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怜芷眸中闪过一光,笑盈盈看向序生:“有一首曲子,是歌咏柳公子的,前不久听人唱过,甚为惊叹,连带着对柳公子的仰慕也多了些。《序生赋》,想必柳公子一定不会陌生。”说至此,她有意无意瞟了一眼身旁的柳宛宛,果然发现她玩味的神情一沉。
早在三日前游湖时,萧怜芷便发现,当她提起“温婉”时柳恶女的异常。
呵,听不得她提“温婉”是吗?不管温婉跟柳序生有什么纠葛,又在柳序生心中是什么地位,她萧怜芷都不会放在眼里。但若这个名字能够刺痛柳恶女分毫,她萧怜芷自然会乐此不疲地提起温婉,只盼这颗刺扎得越深越好,如此…柳恶女对柳序生的隔阂才会越来越大,她才有机可趁。
花寻欢见此场景,便知有戏,趁机火上浇油:“听闻萧姑娘色艺双全,本少绝不怀疑萧姑娘会弹《序生赋》。只是不知萧姑娘可会唱词?比起温婉小美人又如何呢?”
这一捧一疑,意在挑起萧大小姐的好斗与爱现之心。
萧怜芷果然中套:“自然是会的。至于唱的好不好,还得请柳公子听一听。”
序生笑了笑,只听琴声呼起,那听了一遍又一遍的词从萧怜芷口中吟出时,倒让他有几分恍惚感。
作为这词中所歌的主角,从第一次从那卖唱女那儿听到此歌,到杭州遍地可闻,到如今萧大小姐的版本,他听了也有不下十遍了,每一遍都从不同的人口中唱出来。
或忧伤,或哀婉,或抑郁,或看破红尘。他唯独没有听过温婉唱过。
萧怜芷让他评断唱得好不好可就难为他了,从未听过另一人的版本,何来的比较?
只是,萧怜芷唱得娇媚动人,甚是欢快,倒不太应词。
序生想得出神,目带回忆,原本只是为了对比他听过的所有版本,但在宛宛眼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意味了。
——人都出家了,难不成还在想念?既然如此想念,当初为何不追过去?
想着想着,宛宛心头不由得冒起酸水,开始跟自己找堵。
这一曲下来,众人心思各异。
闵瑶端着逸水山庄大小姐的身份,不好开口说难听,在心头掂了掂之后,抢在萧怜芷要评价之前便咳了咳,哪知咳着一口凉气入了吼,当真咳嗽起来,顿时表情极其难受,一张苹果脸咳得通红。
“瑶瑶,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坐在她身边的陶止连忙将她扶起,“还是回房歇着吧。”
陶止闵瑶一走,五蕴亭便空了几分。
宛宛心头堵得慌,趁着陶止扶着闵瑶离开的当儿站了起来,“我去茅房。”
去一趟茅房回来,连花寻欢也不见了,五蕴亭里只剩序生与萧怜芷攀谈甚欢。
宛宛站得远远的,跺了跺脚。这花寻欢…竟然让这二人独处!
先前她还把花寻欢当成“唯恐天下不乱”盟友,这会儿盟友给了自己一刀,心底着实不是滋味。
她脸色不善地走过去,头一句话便问:“花少呢?”
序生听她急冲冲一上来就问花寻欢的下落,微微一愣,心头同样不是滋味了。
萧怜芷倒是捂嘴一笑:“柳姑娘,你这可真是应了‘寻花问柳’这个词呢。”寻花少爷,问柳序生。
宛宛懒得理她,直直看着序生。
序生咳了咳,稍稍理了理情绪才道:“花少的原话是:‘柳姑娘不在,少了几分乐趣,本少回去睡回笼觉了。’。”
倒像是花寻欢会做出的事。
只是这“少了几分乐趣”,在萧怜芷听来,恐怕只是他作为“柳恶女追求者”的一个说辞,但在宛宛听来,却是花寻欢搅浑一池子水后过河拆桥的无耻之言。
风信楼楼主花寻欢,你太他娘的无耻了!
