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最后一次。”
夏琋没了声音,因为他说得很决绝,相当决绝。像告诫,也像临别,把写着“决定权”的匕首硬塞到她手里,逼问她要不要割断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根交集。他不给她任何喘息的空隙、挽回的余地。
当她还在为自己那些伤在他皮毛之上的、小小的狠历刀片而沾沾自喜的时候,易臻早已押上全部,孤注一掷。
也是这一刻,夏琋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和易臻,都在借鉴彼此的方式,相互刺激和折磨——她学到了他的冷硬,他对她赌上了自己,他们失去了自我,变成了对方,只为推动这段感情的持续发展,又或者,能够撇清关系。
从此不再见面。
夏琋凝望着易臻,他还是那个样子,她喜欢又讨厌的样子。
她鼻头发酸,突然有点难过。
难过于,他俩之间,明明有着一场尔虞我诈、精彩绝伦的开场,可发展到现在,他们应付彼此的方式竟变得这样怪异而拙劣,就和所有差劲、幼稚、愚蠢、濒临诀别的小情侣一样,荒唐可笑。
她义无反顾说着要离开的时候,其实就是最离不开他的时候。
她引起为傲的洒脱,也根本不是洒脱,只是为了看他低头和挽留。
到底是易臻在逼她,还是她在逼易臻,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了。
可不应该是这样。
如果易臻要聊,那她应该坐下,与他面对面,餐桌上摆着high tea。她要优雅得像个王后,细细聆听。
合则聚,不合则散。
一段关系,如果真的走不下去,最漂亮体面的方式,也是善始善终,大度分离,你若无情我便休。
而非被这样压着,衣衫凌乱,把自己演绎成一个满脸抵触和不屈的贞洁烈女。
这是生活,不是要角逐奥斯卡小金人的电影。
这是爱情,是血肉交缠和灵魂激撞,是运筹帷幄也方寸大乱,是居心叵测又襟怀坦白,是如漆似胶亦两败俱伤,是义无反顾且进退两难,不是为了区分出枪手猎物,赢家弱者,并因此争得头破血流的战争游戏。
为什么要把胜负看得那样重呢。
夏琋也不懂了,她神色逐渐疑惑,又徐徐回到了清明。她望向易臻说:“你起来。”
易臻不做迟疑地直起上身,站回了地面。
他想拉夏琋起来,却被后者推拒开了,她自己坐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抬头看他:“我想好了。”
“嗯。”他听着,也应着。
“你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跟我见面,对吗?”夏琋问。
“嗯。”
夏琋也站起身,拉好包带,扬起嘴唇,冷哼了声:“好啊,不见就不见。”
她撂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也是这句话,像忽然覆盖过来的玻璃罩子,易臻眼底的烛火,倏地一下,全熄灭了。
一片晦暗。
快到门口时,夏琋突然停下了。
下一刻,她调过头,又快步折了回来。
她停到易臻面前,神色懒散,口气透着一股不耐烦:“给你五分钟,全部说清楚。”
这女人……易臻哑然失笑,大石块落地,几乎呵笑出声。
他快被她阴晴不定的态度玩出心肌梗塞。
他早应该猜到,她是当头一棒,也是小仙女的魔法杖,弄这些把戏,她最在行。他刚才就应该把她好好干一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跟他来这个?
心里再忿忿难平,易臻还是挑起唇角,整理出正式而平和的态度,回她:“好,五分钟就五分钟。”
**
夏琋倒了两杯冷开水,如她所想,和易臻对面而坐,来一次真正的谈判。
夏琋问:“从哪开始?”
易臻:“你来问吧,你想知道的,我一五一十回答。”
夏琋花了十几秒钟理清思绪:“先是陆清漪,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谈了多久?”
“大二认识,相处九年。”
“你追她的?”
“算是。”
“你以前很喜欢她么。”
“你以前不喜欢你前男友吗?”
“……不准反问我,现在无条件回答所有问题的人是你。”
“我对每一段感情都是用心的。”
夏琋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里有点酸楚又有点甜意:“那你以前对陆清漪的喜欢,和现在对我的喜欢,哪个更深一点。”
“不好比较。”
“……为什么??”
“我和陆清漪恋爱的时候,还没认识你;可我现在跟你在一起,我对她的感情就是零。”
“……我们已经分手了,现在不在一起,好吗?”她还在强调这个。
“好。”
“继续,你什么时候和她分手的?”
