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绍见我和狗都一身湿漉漉的样子,又溅得到处都是水渍,皱了皱眉。
这时狗狗冷得一哆嗦,飞速地扭了扭脖子,又溅了我一脸水。我打了打它脑袋,抹了把脸说道:“然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妈妈。”
秦绍白了我们一眼,说了句“神经”就上二楼了。
我偷偷对狗狗说:“哇,然然,你真厉害!连这他都不生气了!”
自从有了然然之后,我的生活充实多了。十二月的天有些冷,但是阳光充足也没有风的时候,我还是愿意把狗带出来去外面晒晒太阳。
冬日的太阳晒多了也有些毒辣,我有时候还得带着凉帽躺在草坪上,然然在旁边跑来跑去,我就看看云啊看看远处红成一团火的枫林,觉得岁月安静得让人沉醉。风一来,凉帽被吹走,然然就欢快地瘸着腿跑过去,虽然速度不快,但还是能把帽子给我叼回来。
然然虽然有这样的残疾身体,可通着灵性呢。每次看见我时,撒了欢地抱着我的腿玩,一看秦绍过来,就立刻乖乖地站好,黑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连它都看得出来这里谁才是真正的主人。真是一条聪明的狗啊!
可能我的胆子也慢慢肥了,有时候我还偷偷抱着然然进别墅里面。我不给然然吃狗粮,喂的都是我和秦绍吃的饭菜。所以有一天然然闻着饭堂传出去的菜香,在外面汪汪汪地叫。我和秦绍吃饭吃得特不踏实,老往窗外看。
秦绍撇了我一眼:“瞧你们俩这德行,都是吃货,闻着点好吃的都爱乱叫。”他说的是我上次被他带到一家私房菜饭馆的事情,那里我吃到这世上最好吃的红烧肉,在那边哇哇乱叫,对着红烧肉鼓掌鼓了半天,还特地问怎么个做法。可人家私房菜饭馆老板说,这个是秘制的,不外传。我就一脸恹恹地回来了。
我瘪嘴说:“能不像嘛,俩母女。名字都是继承了我的。”
然然在外面叫得更欢了。估计中午没吃饱,到晚上闻着菜香就饿了。
我吃得更不踏实,但秦绍不吃完,我也不能离开饭桌,就如坐针毡地看着秦绍一口一口地咀嚼着饭。我看得快急死,恨不得把桌上的那碗饭跟倒垃圾桶一样全倒进他嘴里。可我越急他吃得越慢。喂,再嚼就成水了!
最后,秦绍发了句话,都让我想跪着叩谢隆恩了。他说:“你把它抱进来吧。”
我一听,立刻跑出去把然然抱回了屋。虽然我在房子外面用上次废弃下来的木板订了个狗窝,铺了点被子,可还是很冷的。我心疼然然老在外面晃,尤其晚上秦绍一般都在,然然只能在外面呆着太委屈了。
我把然然抱在怀里,坐到餐桌上,挥着然然的瘸腿对秦绍说:“然然,快,谢谢狗爸爸。”
我一说完,就想着完了完了,我光想着要感谢秦绍宽宏大量洪恩浩荡了,没想把他叫做狗爸爸的。
可秦绍也没执着于这称呼,说:“你做这狗妈妈真够格的,抱狗闺女都抱上餐桌了。”
我嘿嘿地笑,夹了几筷子肉丝送然然嘴里。然然跟我确实很像,本来很怕秦绍的,一高兴了也得意忘形,吃着肉就往我下巴下蹭。这是它每次逗乐我的方式,都是背着秦绍做的。秦绍要在,它立刻成大家闺秀。这次它大概吃得爽了,当着秦绍的面来蹭我,我被挠得很痒,没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边笑边扳着它的脑袋说:“然然不要闹了,不要闹了。乖,吃饭。不然妈妈生气了。”
秦绍一直盯着我看。
我想是不是又做过头了。我连忙按住然然,然然可能也意识到了,立刻警觉地趴在餐桌上不动静了。
我说:“怎么了?”