宛宛在心底狠咒了一句,双目死死盯着丫鬟将汤药奉上。
“小姐,该喝药了。”
小姐是唤的萧怜芷。她娇贵的身子自从三日前落了水后,就一会儿喊胸口疼,一会儿喊头疼,汤药自此就没断过。
宛宛目不转睛看着萧大小姐接过药碗,深吸了口气,准备喝下。
她这般专注握拳的模样,看在序生眼里,不禁心尖子颤了一下。
她莫非是…
“等等,”序生忽然抓住了萧怜芷的手腕,制止了她喝药的动作,“别忙。”
萧怜芷端着药诧异望着他。“怎么了?药难道有问题?”
序生闻了闻药,宽慰一笑:“没有,只是萧小姐如今的病症不适合这个方子了。萧小姐这会儿可以试着沐浴,让全身气孔舒透。过会儿我再开个方子,应该能好得快些。”
萧怜芷喜出望外,连忙唤人撤了汤药,准备沐浴。
丫鬟端着汤药来了,又走了;下人空着手来,又抬着琴走了;萧大小姐连连道谢,迫不及待也走了。
一时间,五蕴亭只剩下序生与宛宛两人。
(四十三)伤心撒气
宛宛站在序生背后,只听他绷紧了声音道:“你对谁都可以下毒,就是萧大小姐不可以。”她是陶止的亲姐,又是无色庄的嫡女,在这场与萧礼止的对决中,她的存在至关重要。
宛宛闭眼,默不作声。
“而且,就算下毒…也别下这么明显的,这么…”——致命的毒。
他初闻到味道时,自个儿都吓了一跳。虽然知道宛宛跟萧怜芷有过结,却不知她会一口气下这么重的手。他不敢想象若是他没发现她异常专注地盯着那药,任萧怜芷真的一口喝下去,然后倒地了,届时…死的是无色庄的大小姐,无色庄必定彻查下毒的凶手。他真的护得住宛宛全身而退?
只是,宛宛从不做如此无分寸的事,如今又怎会…?
正疑惑着,他忽然回神,意识到宛宛从刚刚开始,就只字未言。
是不是…弄错什么了?这一念闪过,心头倏地一沉,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瞧她。
宛宛站在他背后,咬着唇冷笑。
她本以为,他会是最相信她的,原来,他跟其他人一样,在他心中,她无恶不作,不分青红皂白残杀人命是么?
做过的事,她柳宛宛敢作敢当绝不会狡辩。但若不是她做的…
入江湖多年,多少她未做过的恶事是人们扣在她头上的,她接得眼都不眨一下,最多隔段时间加倍对诬陷她的人报复回去。
但如今,是他,他怀疑她了。
她一向灵巧的言辞竟然卡住了,半晌才能平静下来,苍白为自己辩解:“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发颤。
序生心尖子跟着她的颤音一抖,顿时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冻得他手脚僵硬。
不是她,真的不是她!他前面的确是闻到了毒药的味道,一时慌了神才会误以为是她。自己怎么可以凭自我的判断问也不问,就这样将不实的罪名强加于她的头上?!
他六神无主回头,正想道歉,但宛宛早已没了踪影。
宛宛若是生他的气,必会不依不饶,方式是面带微笑言语温柔,实则想着方儿的坑他。
可她没有,她只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只有一种可能——她…伤心了。
他伤她心了。
一念及此,序生痛恨起自己关心则乱,竟然错怪了她。
他急忙追去宛宛的房间,却无一人…
宛宛没有回房,而是直接踢开了花少爷的房间,不由分说地将睡得像猪一样的花寻欢拉起来:“陪我上山。”
花寻欢刚刚入眠,闭着眼不情愿“嗯”了声,用力拽回手,往床铺内侧滚。宛宛继续拖人,硬是将他拖得在床铺上滚了一圈。只听花寻欢不情愿嘟嚷:“干嘛啊,大清早的先是魔音入耳,又来拉本少滚床单…本少乏了,改日再来吧。”
“本姑娘倒贴!你要不要!”宛宛继续蹂躏他的脸,“给你当小妾要不要!”
花寻欢不耐烦摆摆手:“人数满了,请等下辈子。”
宛宛只觉得额头青筋直冒,当即拔出谷草刀,刀刃一竖就朝花寻欢劈去!
