是么。”
“我在阁楼上啊,”景胜说:“一路冲刺,站在我家最高的窗户,看看能不能看到陈坊。”
“看到了吗?”
“没有,太矮了,这破房子。”
女人不再言语。
一段沉默,景胜突然试探性开口:“鸡年大吉?”
“大鸡大利?”他又说。
“我在说什么东西啊,”他马上否定自己,正了正音色:“其实我就想说……”
“我想你。”
“嗯,是啊,”他在确认,一遍遍加重口气:“想你了,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啊,想死了,想疯了,我怎么会这么想你?”
面对他这种唱片卡壳一般不断重播的鬼畜表白方式,于知乐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容忽视的蜜意。
“你在家吗?”景胜突然问。
于知乐骗他:“在家。”
景胜笑着应了:“那好,我现在去陈坊,今天路上肯定没交警。”
于知乐心一惊:“干什么?”
“见你啊,”景胜答得毫无压力:“我想跟你一起跨年。”
于知乐拒绝:“老实点,待家里,”顿了顿:“跟你父母在一起。”
“我都和他们待了几个小时了,”景胜哀嚎:“我好几天都没见你一面,看你一眼,这能比吗——?”
“不然咱俩视频?”景胜提议。
“不行。”
“这不行那不行,我能怎样?”
“不能怎么样。”
“在家等我,”景胜似乎真的铁了心:“我现在就下楼拿车钥匙。”
于知乐:“……”
原来人可以冲动到这种程度,她算是见识了。
“不开玩笑?”她隐约听到了男人蹬蹬下楼的声音。
“不开玩笑,”景胜语气里满是笃定:“给我三十分钟。要不要带点烟火棒?”
他完全陷入了全身心的跨年计划安排之中。
于知乐没办法了,拿出长辈要挟:“你要见我父母吗?”
“啊?”景胜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来找我,我父母都在家,你过来干什么?见家长啊?”她调侃的口吻也冽然如风。
“没事!我长这么年轻帅气,我是弟弟朋友,找弟弟玩。”他笑嘻嘻。
“……”这个赖皮东西。
无奈他如此感情用事……于知乐只能搬出最后杀手锏,坦白一切:“景胜,我不在家。”
“那你在哪?”男人倏然激动:“你大年夜的想跑哪去?”
“我在外面,”于知乐择选着措辞,像尽量把今晚的事,以最不在意的口吻,最轻描淡写的方式陈述出去:“和我爸有一点不愉快,所以我暂时没在家里。”
“他把你赶出家门了?”景胜在家庭伦理方面的编剧能力突破天际。
“不是,我自己出来的,”于知乐回:“一会就回去。”
“在哪?”景胜说:“我去找你。”
“外面。”
“哪啊!”景胜已经有些急躁。
“我说了我会回去。”
“行。”景胜突地挂了电话。
发脾气了?
把手机举高,看着上面莫名结束的通话界面,于知乐不明所以然。
但下一秒,微信上,景胜突然发来一个定位,要她共享实时位置。
于知乐没有按进去。
对面男人心急如焚:“人呢?”
“在哪?”
“告诉我啊。”
“不告诉我我就满城找了。”
“找一夜,从除夕找到元宵。”
于知乐仍旧没有搭理他。
这瓜小子还在微信里唧唧喳喳:“我出发了。”
“[图片]”——车里中控台方向盘照片。
“走了。”
“我要去找你了。”
“挨家挨户找。”
他喋喋不休地甩出了一堆暴躁的气话,又扔来了自个儿的实时位置,告诉她自己真的出发,义不容辞地要去找她。
神经。
哪来的执念。
于知乐无法感同身受,但她也难以忽视。
也许是今夜的纷杂情绪,削没了她的往昔脾性,致使她意志力薄弱,又或者她也厌烦了没完没了的、一个人付出和担当的日子,她开始有所求,期望有人待在她身边,她也想寻找和拥有,生活在对她好的一点理由和借口,一点明亮,一点花香,一丁点就行。
当她还在为猝然生出的脆弱而胆战心惊时,于知乐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地点下了那个共享,告诉对面她在哪。
“在那等着!”