“四月二十三号。”
“为什么她和我说没给过你回应?你没同意分手。”
这个问题,似乎折腾了易臻无数回,以至于一提起来他就会条件反射式的不胜其烦。
他拿出手机,蹙眉调了会,然后直接推到夏琋面前:“这是她那天发给我的分手邮件,你会回复这样的内容么。”
夏琋仔细阅完,呃,不太好说,如果她EX给她发这样明明自己出轨还特嚣张地说——“并不是为了征得你同意”的讯息,她肯定也不会回应,因为显得自己特傻比。
更别提易臻这样自傲的人了。
当然,还有个可能,她会上门把那对奸夫淫妇撕一顿,砸烂他们的安乐窝。
“呵。”夏琋突然笑了。
“笑什么。”
“笑你惨啊,被女人甩了两次,真惨。”
“是挺惨,还要被第二个像犯人一样审问。”
易臻轻描淡写、状似开玩笑的话语,让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些许。
“好了,五分钟,快点!”夏琋催促着,瞬间按到手机主页,她发现易臻的壁纸竟然还是他俩的情侣装合影,不禁一愣,然后视若无睹地推了回来。
易臻问她:“这是分手了吧?”
“勉强算,”夏琋嘴犟:“但你应该给点反应,起码告诉她你看过。”
“虽然没有特意回复,但我确认回执了。”
“……”所以陆清漪完全在欺骗她?把她耍得团团转?
“这个问题可以过了?”
“嗯,”夏琋端起水杯,抿了口茶:“然后关于米娅。”
她问:“你和陆清漪,为什么要领养小孩?”
易臻:“她高二那年出了车祸,盆骨损伤导致子宫受伤严重,做了子宫全切手术。”
“……”夏琋有些诧异,耳膜嗡了一下,鸡皮疙瘩全体起立。她知道子宫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和她恋爱时不知道么?”
“大四毕业前,她向我坦白这一情况,认为对不起我,打算和我分手。”
“你就去和她领养小孩了?用行动证明你的不离不弃?”
易臻静默少顷:“嗯。”
“你爸妈同意?”
“我已经几年没回家了。”
“……你可真爱她啊。”夏琋有些吃味。
易臻并不想在她阴阳怪气的情绪上浪费时间,直奔主题:“研一那会,我和陆清漪去了趟星恒福利院,认识了米娅。”
“米娅现在很大了吧。”
“17岁。”
“为什么要选岁数这么大的小孩啊?”
“很简单,我们那会还是学生,学业繁重,并且有出国打算,无法接受一个时刻需要照料陪伴的婴孩或者幼童。米娅当时十岁,十岁的孩子,已经有了心智和学习能力,能独立思考,行为也较为稳定。陆清漪说她有眼缘,我就选了米娅,好提前在这几年里适时地培养感情,等到三十周岁或者婚后正式办理领养手续。”
夏琋想到了米娅的Lo装,游戏,易臻车里的音乐,还有那次漫展的偶遇……
以上种种,完全可以看出米娅的受宠程度。
“你也喜欢米娅吧?”她问。
“没感情肯定是假的,”易臻呼了口气,望向对面的女人:“但和你确立关系后,我就开始考虑给米娅找最好的后路,并且不想让你知道她。”
“为什么啊。”
“她和你没关系。”
“就这个原因?”
“嗯,她只是我手里的难题。”
“易臻,你发现了吗,你怪不了任何人,全是你活该,”听到这,夏琋迫不及待地想把一切因果赤裸裸地挖给他看:“你太有责任感了,有责任感的过了头,结果到最后自己都弄得一团糟。”
夏琋真有些想笑,对,讽刺的笑一笑对面这个人,如果他不那么一意孤行一腔孤勇,偏要凭着一己之力扛下一切……
如果他表现出一丝丝的推诿,对她有一丁点的示弱和分担——
他们的关系,都不至于恶化到如此地步。
易臻没说话,有些东西他始终固执己见,不想附议。
“米娅前几天来我微博找过我,”夏琋想到在小女孩微博上看过的那些内容和评论,因此也更加笃信,此刻易臻对她所阐明的一切都是真的,她问易臻:“她是你指使的吗?”
