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时间快到了,杜随就去学校接金墨。金墨到新家看了一眼,在他的房间安置下来,杜随问他如何,他只说了四个字:“不及原来。”杜随高兴之余相信血圣兽原来也是一种有审美品位的动物。
这样,正式开始了杜随女士与血圣兽的同居生活,从不适应到适应的过程比杜随想象的要快,这只能说人类作为一种如此脆弱的动物能够在地球上胜过许多比他们强悍的生物成为统治者是有理由的,强大的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实在是空前绝后。
杜随从一个自由自在的单身贵族变成了一个半家庭主妇,虽然不是自愿,总还是时时惦记着她的同居者,晚饭要尽量赶回来吃啦,周末做什么啦,去干洗店帮他拿衣服啦,甚至他钱包里有没有足够现金啦,内裤袜子是不是要新买一打啦,林林总总,千奇百怪。甚而成为一种自然反应,她现在逛街都会连男装一起看。
这其中的转变自然有许多喜剧,也有不少挫折,杜随总的感觉是比她预想的好。金墨大部分时间是很像个人类的,虽然不爱说话,倒也让杜随解了许多寂寞。他从来不谈自己,兴趣只有网球和数学题,想来也是,这世上他不懂得不能得到的实在太少,有什么能够激起他的兴趣呢?他没有朋友,除了出去觅食从不外出,不看电视不玩游戏,生活无聊得可怕,不过他自己好似并不觉得,这时候杜随就想毕竟是一只野兽。
但是尽管如此,杜随却渐渐依赖他了,回家先看看他屋里灯亮不亮,拉着他可以去超市购物,绝对比animal d’apagnie要强得多。
他们的生活是这样的,金墨每星期二,三,四上午第一堂没课,杜随就让他自己瞬移去学校,其余两天杜随会开车送他,每周二,四,五下午没课,但是二,四他都会去打网球,周五杜随也有课不去事务所(不过很少能做到),下午会早早结束,然后一起去超市买一星期的给养。周末自然要玩啦,但是金墨经常利用周末去觅食,这种情况下杜随往往会睡一天。
转眼两个月过去,金墨一次都没有现过原形,也一次都没有侵犯过杜随,杜随觉得有点奇怪,后来想他可能也有自己的顾忌。
这期间奥立弗把程氏兄妹送上峨嵋并打转了,回到北京后发现杜随还活着乐得直跳起来,听到说和血圣兽同居立马又昏了过去。虽然百般反对却不敢来见金墨,便说要回国去继续研究炼金术做出贤者之石来对付金墨,救出被恶龙囚禁的公主。
还有一件事很有趣,金墨不使用我国人手一份的现代化通讯工具:手机。他与杜随联系都使用法力来千里传音,于是经常出现以下情景:
某日,杜随正在与客户谈生意,谈生意无非就是我方漫天要价,对方就地还钱,奈何此次对手太不老实,竟把杜随当新手哄骗,杜随很是不耐,冷笑说:“蒋老板道我不知你底线吗?是…”
此时耳边忽来传音,金墨问她电脑开机密码,她一时大意,大声说:“八一七二六零零零”
面前客户突然变色,说:“杜随小姐果然厉害,名不虚传!”
另一日,杜随正在训斥一绘错图的下属,说:“你一向粗心大意…”
此时金墨又传音来问她找他何事,杜随正生气,怒道:“你昨晚又忘了关天然气!”
下属面如土色,曰:“杜小姐真神人也。”
有了几回这样的事,杜随深恐有一天大家终要以为她失常,终于买了一个诺基亚7200送给金墨。
这件事标志着从此妖怪也踏入信息时代。
狩猎
第十五章 狩猎
杜随在星期五六点回到家中,手里拎了一盒下班顺便买的金墨爱吃的味多美的老婆饼,刚出电梯门,就听到一声恐怖的叫声。
这声音是属于一个男人的,原先应该很好听,但是现在完全因恐怖变样了,杜随听到觉得很耳熟,而且无疑是从她家里传出来的。
她急忙抢前一步拿钥匙开门,一边大声叫道:“怎么了?”
