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乔无奈道:“太子殿下在人力上,到底输了一筹。”除去她与任凭,百里镜息身边可用的人才真的不多。
“其实,只要掐掉那个出主力的,晋平王的人再多也便不足为患。”说着,任凭眼眸一掀,望向风乔,“这八个月来,风大小姐应当有无数次机会替殿下除去这个出主力的。”
风乔目中波澜一乱,抿唇顿了一下,才道:“同样,他也有无数次机会,替晋平王砍掉我这个殿下与风家之间的羁绊。”
可是,谁都没有动手。
或者说,谁都无法在最后关头下得去手。
任凭不便斥责她,只瞥了她一眼,厉声道:“从前并肩作战时的心软可以不计,回京之后…大小姐,还请保持头脑清醒。公子叶泊,实非你之良人。”
“我懂的。”
她一直懂的。
但即便保持清醒又怎样?昨夜,当他将被初春的夜风冻得寒彻的手贴向她的小腹时,她还是会颤抖,还是会不由自主向后依偎,汲取他温润的体温。
他冰凉的唇贴着她的后颈,低喃:“好想你替我生个孩子。”
风乔身子微震,鼻子一酸。
“可惜…”他吻着她的耳垂浅笑,“我知道我没有机会的。”也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军中不便,避子汤难求,就算与她欢好,他亦小心翼翼掐着她月事的日子来,绝对不能给她造成一丝一毫的意外。
百里镜息就算再大度,想必会不会容忍一个对手的孩子的存在。
何况离回京还有一段路,御医再瞎也能掐出日子不对,一旦泄露出去,风乔便危险了。
“回京之后,你曾经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这一世照旧。”他搂紧她,低声嘱托:“那样,我便能轻易找到你了。”但京城耳目众多,他不一定会与她上前相认。
“好…”
“小乔。”他清浅唤着,额头抵着她如瀑的青丝,闻着那一缕难留的芳香。
“还有什么么?”风乔抬手盖住他贴在小腹上的大掌,等着他的下文。
“小乔。”他不答,继续唤着,声音柔了几分。
“…”风乔微微偏头,张口欲言。
“小乔…”一声比一声低缓,尾音绵长。
风乔忽然明白过来,轻轻叹了口气,由着他唤着自己的名字。
那一声比一声温柔苦涩的“小乔”,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
她静静倾听,他浅浅低唤。
“小乔…”以后或许就不能再这么唤你了。
“小乔…”再见时,你也许已经在别的男人身边。
“小乔…”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披上嫁衣,无法阻止。
“小乔…”如果那样,能换你一世安好,我愿意。
“小乔…”所以,就让我,在最后这一夜,多唤几次。
“小乔…”如果一晚不够用尽一辈子的份,那么…便让你我用一生来缅怀。
“小乔…”
作者有话要说:回京之后结局就快了…
最近《兄神妹煞》被出版社通知要砍6万字…砍得我一把辛酸泪,各种无力码更新。。。
希望能顺利出版…【远目】
(四十七)微州茶薇
晋平王府四处张灯结彩,恭喜和祝福小王爷的诞生。
叶泊作为叶家二公子,晋平王百里镜宁的亲信,在踏进王府那一刻,便被阿谀奉承之人团团围住,连声道贺,那架势就仿佛诞下麟儿的是他。
“表哥一路奔波,辛苦了。”百里镜宁亲自出来相迎,将他领进茶厅,热茶点心早已备好。
“累死了,”叶泊也不跟他客气,手头东西往桌上一扔,揉揉酸痛的胳膊自顾自地坐下,“顺带给你捎了点东西。”
“什么?”百里镜宁探头瞧了瞧桌上之物,脸上的喜色一瞬间僵了片刻。
茶叶,微州嫩尖。
“她…给的?”百里镜宁目不转睛盯着那几包茶叶,不确定问道。
“嗯,回来的时候顺道去了趟微州,”叶泊悠悠道,细细观察着百里镜宁的神色,“她说自己无以为报,连杯茶也请不了,只好送上今年的新茶,让王爷您尝个鲜。”最后半句,他引用了杜茶薇的原话。
百里镜宁苦涩一笑:“她…还说了什么?”
