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端木嬷嬷还给准备了制式的衣服,看着至少整齐划一。
争取剩下几天时间教些规矩。
她手中现在有了些小小权力,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找到信得过的人,帮她去打探下乱絮和繁丝的消息,最近她决定好好看看。
陆芜菱的生活突然一下变得极为忙碌充实,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上天赐给罗暮雪的最佳内管家,可是罗暮雪却偏偏不懂得珍惜,还一门心思要把她变成姨娘!
第24章 首饰
和陆芜菱一样,罗暮雪第二天也忙碌了一天。
除了上午和程果毅商量了之前找四皇子茬的事情的具体安排,下午他又打听得抄陆家的锦衣卫是谁带的头,最后问到是一个姓郭的副指挥使。
打听得这位郭副指挥使四十不到,家境豪富,虽门第不十分高,也算是贵胄,平时最爱斗鸡走马,逛逛窑子赌赌钱,为人豪爽。
罗暮雪便去拜会他。
罗暮雪其实平日话不多,也不算开朗,但是在官场混这么久,需要话多开朗豪爽的时候他也完全可以胜任。
所以当他找到锦衣卫去,郭副指挥使一脸疑惑莫名,抓着脑袋,衣冠不整跑出来时,罗暮雪抱拳朗声道:“郭指挥使,贸然来访,还请见谅。”脸上神情颇为爽朗。
如果有平素认识他的人,就会觉得他好像有些变化,又好似没有。实则他不过是比平时的脸色略微明朗些,声音提高了一些而已。
这种调整,对于罗暮雪而言,似乎是一种天赋,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多想。
他并没有想过,自己有很敏锐地判断出对方喜好,并随之就能自动微调的才能。
可仅仅这一点点调整,就可以让对方好感倍生。
现在郭副指挥使就是如此,面前年轻小将有些面生,不知何故找到自己,仔细看看,似乎是去年立功骤然提拔,得到皇上赏识,最近又提拔的那个年轻人,叫什么来着?哦,姓罗。看着似乎比传闻的要讨人喜欢,看上去不错啊。
郭副指挥使堆出满脸笑意,“罗老弟,稀客,稀客啊。”
罗暮雪下了马,虽然没有满面笑容,却也颇为爽朗地带笑道:“郭指挥使客气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郭副指挥使便不由得觉得面前这位出身偏陲乡野的年轻人让人颇有好感,大笑着上前来勾肩搭背:“罗老弟,老哥哥我是闻名已久,想着你这么年轻有为建功立业的人,一定是有点年少气盛不好说话的,想不到如此随和爽朗,有什么只管开口,老哥我能帮一定帮忙!”
当然仅限于能帮的时候…
对于郭副指挥使这样的官场老油条,当然不可能仅仅因为一点点好感,人家叫自己时少加个副就肝脑涂地。
罗暮雪面对他的热情微微笑了笑,还有点不好意思,把自己所求说了一下。
郭副指挥使恍然大悟,呵呵笑了几声,连连拍他肩膀道:“老弟还真是痴情种!好,这点小事算什么?我去帮你问问,那天谁抄的陆二小姐的香闺。哈哈哈!”
香闺二字显然不够尊重,罗暮雪暗中皱了下眉头,表面却依然含笑道谢。
抄家是个大大的肥缺,因为谁也不知道那家有多少东西,上至统领,下至小兵,那是必然要昧下不少东西的,尤其是不在册的东西。
陆芜菱一个小姑娘,虽有些首饰,却大都不会在册。
没入公中的不大可能弄得出来,但是这种被弄出去的却还是大有可为。
郭副指挥帮了忙,还要正色说:“罗老弟,这些东西可是你自己买的,我只不过帮你忙找找,跟什么陆家陆二小姐不相干。”
罗暮雪有点好笑,点头抱歉笑道:“那是当然,多谢郭大哥,日后但有差遣,只管吩咐。”
郭副指挥使大喜,用力拍着罗暮雪肩膀:“一定,一定!”