门猛地推开,只见金墨站在窗口,身姿挺拔,夕阳最后一线光芒投在了他身上,显得很是优雅。这优雅也跟他的姿势有关,他伸出一只手指,斜斜指着正前方地上。
正前方地上有一个缩成一团的人,原本很是高大英俊,此时却又苍白又瑟缩,浑身发抖。
这个人和金墨的手指之间,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线。这个现象,杜随当然不陌生。
这个人杜随也不陌生,正是在三个月前因车祸认识的公鸡精黑玉。
一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杜随不敢迟疑,大叫一声:“住手!”
其实杜随开门的时候,金墨听到动静已经停了下来,此时她一叫,就见那红线从中断为两截,一半缩进了金墨的手指,另一半则缩进黑玉的身体。
杜随上前把还在发抖的黑玉扶了起来在沙发坐下,一边向金墨怒道:“你是怎么回事?”
金墨当然是不会回答她的质问的,好在杜随急着观察黑玉的现状,也没在意。看来黑玉被吸掉的血不多,脸色虽然有点惨白,神智还很清醒,想来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受了这么大惊吓,原先英俊威猛的样子是半点不剩了。
“黑玉,”杜随好言安慰他:“没事了,刚才都是误会。你怎会来这里了?”
黑玉惊魂未定,不敢看金墨一眼,断断续续说:“我这三个月…挣了一些钱,前几天…签了一个唱片公司…想先跟小娥完婚…请你做证婚人…昨天去找…说你搬了…所以…”说到这里声音都抖了起来,“你…为什么…他,他…我…”
也难怪,才成人形的公鸡精遇上了专食妖怪的上古众妖之王,还能说出话来已经不错了。
杜随想起自己若是晚三分钟回来黑玉就是一具干尸了,不由狠狠瞪了金墨一眼:“你又作了什么?到我这里好歹也是客人,你也偶尔给我一点薄面行不行!”
黑玉见她这样与血圣兽说话,吓得魂飞魄散,尽管自己处境也很可虑,还是拉了一下她袖子,压低声急道:“杜小姐!”
金墨淡淡的,不以为然说:“你一向讲究斩妖除魔,也没说你有妖怪朋友,他上了门,我只道是你送我礼物诱他来的,虽然道行太浅,也不想让你白欢喜。”
杜随气得脸色都青了,冷笑说:“血圣兽什么时候这么体贴我了?实在不敢当!”
难得金墨居然没跟她争,冷冷扫了她与黑玉一眼,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金墨一走,黑玉明显好了许多,看着杜随,一张脸还有点抖:“杜小姐,你怎么会…这样太危险了!太可怕了,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杜随微微笑笑:“我知道的,你不必担心,他要害我,我早没命了。他有失礼之处,我叫他给你赔个不是。”你那点血就当无偿献血了吧,反正也不能叫他赔。
黑玉一听跳了起来:“不!别…怎么能…”
怎么能叫妖王对我陪不是?就差没想,他吃我是应该的,没能让他吃成,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杜随发现妖怪们对金墨的恐惧真是从血液里就流淌着,笑道:“不说这个了,跟我讲讲你和小娥最近过得怎样?”
听到这个话题,黑玉若非事先太狼狈,就已经神采飞扬起来了。原来他听从杜随建议,先是去租了一处小小的房子,把小娥安顿下来,然后自己一三五就去三里屯一处酒吧唱歌,二四六到夜总会做舞男。两者都取得了极大成功,前者使他最近得到了签约的机会,后者帮他挣了为数可观的金钱。于是对杜随十分感谢。
杜随仔细打量黑玉,觉得他实在有做明星的本钱,笑道:“小娥怎样了?”
于是黑玉又眉飞色舞地说了一番,小娥在家里很是勤劳(一贯美德了),料理家务尽心尽力,对于自己晚出早归挣钱养她很愧疚,所以加倍对他温存体贴,实在是贤妻良母的典范。便是天上的仙女和圣母玛丽亚加起来也没有她这般好法。
杜随忽然想起自己上次想到的问题,问黑玉说:“小娥身体好吗?”