“挺多的。”叶泊耸肩。
仔细回忆,那一日与杜茶薇的谈话,才算让他真正地了解这个女子。
去微州,并不是他所谓的顺道,而是特意前去有事相求。
“什么?让我写信给他?”杜茶薇当时大惊,“你没事吧?你不是最反感我跟他过分亲密么?我好不容易才从他身边离开,你这不是推我入火坑吊他胃口么!”
“我思来想去,大约也只有你的话他能听进去几分。”当然,他叶泊的也能。
但在他看来,他实在没有立场,能让百里镜宁冒着得罪叶家的风险,下定决心成全叶漂和风迁。
“你的妹妹跟我又没交情。”杜茶薇摊手,奉行商人一贯原则——利益为先。
“我跟你有。”
杜茶薇瞥了他一眼:“总是让我做事的交情么?”
“你收了我家多少好处,你自个儿有数。”叶泊反唇相讥。
杜茶薇悲情别过脸,抓着右手低喃:“拿人手短…下次再拿就剁手!”
“想好了么?”叶泊催促。
杜茶薇努努嘴,不乐意道:“我才拒绝人家,这会儿又巴巴凑上去求人家,这叫什么事?”
“等我到京城的时候,林王妃应该快生了吧。届时你就以道贺信的形式提及阿漂的事。”
“生男生女都不知道呢,”杜茶薇抓头发,“你让我怎么写?”
“这容易,”叶泊双手抓起桌上的两页白纸,“左边贺千金,右边贺公子。”
“要是双生子呢?”
叶泊凤眸微眯,盯着她皮笑肉不笑:“你一定要跟我磨么?”
杜茶薇跺脚:“我就是不想写嘛,欠他的人情已经堆得像山一样高了好么!”
“在山尖上再加一点难道就会垮么?”
“还不起了好么!欠人情最难还了好么!何况我还伤了人家好么!”杜茶薇抓狂。
叶泊灿烂一笑:“还不起就肉偿吧。”
杜茶薇吓得倒退一步,防备地看着他:“明明是你的事,干嘛要让我去肉偿?”
“我这不是肉偿了表弟也不可能要么。”叶泊给了她一记“明摆着”的眼神。
“…”杜茶薇闪着悲催的小眼神看着他,“怎么可以为了妹妹卖我啊…”
“我不算卖你。”叶泊微微敛了敛嬉笑的神色,正色问道:“如果真的给你机会,让你进王府,你可愿意?”百里镜宁已经通过彼岸花明着暗着请示了多次,他一律无视,等着杜茶薇的答复。
“不愿意。”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杜茶薇果断摇了摇头。
“哦?”虽然早已猜到结果,但面对她如此坚决的态度,叶泊还是不进诧异:“天下女子争破头去抢的机会,你倒是弃之如敝屣。”
“别说得天下女子一个个都贪财好色一样,我想,你家心爱的女人遇到同样的一个问题,也会不愿意的吧。”
“‘贪财好色’形容男子,别乱用。”听她提及风乔,叶泊很决绝地回答:“她肯定不会,因为她有我。”
“那不就得了。她有你,我有整个杜家的生意。如今杜家靠我一介女流之辈撑着,其中酸辛想必你也看见了。我今后的夫君是要入赘杜家的,孩子也得姓杜。我这么说,够现实了吧?”
“那么,”说到这份上,他已明白镜宁与杜茶薇再无可能,却仍旧忍不住替自家可怜的表弟多问了一句,“你老实答我,你可曾有一丝一毫,对镜宁动心过?”
