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主要是帮你做手套,顺便帮沃夫做的小窝,嗯!”秦珊立刻狗腿子一样否认。
奥兰多这才慢条斯理将其中一只往左手套,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内里还存留着女孩口袋里的温度。
“哈哈哈哈,我太棒了,正正好。”秦珊得意地自夸。
等两只手都装进手套,金发男人面露嫌弃,挫少女锐气:“这种娘炮的颜色也只有你想得出。”
“哪有,你皮肤白,什么颜色都衬,而且你不觉得这颜色跟你喜欢的大海很接近吗?”秦珊唰一下从自己口袋里拖出两只粉红色的,外形差不多,但是小上几号的羊羔绒手套,举着手臂在他眼前晃悠炫耀:“将将!我的是粉红色,情侣款。”
“呵,你就这点出息了。”男人湛蓝色的眼眸看向别处。
秦珊神速把自己两只小粉套好,靠到男人手边抖抖抖:“好看吧,般配吧,大手套,小手套。”
没得到对方的理睬,女孩也没露出一丝不悦之色,只收回臂膀把两面掌心贴上自己脸颊,自顾自地哼着奥兰多完全不懂的轻快中文歌:“你大大的勇敢保护着我,我小小的关怀喋喋不休,感谢我们一起走了那么久,又再一起回到凉凉深秋,给你我的手,像温柔野兽,我们就一直这样向前走……”
嗯,是梁静茹的《小手拉大手》。
拉锯一样的曲调又出现了……奥兰多很想扯下手套塞她嘴里再折回船舱,但他并没有,而是选择留在原地。
是的,这个女人真的很烦,烦透了,简直烦死了,苍蝇一样聒噪,蚂蚁一样弱小,万年吊车尾一样总在拖后腿……
但,很奇妙也很莫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再沉闷的情绪都会被她调动到轻松明快的状态,就像在吃一颗水果糖。
****
船还在挪威海域缓缓前行,夜幕降临,海天之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深蓝色的帷幕顶被黏上白色的半月牙儿,它幽幽泛出清冷的光,与映在水里的相称,如同一双半睁半眯的眼瞳,凝望着地球上的万物。一只从属于海洋,一只依附在穹宇。
这一带海域在所有航海人的心里都充满了玄幻和神秘色彩,只因为北欧神话中那只游离于挪威和冰岛近海的海怪——克拉肯,它巨大的身躯和令人恐惧的外表使它们常常出现在小说影视作品当中,但真正见过它的人并不多,甚至是,也许地球上根本没有一个人见过,它只是个不存在但又非常鲜明的传说而已。
除去监控室里的侦查员和操控间的掌舵手,“奥兰多号”上的大部分船员都蒙头大睡,秦珊在卧室里看书,她前两天向奥兰多借来了几本书,有以下两类,航海相关的正经读物,打发时间的睡前小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法再回国念书了,但是嘛,活到老学到老拓宽知识层面还是很重要的,学渣偶尔也要反转一下当学霸。
在台灯下看了两个小时,困意侵袭,秦珊不由打了个哈欠,她阖上书,跑到沃夫的小窝边,蹲□替呼吸沉稳的黑狼把小毛毯慢慢拉好,这才蹬掉拖鞋,滚回自己床上。
她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每天定时定点给奥兰多短信,说“晚安”。
虽然对方一直不回复。
因为男人早上接收了她的礼物,所以秦珊今天兴致比较高,她又发了一条差不多的,只不过这次加了目标主语:“奥兰多,晚安。”
还是不搭理。
秦珊在被子下面翻了个身,半边脸蛋埋进鹅绒枕里,继续噼里啪啦按键盘:“晚安晚安晚安,奥兰多奥兰多奥兰多:D”
“这些毫无意义的短信费用从你周薪里扣。”死缠烂打还是有效果的嘛,对面总算有回应了。
睡意一瞬间被快活冲淡,秦珊鲤鱼打挺坐直上身,打字给奥兰多:
“你也跟我说一次晚安,就这一次,好不好?奥兰多。”
…………
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奥兰多正单臂枕在脑袋下方,一手握着手机跟秦珊发消息。