黑玉见她突然郑重其事地问这个问题,有点奇怪:“很好啊。”
“那你的修炼…”
黑玉听她这么说,突然高兴起来:“你也看出来了吗?我最近不知为什么,明明没多少时间练功,却突飞猛进。”
杜随想了想就明白了:这无疑跟他的舞男职业大有关系,从一帮欲求不满的女人身上采补自然比从养鸡场的母鸡身上采补来得效果好些。不过她自然是不会跟他解释的,只是岔开话题问他婚礼的日子和安排。
黑玉没谈太长时间就走了,杜随于是去金墨房间里看看,她怕刚才说得过火,惹他生气了。
金墨既不在练功,也没在做数学题,而是像方才一样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什么。
杜随推开门的时候,他没有回头。杜随觉得心里沉了一下,笑道:“好久没下过厨了,今天给你做点什么吃吧?”
金墨朝她看过来,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杜随心里突然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又觉得空气里有什么东西使她想要发抖,她快步走到金墨面前,抬头看他,低声说:“生气了么?我没做错什么呀。你差点杀了我的朋友,总不是…我的错吧?”她声音很温柔,自己听着都觉得有求饶的意思。
金墨低头细细看她,还是没有表情,还是不作声。
杜随抿起嘴唇,也不说话了。
金墨突然出手,把她猛地一下撂倒在床上,一手摁住她肩膀不让她挣扎。
事出突然,杜随大吃一惊,条件反射地想要挣脱,自然立刻醒悟挣扎是没用的。
他要做什么?
杜随看到他眼睛很冷静,但是深处燃着火光。
他低头死死的盯着她,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条件反射想要闭上眼,但这无异于鼓励他侵犯。总不能这么恶俗发着抖问他:“你要干什么?”吧?所以她也迫使自己看着他,却不知自己眼睛里又是惊恐又是倔强。
他低下头,好像想吻她的嘴唇;他抬起另一只手,好像想落在她剧烈起伏的胸膛。
杜随拼命的对自己说:你要说点什么,你要说点什么!终于,她艰难地开口:“你…”
杜随说不下去,她知道自己现在就算说“别这样”,也软弱无力,只能刺激他的欲望。
他停住了一下,看着她。
杜随看到这个男孩美丽而年轻异常眼睛里有狂烈的暴躁,那是,激烈的渴望受到什么阻碍时的感觉。
他想要疯狂地对她,可是他的一部分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不知道为什么,此情此景杜随还是很清楚地明白他的想法。
他的手已经落下来了,抓住了上次他碰过的胸脯,这熟悉的感觉让杜随倒抽一口凉气。她甚至听到了他的呼吸已经失控。
他突然一用力,撕开了她的衣襟。杜随绝望地重重喘息了一下,觉得浑身都软了。心跳得好厉害,而他的呼吸在耳边听起来也越来越重。
他根本没听见杜随的声音,在看到她半透明的黑色蕾丝胸衣下若隐若现的凝脂一般的胸脯时,金墨好像已经不再看到她,而只是看到她的一个部位。他用很粗暴的手势扯掉了她的胸衣,看着她暴露在空气中的洁白如玉的丰盈胸膛,用力伸手握住,低下头去亲吻吮吸。
杜随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火,可是心却冷了下来。为什么冷下来她并不知道,也许是受了伤害,也许就只是单纯的不想在此时此地与他做爱。
他嘴唇的形状很美丽,为什么却不想要他吻我?