杜茶薇一愣,一向直爽的眼神躲躲闪闪地瞥向别处,迟疑了好半会儿才歇气一般道:“当你处在逆境,被众人逼得进退那啥难…咳,算了换个说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时,但凡有个男子出现救你与水火中,大约都会动心的吧。更何况,这个男子还是冒了天大的风险赶来的。”她很清楚,在百里镜宁出现在微州假扮叶泊去见她的家人,对他们信誓旦旦郑重其事保证会爱她护她一生一世时,她快速的心跳,绝不仅仅因为感激。
叶泊舒了口气,替百里镜宁感到欣慰,却又听杜茶薇一个转折:“可惜,这点心动,不足以让我放下一切,仰人鼻息而活。”
“王府金枝玉叶的生活,怎么个仰人鼻息了?”叶泊好笑。
“我有我的生意,赚的钱皆是我该得,我累但我觉得我没有浪费我的青春年华。所以我不愿把我的下半生埋在一个金色的牢笼中,为了一点点宠爱去跟别的女人争斗。更不愿给人做小,破坏别人的婚姻,亦委屈了自己。”
一个女子,能有如此胸襟和见解,叶泊着实佩服,“真心话?”
“比真金还真。要不我也不会原话奉送给他。”
“据说最近金子多半掺了铜。”叶泊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比绣花针还真!”
“…”叶泊扶额,默道:“没文化真可怕。”
但如此看来,杜茶薇与百里镜宁倒真是八字没一撇了。
如果杜茶薇当真点头答应,于私,叶泊为表弟得到所爱而高兴;于公,他得替晋平王应付林家施加的压力和外界对杜茶薇商女下贱身份的质疑。杜茶薇能够爽快拒绝,不得不说,他着实松了口气。
百里镜宁拿着信,像是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方才放下,“阿漂妹子的事,是她的本意么?”毕竟之前杜茶薇和叶漂并不认识。
“绝对是本意。”叶泊为了妹子,睁眼说起瞎话,“我跟她说起过阿漂,她上次也见过,虽然不熟但是从我这里听说过阿漂和风迁那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一时感动…这才央我来求你。”
黑白颠倒什么的,只要目的达到,过程并不重要。
百里镜宁抿唇,托起桌上的茶叶,半晌才道:“你告诉她,欠我的…我等着她亲手烹茶一笔勾销。包括这次。”
叶泊唇角一勾,笑意漫上眉眼:“我替阿漂谢表弟殿下成全。”
百里镜宁苦涩一笑,看向窗外。
看着一直依赖着自己的表弟孤寂的背影,叶泊心头一痛,只觉气氛过低,不由得另换一话题:“说起来,小世子似乎还没有取名字吧。”
“嗯,本来想等着表哥你回来一起取的。”百里镜宁转过身来,眸色如墨,化不开的浓郁,“可我方才想到了。”
“叫什么?”
“景虽。景色的景,虽然的虽。”
景色虽好,你却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杜茶薇的故事应该就到此了,以后大概会单独开一个她跟镜宁的番外,详细说一说两人的发展。
整个故事,其实最爱的就是她了,她的通透让人惊讶羡慕,望尘莫及。
爱得太理智,这样的女人,不知道该说她会很幸福,还是不幸。
然后…我家景虽的名字终于出场了。。。
(四十八)远走高飞
时近六月,天气开始渐渐闷热起来,而女皇的病,也仿佛随着寒气离去,身体一点一点地康复着。
至少,在御医的言辞里,正在逐渐康复着。
六月,阳书岛第一次派使臣进京朝拜,恰逢太子百里镜息三十而立生辰,一场盛大庆典自然而然不可少了。
但在这之前,一直悄无声息的晋平王忽然出面,替自己的远房的表妹,叶家直系女儿叶漂做了桩媒。
这一桩婚事来得莫名其妙,让原本打算送叶漂入王府的叶家长辈们措手不及,但既然王府的主儿都已出面,再死皮赖脸贴上去也是无畏,再者思及叶漂曾怀有一子,身子已然不洁,目前处境尴尬,若真进了王府日后事发少不得让叶家与晋平王隔阂。
于是叶家长辈们当即也没有迟疑,承了个情将叶漂送了出去。
坊间传言,叶漂许配的公子乃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匹夫,五大三粗目不识丁,能娶叶家小姐纯属百里镜宁睡昏了头乱指婚事,意图向叶家施压。
但不管人们怎么传,人们都相信,无论是多么不成器之人,只要娶了叶家小姐,后半辈子也不用发愁了。
“其实你们不用走的。”叶泊确认好马车无误,回过头来看向一手提包裹一手牵叶漂的风迁。
“不走只能被利用,”叶漂松开风迁的大掌,蹦跳到叶泊面前,“况且…我不想让他为难。”
叶泊捏了捏她的琼鼻,“女大不中留啊。为兄我为你思虑奔走,怎么就不见得你心疼下我?”