秦绍说:“好久没看见你的酒窝了。”
我才知道刚才我笑猛了,露出了我左边脸颊的浅酒窝。可是我也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大笑过。难道是在梦里?可是我连值得大笑的梦都没有做过。
我说:“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有酒窝的?”
秦绍眼睛斜到别的地方,说道:“很早的时候。”
我问:“很早是什么时候啊?”
我想再早也就这几个月的事情,我觉得他见过我大哭倒是可能的。
秦绍喝了口汤,说道:“就是你想象不到的早的时候。”
看来他也不打算说什么了。我只好随他去。
第22章 第七章 取暖·和(4)
不过自从然然被同意带进别墅后,我的心情大好。为了然然的健康和我们两个活人的健康,我还特意去网上下载了营养美食,去厨房做晚饭。
然然摇着尾巴看着我忙。我边忙边对然然说:“然然,妈妈的手艺很好,过会儿要多吃点啊。你觉得好吃呢,你就旺旺叫两声,要是觉得特别好吃呢,你就旺旺旺旺叫四声,听见了没有?”
然然也不回应一声,秦绍倒是在后面说道:“有你这么夸自己的吗?”
我记得他说今天下午有会,晚上会回来得晚些的,没想到太阳还没完全西沉,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对然然吐了吐舌头,小家伙这出息,看见秦绍回来也不敢叫一声,提醒我一下。
我正在操作台上切着胡萝卜,秦绍忽然从身后抱住了我。我手里一滞,想着我是该站着不动还是转头迎面亲上去呢?唉,做得这么优秀了,也不见他从三万每月涨到三万五的。
可我也不用做决定,秦绍就开始帮我解衣服了。秦绍的别墅暖气开得旺,我穿了条连衣裙,拉链还是后式的,刚好方便他行事。
他在我身后慢慢亲我脖子,一路亲到了后背。他的头发蹭得我有些痒。
我想着秦绍还穿着那套阿玛尼的西服呢,真是衣冠禽兽。兽性来了随时随地都挡不住。后面已经有硬物抵着我了。我向旁边瞟了一眼,看见然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忽然有些害羞,跟然然挤眉弄眼。然然一点都没明白我的意思,眼睛盯得更加炯炯。
秦绍解开了自己的裤子了,硬物进入了我身体。
我只好对着然然说道:“然然,出去。不许看。”
秦绍突然在身后笑道:“狗爸爸跟狗妈妈做这事挺正常的。狗闺女有什么不许看的?”
我心想秦绍果然变态,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我扔了块胡萝卜过去,然然跳了一下,还是转着眼珠子看我。我更加害羞了,脸都有点烫。不料秦绍做到一半,突然出来,把我的转了过去,这下倒好,我这张红脸跟秦绍正面相对。
说句实话,我在秦绍面前做过那么多没尊严的事情,可还从来没红过脸害过羞——因为那些事情都是不足以用小害羞来解决的。这次我竟为了然然,红了脸。
所以说,我从内心里是佩服女/优的,在别人的视线里做这种事情,心理承受能力得多大啊。
可秦绍不一样,他是禽兽啊,他看见我害羞的样子还挺高兴。跟知道我是个黄花大闺女的日本军官似的,捏捏我的脸,哼道:“你也会脸红啊?”
不说还好,一说我脸更烫了。
秦绍这个疯子,他激动得把我抱起来,把我放到冰凉的操作台上。我一个哆嗦,他又把我抱下来,索性就这么抱着我办起事情来。我生怕然然要是再叫一叫,把管家他们叫来就好了。
秦绍持久力很强,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他高兴了还轻轻啄了啄我的额头。我没试过这样的姿势,到最后也有些把持不住,就拼着命地咬着下唇忍着。
秦绍欢着呢,他在我耳边用气声跟我讲:“叫出来吧。我从来没有听你叫过。”
我用残留的理智想,这怎么可能。我还担心然然叫呢,怎么会让自己先发出声音来。
可秦绍捣鼓得更加厉害,他是个打定主意就不会放弃的人。我越坚持,他就越比我还坚持。
这种拉锯战一般都以我认输告终,这次也不例外。我最后逼得没办法,只好随了他的心意。厨房弥漫着一股淫荡的气息。
他听得心满意足,最后习惯性地摸了摸我头发。我头发长得快,已经齐肩了。
出门之后,他难得地走过去,用脚轻轻踢了踢然然,说:“闺女今天做得不错!让你狗妈妈给你加餐红烧肉吧。”
我看,其实他对然然也算不错,至少时间长了,他也慢慢接受家里有条三度残废的狗了。
吃饭的时候,我为了表示对今天发生的意外不满,特地给秦绍盛了碗山药排骨汤。
秦绍因为今天办事办得顺畅,喝得也比往常快些。
我看他喝了一半,贼眉鼠眼地问他:“好喝吗?山药味道怎么样?”