他手指顿在液晶屏上,盯了一分钟短信界面,像在思索什么,最终他还是向这条带有半祈求半撒娇性质的短信妥协了。
闪动符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往后跳,男人很快在输入栏里键入黑色的英文字母——
“Good night,Qing……”
噢,对了,这里不得不说一下,船长大人在这之前曾经研究过汉语拼音表,并且很快熟悉了各个字母在汉语拼音中的念法。然后再根据秦珊名字的发音,逻辑推理出该由哪几个字母组合而成,对于一名剑桥大学高材生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由于不大确定女孩姓氏的发音是Qin还是Qing,又防止自己打错导致对方犯狂犬病二次发作,奥兰多挨个字地删到“Qin”的“n”后面,在心中默默回念了两遍中国人的名字,妈的,汉语拼音真烦,跟中国人一样麻烦。奥兰多彻底放弃纠结这个念“鸽”的后鼻音到底该不该用,反正50%的几率,他索性遗弃掉“g”,直接输S—h—a……
就在“n”键还没按下的那一刻。
卧室上方传来一阵凄厉无比的惨叫,紧接着就是重物被狠狠摔在地面的巨大声响,嗵嗵嗵的噪音响彻金属所制的天花板,像有一个疯子在那里狂躁地高频率拍打篮球——
船长卧室舱的上方是监控室。
下一刻,奥兰多抛弃完成短信,把手机丢回枕心,在同样的地方取出一把手枪,利落上膛。
顶灯把男人高大的身影投映在地板上,黑影快步走到房门,完全离开。
船上所有人都听见了这种声音,三层空间的走廊里有脚步声纷沓响起,奥兰多抵达二楼的时候,刚好撞见从卧室里飞奔出来的秦珊,她里面衬着睡衣,外面还套着那件软体虫一样的羽毛服。大黑狗睡眼惺忪地跟在她脚跟后头,嘴张得像簸箕,边吐舌头边打哈欠。
三个人一起下楼,和大厅里面的船员们会聚,大家习惯性地都随身携带了武器。
可怕的敲打声又一次静止,整艘船死一般寂静。
剩下的,只有活人的呼吸。
奥兰多扫视四下攒头的人头,点出两名高大威猛的船员,抬眸往楼梯最上方看了眼,冷静地下命令:“肯特,希瑞斯,你们两个和我一起去监控室,剩下的人决不可以随便离开大厅,如果你们这里有突发状况,就要枪声通知我。”
“我想跟你一起去。”秦珊没来由地感觉到害怕,她不想奥兰多离自己太远。
奥兰多冷冰冰地扫了她一眼:“来当拖油瓶?”
秦珊咯蹦咯蹦咬指甲:“随便当什么都行,反正我一离开你就害怕,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奥兰多看了两眼女孩紧张兮兮的神色和动作,“好吧,你和沃夫一起来,”视线来到大狗身上:“看好她。”
“没问题。”大黑狼一秒钟龇出满嘴尖锐的利牙。
奥兰多将手中的黑枪抛给秦珊:“你的防身武器。”
“嗯!知道了!”秦珊用两只手接住,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
一行人停在了最高处的监察室门口。
此间通行无阻,走廊里也无比安静,和往常入夜后的情形并无差别,好像刚刚那个疯狂的声音皆是幻觉。
大块头肯特走在最前边,他一边往门外的指纹鉴定仪口盖章一般按下大拇指,一边抬高冲锋枪到肩膀的位置。
嘀嗒。
白色的金属门板脱离高度电子锁的禁锢,洞开出一道缝隙。
奥兰多上前一步,和肯特并驾齐驱,一脚踹开了监控室的大门。
下一刻,凛冽的寒风打在每个人脸上,发丝因为强大的气流而往后翻动。
房间里空无一人,本来应该坐在计算机显示器后方转椅上的侦查员,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这股寒冷气流的来源很快被找到,就在控室里的天花板上,那里不知被谁破开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坚硬的钢板向内翻卷,夜风就从那里灌进来,比冰冻还要凉。