“二哥你心跟石头一样,不用我心疼,你也不受用。”叶漂颇是了解他,丝毫没有愧疚感,“况且整件事都是杜姑娘的功劳,二哥你就当了个说客而已。”
“说客也是人情啊。”最难还的也是人情。
“哎,其实我还挺喜欢杜姑娘的,你说她铜臭味重吧,她又不是那么回事。当不成我嫂子蛮遗憾的,总之你得好好想想怎么去补偿杜姑娘吧,人情可是笔还不清的债。”
“如果可以,”叶泊摸摸下巴,“我还真不想去还,反正欠她的不是我…”说着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风迁。
叶漂窥到他这抹神情,警觉地跑到风迁跟前,张开双臂像母鸡一样护着身后的风迁,“二哥你想都别想!如果你把算盘打到他头上我就跟你死掐!”末了还附送一记恶狠狠的表情。
叶泊略作伤痛地摇摇头:“果真是女大不中留。”说着摆摆手不耐烦一般:“走吧走吧,越远越好。”
“二哥…”见他似乎有些受伤,叶漂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你伤心了?我不会走远的,我会常常回来看你的。”
“不,我是说真的,”叶泊微敛神色,“走,越远越好,接下来一段时日…会很不太平。”
风迁听到此话,表情跟着凝重片刻,想起临行前父亲风彻的嘱托,竟与此刻叶泊所言异曲同工。
“走吧,越远越好。风家会不太平,我保不住你,不如让你走。”——风迁如是说。
虽不掌风家事,却也明白如今朝中暗潮涌动,形势将一触即发,这种时刻本应跟父亲与妹妹共患难,直到看到父亲拿出某物。
“父亲…这…?”风迁当时看着那物,难以置信。
“我想你看了之后,便该明白了。”风彻气若闲庭,十分平静,“既然我有这样的打算,你为何不能让我心安?一定要到那个时候才走?”
“那…妹妹呢…?”风迁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担忧。他能走,谁都能走,但风乔呢?准太子妃风乔呢?
“你妹妹…”风彻神色微重,别过眼看向窗外,眼底流过几许黯然:“她自有打算。为父已经…阻止不了了。”作为父亲,他尊重女儿的决定。
风迁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便也明白了。
风家在朝中作威作福十多年,早已成了一颗毒瘤,太子拔不得,也不想留。而风家之主风彻早已控制不住风家诸臣在暗地里的小动作,即便日后太子登基,风家恐怕也无法自保。
如今林家家主林森忽然病危,庶出的长子与次子一直以来管理着林家部分家业,如今通过爬床的王府侧夫人林香叶与晋平王搭上线,里应外合。而真正继承林家的小儿子才十六岁,控制不了大局,眼见富可敌国却中立的林家倒戈,大势…似乎已经很明了了。
这个时候,似乎全身而退才是上策。
叶漂扯着他的手,然后泪巴巴地回头望了望叶泊,有些舍不得。
叶家长辈死板固执,叶家墨守成规,大哥叶湖严厉不言苟笑,她能在叶家欢快地生活那么些年,全靠这个天才二哥撑着,为她遮风挡雨,护着她的一份自由。
如今,就算是终生幸福,也是二哥叶泊替她争取的。
一念及此,叶漂终于还是忍不住,扑倒叶泊怀里,抽泣道:“二哥,能不能跟我一起走?”