秦绍点点头说:“挺滑腻挺新鲜的。不错。”
我跟奸计达成的坏人一样嘿嘿地笑:“那当然,我是有秘方的。”
秦绍顺势问:“什么秘方?”
我说:“虽然私房菜小馆里都不轻易外露秘方,但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大方。我跟你说,这个山药好吃的秘密就在于……嘿嘿,它加入了一种跟它触感很像的一种汁液。你也知道,本来这种汁液还挺难取的,但难得今天有人主动献上最重要的一味作料……”
秦绍听到这里时,脸色终于白了。我跟他相处这么久,终于看他变脸变成这样,我他妈日后自杀也值得了。我对着他的脸哈哈大笑,简直快要倒地不起。
秦绍还在那边咳着嗓子,试图把里面的东西吐出来。我看他这熊样,笑得更欢,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秦绍终于拍着桌子说:“你最近是不是皮痒了?”
我忍住笑意说:“没有,真的是为了你好。听说喝这样的山药汤,补肾壮阳,专门给男人吃的。”
秦绍哪里还听得我继续往下编,说:“我看你皮痒得厉害。你过来!”
我立刻求饶说:“骗你的,骗你的。没有放东西,真没放。这东西采集起来多不容易,怎么放啊。”
秦绍这才坐定,正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我又偷偷跟桌子下的然然说道:“小狗才骗人呢。”
秦绍又跟网络游戏里被激活了一样,跳了起来。
我觉得好玩,但是这事也不能玩过了,只好说:“真没有放。要是放了,我活不过2012年,行吧?”
秦绍坐了下来,看着一桌的饭菜也没了胃口,索性抓起我说:“既然都让我补肾壮阳了,那不做点补肾壮阳的事情,是不是还对不起你的一番苦心啊。”
我被这么拖着去了二楼,看然然一脸幸福地跳上桌吃红烧肉的样子,不禁想,谁说狗能让人依赖了?
有时候我想,如果没有自杀计划,我可能没法放下很多的前尘往事,跟秦绍安然地相处这些天。
一方面是为了赚钱,另一方面我还想好好度过我人生最后的时光,这让我对几天后的圣诞节有了些期待。我可以收到礼物,还可以和然然一块儿过节,作为人生最后一个圣诞,听着似乎不赖。
尽管我这几天和秦绍有意无意地多次提到了圣诞节,秦绍都不咸不淡地对付我。我想秦绍应该明白投之以李报之以桃的道理,所以我想搞点投资,给秦绍准备点小礼物,好让他回馈一个更大的礼物。
秦绍最不缺钱买东西,我又最缺钱,我自然而然地想到给他做点什么小玩意儿。可我打小不仅美术不好,手艺也不怎么样,不然装修出来的房子不会这样不称他意。我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些女孩儿一样织个长围脖什么的,踮着脚给男人围上。即便我会,我想秦绍也嫌弃我织成的东西。
然后我就猜测秦绍最缺什么,我就送他什么吧。我想了一天,得出来的结论让人沮丧。秦绍跟我一样,最缺笑容。可是怎么送给他笑容呢?