男人颔首:“是我指使的。”
夏琋立刻打脸:“才不是你指使的。”
易臻轻笑,默认不语。他在想,他和夏琋的这两个多月,并没有白处。
“你和陆清漪就那么分了,米娅怎么办,我觉得她还挺可爱的,”夏琋眼光渺茫:“小孩是无辜的,你和陆清漪太草率了。”
“年轻气盛吧,以为一切顺利,没想太多后顾之忧,”易臻神情肃然,口气也有些发涩,仿佛在努力找一个能让夏琋接受、也能说服自己的理由:“米娅这个小孩,很快就要成年了。再过几年,她都和你差不多大了。”
夏琋凝视着对面的男人,他平铺直叙,罕见地对她敞开心扉,并且不做保留地将一些线条,一些轮廓,渐渐往她的心墙上描绘和勾勒。
她似乎已经能脑补出他二十多岁的样子,以及那些一页页翻过去的图像,她不曾参与过的青稚年华。
夏琋突然想起陆清漪对她妈妈的那番说辞,心口升腾起一股无名火,也学起这女人告状:“你知道陆清漪私自来找过你吗?我妈那天过来,她还跟我妈说她是你在国外的女朋友。”
易臻淡着声,回了句与重点毫不相关的话:“没想到你分手了还对我这么关注。”
夏琋心跳漏拍,回斥道:“……是我妈告诉我的好吗??又不是我想知道的。我只是同情你,觉得你很可笑,瞎了眼一样,喜欢这种女人这么多年。”
她本以为易臻会为立刻自己辩驳什么,以证实当初的自己眼光不赖。可他没有,只郑重认同道:“嗯,我三个多月前才恢复视力。”
夏琋:“……”
怎么办,她一点都不生气了,她在心里竭力刮着火石,还想要烧出点东西来,可不行,她试了好多遍,什么都引不燃。
她只能摆摆嘴巴上的气势:“你以为你说一两句讨好我的好听话,我就会跟你复合吗?”
易臻回:”我从未这样认为,只是过来把话说清楚。”
“好了,我也听完了,估计都不止五分钟了,对你够宽容了吧,”夏琋再次起身,抓起旁边椅子上的包:“我现在要出门,毕竟楼下有人在等。”
易臻跟过去,拉住她小臂,迫使她回头看他:“真不考虑回来?”
“回哪,回你身边吗?”
“嗯。”他不假思索。
“你做梦,”夏琋昂着头看他,像只意气风发的小花孔雀:“轻易放跑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回去?”
易臻扣着她手腕,不容置喙:“那不要去见别的男人。”
夏琋困惑眨眼:“我去见一位追求者,跟他吃饭,为什么还要得到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的同意?”
易臻似乎已经摸透了她矫揉造作到无极限的往昔风范,而且甘愿陪她作:“行,你告诉我,怎么样你才不会去见别人?”
“你也追我啊,追到手,你就有资格提要求了,大家公平竞争。”她歪着头,看似打商量,实则是引诱。
“其实不公平,夏琋,你喜欢我。”易臻说得十拿九稳。
夏琋真真在心里要笑得直不起腰,她冲他挑了挑眉:“这么自信啊,那我只给你两周。两周内,如果你没追到我,我们真的不要再见了,这个提议不错吧。”

第53章

夏琋坐在江舟车里,望着窗外徐徐跑过的街景。
七月底的太阳一天比一天热辣,整个宁市像烧透的砖窑,空气稠糊,仿佛被人身上的汗黏住了。
江舟的车,开着冷气,像个能移动的封闭小冰柜。
车里在放音乐,霉霉的歌,旋律格外熟悉。
夏琋垂眸瞄自己手机,她还没把易臻的任何联系方式从小黑屋拉出来,尽管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她早就把自己设立在环线的终点,但她仍然想在他的跑道上多增加一些障碍。
谁让他对她那么坏。
他应得的。
夏琋按掉了手机,转头问驾驶座上的男人:“江舟,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大学谈过。”江舟坦诚答。
“学生时代的感情是不是特别刻骨铭心?”夏琋无意识摩挲着自己的包:“我大学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恋爱,毕业后才谈的。”
江舟笑:“你这么漂亮,追你的男生一定很多。”
“你别转移话题,先回答我学生时代的感情那个。”
“刻骨铭心倒不至于,”江舟眉心微蹙,似在神思:“我对那个女生的想法就是,不后悔和她开始,也不后悔跟她结束。”
“现在还会想到吗?”
“很少了。”
“嗯……”夏琋若有所思。
江舟飞快地瞟了她一眼,问:“怎么了,还在想自己的事情吗?”
“啊?”夏琋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你说你才分手没几天啊,”江舟望着前窗:“我刚刚在楼下碰到你前男友了。”
夏琋想起易臻所说的那个照面,有点尴尬,只能装得一无所知:“哦,是吗,他跟你说什么了。”
“我跟他聊了会。”
夏琋:“……”你们还他妈聊了会??你们怎么不干脆一起去吃个午饭然后开房到天亮???