景胜大概已经离家出门,气势汹汹地给她发来了语音。
——
于知乐从床上坐起身,后知后觉地捕捉了一点,来自体内深处的忐忑。
因为景胜的即将到来。
这股紧张感,原来很小,却在她发现这个念头后,加倍胀大。
她不断快起来的心率,就是最为直观的体现。
于知乐下了床,暖气在吹,她拎起床上的大衣想穿,但终究没这么做,只顺手摸了摸口袋。
她记得里面装了一盒烟,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于知乐把烟盒取出来,抽了一根燃上,而后轻轻浅浅地,吸了一口。
奶白的雾气,缭绕着往上升。
若说酒壮怂人胆,饭涨穷人气,那于她而言,便是烟平衰人怨。
于知乐靠坐到矮柜上,微曲着一只腿,贴身的毛衣绘出了她妙曼的胸线与腰身。
这一切,沉沌在烟气里,有迷蒙的妩媚。
半根烟还未抽到,手边电话响了。
于知乐接起来。
“我到了!”第一次听到,人的话里都能存有山高水远风尘仆仆的气息:“几楼,哪个房间?”
于知乐走到门边,拿出房卡看了眼,又在房间将陷黑暗前,放回卡座,接着才报给他具体的数字。
她索性没再走回去,一手夹在烟,一手抽出防盗链,停在门内等他来。
景胜上楼比她想象中快,没一会,她就听见有人叩了两下门,叫她名字。
于知乐顿在那,片刻便拧下了把手。
一开门,本来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景胜,顿时被屋内烟味呛了个够本。
“咳,咳,”他狂拍胸口:“我,咳,靠,你怎么在抽烟啊。”
于知乐没有搭腔,只是看着他,看他来时的样子。他真的很急,瞧得出经过了一段狂奔,因为刘海都散到两边,还来不及整理。
她在门内,他在门外,隔着一道贴脚线,可她并不那么想和他划清界限了。
景胜缓了一会,抬头对上女人的视线。她目光很深,像阴天难测的海。
对望了一两秒,于知乐回神,转身领着他往里走。
景胜拎着两袋不知道什么东西,跟在后边吐槽:“你就住这鬼地方?你离家出走也住好点的酒店行吧,明天都过年了。”
于知乐没理会,把床上的大衣拿上,找衣架挂到了一旁。
单人间,只有一张椅子,她把转椅推过去,示意他坐。
景胜没忙着坐,问:“你坐哪。”
于知乐下巴示意,她坐床,她也问:“不然你坐床。”
景胜看了她两眼,他第一次见到她没穿着那种冷暗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保护壳一样的外套,只身着白色毛衣,像毛丹露出了温软甜美的果肉。
他故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还是不要了,千万不能让我上床。”
“……”于知乐斜着脸,瞄了他一眼,坐回床边。
指间的烟,还燃着。
景胜把椅子往她面前挪近了一些,在她正斜方,几乎挨靠着的地方。
他开始翻自己手中的一只袋子:“我给你带了好多吃的,你喝这个吗?”
一罐不知是什么牌子的进口奶。
“居然还热的!”
“这个巧克力很好吃,”他又殷切地开了一个抹茶色的盒子:“生巧。”
“你不想吃甜的还有咸的,这什么,鱼片吗?”有的零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还在往外拽,不时又发现新大陆般,眼睛一亮地推荐:“这、这个,巨浪大切薯片,特别脆特别香。”
热情地自说自话了一会,见于知乐兴趣并不大,景胜也不恼,一一放回去,懒懒勾着唇角,看她:“全是我老姨买的,她还把我当小孩。我已经不吃这些东西了,反正全拿来给你。”
于知乐安静地注视着他,并不说话,末了,又吸了口烟,让一缕轻烟袅袅飘晃在他俩中间。
景胜也不再提食物的事,转着手里一听饮料罐,只说:“别抽烟了。”
“虽然你抽烟的样子……是美。”后面两句,声音痴长了一些。
于知乐把烟掐了,抛到纸篓里:“我不想吃东西。”
“那就不吃。”景胜把手里最后一样东西揣回袋子,并把它丢去了脚边,再抬首望于知乐时,他乌漆墨黑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亮:“我陪你说话?给你讲段子?要不我们去楼下放烟火?我也带了。”
他滔滔不绝地提出建议,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逗她开心。
“我也不想说话。”于知乐说。
“……”景胜噤声。
不高兴吃,也不乐意聊天,嘴巴这东西,总要干点儿别的,于知乐望进他眼底,淡淡问:“接吻吗?”