我摸着然然的脑袋,想着问题的答案。他这人笑点太高,不是我随便就能把他哄开心的,除非我床上再搞点花样出来。可这投资的成本过高,我第一个就否定了。
最终,我做了件我这辈子都没做过的事情。我想,只有把我弄得越丢人,他才会越开心。我拿出他的DV,对着镜头唱了一首龚琳娜的神曲《忐忑》。我把各种表情表演了一遍,猥琐地惊恐地欢乐地,转着眼的翻白眼的瞪大眼的,手舞足蹈,惟妙惟肖。音乐销魂,表演夸张,连我自己看着都捧腹大笑,我想按比例推算,秦绍看到这个可能会忍俊不禁。
第23章 第八章 重温•暖(1)
有一梦便造多一梦,直到死别都不觉任何阵痛,趁冲动能换到感动,这愉快黑洞苏醒以后谁亦会扑空。
——张国荣《梦死醉生》
圣诞节的这天,A市下了场第一场大雪。厚厚的血覆盖在草坪上,无边无垠,让人产生身处世界之外的错觉。我给刻录盘打了个蝴蝶结,放在秦绍的书房里。
因为怀着某种期待,我站在别墅门口等着秦绍回来。我以前都和然然玩得忘乎所以,都没刻意等过他。现在我看着漫天飞雪,寒气逼人,才记起我好久没有等过人了。我等了七年,好不容易等到了温啸天回来。虽然结局如此,等待的过程又艰辛漫长,但有人可等还是件美事。譬如,我现在又有可等之人之事,虽起的是换大礼的小人之心,动机不纯,可也让我有点触动。
秦绍下车的时候穿了件黑色的长裤皮大衣,里面是黑色的高领毛衣,在白雪皑皑的背景前,跟《这个杀手不太冷》的Leo一样高大冷酷。
可即便没有银装素裹的背景,他也是高大冷酷的。我老把他比作君王,他一开心我可得丰厚赏赐,他一皱眉,他可断我良草,置我爹于死地。就跟种田农民干活前看天气预报似的,他的一颦一笑我都记得清楚,一一看在眼里,作为我行事的准则,他笑了我就卖乖,他怒了我就噤声。
现在从他走过来的样子判断,他今天心情并不好。我心也跌入谷地,这表明我今天妄图得到的大礼可能要落空了。
不料秦绍皱着眉说道:“干嘛站在这里吹冷风?穿暖和点跟我去个地方。”
我心里偷偷一喜,想着这事好像还有戏,便兴冲冲地跑上楼穿了件大衣出了门。
车外雪花飞扬,密密地如同天女散花。好久没上街,都没想到节日气氛有这么浓厚了。各个街口都放着大型的圣诞树。有些商铺门口站了穿圣诞老人装的迎宾。哪怕是个小门脸,也在玻璃门上喷了个圣诞头像,换上了圣诞曲,一派祥和之气。
我跟着秦绍推门进了一家花店。我想秦绍还玩什么浪漫,花这种东西在节日这天又贵,买了没几天就凋谢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转卖。我正想着怎么劝秦绍放弃这事儿,没想到秦绍拿起一把白菊花,让老板娘包装。老板娘偷偷看了我一眼,可能没想到这年头还有送白菊花给情人的。
我检讨了一下最近我没做什么惹秦绍不开心的事情,他应该不会是故意送白菊花给我,只好站在秦绍身后,给老板娘一个手势,暗示这人脑子有点问题。
秦绍就这么带着我上了车,一路开得越来越偏僻。我想着虽然秦绍最近一段时间温和很多,但终究是个阴晴不定性格分裂的变态,不由有些害怕。可我又是个将死之人,还能有害怕这样的心情,说明我的求生本能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车拐了几拐,最后停了下来,我抬头一看,竟是A市黄港墓地。这地方我以前来过,我爹还做暴发户时,听说这里是风水旺地,自己搬进去住早了点,就惦念着要把祖父母的坟搬到这里来。后来这边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里的墓地都是统一开发,只能接受骨灰盒大小的地方,我爹再大逆不道,也不敢把九泉之下的祖父母从棺材里扒拉出来再烧成灰带过来,所以只好作罢。我看报纸今年这里的墓地均价已经超过二十万一户的天价,不由想起秦绍跟我说的“为什么你值二十万”,连叹一声世道不公的心都懒得有了。
我以为秦绍是带我来看他父母,但我记得学校资料上写他父母原来都是恒远产业的董事,现在在绍杨公司也占着股份,不知道他带我来看哪位故人。如果是替他自己来看块宝地,我倒很愿意出点参考性强的建议。