“那么,”杜随最终发出的声音竟冷静得出奇,“你终于决定动手了吗?”突然觉得很疲倦。
他抬起头,美丽妖异有红色瞳线的眼睛没有刚才那样暴躁了。
杜随的眼泪,不知为什么轻轻流了下来,神色却还是很冷静平稳。
金墨眼里的火好像彻底熄了,抓住杜随的手也松了开来。
两人僵持了不知多久,金墨离开了她的身体。
杜随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冷得一阵颤抖,她转身拿带着金墨的味道的被子遮住身子,半晌才低声说:“不要轻易…伤害我,至少,现在还不要。”
说出这话来的时候,杜随觉得自己的心彻底地沉了下去。她在黑暗中纵容自己死死抱住这个人形妖怪的替代品,好像已经知道天理昭昭的万劫不复。
星期六早上杜随在她那张华丽的西式古典四柱床上醒来时,心情算是很好。
昨天后来的发展让她觉得很舒服,金墨上前静静抱住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两人在天黑了又没开灯的房间里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很久以后金墨才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用从来没有过的冷静但略显低哑的语气说:“你去做饭吧。”
然后她就起床去换了衣服做饭,做了香蕉培根乳酪卷,火腿土豆泥,奶油蘑菇汤,开了一瓶91年的阿尔萨斯的pinot gris,甚至烤了一些椰蓉蛋白酥作甜点。这顿饭吃得很愉快,金墨虽没多说话,但对她表现得前所未有的温和。吃完饭还主动洗碗,用手而非法力。
今早这种起床的愉快一直持续到她洗漱更衣完毕,她想了想之后,还是屈从于自己的快乐心情去敲了敲金墨的门。我们英俊的美少年金墨正在穿他昂贵的大衣。
杜随问:“你要出去吗?”
美少年点点头。
“去哪里呢?”
“狩猎。”
杜随突然心中一动,微笑道:“我也想去。”
金墨听了这话有点奇怪,考虑了一下,说:“好吧。”
杜随顿时欢欣鼓舞,仿佛要去踏青。
长白山
第十六章 长白山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杜随第一次同金墨出去看他觅食。金墨带了她不便瞬移,于是便腾云。
杜随腰被金墨一手搂住,便飞上了三百多米的空中,周围的云彩正浓,杜随第一次飞行,只觉心旷神怡,对着金墨道:“我小的时候总幻想云彩是一种棉花或沙发似的东西,老想着要能坐在上面,指挥它行动可就太爽了。想来人类还真是都有执著的飞行梦想。”
金墨并没有指出这并非她标榜的飞行的梦想而是懒人的梦想,反而见她高兴,又往高处飞了些,杜随见云都到了身下,连忙道:“别再高了,平流层的气温可不大适合我,再说让民航的机长们见到了说不定会弄出飞机失事来的,那我们可就罪过了。”
他们的速度其实很快,但是金墨设了一个结界,吹不到什么罡风,如此飞了半个小时,就在一处积雪的山上停了下来。
杜随整理了一下她的浅驼色克什米尔羊毛镶玄狐边斗篷,四顾一番,问:“这是哪里?”
金墨拂了下被山风弄乱的墨玉一样的半长黑发:“长白山。”
从来各种精怪都喜欢躲在深山里修炼,倒也不足为奇,长白山名声和地方都大得很,游客也没有黄山华山的多,看来还是很合适的猎食场地。
杜随想起天池水怪的传说,又想起金墨喜欢吃海鲜,于是点点头,说:“现在上去吗?”
金墨有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去哪儿?”
“天池呀。”
金墨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没说要去天池。”
“那你要去哪里?”
金墨指指东面:“温泉。”
长白山有几处十分不错的温泉,可是难道金墨到这里来是为了洗温泉?
当然和任何女人一样喜欢有美容功效的温泉的杜随当然是不会拒绝的。
金墨好像在自家庭院里一样熟悉这座山,长白山的主峰白头峰有蜿蜒而上的盘山公路,其余地方可就是老林子了。如今已经十二月了,便是主峰也早就封山了,山脚以上都是积雪,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有几个对游客开放的温泉就在半山腰瀑布旁边,金墨带她去的并不是那里。
他们离开了主峰,往东进了林子里,不知道金墨是不是用了缩地之类的法术,好像没走几步就到了。
杜随看了看面前碎石环绕腾腾冒着热气的温泉,有点怀疑地问:“这里能洗澡吗?”