江舟笑了笑:“他说他住你对门,问我是不是已经和你恋爱了,我说还没有。”
夏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呢。”
“他问我觉得你是什么样的女人。”
夏琋摸着包的指尖一顿:“他没跟你说我坏话吧。”
江舟失笑:“没有。”
“你怎么回答他的?”夏琋提了点兴趣,她也想听听。
“我?我没回答,我用一样的问题问他了,”江舟动了下方向盘,拐进另一条街:“我说,你和夏琋认识得更久,你的答案应该更准确。”
夏琋的好奇心一下子膨胀成充满的气球,连忙问:“那他回答你了吗?怎么回答的?”
江舟侧眸:“你对他的看法很在意么。”
夏琋语塞,两秒后才回道:“多少有点在意的吧。”
“能理解,”江舟不以为意:“你等一下。”
夏琋:“……”就跟易臻待了几分钟就被他耳濡目染到也跟她来故弄玄虚这一套?
她看见江舟开始切车里的歌,最后定格在其中一首上面,他说:“车里正好放到这首歌,他说,就这首歌。”
轻快的旋律淌满车厢,仿佛能在耳朵里炸开花瓣。夏琋怔在那,镇压了很久,才没让自己的嘴角过分张扬地挑动起来。
「漂亮的让我面红的可爱女人/温柔的让我心疼的可爱女人/聪明的让我感动的可爱女人/坏坏的让我疯狂的可爱女人……」
一首周小公主的曲子结束。
夏琋摸了摸额际,轻咳一声:“江舟,你真的有点傻,太正直了不是什么好事。”
“有么,”江舟仍然直视前方:“其实我挺好奇的,你们为什么分手。”
“我和他,怎么说呢……”夏琋努力找着合适的答复:“讲不清楚,很多事,和他待在一起会累,脑子累,那种感觉你懂吗,要多想很多东西。”
“你和我待在一起会累吗?”江舟问。
“要听实话吗?”
“嗯。”
“脑袋不会累,不用多虑,但是身体累,”夏琋偏头望向他:“不是那种污污的身体累哦,就是放不开手脚,束缚的累。”
江舟反问:“为什么要拘束呢。”
“可能因为你太正直干净了,”夏琋认真答着:“然后,你是我爸妈介绍的,太正式了,我会不由自主地端着,因为在你面前,我不只是我,我还代表了我的家庭形象。”
江舟赞同了她的观点:“其实,我也是。”
“是嘛!”没想到他俩如此一拍即合,夏琋有点讶然:“对不对?!那种硬要把两个人套上西装小礼服隆重吧唧地塞进压抑的西餐厅但其实心里都在怒吼着我好想甩开了膀子撸串喝啤酒的感觉?”
“嗯,嗯。”江舟点头附议。
“那你其实不喜欢我咯?也是被硬凑过来的?”夏琋问他。
江舟没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夏琋,你以前见过我吗?”
“嗯?”夏琋冥思苦想片刻:“没有吧……”
江舟:“我见过你,我家和你家在一个小区,只隔了两栋楼,当时在实验小学,我只比你高一级。”
“这你都记得。”
“二年级的时候,儿童节表演,你是三班的领舞,我家还有老照片,我妈拍的,她说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后来我爸见到了这张照片,认出来你是他老同学的女儿。那时我就知道你了。”
夏琋撑着的那种自以为是同类的、讨巧的微笑慢慢凋谢下去,她小心翼翼问:“你那时候就看上我了?”
“没有,我爸妈很喜欢你,这么些年一直给我说你的事情,后来你长大了,他们说你开网店,多厉害多会挣钱。你是我们那一片家长口中的风云人物,对你又羡慕又嫉妒。”
讲到这,江舟笑出了声:“你那时对于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梦寐以求的女神,是别人家的小孩,尤其你还是个女孩子。”
“我父母对你的心态有些偏执了,一直关注你的动静,和你父母套近乎。我妈很希望我能认识你,好像把你娶回来是一种骄傲,能给他们长脸。所以我大学自己恋爱后,他们特别反对。”
夏琋无言以对。
那种熟悉又令人汗毛倒竖的林弟弟既视感又来了,她变相地成为罪人,万恶不赦。
江舟眯了眯眼,似在回忆:“去年这时候,有天下班,我在小区门口便利店见过你一次。”
“嗯——?”夏琋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在门外贩售机买饮料。”
“然后呢?”