“这年头嫁人还兴让哥哥陪嫁的?”叶泊摸着她的头,对着她身后的风迁无奈一笑。
“你知道我意思的,”叶漂抬头,红着双眼睛,“叶家的人管不着你,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的。”
“叶家的人的确管不着我。”叶泊赞同地点点头,“可将我锁在这里的,从来不是他们。”
“二哥…”叶漂咬唇,迟疑着问出:“为了她…值得么?”
叶泊哈哈一笑,低头在她侧耳低喃:“若为兄说句‘不值得’,你家夫君估计会冲过来砍掉为兄吧?”风迁与风乔虽无血缘关系,但到底兄妹多年,总会护犊的。“说起来…”叶泊饶有兴趣一笑,“我倒想知道,若你家夫君来砍为兄,你帮谁?”
几乎不假思索的,叶漂果断道:“替夫君端茶递水,摇旗助威不动摇。”在她心里头,风迁砍叶泊不存在任何优势,就算偏心也是为了公平。
叶泊皮笑肉不笑一掌拍开她,顺手捏了把脸:“我真感谢你嫁出去了。走吧走吧,日后不见。”
恐怕…也永远不能再见。
他唯一庆幸的,是他这一世,总算保住了叶漂的幸福,证明了重来一次,没有白来。
***
而另一头,坐在茶几旁听候差遣的风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百里镜息见她走神,停了对朝政的分析,转而问道:“迁应该是今天走吧?”
“嗯。”风乔回神,应道。
“走了也好。”
“多谢殿下成全。”父亲风彻轻易答应风迁脱离风家的消息已是震惊,没想到太子百里镜息这边丝毫没有阻拦,反而做了个顺水人情,以女皇的名义承认了这桩婚事。
“我成全什么?”百里镜息笑道,“成全他们的是镜宁。况且迁在风家处处被排挤,一向也做闲职。为了这样一个大家族唯唯诺诺十几年委屈他了,如果再为了这无谓的身份放弃了幸福,那可就不值了。”
风乔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的确,在整盘局里面,风迁既不挑大梁,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风家之子,的确是无关紧要的存在。如果…忽略他这个继承人一走,风家旁系便开始蠢蠢欲动的话。
“殿下继续方才的话吧。”风乔打起精神来。
“嗯,”百里镜息见她杂念已除,于是继续道:“下个月我三十岁生辰之时,阳书岛会派使臣进京朝拜,这算是他们投诚之后第一次进京吧,届时一场大典自然不会少了。”
“是。”
“不过我却不是为了这件事召见你。”百里镜息顿了片刻,吊足了胃口,才微微坐起身子,神情凝重道:“昨日母亲急召我进宫,商议庆典之事。然后…也提了我的婚事。与你的婚事。”
风乔一怔,末了心头自嘲冷笑——也该是时候了,她与他的婚事早已经注定,迟早都会到来的不是么?
毕竟百里镜息已近而立之年了,三十岁还未娶妻在平常百姓中亦是少有。更何况他是未来主宰这个天下之人,子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前些年他身体一直不好,她又尚且年幼,之后风夫人过世,她守丧三年不得婚嫁。四个月前丧期刚过,婚事便…接踵而至了?
百里镜息见她面有凝重之色,叹了口气,“母亲身体不好,希冀我能在这次庆典宣布与风乔的婚事,我一旦大婚,她便退位让贤,休养生息。”
“陛下卧病在床,看见高兴的事病也会好起来的。”风乔顺着他的话说女皇,说婚事,却仍旧抑制不住地想起,想起离开淇州那夜,叶泊一声一声低唤她的名字,仿佛要道尽这一生的不甘。
“殿下…我其实…”已经不洁。
百里镜息却抬手打住她:“你不用说了。”
“可…”
“小风乔,”百里镜息忽然温润一笑,“不用担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你就姑且…信我一次吧?”
