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官疑惑地看了自己的同僚一眼,对序生摇了摇头:“本次大典用的都是最急发的药,断不会如此。依老夫所见,这位姑娘是身体对这药方有一定的抵抗,所以才…”他顿了一下,看向一旁的同僚,低声问道:“这怎么算?”
就在评官不知如何是好时,宛宛浑身忽的一震,一手抓了序生,一手捂住小腹咬唇难受。
序生被宛宛一抓,立时感觉到她手掌冰冷,登时意识到什么,沉颜一问:“可是…?”他问得隐晦,宛宛却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恶狠狠道:“多半是被那药给坑的,药没事,却因药性寒凉给激得…”激得癸水提早来了。
她柳宛宛的痼疾,癸水一来便痛得死去活来,非得在床上躺一天才好。这会儿在会场上,她作为题目,又怎能擅自离场?
等不及评官答复,序生身子一弯,将宛宛横抱而起,放在属于自己的那方长桌上,随即将自己的外袍一掀,搭在她身上。
宛宛抬头瞧了瞧头顶的烈日,“我热。”
序生推着她躺下,将她身子摆到令她舒适的姿势,才整理了一下外袍包住她,“女孩子不宜在光天化日下躺着,先盖一盖,我去煎药,你乖乖的不要动。”
宛宛这会儿倒是没那个精力跟他磨了,咬牙抱着肚子不动。
场外的百姓一时好奇,这柳公子的药童方才明明好好的,怎忽然就倒下了呢?
不多时,药便煎好了。这么些年,序生为她抓了无数次药,或是直接煎了给她喝,或是准备好让她带走,以至于这一套做得过于熟练,随手一抓便知斤两,大火小火控制得相当的得心应手,引得同煎药的同行们侧目,不少同行煎药时无聊,仔细观察了他抓的药,得知竟是顺经之药后,更是目瞪口呆,不相信他一个男人竟然对这种药熟悉到如此的熟练。
序生给宛宛喂了药后,大庭广众下,竟也不顾众人的诧异的目光,托起她的头枕在他的双腿上,理了理覆在她身上的外袍,然后将手贴在她小腹上轻声安抚:“睡吧,一觉醒来就好了。”
宛宛安心闭眼。
序生垂眼温柔地看着她入睡,抬手理了理她额前散落的发丝,嘴动了动,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他当初早料到会有对药童检验的一关,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若不是让她来充这个药童,乙选这一苦,她便不用吃了。宛宛每次来月事所受的折磨,他比任何一人都要清楚。
宛宛闭着眼,眼睫微微动了动,却未睁开。
一时间,会场上仿佛只余他二人,宁静悠远。就连外场百姓们也噤了声,注视着他俩。
很多年后,杭州城的百姓一直记得,皇佑年间在杭州的那场“妙手回春”大典的乙选时,有一名俊美如谪仙的男子坐在长桌上,温柔地注视着将头枕在他双膝上沉睡着的女子,仿若一幅情意绵绵的画卷。
不少人都已经忘了,他们是一对兄妹,却仍清清楚楚记得谪仙男子当时的眼神。
在他眼里,膝上的女子,仿佛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不少亲们为取名废小苹果提供了宝贵的名字,至此汇总鸣谢:
(文中龙套)——对应
无色庄——柳无色
凌雪剑——飘凌若雪
谷草刀——谷草
潋月谷、清雾山——清雾潋月
妖月寨——妖月洞府
单渊——BB大人。。
柳序生——序生
听弦居——晏听弦
调料(春/药)——调料
商秀才——商川。
花寻欢——花里寻欢
万俟(mo qi)司/万俟茶——抹茶起司
唐促(糖醋)——小醋
赵丽晶——赵丽晶
赵景华——赵婧华
还有第一部的:
汪静(宫女)——汪静
微依掌柜——微尒依
(三十三)乙选之后
另一头,万俟司手忙脚乱。其父万俟茶不知抽了什么药,此刻昏迷不醒,无疑中相当于砍去了他一大臂膀。
“风寒?”只见他抱着头喃喃自语,末了又否定自己:“不对不对,是风热吧?”
万俟茶紧闭双眼,呼吸急促,大汗淋漓面色潮红,嘴唇发干。序生只回过头看了一眼,便知是中暑之症。
他回过头来,身子微微倾斜,替宛宛挡去了大片的日光,觉察到宛宛面色也有些红,不禁问道:“热么?”
宛宛迷迷糊糊点点头。
序生担心她也轻微的中暑,取出银针,取督脉,手厥阴、阳明经穴为主,以泻法刺入大椎、内关、曲池、委中四穴。大椎泻全身之热;委中又名血郄,放血以清血分热;曲池清热要穴;内关清热泄三焦火。
此法仅用于轻微中暑,若是万俟茶那种程度,便得取督脉经穴为主,同样用泻法,以开窍、泄热、祛暑。若万俟司不擅针法,亦可抓砂仁、木香、冰片、朱砂等药解暑开窍。
但万俟司什么也没选,只是拼命摇着自家父亲,大声唤他,“爹,你醒醒!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才好?”