而同样是钢材制造的光洁地面,已经被同样的力量给砸得微微下凹,隐约能显出是一个人形,塌陷的人形处有点点滴滴的斑驳血水,它们被融汇在一起,拖成一条长长的血印子,一直延生到后方的卫生间,非常可怖。
凶多吉少,秦珊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一手握着枪,一手揪着奥兰多的后背衣料,从那一点温热里寻求,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向卫生间。
血腥味愈发浓重,还夹杂着不明的异臭。
在到达卫生间门口的时候,秦珊能察觉到身前的男人突然定停下来,打头的肯特和希瑞斯也是。
像是同时看见了什么无法再让他们往前跨越的画面一样。
头顶冷风不停地往这间小房子里涌动,秦珊牙齿止不住地打颤,但她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慢吞吞从奥兰多宽阔的后背探出半个头,好让她的视野里也能拥有身前人所看见的东西……
秦珊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内冷透。
一具可怖的男性尸体被架在白色抽水马桶上方,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东西称作男性尸体,因为他的身体和半边头颅已经程骷髅状,残余的血肉绞在骨架上,混在黏液里模糊成一片,恶心至极。几缕鲜血从他额头蜿蜒而下,流淌过半残缺的下巴,滴落到地面,啪嗒,啪嗒作响。而他另一半还完好无损的脸颊上,眼珠子已经不知去向,正用黑洞洞的、鲜血淋漓的眼眶,惊恐地盯着所有人。
第五四章
说不倒胃是假的,秦珊立刻缩回脑门,把额头和手掌紧紧挨靠到奥兰多脊椎骨上。
感受到女孩的害怕和哆嗦,奥兰多腾出一只手伸到后背,捉住秦珊的一只手腕捏在自己手里,他的手心掌心温热而充满力量,像藏着一只小太阳。
风还在呼呼地往小房间里灌,直到把地上的斑驳的血迹都透干,奥兰多一行人也没有再看到其他的异象,监控室里就只有原来那名监察员的尸首,他刚刚经历了极度残忍的杀害和吸食,已然面目全非。
确定这个小空间里不再有别的东西了,信徒希瑞斯才拿低黑色冲锋枪,在胸口画着十字,为自己死去的兄弟悼念祈亡。
奥兰多把秦珊拉到自己前方,边带着她转身,边命令身畔的两位手下:“保持注意力,我们去别的地方检察。”
肯特和希瑞斯同时点点头,跟上长官往回走。
而噩梦从才刚刚开始!
就在他们刚掉转方向往门口的下一刻,短短两步的间隔,一根如同黑色巨蟒的触手从马桶里无声地汹涌而出!瞬间将马桶盖撞得粉碎,而那具血肉交织的骷髅也因为巨大的冲力被发射到墙角,哐一下爆炸至四分五裂!触手伸展的速度非常之快,能把空气刮出咝咝的响动!
秦珊身畔传来一身凄厉的惨叫,她吃惊地望过去,眼前的景象让她魂魄几乎飞去一半。那根黑色触手的尖端一瞬间如花盛放!分裂成六瓣尖锐如同毒蛇信子一般的小触手,将大块头希瑞斯的半颗脑袋都包裹进去!紧接着,大触手波浪般猛晃一下,就以一种疯狂的力道将希瑞斯掼摔在地面,嘶得往马桶方向极速拖拽!与此同时,还如同蛇吞一般将男人一点点往自己的触手里吞咽……
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一秒内!
血水掺杂着黏液,从掐紧在男人光头一圈的触手里蜿蜒下来,流过他的眼中央和鼻梁,头顶强烈的吸力让他的眼珠子往外凸出,随时都能崩出眼眶。他咧着嘴惨叫,双腿拼命蹬动想要挣扎开这份痛楚的禁锢,手也在疯狂地捞着什么能刚自己固定住……
他的身体横向在地面擦过,眼看就要撞上鲜血淋漓的马桶!
一声枪击刺破夜寂。
“肯特!拖住他!”奥兰多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抓起希瑞斯遗落在地面的冲锋枪,对准马桶中央翻卷的粗壮触手进行了一连串的激烈射击!