“乔一直相信殿下。”深信不疑。
“那么,接下来有些事,我需要告诉你。”百里镜息神神秘秘站起身,走到她跟前,躬身凑到她耳边:“此事,连任凭也不知,我只说一遍,你听好。”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太子殿下传授HE攻略中…
番外:随风漂泊(上)
她姓叶,这个姓在大晏国并不少见。
但,她叫叶漂,就注定她不平凡。
漂字带水,是百年大族叶家这一代子嗣取名规矩。
叶家这一代直系,就三个孩子,长子叶湖严肃守旧,将继承家业;次子叶泊,玩世不恭,乃是这一代的天才;而她,则是幺女,理应比较受宠,奈何她生性好动,与叶家条条款款的规矩格格不入,被长辈们称作拿不出手的碎女子。
好在,她有一个疼爱她的天才二哥,在她九岁时说服长辈同意她搬去别院,不受本家规矩约束。但这一举动,使得她性子越发地散漫好动,没个大家小姐的模样。
二哥叶泊曾戏言她嫁不出去,因为没人能锁得住她,也想象不出她贤惠持家的乖顺模样。
当然,叶泊的原话是这样的:“腰粗的链子都锁不住你乱蹦乱跳,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都没想出答案。于是,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以为自己这辈子注定是嫁不出去了。
直到她十七岁那年,她家一直跟随晋平王出谋划策的二哥归家,没有依言直奔她这儿来陪她吃羊肉锅,而是回了本家,直到第二天才到来。
虽有些埋怨,但念及二哥劳累奔波,叶家长辈也一直施压让他回去…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忍不住想开吃了的急迫,当即也没有再说什么,待他一进门,便点了火,迫不及待要开吃。
见她不停将好吃的夹到自己碗里,一副谁与她抢她就跟谁拼命的模样,叶泊失笑:“一个人吃不就好了?”
“才不要呢。”羊肉入口,她捂着嘴边嚼边道:“一个人吃多冷清。”别院没人唠叨,好是好,却也太静了,她生性喜欢热闹,虽然爹娘时不时来陪陪她,仍不免在一个人进食时感觉到孤独寂寞。
“叫大哥来陪你就是。”叶泊递上擦嘴的帕子。
“二哥,你在说笑么?”叶漂白了他一眼,“大哥那个死板的性格,笑一下都会死。跟他吃饭多累啊,又不能说话,又要讲礼仪什么什么的…要不是受不了家里那群呆板的死脑筋,我才不会搬出来住呢。”
“也是。”
“二哥你多好,又活泼又会玩。早早离开了家不会让家里管着。你不知我这两年快被爹娘跟大哥烦死了。我才十七岁,他们就迫不及待想把我给嫁出去了!”
一想到爹娘苦口婆心给她念叨谁家公子俊俏,谁家公子才华横溢时,她就恨不得爹娘别来看她。
即便女皇继位后,女子的地位提升了不少,但做饭持家带孩子的担子最后还是会落到女人肩上。
她在家散漫惯了,就算对方奴仆无数,也无法改变她需得对一个人唯唯诺诺,恭顺贤淑,一念及此,她深深觉得爬墙打包逃走已成她成亲之后必然会发生的事。
“是时候了。”叶泊不知想起什么,轻轻颦眉,复又恢复笑脸,没头没尾问道:“年宴去吗?”
“大概会去吧?”叶漂不确定,“前两天爹有派人来问过。反正我是叶家的女儿,跟人又没利益关系,去不去都不会有谁注意到我。”何况从小到大,因为她“拿不出手”,长辈们甚少带她出席各大宴席,使得她这个叶家的女儿倒成了神秘的存在。
“二哥觉得你还是去比较好。”叶泊漫不经心道。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了一种会被二哥坑的错觉…
在今后漫长的岁月中,无疑证实了她的预感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