郭副指挥使的效率不错,第三天罗暮雪就被叫过来,并且死活不肯收罗暮雪的银子,最后好说歹说,付出了几百两银票,抱着一只匣子和剩下几样的下落走了。
陆芜菱在罗府中,并不知道罗暮雪这几天为了送她这些饰物花了那么多心思,更不知道素来挺拔如剑沉默如冰的罗将军居然也能去小小讨好别人,还能做得如此行云流水…
她这几天仍旧是忙碌非凡,早上浦一起床便有大小无数事情等着她,中间还要抽空调教众婢,真是从早忙到晚。
说来也奇怪,在这样和她往日相当不同的生活中,她竟然慢慢有了一种充实感,竟然慢慢觉得罗府变成了一个她开始熟悉的地方。
陆芜菱的心血也没有白费,罗家的下人们终于开始行止有度,不至于被人笑话。
陆芜菱自己想做的事也开始着手,她想找端木嬷嬷这样人品比较可靠的人,可是要知道端木嬷嬷对罗暮雪忠心耿耿,而出于不知道什么缘由,她并不想让罗暮雪知道自己想要找乱絮和繁丝。
在聊天中慢慢熟悉一干下人的背景后,她选择了五月。
五月是个敦厚的姑娘,她虽然也是被卖进来的,却是京城人氏,还有个哥哥在粮米铺打杂,找她帮忙十分合宜。
陆芜菱这几天用一种很不易察觉的方式给了五月不少额外照顾,五月看她的目光中慢慢有了很多感激和信赖,这天下午,她和五月闲聊,提起她家和她哥哥,便迟疑着道:“我有件事想托你哥哥帮忙打听,不知道方便与否。”
五月受宠若惊,眼睛和双丫髻上的琉璃花儿一样闪闪发光:“菱姑娘,有什么事情就吩咐我吧!”
陆芜菱再度迟疑了下,说:“我们家被抄时,我原来的两个贴身婢女,一个叫乱絮,一个叫繁丝,也不知道被卖去了哪里。主婢一场,我想找找她们的下落。”
五月点头说:“我跟哥哥说,让他去打听打听。”
陆芜菱之前已经想过,如果让人去打听,却是不能轻易拿出那张二百两的银票,这钱对于普通人家是个很大的数目,不知道对方为人,随便给出去恐怕事情没办了,银子也没了。但是除了这张银票,她身无长物,后来想了半天,决定只好把端木嬷嬷送她的银簪子先拿出去,回头自己破开钱再回赠一两件金银首饰给端木嬷嬷。
所以她便拿出那根银簪子给五月,低声道:“打听事情要使钱的,你先把这个拿去。”
五月先是推让,后来被她说了两句,也便收下了。
陆芜菱初步完成了一直想做的事情,觉得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
罗暮雪回来之后,便去找陆芜菱。
如今陆芜菱管家很是忙碌,他每次回来都没有见她来迎接过,都要让别人到处去找她,今天也不例外。
陆芜菱被找过来之后,先是汇报了今天的各种大小事务,又伺候了他晚膳,晚膳后他状似很不经意,递给了她一个寻常的木匣子,淡淡道:“你的。”
陆芜菱有点惊讶,打开一看,却并住了呼吸,说不出话来。
匣子里珠翠生辉,却是自己惯用的十几件旧首饰。
南珠的素金华胜,父亲赠的和田白玉钗,掐丝的莲花碧玉凤钗,一套六枚的小珠花花钿,南珠耳珰,一枚冰种飘翠的翡翠镯子,两个赤金虾须镯子,还有翡翠芭蕉禁步,白玉兰花扇坠等等。
每一件都是她熟悉的,旧日常带的。
她以前的首饰大约有三分之一在这里了。
却不知道罗暮雪从哪里得来!
罗暮雪面无表情,却是端详着她从打开匣子一瞬间开始的神态变化:震惊,回忆,感伤,怅惘,迷茫…
她哆嗦的玉白手指慢慢捻起一朵小珠花。
珠花六瓣,工艺极精,小小巧巧,虽然金子用得不多,珍珠也只得七八分大小,却是光芒极盛,能将人面目映得纤毫毕现。
珠光将她的手指照映得越发纤细洁白如玉。
“你…”她抬起头,想问他哪里得来,又觉得不过是白白问了一句,而这些满是她昔日痕迹的旧物,她又实在说不出不要的话来。
最后,也只好垂下睫毛,低声说了句:“多谢。”
欠罗暮雪的很多,似乎在越来越多,有一天还不起又该如何?