肯特则是一把扑倒在地拉紧希瑞斯的双腿!沃夫也一跃上前,死死叼住男人的裤脚!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连续十多发的子弹,光点闪耀不止,空气里充斥满浓重的火药味。
盘旋在半空的触手皮开肉绽,半透明的乳黄色黏液从伤口处喷射得四处都是。这根黑色的大家伙如同受了惊,咣一下甩开还在吞噬着的大光头,这种力量直接让抱着希瑞斯小腿的肯特也一并擦滑到墙边……而后它快速地缩回抽水马桶,不见踪影。
持续不断的枪响,一时间让秦珊的耳朵里只有这种同样的声音在回荡,伴以耳鸣,嗡嗡作响。
她浑身僵硬,手脚冰凉,埋在胸腔里的心脏不比枪声的频率要慢,甚至是,更快。
手指不由掐紧手枪,她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白色马桶,好可怕,好担心下一秒,这里面又会再冒出什么恐怖的东西来。
奥兰多正蹲□查探大光头的伤势,幸好,还没有死,但出血量非常大,他命令肯特把希瑞斯搬去楼下大厅看船医。
保持着高度警惕,奥兰多垂眸瞥了眼秦珊,她完全呆滞,恐惧写满脸蛋。
他问她:“你最好和他们一起下去。”
秦珊这时才回了魂,她黑色的瞳孔重新明亮起来,她微弱地摇了摇头,脖子和脑袋止不住在颤抖。
“我,我想和你在一起。”讲话都结结巴巴的了。
奥兰多挑了挑眉:“那就马上上膛。”
嗯,嗯,秦珊哆嗦着扳开手枪保险栓。
奥兰多:“开一枪给我看看,不过别像上次那样对准我。”
女孩脑后的黑色马尾辫一直跟着她在哆嗦,她帕金森病人一样举臂提枪,让知觉和力量回到自己僵硬冰冻的手指,而后瞄准马桶的方向,扣下扳机……
砰——
正在附近地带搜寻海怪气味和迹象的某条大黑狗嗷一下跳开:“喂!别打到我啊!”
轻微的皮毛焦味里,金发男人勾起一丝赞赏的笑意:“还不错。”
沃夫心疼地看了看自己被误伤后焦卷了几根的黑亮大尾巴毛,而后才向船长汇报结果:
“它,已经不在这了。”
神出鬼没,无声无息,行踪不定,还能依靠一些特殊器具掩埋自己的行踪。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狡猾的海怪。
还算对得起章鱼同类的“高智商”之美誉。
秦珊,奥兰多,以及沃夫两人一狗按原路返回了一楼的大厅。
侦查员的惨死、希瑞斯的重伤让整艘船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医生正在桌边为大光头包扎头顶,没有一个人讲话,寂静昏暗的船舱中,几十名船员都目光炯炯,在警惕地四下张望,握紧手中的枪械,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秦珊这会已经能稍微从刚刚发生的一切,以及一系列强烈可怕的视觉冲击中缓和过来,她坐在楼梯台阶上,揉着自己僵冷到不行的大腿。
突然间,人群中有一名船员抹了把脸,因为有一滴冰冷黏腻的液体坠落在他鼻尖。
紧接着,又是一滴。
疑惑着哪来的水,他慢吞吞抬头望去,而就在他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时候,天花板中央的大吊灯已经朝着他迎面砸来,而就在吊灯的圆心,一根巨型触角从那里直直惯冲而下,唰一下张开,将他拔根吸起,抛向天空!
哐!
重物坠地。
下一刻,无尽的黑暗和玻璃碎裂的声响席卷了大厅!
那种属于触手蔓延的咝咝声又挥散在气流里,随之出现的,是地狱饿鬼一般的惨嚎,所有人的步伐变得慌乱,彼此撞击,磕碰桌角,惨烈的摔倒声和暴躁的咒骂此起彼伏!但他们又不敢轻易开枪,因为眼前一片漆黑,谁都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伤害自己无辜的同事……
海怪绞住吊灯的支架从天而降,它迅速以触角下方密密麻麻的滑腻吸盘粘附上地面,有力的触角略微滚过,就能让好几个“瞎子”被横扫的冲劲袭击得跪趴下去!
白天黑夜视力效果并无区别的大狗第一时间放大身躯,叼起秦珊的羽绒服,拎着她三两步到厨房间避难,边嘶吼着:“开灯!”