刀风滑过,没有一丝停留。花寻欢猛地睁眼,在床上一缩,紧捂着裤裆青白张脸坐在墙边,“你…你往哪里砍!”
“倒贴给你当小妾还不要,干脆废了得了!”宛宛没好气收刀。
花寻欢被她折腾这一场,什么瞌睡也没了,苦笑道:“小美人,你这么做,本少的娘子会很伤心的。”
宛宛冰着脸,一个字一个字道:“陪——我——上——山!”
上山就上山!
花寻欢拖着又一次袭来的睡意跟着她一步一个脚印上山,刚走到一块儿空地,想着坐下来歇一歇打个盹吧,柳恶女就来帮他驱逐睡意了——
刀光一闪,谷草刀又一次横削而来!
花寻欢一个激灵,纵身朝后一跃,跃出十丈远,哭笑不得道:“姑奶奶,就算有人惹你不快了,请一定去找罪魁祸首,别来跟本少撒气啊!”
“就是你!”宛宛举刀指着花寻欢恶狠狠道:“我让你煽风点火!”说着纵身起跳,在空中爆开一道若白虹一般的口子!
花寻欢赶紧拆开折扇,挡住她致命一击。
“我让你没事找事!”随着宛宛的怒骂,后旋腿扫向他下盘!
花寻欢轻巧一跳,侧身从她的刀背上方翻过去。
“我让你搅浑一滩水之后就去睡觉!”宛宛的出刀越来越无章法,仅仅就像发气一般乱砍。
不知是退让还是实在畏惧她无招式地乱砍,花寻欢节节败退,不得已才出个招挡一挡。
两人一攻一守,过了约莫几百招,届时满头的大汗。忽然,宛宛利落收刀,没事人一般优雅擦了擦汗,一屁股坐了下来,“累死本姑娘了。”
花寻欢还缩在一头,试探性地问道:“消气了?不砍了?”
“气还在,没力了。”
花寻欢满意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将就拆开的扇子扇了扇满头大汗:“一大清早先是被你拉着滚床单,又是被你拉着做此等剧烈运动的,本少就算对小妾,也没这么疼过。”
“那你说说你怎么疼小妾的?”宛宛好奇道。
花寻欢头一仰,开始了他引以为豪的话题:“本少对小妾那肯定无微不至,女人们要什么,本少就没不给的。”
“我一直挺好奇你见了女人都跟对方说收作小妾么?就没有说过正娶的?”一般来说,女人更愿意八抬大轿进正门吧?“而且我刚刚听你说…你家娘子?”宛宛眼珠子一溜,“你是娶妻了的才会一直说小妾小妾吧?”
花寻欢难得的心虚别过眼,“本少以为,妻不如妾,妾在本少心中地位更崇高。”
宛宛见此便知绝对有鬼,哪知花寻欢这会儿死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低头心疼摸了摸扇子上那几道刀伤,感慨道:“你只是把我当某某人砍吧,只是某某人经不起你砍,于是你就想到了万能的本少,竟然以倒贴为筹码来呼唤本少,本少深觉自己价值重大,甚是感动。”
“没有,我知道你接得住才砍的。”宛宛果断否定了他,“我只是想找个人松松筋骨,好让脑子清晰点。”
“那此时脑子可清晰了?”
“清晰了,想通了。”刚刚因为温婉的事自己给自己找堵,很多事没能看清。这会儿出身汗,脑子也跟着通透了。
她的反应,何尝不引起序生误会?
她何尝不是故意这样子盯着那碗药,有意让序生怀疑的?
又何尝不是为了向自己证明,他没有出神想别的人,而是时时刻刻在注意自己的反应,才这么做的?
本以为这个故意抹黑自己的小手段,会因为他亲自闻药而真相大白,哪里知道,那碗药真的有问题。而他,又因为单方面担心她闯祸,外加她飘忽不定的恶行,没有信她。
现在不知他可信了?可后悔了?