罗暮雪本是怀着隐秘的兴奋回来的,甚至还幻想过如果陆芜菱满面惊喜,甚或泪流满面,自己该如何,如果是前者,可以装作不经意调笑一句“怎么报答我”?如果泪流满面,又当如何将她搂进怀中…
谁知她的反应竟然仅仅是垂下眼睛的一声“谢谢”。
罗暮雪倒没有失望,他当然也知道这句谢谢并不仅仅是一句轻飘飘的谢谢。
反倒有点踏实的感觉,似乎陆芜菱也正应该如此反应方才合理。
他的目光在她面上逡巡,在她嘴唇停驻,最后,他喉头吞咽了下,才开口道:“宴会还有两日了?”
“嗯,是。”
“宴会之后,你应当不会这般忙了,我以后中午之后能回来便回来,你下午去我书房教我诗文书写之事。”他声音淡淡地命令。
第25章 夜宴
罗府第三进的院子里,人来人往,时时有丫鬟来向伫立庭院中的陆芜菱汇报或询问,领取对牌物品等。
“菱姑娘,官窑白瓷莲花大碗桃花摔碎了一只!”
“可有烫伤客人?”
“没有”
“无妨,”陆芜菱挥手,“登记在册,回头桃花月例里扣。”
“菱姑娘,馐玉楼的大厨说,厨房备的火太小,不能做炙全羊,问能不能在院子里做。”
“到院子里,正厅门口吧,当着各位大人现烤,大人们都是豪迈尚武之人,多曾征战边疆,想必会喜欢的。”
这次宴席之前,陆芜菱曾经让馐玉楼把定好的菜单子拿来,从中间挑了几道菜送来试吃,又几经删减,还加了几道菜,炙全羊便是其中之一。
文官之宴,少不了曲水流畅这样的花招,武官会宴,当庭炙全羊肯定也会大受欢迎。
来来往往,陆芜菱一直从容应对,谁也看不出她其实有些紧张。
前面的宴席也没有辜负陆芜菱这阵子的心血,不但很过得去,而且颇得赞誉。
不止一位拍着罗暮雪肩膀说:“罗将军这府邸年前才得圣上赏赐,已经料理得井井有条,实在不愧是治军高手。”
有那些世家出身的武将,也觉得罗暮雪这里陈设虽然不是多么高贵典雅,却居然颇为雅致,尽管练武场和刀枪陈设带点武将特有的疏旷味道,却一点暴发户习气也没有,不禁暗暗点头。
一排铁架子架着炙全羊上来烤的时候很多人都笑了,“什么时候馐玉楼有这道菜了?是罗大人你自己添的?”
“果真有趣!”
旁边又有侍女捧了许多小匕首小铁叉上来,邀请客人们自己上前割中意的肉。
有不曾上过战场的武将在笑问是不是西疆那边蛮族的特色。
一时气氛热烈。
“就是这小叉子小匕首太秀气了。”程果毅玩着手里的叉子说。“比蛮族用的还是小了不少…”
罗暮雪的笑意里带了几分真心。
陆芜菱终究是小姑娘呢,虽然主意奇巧,还颇有些豪气,却终究是秀气了点。
他想象着她如果亲耳听到这评价会有什么表情。
这时候,小厮过来小声通报一个人的到来。
“…四皇子来了…”
罗暮雪笑容尽收。
虽然没有什么表情,程果毅却是发现他浑身绽放出的气息宛如即将上战场时。
冷冷的,一击必中的杀气。
这气息似乎不止他一人有所感应,周围说笑声似乎都低了。
他轻轻过来附耳道:“且虚与委蛇,反正对付他的网都张好了,这次肯定让他吃个暗亏。”
罗暮雪点点头,杀气略敛。
四皇子当然不在今日宴客的名单上,罗暮雪肯定不会给他下单子,分明的不速之客,来肯定也不是好意。
但无论如何,地位如此尊贵的客人,主人还是要亲迎的。
所以罗暮雪迎了出去,程果毅陪了出去。
出去时看到四皇子一身锦袍,却只显得肥马轻裘,俊俏风流。身后带了三四随从,正在给门口的司仪念唱礼单。
“四皇子…珊瑚孔雀金钗一对,翡翠描金兰花手镯一副,妆花缎两匹,云锦两端…”
今日罗暮雪收了不少礼,这礼不是最重的,却是唯一全是送的女用的东西。
程果毅“扑哧”一声笑出来,上前见礼:“见过四皇子殿下,只是殿下这礼送得…罗老弟还没有女眷呢。”
四皇子斜他一眼道:“连陆二小姐都被他收作姬妾,怎么没有女眷?”