金墨看也没看她一眼,漠然说:“你想洗也可以。”
杜随更加怀疑:“你测过里面的成分吗?”她伸出一只手指试了试水温,皱皱眉说:“好像五十多度,它不是那种会突然变到两百度的定时变温温泉吧?”
金墨显然对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感兴趣,平地起身飞到一棵树上选了一根枝丫站住,淡淡说:“我今天要捕猎的对象好像每天来这个温泉,我用天视看的时候它就在里面洗澡。”
杜随不满地说:“每种动物承受的温度根本就不同,何况是妖怪?它能洗又不代表我能洗。”
她这话嘛,倒也说得十分在理,可惜并没有令她十分满意的人来回答。
金墨突然间脸色微动,跃下树来搂住杜随的腰,又跃回树上,顺便用了个掩藏声息的结界。杜随知道他已经发现了猎物的动静,便不再纠缠,屏息不动,忽然耳后一热,有轻微的呼吸,金墨在她耳边低声说:“一会儿我下去,你呆在结界里不要动。”杜随点点头。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杜随便闻到风中微微带了一股腥味,又过了一会儿,便有极细小的索索声传来。
杜随更是一动不动,也不敢呼吸。却突然听到金墨不带感情的声音:“不用担心,在这个结界里你的声音气味都穿不出去。”
这时,杜随的视线范围内已经出现了一个穿着兽皮短裙,头发长至小腿的少女,形容很是娇俏,看上去有人类十七八岁的样子,在冰天雪地里穿着这么一点,自然不会是普通人类。
那少女好像很是欢快,到了温泉边上连衣服也不脱就跃了下去,然后便开始戏水。
杜随看金墨蓄势待发,就问道:“是她么?”
金墨点点头。
杜随有点好奇:“它是什么?”
金墨指了指温泉里:“看那里。”
杜随仔细看,只见温泉中似乎有几条蛇一样的长条物体上下穿梭,打出一片浪花。“那是…尾巴?”
一共应该是三条。
杜随有点惊讶地说:“我倒不知道哪种生物是有三条尾巴的,嗯,是狐吗?只有狐狸精有什么九尾狐之类的。”原来是传说最多最常见的狐狸精,而且也才三条尾巴,杜随明显很失望。
金墨微微摇头;“九尾天狐,那是已经通了天道,只待天劫一过,指日飞升的。虽然是大补,味道也还不错,可惜数量极少,又十分机警,很难捕到。我总共只吃过两次,都是以前的事了,这回复活,还没有找到过任何踪迹。”
杜随看看温泉中戏水少女的三条尾巴,很不怎么有兴致地问:“那这是什么?”
金墨说:“虽不中亦不远。世人常称狐狸精,但这说法是不对的,狐就是狐,应该是狐妖,而狸则是两回事,这是一只三尾黑狸。”
池中少女不知大祸已经临头,还在洗得高兴。
金墨又嘱咐了一次杜随待在结界里,自己便现身了。
底下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这狸见了金墨已经知道怎么回事,自然是吓得失魂落魄,瘫在地上,当然也不敢抵抗。她比上回美人蟒母女强的地方是还企图逃跑了一下,可惜金墨手一指,就有一股巨大无形的力量将她拉了回来,然后金墨就开始吸她血气。
那狸一直拼命哭泣挣扎求饶,从这一点看,哺乳动物到底要比冷血爬行动物高明些。杜随虽然知道它是个异类,但它还没现原形,场面分明就是一个美貌少女在荒山野岭遭到歹徒屠杀,实在凄惨得很。
当然如果她现出原形,杜随说不定会更加同情它一些。在这一点上杜大小姐和那些新教徒们是一致的,除了人类以外的所有哺乳动物他们都同情喜爱悲悯。
杜随此时正在飞速地权衡利弊得失:叫金墨放她一马?只怕金墨要不高兴了。以后说不定再也不带她出来狩猎。人家毕竟是在正当捕食呀!national geographic的摄影记者去拍狮子,难道会因为角马可怜就要去横加干涉吗?这无论如何不大合理公正。佛要救鸽子,老鹰责问他说难道自己便该饿死,佛也只好割肉饲鹰。难道自己去替这只狸给金墨吃了不成?再说这黑狸年久成精,皮毛肯定胜过侪辈,自己也是很乐意有那么一件皮裘的…
“等等,金墨。”杜随看到她挣扎渐渐无力,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一边心中重重叹了口气:这心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呀?