以她对序生的了解来说,他此刻约莫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此念一起,就忽然很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
回了无色庄,一路上收到无数由眼睛发出的利刃。宛宛装作没看见,竖起耳朵倾听,半晌之后才听身边的花寻欢小声道:“似乎是萧大小姐沐浴的时候发现自己胸口青紫了一片,连忙召唤柳小神医问诊了。”说着,他斜了他身边的罪魁祸首一眼。
宛宛回瞪他一眼:“你又是从何得知的?”一路上她与他寸步不离,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
花寻欢扬起嘴角自豪道:“收集情报是本少的饭碗,这一点你花一辈子也及不上本少的?”
无视他的自恋,宛宛径直朝序生的房间走去。
边走边想象着他会有何等的反应,自己又该如何开口,刚走近便听见萧怜芷娇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柳公子,我脱了哦。”
宛宛已抬起正待推门的手忽然一顿,转而轻悄横挪了一步,手指在窗纸上一戳,意想不到的香艳情景明晃晃刺进自己的眼帘。
盈盈动人的美人站在床边,面对着序生负手而立的背,纤手在胸前一扯,搭在身上的衣袍瞬间顺着肩头滑落,露出她莹润的粉肩,雪白的美背,翘挺的**…
不错不错,想不到萧怜芷一副小身板,屁股都是挺大的,婆家肯定很喜欢。
宛宛细眯了眼,等序生反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造成了这副场景,他要是胆敢回过身来试试!
她死盯着序生,目光像是要将他的后背戳出洞来。
序生毫无知觉,没有转身,没有说话。
而这时,宛宛察觉到身后有细微的动静,一回头,就见花少爷已经慢悠悠地跟来了,连忙冲上前去拦住他,将他拖到角落道:“一会儿他们完事,你告诉柳序生,他家小妹在房里恭候他大驾!”
花寻欢一听便知此中有文章,意味深长瞟了瞟房门,扬唇笑着应道:“好,柳姑娘尽管去吧,本少会在这里候着等他们‘完事’的。”他故意咬重了“完事”两个字,讽刺味十足。
宛宛满意点点头大摇大摆离去。
她一直记得,自家娘亲某一天心血来潮,跟她叨念起往事。娘亲说,当一个女人见着自家男人跟别的女人在房里暧昧不清时,多半的女子选择冲进去捉奸,或者火大转身离去。而娘亲当年,选了将墙角听个彻底,最后换来的结果是,那个女人当着宛宛她爹的面,将她娘亲打成重伤。
娘亲后来也跟她说了,此事后来大白,错不在她爹。娘亲唯一想告诫她的,是无论捉奸还是听墙角,都要在保护好自己安危的前提下进行,若对方太强,一定不要勉强自己强硬堵在那会儿去为自己讨口气。
她此刻很能理解娘亲的告诫。她老人家多半也是想保护她这个女儿,别傻傻地跟自己当年一般吃亏。
宛宛觉着自己甚是听话,面对有无色庄撑腰的萧大小姐,当真心平气和地不听墙角不捉奸,直接走人。
回了房,“嘭”地关上房门,自个儿慢慢将火气化为诡计。
她柳宛宛…从来都不是吃亏的主!
作者有话要说:到底是码肉呢,还是肉末呢,还是肉汤呢,这是个问题。
在无限纠结这个问题的小苹果,忽然发现…留言的亲们,你们去哪里了?。。。。
(四十四)恋恋不忘
柳宛宛可以野,可以无下限地死整,但序生不行。他是那个配合她的人,必要时候,他要顾全大局,将事情挽个圆,然后带着她全身而退。此刻,他要顾及陶止在无色庄挣扎不上的地位,顾忌萧泊名施加的压力,还要防萧礼止动手脚,防萧怜芷像母狼一样扑来…
听花寻欢说,三年前,序生是由于自己害温婉无法生育才开口说娶她的。当然,花寻欢也评价了,十五岁的柳小神医年少轻狂,真以为娶妻就是负责了,哪知道自己那关没过去,一直拖着婚事,直到三年后的前段时日,才亲自下杭州毁约,害得温婉小美人一个绝望之下就出家了,实在可怜…
花寻欢的话,一般只需要听他资料那部分就够了。
但他后面的话,却也着实让宛宛心思晃悠了一下。三年前,他会因为一个责任去承诺娶温婉,三年后,萧怜芷会不会仗着这是自己的地盘,仗着无色庄位高声望响,因为被他柳序生看了身子,而强要他负责呢?