与此同时,奥兰多对着天空放了一枪让众人肃静。他单臂支身,利落地翻阅过楼梯栏杆,跳定在桌面上,紧接着使出强大臂力,往远方投掷出一枚闪光弹,轰响过后,刺眼的强光瞬间将大厅照亮——
船长对自己的每一艘船的布置都了如指掌,饶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境,也能如履平地。
而在另一边,秦珊毫不迟疑地按亮厨房的白炽灯。
……光明驱逐掉黑暗的涌流,所有人都看清了身边的情形,过于刺激的闪光让乌漆墨黑的湿润巨兽承受不住,它慌乱地将触手缩紧作一团,其间不可避免地将几名船员撂倒在地!
一些还能稳固身形的船员持枪后退,远离怪兽,并开始对着黝黑的章鱼疯狂射击,几十架冲锋枪同时扫射带出的弹火光亮,将整个大厅映照得有如白昼。
大章鱼怪一下一下痉挛着承接伤害,子弹接二连三地穿透它的肉质触手和主体头颅,腥臭的黏液和血水如同爆破的水气球般往四处溅冒!同伴的惨死让强盗们热血沸腾,全部杀红了眼,无法抑制地朝着这头海兽攻击,恨不能把枪弹全部打光!
慢慢的,几分钟前还劲道十足的触手翻卷回去,整坨变得抹布般柔软,它轻轻抽动两下,圆滚滚的双目微阖,就一动不动了……
枪声逐渐减弱,有人想嚣张地上前踢两脚,被谨慎的同事一把制止。
下一秒发生的一切证明了他们的明智度,大章鱼突然间回光返照,挥舞起膨大的触手,攀上墙壁,朝着光明的起始之地——厨房,疯狂地游动过去!
秦珊就站在那里。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她忘记该如何动弹,一条古木般粗壮的灵巧触手隔空下打!汹涌地气流从平地涌向天空,秦珊感觉自己站立不稳,几乎要被连根刮飞。
奥兰多见状,飞快地将木桌蹬踹到厨房狭窄的门前,让它卡在那里!
能拖延点时间也是好的。
身后又响起接连不断的枪声,子弹的伤害似乎只能激怒章鱼,却无法阻止它凌厉的动作。它如惊涛一般狂啸着,直接从中劈开了阻挡在厨房前的餐桌!
与此同时,奥兰多借助着巨兽富有弹性的庞大后躯,直接跳高到客厅的另一端,拔下横架在窗前的军刀!
大章鱼撞击着厨房的大门,发动新一轮的猛攻,两只触手蜿蜒进狭小的门内,朝僵直的女孩摸索去过。在她不远处的黑狼一声怒嚎,舒展前肢将女孩挑飞至高空,避开触手攻击的范围,紧接着才瞪着那根触手,跳跃到半空叼住秦珊的衣领,终止住她的急速坠落!
连呼吸的余地都没有,黑蛇一样的触手再一次朝着他们缠绕过去!
一道银光如流星坠落,奥兰多执剑,踩踏过巨兽的眉心直直攻下——
手起刀落!
一只触手被横断成两截,脱离主体的那一截,被水柱一般的黏液和鲜血水柱从血肉模糊的切面口喷射到高空。高强度的伤害让这只大章鱼更加愤怒了,它疯狂地寻找着伤害的源头,不等他着落到平地,就以另外一只触手嗖嗖卷绕住伤害者的腰腹和胸腔,绞紧他,升扬到半空,像在炫耀一件自己的战利品。
哐当,男人手心的军刀掉落在地上。
“船长!”所有人疯狂地对准那只触角射击,但对于怒值的大章鱼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痛痒。
沃夫滕地一跃,朝着巨兽撕咬过去,但还没接触到它,就被另一只黑壮的触手击飞,狠狠撞击在墙面上,黑色的大狗滑落回地面,蹬了蹬腿,完全昏厥,不动了。
船员们争先恐后地扑涌到巨兽身后,侧面,想攀援上去救下自家的船长,结果全都被触手像垃圾一样扫开!
他们更没有办法来到厨房,因为章鱼就像一座山一样顶在那里。
这一幕近在眼前,秦珊恐惧地一步接一步后退,她力气渐失,一屁股坐回地面。
手臂没有知觉,腿部没有知觉,浑身都像掉进冰窖一样冰冷……
但她眼底能清晰看到,巨蟒一样的缠力已经让奥兰多的额角爆出狰狞的青筋,腔腹肋骨几欲散架,握住金发男人的那只触手正一点点朝着章鱼怪的兽口接近,那个“嘴巴”非常可怕,血色的腔壁里,无数大小不一的利齿紧密排列,只要进去一寸就能瞬间被吸食撕咬成碎片……
奥兰多!奥兰多!奥兰多!