罗暮雪脸色一沉,沉着脸上前见礼。
四皇子道:“免礼,上次见面罗将军还是游骑将军,如今都是明威将军了,真是年少有为,”又看了程果毅一眼道:“果毅将军还是果毅将军,这名字起的,恐怕此生都是果毅将军了。”
议论人家名字自然是十分不尊重,这名字是程老将军取的,这话就是不尊重程老将军了,何况程果毅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便是自己这名字,闻言立即黑了脸,如果不是四皇子地位尊崇,恐怕拳头都要招呼上去了。
饶是如此,他黑了脸对罗暮雪道:“你招呼贵客吧,我先回去喝酒了。”
罗暮雪是主人,却是不能对四皇子视而不见,只好冷着脸招呼他。
四皇子到了席间,受了众官员礼,首席坐下喝了两杯酒,吃了几块炙羊肉,便笑道:“罗将军,府里收拾得不错啊,酒也是好酒,配着这个炙羊肉也不错,就是…”他指指外头院子里的戏台上正唱得热闹的“五子登科”,“这个未免太俗了。”
罗暮雪抿了嘴看着他。
果然,四皇子接着便笑道:“不如请陆二小姐出来作两首诗助兴?”
一时全场寂静,接着便有那好热闹的浑人和有心讨好四皇子的跟着起哄:“正是正是,罗将军金屋藏娇,传为佳话,快把小嫂子叫出来我们看看!”
“作诗倒也不必,我们反正是些粗人,倒是认个脸为好。”
“哈哈,看到我们只怕娇滴滴的陆二小姐吓也吓着了,哪里做得出诗,只见个礼就是了!”
罗暮雪起身带笑给众人团团抱歉,只是眼底却是冰冷的,只有程果毅看得出他的杀意。
“四皇子殿下,各位大人,芜菱她身体不适,大夫说不能吹风,今天实在抱歉…”
大部分人也就此罢了,陆二小姐是才女不是花魁,自然不对大部分武夫的胃口,何况就算是花魁,也是别人的人,主人不乐意,死活见了作甚?
但也有不肯就此罢休的,起着哄:“罗将军莫不是舍不得让我们见一见?”
四皇子也含笑看着他。
程果毅打圆场笑骂道:“你们也知道陆二小姐娇滴滴的,还叫人家出来,这满场烟熏火燎又是酒气,还不熏坏了人家!”
于是便有人笑道:“原来如此,罗将军真是怜香惜玉。”
可依旧有人道:“只远远站在月洞门口见一见就罢。”
其实唤陆芜菱出来见一面也不是难事,甚至罗暮雪知道,自己唤她,她虽然不愿,虽然屈辱,还是会出来露一面的。
只是他隐约觉得,自己若真这么做了,恐怕陆芜菱和自己此生也未必能神合。
他宁可自己被人传作惧内取笑,也不愿意她受此辱。
虽然他所做的,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
他斟了满满一大杯酒,站起身团团一揖,含笑道:“各位大人不要为难我了,陆二小姐正跟我闹别扭,我若是将她当作寻常姬妾叫出来让大家见,恐怕她三个月都不让我进房了。”
大家哄堂大笑。
有人拍案道:“罗将军,如此年轻便夫纲不振,如何是好…”说到一半撑不住笑了。
也有人大笑道:“罗大人改日咱们喝酒,下官传你两招御女之术。”
“看罗将军丰神俊朗,只当世间女子都是心神向往,没想到…哈哈!”