先是愣了一下,在刹那,景胜惊诧地瞪大了眼。
同一个瞬间,于知乐往前送出上身,吻了面前的男人。
倘若此刻,灵魂出窍,她可以看见自己,她想,她亲他时,定是飞蛾扑火的姿势。

第三十二杯

没有只亲一下,男人的嘴比想象中温, 且软,她伸出了舌尖, 灵活湿濡,往他唇缝里挤。
景胜胸膛急剧起伏,顷刻间,只能倒吸冷气。
他还在惊异,眼前的女人,已经闭上了眼, 近在咫尺的睫毛,像是黑色蝴蝶半透的羽。
景胜坐得很低,却仿佛身处高原。他在窒息,心室骤缩成紧紧的一团,又疼又烫。
这女的在亲他?
根本来不及想, 来不及反应。
察觉到了景胜的僵硬,于知乐睁眼,只隔分厘地看他。她眼底有烁动的光, 像勾着人往下栽的湖。
“不想亲我么。”她问他。
景胜的魂快被这一句微沉的气音震裂, 他当即抚住她半边脸, 扯回来,继续亲吻她,亲吻这个总是出乎意料,总让他大起大落的女人。
舌头相缠,他控制不住地吮吸她,迫占她口腔的每一处,甚至不想给自己,也给她一点换气的空隙。
烟草的味道是窸窸窜走的火引,双方的呼吸,在加沉,变重。
最可怕的是,眼下的女人,根本不想去掩饰这一切,放轻她的喘息。她一点都不害羞,也无矜持,完完全全,坦坦荡荡地,对他展示了此时的放纵。
她纤细的手臂,如白蛇般,游过去,绞住了他脖颈。这个情不自禁的动作无疑致死,景胜坐不住了,松了口,起身侵到床边,把她往上提,让她完全贴紧了自己。
于知乐还勾着他,任由他咬她下唇,一下一下,虚走在她脸上的呼吸,火舌般若即若离地过着,把她肌肤烫出了红。
腰上的手在收紧,她感受到了他在升温的身体,属于男人的身体。
景胜气息极重,停在她耳垂,他在死而复生的当口,寻回了一星半点的清爽笑意:“于知乐,我是禽兽,我现在只想……”
他沉沉地深吸:“……只想干你。”
“什么禽兽?”于知乐失笑,发自内心:“你微信头像那种?”
“……”
“对啊,没错,就那种。”景胜同意并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把女人压到了床,欺身而上,直直看紧她眼睛,将笑未笑:“我就是狗。”
他至清至纯的眸里,放着浓浓情意,他的目光咬住她不放:“我是于知乐的狗。”
闻言,于知乐哼然一笑。她平躺着,胸线急促迭动,也一眨不眨:“原来你头像是狗。““嗯,还是条奇怪的狗,跟别的狗不一样,疯狗,就喜欢吃鱼。”说完他又去啃她的嘴唇,她的脖子,她的耳根,要吃光他心爱的女人。
他伏着在她身上,激烈的深吻让他们不自觉蹭动,被子也被相叠的躯体搅乱。
忘情的口舌角逐,于知乐再一次拥紧了这个男人。
也许她真成了什么千年的蛇妖,只有冰冷的血管,和戒备的肉.体,景胜身上有她需索的热量,他像要把她按进胸口一般回应她的时候,她感到她心里的元丹,正在被唤醒,它隐隐约约亮了起来,是从他那里,引渡过来的,无比赤忱的,宛若奇迹一般的光芒。
情难自控,景胜捧着她脸,不断亲她。另一手,也伸进了她毛衣,沿着细滑的腰,寸寸往上抚摸。
他发现,她都没穿内衣,途中只有胸衣的扣带造成了可以视而不见的障碍。她的身体很灵,并非一般的温香软玉,是一种柔韧的灵性。
……
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往上推,于知乐搭在男人颈后的手,轻拍了下:“景胜。”
她喉咙发哑,被他汲走的,不止氧气,还有津液。
“嗯。”他揉压着她胸脯,手在摸索她背脊的搭扣。
于知乐说:“不做了。”
“……”
“我没打算做。”尽管她就把他卡在了腿间,面庞潮红,像是已经准备好,他手持钥匙,她也对他打开了自己的私宅。
“……”
景胜撑起了上身,情.欲是酒,他眼睛也跟醉了一样湿润:“为什么不做了?”