或者…他会不会又因为卷入无色庄的这场纷争里,迫于形势承担某个责任,而去娶萧大小姐呢?
为什么…她不能成为他的责任呢?
想着,宛宛目中闪过一丝精光,摸出一只小瓶子,细细摩挲它的瓶身,嘴角一扬。
序生推门后,见到的就是她这副锁定了目标要坑人的神情,顿觉得背后一阵寒冷,一时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据他所知,目前惹了她的,就一人,名叫柳序生,正是自己。
于是柳小神医一边在心头为即将脱一层皮而哀嚎,一边又庆幸,她肯对自己下手,多半气已经不往心底咽了。
能发泄出来的气,都不是问题!
只要她不伤心便好。
一念及此,柳小神医毅然跨进房门,为自己即将经受的毒手感到欣喜若狂。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柳小神医已经没救了。
然而没救了的柳小神医硬是心甘情愿将自个儿送了上去,一步步靠近,迎来宛宛专注的注视。
她的眼神中,投来一种信息——正盘算着是将他清蒸了,红烧了,油焖了,火爆了,还是油煎了…
序生很贤惠地替她思考着自己这身皮肉到底是清蒸了好,还是红烧了好。忽听她吐出清清冷冷的一句话:“萧大小姐皮肉不错,身材不错,是个生大胖小子的相。”
“…”序生心里打了个突。她看见了?“她说自己胸口青紫,派人传我去,我回绝了,她便亲自上门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占着人家的屋子,又怎好拒绝?
宛宛望窗外轻飘飘接口:“于是你就接待了人家,直接让人家大小姐脱了衣服让你瞧?也不知柳小神医混江湖多年,如此这般坑害过多少女子的名节呢?”
序生连忙摆手:“是她自作主张脱的,我未来得及阻止!而且我真的一眼都没瞧!真的真的!”他重复了两个“真的”,眼神极其真诚。“以前也没让人脱过衣服瞧这种内伤,一诊脉就知道了啊。”事实上,他是头也不回地让萧大小姐穿上了衣服,连脉也没摸便绷着脸走出房门,一出来就碰见花寻欢无所事事侯在门口,声称替宛宛传话,这不,他急急忙忙就赶来了。
宛宛斜斜瞟了他眼:“是哦,当年脱我衣服时脱得可欢了。”
序生脸色微红,抵唇咳了咳:“那是因为你是外伤,必须得拔镖。一般女孩子很少受外伤的。”意味着他也没让多少女子脱过衣服。
宛宛冷哼了声:“是哦,让人脱了衣服还乱摸。”她就是要旧事重提!
序生微尴尬,想了想解释道:“那是施针和拔除时必要的触碰…”
宛宛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是哦,背上受伤,大夫的手却触碰到胸部了。”
序生顿时头皮一麻——她当时服了麻药丸子,怎么会知道这些情节?
这会儿他解释那是不小心碰到的,还来得及吗?
见序生语塞,宛宛顺口将他后路堵死:“至于是不是不小心碰到的还待质疑…只是手会出意外‘不小心’碰到,难道嘴跟舌头也是?”
序生耳根忽的染红,悲催远目,头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医术——他做的麻药丸子,恰好那一丸是失败之作么?
这么多事,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尴尬事被她一件件戳破,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话了,这会儿除了远目,就是望天…
他们家娘亲碧染有一项绝技,每遇窘迫之事,便自我默念“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什么读不知道”一百遍,从而达到自欺欺人的效果。他自小跟着她耳濡目染,这会儿竟有种照搬过来的冲动。
反正,他是接不过话了…
正尴尬的当儿,丫鬟敲了敲大开的房门,端着托盘走进来:“柳公子,我家小姐听说您在这儿,特做了绿豆糕来赔罪,请柳公子不要怪罪她的误解。”说着便将绿豆糕端上了桌子,躬身退下。
“柳公子不知做了何等事情让萧大小姐误解了呢?”宛宛学着刚刚丫鬟的声音质问道。
序生闭眼摇摇头:“仅是她一厢情愿地认为而已。”
“哎,”宛宛叹息,随手抓起一块绿豆糕,“人家萧大小姐专门送的绿豆糕啊…”
序生眼皮子跳了跳。
绿豆糕…又见绿豆糕!