不要死,奥兰多!
秦珊胸口不停地颤抖,张着也合不上,止不住地喘息,她手臂撑在后方四处摸索着,枪,枪,我的枪去了哪,我的枪,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哆嗦,女孩摸了个空,枪没有了,丢了……
秦珊瞥了瞥身侧,是流理台。
紧接着,她目光触碰到置物架上的水果刀,她强撑着流理台边缘起身,飞快地将那柄明晃晃的尖刀抽出,攥紧在手里。
章鱼怪一边现在肉封里的硕大黄色眼珠转了过来,是的,朝她看过来了。
下一刻,秦珊皱紧鼻梁,盯紧章鱼的一边瞳孔,使出比中考掷铅球项目还有百倍千倍的力量,动用出全身的每一处肌骨的实力,将那柄水果刀瞄准那里挥掷出去——
明亮的刀柄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擦过空气,瞬间插入怪兽的左眼。硕大凸鼓的眼球随即爆裂,汹涌的黄色黏液翻滚流出,如同开闸的黄河水一般!
捆绑着奥兰多的那只触手顿时脱力,松开男人,他沿着大章鱼微软的弧形身躯颠滚了两下,重新回到大地。
力气带来的惯性太大,秦珊自己不由朝后踉跄了两步。她看见奥兰多掉了下来,发疯似的朝他扑去,跪坐在他身边,用力抱紧横躺在地面的男人。
“没被章鱼勒死,反倒被你勒死了。”奥兰多倒在她怀里,不断气地讲完这句话后,就开始高频率地喘气。他面容灰白,一点血色都见不到。湛蓝的眼眸看着秦珊,断断续续启唇:
“well,done。”
艰难,又简单的夸奖,让秦珊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
“你不要跟我说话,就呼吸,呼吸,呼吸。”
她从来没看见过奥兰多这么虚弱狼狈的模样,心疼得像被人在一点点地撕。
一只眼睛被射瞎,大章鱼陡然间变得惊慌失措,一边拼命乱扫着身边的一切东西,一边挥舞着断臂,失魂落魄地往甲板上窜逃。
这样的举动给以众人更多的信心,他们握紧枪械和利器,乘胜追击。
奥兰多进行完简短的休息,很快恢复到往常的状态,他简单检查了一下沃夫的伤逝,确定这只蠢狗只是轻微脑震荡而已。才和秦珊结伴跟来甲板,在此刻,那头巨兽的另外一只眼睛已经被射杀,混乱地挥动着残缺不全的触手,无头苍蝇般来回乱窜,最后撞断船舷,扑通巨响,一头栽进水底——
甲板上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地,被大海啐了一身腥咸的水。
“火箭炮,鱼雷,准备——”奥兰多一声令下。
一位船员麻溜地钻进军械舱,几秒后,三架大型火炮从船舰侧面利落伸出,朝向水底连续发射。鱼雷也从水下部分蹭蹭蹭钻出,像水底的喷气战机一般,带出一条长长的白色水纹……
——这就是“奥兰多号”乘胜追击的方式,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百倍奉还,赶尽杀绝。
一时间,海水,火光交融在一起,如同放大十倍百倍的灯光喷泉那样,喷涌到半空……又像是一场以水特制的盛大焰火晚会,在绝妙的月色给下怒放不休……
直至海面恢复平静。
大家湿了个透,但是没人露出不高兴的脸色。
因为他们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秦珊站在甲板边,兴致昂扬地看完这场奇观。她的羽毛服全部淋湿了,挂在身上特别重,能把她的腰压弯。而她的所有头发,刘海,也湿哒哒地黏在脸颊和额头上。
她背靠到栏杆上,看向身后在安抚船员情绪的奥兰多,用冻到打颤地牙齿大声叫他:
“奥兰多!”
金发男人抬起头来,他并不比秦珊好多少,几根湿透的金发凌乱在饱满的额头前,有种落魄的英俊。
白色衬衣贴在身上,勾勒出鲜明的肌肉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