于知乐松了手,转而摸摸他脸:“我没想好。”
“做.爱还要想?想做就做了。”
于知乐微微笑:“要想,对你要想。”
“什么意思?”
“就是现在先不做的意思。”
“……好吧。”男人翻了个身,从她上面下来,仰到她左侧。他没脱掉一件衣服,身上早已大汗淋漓。
“欠着。”他咬牙切齿,顺便给自己台阶下。
于知乐把毛衣拉好,也躺着,和景胜在同一个平面,同一张床上。
良久无言,呼吸逐渐稳定,景胜坐起来,偏头垂眼看她:“你心情好了吧?”
于知乐瞥他一眼:“好了,”她又加了句感激:“谢谢你。”
景胜回头,看向窗户的方向,呵了一声,再过来瞧她时,脸上似笑非笑,似恼非恼:“于知乐,你真他妈把我当狗。”
于知乐不回避他的视线:“我没和狗接吻的怪癖。”
得到了心喜的答案,景胜马上笑了,他撑着床,又弯身去亲了她嘴唇一下,跟闪过去的光似的,很快。
再然后,他又吻了吻她鼻侧的小痣,他喜欢的地方。
他对她说:“我还想亲你。”
于知乐唇角仍有舒适的弧度:“亲我什么感觉?”
“死的感觉。”
“那为什么还要亲。”
“再死一次,死无穷次。”
“呵……”她轻轻笑,傻小子。
——
景胜留在这过了夜,零点之前,他们一起去了楼下。
景胜点燃了她手里细细的一根焰火棒,任凭它们扑飒飒轻响,怒放。
闪着光的花,瞬间映亮了女人的面庞和瞳孔。她已经不再像少女那般高举摇晃,手舞足蹈,好像自己是个小仙女,她只静静地立着,浅浅地笑,冰清玉洁得宛若今年迟迟未来的雪。
景胜也点着了自己手里的,但目光依旧舍不得从于知乐脸上离开。她那么美,似是故人来,曾几何时,她出现在他梦里。
丁酉年已至,千家万户,争先恐后,以焰火迎新春。
天空在轰隆嘈杂里,有如明昼,此间万物,也仿佛焕然一新。
回了房间,简单洗漱,两人睡到了同一个被窝里。
于知乐靠在床头,玩着手游,景胜接了两通电话,随便敷衍两句挂断,就回头瞧身边的女人。
看着,看着……他先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刮了刮下唇,想制止那些古怪微妙的笑意:“于知乐,好怪啊,你觉得怪吗?”
于知乐抬眼,面色淡然:“怎么了?”
景胜两手搭额,有难消化的欣喜,也有不适应的抓狂:“不知道,我们要睡一张床!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于知乐回得很是简单干脆:“……不然你睡地上?”
年轻男人闷头钻进被窝,瓮声瓮气,死守堡垒:“我就要在你旁边!”
等关了灯,于知乐也合被躺下。
她喜欢右侧卧,微曲着身,这个姿势,刚好背对着景胜。
她感觉男人凑近了,手臂搭住了她腰身,他在身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要求:“对着我。”
于知乐:“干什么?”