“你塞了一张五块钱的纸币,塞了半天才成功,买了一瓶碳酸饮料,但那台贩售机没有退币给你,你在那弄了半天,最后气急败坏地进店质问店员,差点吵起来。”
“……”夏琋想起了这码事。
“我当时想,小区里的女神也不过如此。”
夏琋尴尬癌都快犯了,替自己辩解:“……一分钱也是钱啊。”
江舟微微笑:“你说得对,尤其我现在做这行,体会更深。”
夏琋撇了撇嘴角:“那为什么要跟我相亲?”
“我觉得你人还不错,”江舟把车停靠到路边:“漂亮,有事业,比我想象中有趣,也比我想象中亲和,没有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我想认识你,有我父母潜移默化的影响,可能我自己也在期待。”
“喔……”夏琋颔首。
他没马上下车,像是打算把这段话说完:“我能从你身上感觉到那种,你说的绷着,”江舟话锋一转:“不过我想,不全是因为你也代表你的父母吧。”
“嗯?”
江舟眼神依然温和:“如果你担心自己和家人的形象受损,也不会在微信里,不停和我强调你的缺点,你喜欢熬夜,不做家务,网游瘾很大……实际,你是想把我推远一些吧。”
夏琋:“……不,不是,我只是……”
江舟打断她:“夏琋,你不用急着解释,可能你跟别人不一样,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讲,如果对一个人有好感,是更想要塑造完美形象的,就像我。”
他开了车锁:“我喜欢抽烟,喜欢喝酒,这些你都不知道,我也暂时不想给你知道,为了让你对我有好印象。”
夏琋争辩道:“……不知道也不要紧啊,你拉业务,肯定要应酬的。”
她早听蒋佩仪说过,江舟是拉贷款很牛逼的客户经理,常年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识人手腕必然高超,绝不仅是他在她面前所展现出来的老实人愣头青。
江舟的瞳色偏棕,像乌龙茶一般温和醇厚。
他探出手臂,稍微侧伏身替夏琋开了副驾的车门,这个暧昧的姿势和动作,由他做起来却没有一点侵略性。
而后,他直起上身和她说:
“几天没喝酒了,我们去喝一杯吧。今天中午这顿,就当散伙饭。”
夏琋有些震慑,但也能理解,她半晌无语,只是盯着江舟,消化着他的变化和说辞。
青年打开自己那边的车门,回头:“别这样看我,男人也需要自尊,让我当先提出来的人,好吗?”
夏琋深吸一口气:“好,完全可以,我陪你喝,拿出气势喝。”
说完话,她瞄了眼外面,他停的地方,是个烤肉店。
**
夏琋陪江舟喝了两瓶啤酒,好聚好散。
她在市中心逛了一下午,却没什么心情血拼。她觉得自己的智商、或者情商,可能在一次次和易臻的做爱中被他采阴补阳吸走了,认识他之后,她就没好好把控得住其他任意一个男人。
想想都憋屈,她翻出手机,查看微信黑名单,He的微信签名还是那张微笑脸,特嚣张特讽刺,越看越气,她忍不住踢了脚路牙,结果把自己脚尖撞得好痛。
两周是吧,
她一定要把他折磨到最后一天。
**
翌日上午,夏琋被枕边震天动地的手机给吵醒。
她揭开眼罩,迷迷糊糊摸到手机,覆在耳边埋怨:“喂……哪位啊……”
“夏美女,还在睡呐?不好意思哦,吵到你了,我是张苏。”
“喔……”邮政小哥。
“怎么了,有我的快递么,我这两天没买东西啊。”买了也不会用邮政的。
“是海外寄过来的啊,你从国外买东西了哦?”
睡意严重,夏琋费劲地想了想:”我没海淘啊。”
“是你的地址,你的名字,你的号码,不会错。”
“好吧,我下去取。”夏琋恹恹道。
五分钟后,夏琋搬着一个大盒子上了楼,不重,从英国寄来的。
她蹲在玄关那,用美工刀三下五除二麻溜地把盒子拆了,然后把里面的缓冲填充物全部扯了出来。
看见里面的东西,她愣了一愣,紧接着尖叫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谁啊?!
谁寄来给她的??
她一盒接一盒,手忙脚乱地拆着……
嘤嘤嘤一整套7月1号刚在国外上市的CL唇釉,全部色号!八个色!所有的!每一个都有!
她七月初曾在一个美妆博主那看到过,喜欢得不行,想着自己也要收一套。就是后来发生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糟心事,导致她完全没有了闲情逸致,也把要拔草的事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