“…陆二小姐肯定不同凡俗女子嘛…”
四皇子冷笑了几声,起身道:“既然罗将军把一个姬妾看得比孤和众位大人的脸面都重要,孤不胜酒力,这就回去了。”
众人有些面面相觑。
罗暮雪被取笑得暗怒的心才略为平和,带笑道:“殿下请,恭送殿下。”
第26章 下落
四皇子嗤笑了几声之后扬长而去,最后出门时,对罗暮雪冷笑道:“过三个月是父皇万寿,乐府要作新的清平调,我跟他们推荐了陆芜菱,罗将军总是把人藏着家里着实无趣。”
罗暮雪瞳孔收缩,面上冷冷道:“海内名士无数,芜菱只是一介小姑娘,又是官奴之身,怎配给万寿节作词?”
四皇子嫣然一笑,他本生得俊俏,这一笑自然是颇有些风流之态。“陆二小姐总角之时初会作诗,父皇便夸奖过她,陆家被抄,她沦为官奴,说不得父皇心中也是可惜的,借着这个由头,兴许便能恩赐她消了奴籍…到时候不知道罗将军是会谢我还是恨我呢?”说着大笑而去。
罗暮雪看着他背影,抿紧了嘴唇。
而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宴席颇为成功松了口气的陆芜菱,收拾完宴席之后的残局,接下来的日子便清闲下来了。
柳风莺鸣,桃实渐长,日头一天比一天长,热辣辣的太阳把后院的小湖都晒得蒸腾,少了不少水,连湖中荷叶也被晒蔫了头,池中新放养的锦鲤也不怎么愿意探头出来了。
再过不到半月,陆芜菱就该及笄了。
她从小曾经很多次幻想过她的及笄礼。
最早的时候,她想,她才不要什么正宾,赞者,也不需要多么华丽的冠钗笄,她的及笄礼,不需要并不真心为她长大欢喜的人。
她宁可默默独自去母亲生前住的苏幕楼点三炷香,让远在天国的母亲为自己欣慰欢喜足矣。
年纪渐长,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难实现,不管贾氏是多么不慈的继母,也不会在这种场面落人话柄,顶多只会暗自把自己的礼办得不周到,比如说给自己请个有身份却不得志的正宾,请来的宾客都不是家中有适婚儿郎的太太之类的。
当年姐姐的及笄礼,就是一场大闹剧,陆芜蘅为了争一口气,不要贾氏请的正宾赞者,自己请了自己的舅母表姐,又不要贾氏准备的做工不够精美的黄金冠,取出了母亲留下的三桩遗物,贾氏被她气得朝陆纬哭诉,陆纬费了不少气力才平息了两边争端。
不像姐姐有强力的舅家母族依靠的陆芜菱不打算这样去闹腾,也没这个心思,她打算随便贾氏怎么办,自己勉强应付个过场便是。
至于贾氏愿意请什么样人,那也是她的事,不请变相相亲的她还且乐得清闲。
世事难料,如今她倒是不用去应付贾氏了,也不用面对毫无真心的应酬祝贺自己的宾客,如今自然不会有人记得她的及笄礼,她完全可以自己寻个角落,上三炷香,和远在天国的母亲共度。
陆芜菱笑了笑,说不上伤心,也不难过。
不过闲坐后院片刻,前面又有婆子来寻她回事情。小小一个罗府,管家竟然也不清闲。不过陆芜菱甘之如饴。放在以前本是她不耐烦的琐事,如今她也事必躬亲,完全不惜给他起早贪黑干活操心。
似乎如此,就能略微偿还罗暮雪一点。
料理了事务,五月偷偷找了过来。
距离她上次请托已经过去四五天了,估计也有些眉目了,陆芜菱心中一喜,看到五月朝自己使眼色,便起身领她到避人处。
“菱姑娘,”五月有些羞怯说:“之前您托我的事情,我哥哥去打听了,菱姑娘打听的是一位乱絮姑娘,一位繁丝姑娘是吧?”
“是的。”陆芜菱低语。
“我哥哥打听得,乱絮姑娘本来要卖入青楼,不过恰好那天工部刘侍郎家夫人路过,乱絮姑娘哭得厉害,被刘夫人买下来了。”
陆芜菱闻言松了口气,刘侍郎已经五十多岁了,是有名的清官,也是有名的妻管严,一个侍妾也没有的,而刘夫人虽然彪悍,为人却甚是正直。看来乱絮还是有福的。
“繁丝姑娘…”五月有点吞吞吐吐起来,“是被一个客商买回去做妾的。”
陆芜菱心沉了沉,追问道:“哪里的客商?”