秦绍一路沉默无语,最终在一块墓地前停下来。我看墓地很朴素,墓碑上的照片是个清秀的小姐,因为长着一张大众脸,看着有些面善眼熟,旁边写着秦露(1981年12月25日-2004年9月28日),也是个英年早逝的人。我想我以后的墓碑上应该也是这样的,让人看见会感叹一下天道不公吧,但我至少比她多活了七年,即便我这七年过得伤痕累累。
秦绍把白菊放在墓碑前,说道:“露露,好久没来看你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特地带她过来看看你。”
我是第一次看见秦绍露出无奈的沧桑。不难猜出,秦露是秦绍的妹妹,两人感情很深。可我觉得奇怪,他妹妹的生日带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妇过来做什么。你说要真跟偶像剧演的那样,秦绍爱上我了,要见家长也不是到这里见个阴阳相隔的人。更何况让秦绍爱上我,比让他妹妹诈尸出来还难点。
不过因为想到不久之后我的命运也终究在这一平米不到的地方里,但不在这片风水宝地,而是在老家山沟沟的某片荒凉地儿上,不免还是有些伤感。
秦绍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想到某一天躺在里面的人是你,你现在会做什么事情?”
他问的问题和我思考的事情不谋而合,我说:“赚钱啊。”
秦绍白了我一眼,说道:“在你眼里,是不是没有比钱更重要的事情了?临死之前都只想着赚钱的事情。”
我心想,我要有钱了,我就已经和你妹妹一样躺在青山绿树下的泥土里了,我还跟你讨论世界末日的事儿?
我说:“死有什么好怕的?每个人都会死。死得早就早超生,死的晚就晚超生。”想到这里我忽然想到秦绍曾经说过我,像我这样的人连下辈子都没有,只好又改口说:“当然下辈子的事情,不归我本人管,我也无所谓。只不过我觉得,我要是早超生了,也许下辈子还有机会做我这世父母的爹娘,我还能照顾他们,来弥补这一世的遗憾。”
秦绍又站了会儿,过一会儿掏出一盒烟,在风中点了一根。我都不知道秦绍也会吸烟的,所以略微有些讶异。
秦绍叼着烟看我,烟燃到半根的时候,他说:“难得啊,这世上还真有像你这么孝敬父母的。还为了父亲的病到我这里来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你说你父亲要是个恶人,你还这么孝顺?”
我心想,秦绍其实挺明白事情的。即便我现在再迎合他,他也知道我内心里多排斥做情妇这事儿。都说经营公司最关键的就是用人,我看他长的这双锐眼,用起人来肯定又狠又准,难怪公司做成现在这个规模。
我抬眼看他,白雪落在他头上,形成了薄薄的雪层。“小时候我家里穷,买不起什么书,但我奶奶还是让我从小就开始背《弟子规》,朗朗上口的三字经,很好记,也很容易洗脑。我后来看书时,有读到过幼儿教育这一块儿,说到孩子3-5岁时,是没有意识的,别人跟他说什么,他都不怀疑。所以《弟子规》里的很多话对我来说,像是上辈子就已经用石斧一刀刀刻进脑子里一样。比如:亲爱我,孝何难;亲憎我,孝方贤。父母再恶,终究是生我养我的人,何况他们从来没有抛弃或虐待过我,像任何一对父母一样爱着子女。如果我是恶人,他们也不会不管我。我父亲是恶人的话,上天也给了应有的报应,要是不够,算上我,两代人怎么着也够了。”
秦绍默默地听我说完,抽了口烟,吐出的烟圈立刻被风吹散,说道:“说得就跟你不是个恶人似的。”
我想想也是,我现在做着别人的情妇,活脱脱的狐狸精,要遇上像我妈那样的人,我也是得挨巴掌的主儿。
我只好点点头,笑道:“说的也是。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要某一天躺在里面,我就更没遗憾了。”
我被风吹得瑟瑟发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秦绍一根烟已抽完,对着我说道:“走吧。”