金墨停了手,朝她看过来,眼睛里有询问的意思。
杜随有点紧张,用什么理由呢?“那个…金墨,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呢,就这么死了不可惜吗?”
金墨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显然认为她的话毫无意义。转身又要动手。
“金墨!”杜随叫了起来,为难得脑子有点空白,脱口道:“你看,有的时候我总是很奇怪…我每次见你都是要杀一些美女,当然不是真的美女…我有点,嗯,不明白…”她词不达意,抬头看着金墨,“为什么不杀我呢?…我又不比她们更动人一点…为什么,”又深呼吸了一次,“你想要我,或者?”
终于问出来了。这句话在心里好久,竟然在此时此地问出来了!杜随闭上眼深深呼吸,再也不去理会恐惧和羞耻。
金墨也楞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问,他凝住不动,脸上像放电影一样飞快闪过各种东西。最后他说:“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杀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要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她?
杜随被他这样模糊的回答弄得有点气馁,但是已经不能再追问。她忍不住还是说:“那么你有一天会不会杀了我?”
以为金墨也会说“不知道”,但他想了想很肯定地说了句“不会”,然后就想继续他未完成的午餐。
杜随顿时心情大好,上前一把抓住他袖子,笑容盈颊地说:“那你放过她吧?”
金墨大概已经开始觉得人类女性的不可理喻了,很不悦地说:“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她很可怜。你不也吃了一些了吗?如果没吃饱,我回家给你做西班牙海鲜饭好不好?”
那只三尾黑狸本来已经自知无幸,可是居然跳出一个人类女子,而且一本正经为自己求情,看情况还和传说中的血圣兽交情很好,一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心中也不由升起了希望。她张口吐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黑色有光泽的珠子,不停地叩首求饶,情愿献上内丹赎命。
这个献上内丹赎命倒也有典可循,以前还有不少修真之士的时候,都很喜欢去屠杀异类修行者,替天行道,又不上干天和,这些精怪为了活命,便把内丹献出。异类内丹是它们修行的精华所在,若是服下消化掉可以抵上许多年修为,属性不同还有很多水火之类的妙用,修士们都很乐于笑纳,然后只要对方没做过太多坏事就这样放过。所以异类们便养成了打不过就献上内丹求饶的习俗。
血圣兽不是人类,要的是血,不是内丹,遇上他老人家一般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死。所以这献内丹求饶大可省略。但是杜随一出来,那三尾黑狸看出她也是修仙之人,于是就习惯性的使用了在此情况下常见的方法。果然嘴里还说:“我在这深山修炼,从来没有下过山,从来没有害过半个人。”
殊不知杜大小姐和金墨一样,对她害没害过人是不大感兴趣的。
金墨伸手接过内丹,随手递给杜随:“七百年道行,五行属木,你正好缺木,可以抵你七十年苦修。”
此时若是程家兄妹在,自然是不会客气。杜随也不是要客气,怎奈她修的是佛门,佛门最重慈悲,这种把别人的修炼成果直接吸收的损人利己把戏根本就没有。杜随暗叹可惜,再一次确定自己入错了门,便作出淡然的样子说:“我又不是想要道成飞升,这道行什么的于我也没什么用,你修炼不易,收回去吧。”
那黑狸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加不相信自己的运气,直到金墨把内丹扔回给她,并且对杜随说:“也是,你的功力浅,胜在精纯至正,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虽能速成,不免就要驳杂,将来易有心魔,倒是不必贪这小便宜。”这才相信,叩首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