曾几何时,这种他最爱的小吃已成了他的噩梦了呢?
宛宛在他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将那块绿豆糕放进嘴里,“嗯,有进步有进步,没有上次那么腻了。”末了她舔了舔手指,诧异望着序生:“你不吃么?人家特意送过来的诶。”
序生正僵硬着想摇头,宛宛便不由分说以绿豆糕堵了他的嘴。“人家大小姐一片痴心,绝对不会下毒的,你怕啥?”
序生眼角抽了抽——萧怜芷不会下毒,可正试图坑他的宛宛就不一定了啊…
念及自己就是故意送上门给她坑的,序生最终还是张了嘴,含进了那块绿豆糕。
入口就是一化,绿豆糕的清香与甜腻顿时沁入整个味觉。虽不及娘亲碧染的手艺,却也不远也。
正待拿起第二方,他抬眼——宛宛双手捧着一杯茶,笑靥如花看着他:“序生,喝茶。”
噩梦前夕的第三次重现!
第一次不接,是怀疑她将药下在了茶里;第二次不接,是他怀疑那次她将药下在了茶里,兵不厌诈;而这一次…他果断接过茶杯,“咕噜咕噜”就灌了下去!
还未咽下最后一口,便听宛宛轻飘飘道:“春/药而已嘛,用得着这么牛饮么?”
“噗——”序生将嘴里那口尽数喷出来,抓住喉咙难以置信看着她。
“嗯,我很善良告诉你,是姿娘雪藏的‘恋恋不忘’哦。”宛宛摸出方才一直摩挲的小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恋恋不忘,是荷姿混合了“调料”与高纯度的酒之后的杰作,被她称作最完美的迷幻媚/药,曾被用于“碧云天”的青楼事业。此药最大的优点就在于能激发一个人最本能的反应,不受理性控制。
她这次回杭州去见她,临走时顺了一瓶,想必她姿娘发现了宝贝被偷,正气急败坏跺脚呢。
序生顿感天旋地转,皮肤开始灼热,他一甩袖,头也不回朝大门走去。
可他慢了一步——宛宛闪至他身前,当着他的面阖上了门,“咯噔”落了门栓。
序生别过头,尽量不去看她,“宛宛,别这样。”
话音刚落,他只觉身前一热,宛宛的声音近在耳边:“我非要这样呢?”
序生闭眼,“我答应了娘亲,要完好无损将你送回去。”若真的因为压抑不住要了她,何来“完好无损”一说。
娘亲送走宛宛,或者说,娘亲这么些年,不让他跟宛宛长时间待一起,不就是担心他会做出伤害她的事么?
若他真的碰了她,在明媒正娶前碰了她,在娘亲看来,是否会以为他仅仅只是为了报复唐家呢?那时候,他再向娘亲提亲,是否就带了“吃了就要负责”的意味,他的诚意,对宛宛的心意,娘亲又会不会误解呢?
即便娘亲碧染那里能说过去,爱女如命的唐大人呢?他会舍得让自家女儿嫁给一个在成亲前就糟蹋她的人吗?
在唐家待了这么些年,两位长辈的观念他比谁都清楚,自家女儿若是不喜欢,或是对方品行不端,就算是生米煮成熟饭,这事儿…也不一定能成。
序生努力让自己的思绪飞远,极力地忽略宛宛在他身上煽风点火,他退,她进,生生将他逼到床边。
宛宛扒开他的外衫,将他乱七八糟的暗器解下,扔到一边,见他仍旧将头转向一侧,颦眉闭眼,心头顿时不爽,双手一推就将他推倒在床上,紧接着人就跨上了他的腰,居高临下看着他道:“你觉着,在这间屋子里,你跑不了,还能反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