“说是福建的客商,在京城开茶叶铺子,不到四十岁,不过…”
“不过什么?”
“听说他家大娘子很是凶悍,妾侍们都是要在铺子里干活的,比丫头还不如,而且他家妾都是便宜买来的,过一年半载,那商贾略微失了趣,大娘子就要提脚卖掉,而且都不是好去处。”
陆芜菱心沉了下去。乖巧文静,心思周密的繁丝,竟然运气如此不堪。
“那商贾是花多少银两买的?”
五月的哥哥想是个做事周到的,还真问了:“听说是二十两。”
陆芜菱想了想,道:“你叫你哥哥帮忙问问,我若是出一百两可能赎出来。若他不肯,还可往上加些。”
五月点头应了。
陆芜菱昨天发了月例和赏银,她自己也领到了二两银子,便拿了五钱给五月说:“大热天跑腿,拿去喝个茶。”
五月推了几下,收下了。
快走陆芜菱又叫住她:“且慢!”
五月回过来,陆芜菱定定神,道:“跟你哥哥说,去找他家大娘子买。”
五月点头称是。
五月走后,陆芜菱陷入苦恼之中。
就算那商贾肯卖,自己现在也是官奴,是没有资格蓄奴的,而官奴主人也不能私放,只能等大赦,繁丝的奴籍却是没有可靠的人可以寄放,却是如何去官府记档?
静心点点,现在自己也没什么可信赖之人了。
以前的闺中蜜友,大半也随家人落难,便是不曾落难的,自己也未必能找上门去,就是找上门去,她们也未必能理会自己。
举目无亲。
想来想去,竟是还只能求罗暮雪。
如今日子略久,陆芜菱也不认为罗暮雪会拿丫鬟要挟欺辱自己,恐怕他宁可把自己捆了霸王硬上弓,也不屑如此。
可是她却不欲再欠他人情。
人情欠得多了,自己拒绝起来,便会无力。
陆芜菱愁眉不展时,罗暮雪和程果毅还在和几个谋士谋算对付四皇子的大事。
“…吴若风前年做运粮官时谋扣的粮饷倒是证据确凿,不知道四皇子能受多少牵连?”
“谁不知道吴若风是四皇子嫡系,这次他又公然推荐吴若风接任户部右侍郎,圣上如今这般多疑,嘿嘿…”
“陈御史是太子亲信,早就蠢蠢欲动,意图报复,这样现成的证据送上门,肯定会咬死不放!”
“大皇子殿下试探了,就连张相也是默肯的。”
张相是方相之后的阁老,是一心只忠皇上的孤臣,若得他首肯,几乎在皇上那边也是没问题了。
议论一阵,罗暮雪出来,程果毅跟他并马而行。
他又想起四皇子所说万寿节清平调的事,有心与好友相商,但是一想自己若说了程果毅怕只会大惊小怪说:你还没得手!然后催他速速行动。
也是,若是自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若圣上开恩免了陆芜菱的奴籍,自己还可以就便请求赐婚!
岂不两便?
策马行了一程,突有一行锦衣家人驰来。远远呼唤程罗二人姓名。
两人驻马相待,却是长盛王府的崔长史领着从人,远远奔来抱拳道:“长盛王爷请二位将军过府一叙!”
罗暮雪脸色微沉。
第27章 酒夜
长盛王是当今圣上的弟弟,也是圣上所有兄弟当中唯一活着的。
长盛王对圣上忠心耿耿,年轻时为了他几度出征沙场,不惜以命相博。圣上与别的兄弟的夺嫡之争中,也是多亏他两次拼命舍身相救。所以圣上虽秉性多疑,却对长盛王极厚。
长盛王也十分聪敏,自从西疆南疆稍定,便交了军权,说是腿上箭伤,阴天疼痛难耐,求圣上允其在京中修养,也能随时得见天颜,一叙骨肉。
圣上对此自然是万般满意,既满意弟弟识相,也颇有几分真情,给了他无尽的荣华富贵,尊崇地位以安慰弟弟。
长盛王在朝中,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太子见了他也要行礼,他为人还颇为谦逊下士,从来不仗势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