“你对着我睡啊,”景胜加上理由:“别背对我,我要看着你进入梦乡。”
“不喜欢,”于知乐道明理由:“你喜欢呼吸对方的二氧化碳?”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景胜哑口无言,怔了好半天才回:“中学化学学得不错嘛,知道的挺多。”
所以,他也不再对她有所要求了。
只是自己靠了上去,胸膛密实地贴着她后背。
景胜以为自己会很激动,精.虫上脑,夜不能寐。但没有,他只觉得,这女人好瘦啊,就像上次坐在她车后抱住她一样。只是这次隔着的衣料没那么厚了,景胜能清楚感知到于知乐脊椎的骨节,就在她身体上,像镶了一条神圣的佛珠。
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在她平和的体温里,呼吸里,他仿佛找到了皈依。
——
翌日,生物钟的缘故,于知乐一早先醒了。
她睁开眼,发现昨晚执意背向而眠的自己,一觉起来,却完全面朝着景胜。
他还在睡,气息均匀稳妥,一会还咂了咂嘴。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六岁时,第一次在妈妈臂弯的襁褓里,所见到的弟弟,那会他还是个出生不久的小婴孩。
这几年,她很少被什么感动,尤其年纪渐长,能触动的她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
这几年,她一直在努力挽回着本该属于自己的,活着的尊严,这是用钱才能实现的,不停奔波,很疲惫,很煎熬,并且需要日以继夜的堆砌。
现在连她自己也不相信,但她的心脏已经在这么说了,景胜是她生平所见过的最可爱的男人。
哦不,人。最可爱的人。
她认为他可爱,可能是已经摸懂了他,又可能还没搞清楚。但昨晚,她已经再三确认过了,她需要爱情,需要关怀,需要这样一个可爱的人。她也知道他的身份,她与他之间有难以形容的天差地别,但没关系,无所谓,她根本没想过要什么结果,景胜说要和她结婚,在她听来就像个虚假的童话,动人的笑话。
她也知道,有一辆破旧的公交车必然要重新载上她,接着走剩余的路,风吹雨打,坑坑洼洼。
那么,就在这个站台,雨后的日光刚好照射在长凳上,就让她安静地坐一会。这时候,一个人也走了过来,他坐到了她旁边,他握住她的手,和她说话,告诉她,他爱她。
这个人,就是正在她眼前,熟睡着的可爱男人。
——
景胜醒来的时候,拱了拱被子。
和瞌睡虫战斗的过程中,右眼不经意开了一道缝,瞄到枕畔已经空无一人,景胜秒醒,飞快地从被子里坐起来。
他环视房间一圈,眉头紧蹙,有些绝望。
他发誓他第一次住这么破烂不堪的酒店。他还发现,在这里,有关于知乐的东西已经消失殆尽,只有她的烟盒子还留在矮柜上。
心里慌得不行,景胜一边手忙脚乱地套毛衣长裤,一边拿出手机,飞快找到了于知乐电话,拨出去。
一次,
两次,
三次,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日了,景胜暴跳如雷,想摔手机,都没睡上一觉就把他甩了?还把他一个人扔酒店?有必要这么丧心病狂?
景胜瘫回转椅,烦躁地颠着腿。他拼命劝自己耐下性子,想想昨晚他到底哪里表现不好,才导致今早这样的结果。
妈的,就接了个吻,摸了个胸,其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这是最气的。
就在此刻,过道尽头,忽然传来了叩门声。
她回来了?
景胜心口一动,低头想趿拖鞋,但这种垃圾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最几把难穿,他放弃了,一只脚赤着,直接奔去了房门口。
把门打开。
于知乐就站在外面,绷了半天的心完全放下,上身也一下子软散。
“你去哪了啊?”景胜暴躁问。
于知乐疑惑地看着他,掂了掂手里的纸袋:“买早饭,找了很远。”
“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已经到楼下,懒得接了。”于知乐面色清淡,不懂他为什么一脸弥久不散褪的恨意。
下一秒,景胜如同失散几十年,才重逢复得一般,忽然托住她一边手肘,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他紧紧拥着她,闷着声,说出他的全部想法,唯独不敢说怕失去她:“你去哪先告诉我一声行吗?”
“别乱跑啊。”
“老子醒过来看不到你要急死了。”
……
任由他抱着,于知乐也不由抬高了那只,没有拿东西的手,迟疑少许,还是覆了他背上。
她的两瓣唇,小幅度动了动,终究发出了心里的声音:
“景胜,我们在一起试试吧?”
……
……
四周死寂,圈着她的男人,他的四肢,他全身上下,都在顷刻间僵得不像话。
但十几秒后,他给出了最真挚的回应。
“我醒了吗?”耳边还是景胜困惑怀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