我跟着他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下去。脚步落在积雪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让人觉得苍老而又安谧。
秦绍的黑皮衣一摆一摆的,我不由又想到Leo,忽然觉得秦绍也许像Leo那样,是个外表冷酷无情,内心却是柔情万丈的男人,竟不由自主地说道:“秦绍,圣诞节快乐。”
秦绍回过头,脸上被风吹得有些红,他说道:“我们的圣诞节,永远不会快乐。”
我想他的圣诞节不快乐是有理由的,可是把我的圣诞节也算上,秦绍就不太厚道了。但是仔细推敲也没错,这是我过的最后一个圣诞节,现在看来,也没有快乐的影子,所以也就永远不会快乐了。
第24章 第八章 重温•暖(2)
车又缓慢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经过市中心时,它终于跟其它任何一辆平民车一样,停在了喧嚣的路中央。所有的车排气孔都突突地散着热气,在银白的世界里,露出灰色而烦躁的表情。
这时,我看到我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显示了A市的座机号码。自从我搬进秦绍的别墅,我的手机已经快要成为摆设,仅有的用途是我给医院打电话。艾静和刘志两人已经同居了,她可能还不知道我搬出宿舍的事情,见色忘友的家伙到如今也没跟我联系;而导师接受美国方面的邀请,去异国感受真正的圣诞去了。我的人际关系网因为我家道中落早已变得稀疏空大,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谁联系我。
手机接起来,才让我想起来,我还做着班主任的工作。
手机那头是曲世成,他焦急地说:“卢欣然,你在哪里啊?”
离上次见面才两个月时间,小家伙又开始直接叫我的名字了。
我懒懒地说:“有什么事情啊?”
曲世成说:“你赶紧到A市肿瘤医院来吧,我们班有个同学出了急事送医院了。”
我一听,立刻在电话里说:“好,你们先不要着急,我立刻过去。”
秦绍在边上看着窗外说:“是上次为了你打架住院还让你熬粥那小子吧?跟你迎新晚会上同台表演了之后,后来站我们车外傻站着看我们做的那个?叫曲世成?”
我想秦绍的脑子里应该有一个叫《情妇卢欣然》的文件,打开之后只要输入一点搜索信息,相关资料就会以高亮关键词的方式瞬间梳理出来。而让我汗毛直立的是,秦绍对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他像是个伟大的先知或者拥有着上帝视角,不管他在不在现场,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但是秦绍不是先知也不是上帝,他是个有着敏锐嗅觉的疯狂有钱人,他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只需要动动账户上的钱就可以了。他让人调查我上次熬粥是为了什么,曲世成打架是为了什么,他还记得当时舞台上的人是谁,甚至那次他像疯子一样在车里试图要凌|辱我时,还留心到了车窗外的人。
他现在这个样子,都让我担心他是不是还知道我的计划。可如果他知道了,他也不会陪我演那么长时间的戏,何况所有的计划都在我的脑子里,他还能打开我的脑颅调查?但秦绍又是所有常理之外的人,我又不敢用我的逻辑去推断他。
我说:“对,是他。班级里有急事,我过去一趟。”
秦绍还是望着窗外,说道:“你去吧。让司机送你过去。”
我对秦绍表现得如此宽宏大量非常喜出望外,连忙说:“不用不用了。反正都在市中心。”
秦绍已经打开了车门,关上车门前,对我说道:“别给我戴绿帽子回来。”
对于这种嘱托和命令,我十分地无语。更让我无语的是,在交通大堵车的时候,让司机送我,无疑增加这件事情的复杂度。秦绍把车让给了我,导致司机绝不可能让我下车坐地铁过去。我只好傻乎乎地坐在车里,看前前后后排得和多米诺骨牌一样挤得密密麻麻的车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