序生收了针,敛了眸子。
这个大典,从来不同情弱者。此刻的同情,很可能会导致日后无辜者被误诊,误食药物。人命关天,马虎不得。
宛宛一觉醒来,小腹虽仍旧胀痛,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她睁开一只眼,瞧见序生逆着光专心致志看着大典其他人,鼻尖虽冒着汗珠,仍不减他的俊秀。
“几个人了?”宛宛开口问。
序生低头,见宛宛神色自然不再痛苦,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才三人而已。”已有三人将自家药童治愈。
宛宛一听,连忙撑起身子,“那要赶快了。”
“不急,你刚刚止痛,先缓缓别动,再休息一下。”依他对宛宛这痛经之症多年的观察,她刚睡那会儿绝对不足以完全解痛。丫头绝对是在强忍。
“不要!再睡下去就让别人抢先了!”宛宛勉力撑起来,双手挽住他的脖子,姿势极度亲昵,“你抱我过去。”
序生拗不过她,只好将她横抱起,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走到评官面前。
评官瞥了一眼虚弱的宛宛,疑惑地看着序生。抱着自家病怏怏的药童来求通过?
宛宛大咧咧伸出手:“诊脉!”声音虽不大,气势十足。
评官被她气势一吓,缩了缩脖子,才伸出手摸脉,半晌之后又看了眼序生。
序生没说话,只无奈地笑了笑。
宛宛却没好气道:“难道评官大人能够替奴家止了这血?能够让奴家不再每个月受这罪?”她声音虽不大,周围几位大夫却听得一清二楚,各自回头看了一眼序生怀里的宛宛,然后回头抹了抹头上的汗。
身为年轻女子,若想每个月不遭这回罪,怕是只有咳咳…一途吧。
评官面色尴尬,清了清嗓才道:“柳公子过了,请回原位吧。”
序生又将宛宛抱回,就见她又捂了肚子难受。
“果然还是该缓缓再动的。”序生自言自语,托着宛宛的头枕在他双腿上,又恢复了刚刚的姿势。
宛宛侧脸贴着他的腿,嘟嚷:“若是哥哥你能让我每个月不遭这罪,你就是神医了。”
序生不自然地咳了咳,半晌之后才喃喃自语:“即使我不是大夫,也能做到。”
宛宛没听清,继续道:“哥哥你有看清前面三个进入甲选的是谁么?”
“大概知道是哪三人。不过医术的较量,从来不应以外貌取人。”序生答道,“也不知这最后一人会是谁。”
另一头,万俟司抱头苦恼,其父万俟茶的呼吸越来越弱,评官起了身,准备插手救人。
“我知道了!”万俟司忽然爆出一声惊呼,冲进煎药处,端出一盆子冷水,“哗”地泼到其父身上。又取来冰块喂水,暂时解了急。
评官复又坐下。
万俟司此法虽极为的通俗,治标不治本,但却是救急之法之一。
万俟茶被灌了冰水,又浇了凉水,悠悠转醒,虚弱道:“取针,泻法…”说着将序生方才想的那一套依序吐出。
就傀儡的身份来说,万俟司做得极好,针针到位,不慌不忙,俨然一派名医之风。只是缺了自我判断的能力,到头来也只能是纸上谈兵的庸医。
序生叹了口气,“还需磨练。”自十三岁离家入江湖后,一次次遇到疑难杂症,一次次无计可施,却又为了病人不在自己眼前断气,一次次去寻找那丝光明,那唯一的解救之法,才这样一步步地成长起来。外人只知他师出潋月谷医仙,又怎知这六年来他的付出?
就他看来,万俟司还仅仅停留在闭门造车的阶段,只是经此一历,他已初有自我判断的能力,懂得在急症时最快速的施救之法,相信再磨练几年,一定能成为一代名医。
只是现在,还太早了。
万俟司果然没能进入甲选,第五人通过时,其父万俟茶的气色才稍稍回转一些,见儿子沮丧,没有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四年后再来吧。”
五人一确定,此轮便结束了,不等同行上来道贺互勉,序生便一躬身捞起宛宛,转身便走。
“柳公子,恭喜啊。”刚至场外,众女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献殷勤,不时地瞟序生怀里的女子,想看个究竟。
序生将宛宛往自己怀里拢了拢,,淡淡颔首微笑,“请诸位让一让。”
“啊!”众女中爆出一声尖叫,只见赵小姐指着序生怀里的宛宛难以置信地叫道:“她、她不是…!!”她显然看清了宛宛的脸,认出了她。
序生笑容一敛,“赵小姐,舍妹是家母家父的宝贝女儿,还请赵小姐评价舍妹时嘴上留情。否则就算远在京城的家母无法杀到杭州来找赵小姐麻烦,在下亦不是好相与的。”“野种”一词,伤了宛宛的心,也像烙印一般印在了他的心头。
感受到序生身上冰冷的气势,赵小姐张大嘴,表情僵硬愣在原地。
众女听此对话,猜到赵小姐一定是找了柳公子妹子的麻烦,霎时一双双凛冽的眼刀劈向赵小姐。
“失陪了。”序生默默挤出人群。
身后是众女的抱怨与咒骂——“你这残花败柳,柳公子的妹妹又岂是你能欺辱的?”
“都是因为你,柳公子都不肯多待一会儿!”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出身王府了不起了?不就是个庶出的偏房之女吗?”
“姐妹们,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快走快走。”
夜幕降临。
序生点了几盏蜡烛,将带来的医书来回翻看。
历代甲选优胜者必定医术了得,他的师父潋月谷医仙辛夷,便是连续两届“妙手回春”大典的胜者。
如今他只离辛夷当年一步之遥。
走到这一步,要赶超师父的这一步,心头总是会不停地询问,自己的实力…真的够了吗?若是师父当年…会不会做得更好呢?
正出神,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哥哥,在吗?”
“进来。”他放下书,微微伸展了一□子。
宛宛大步跨进来,几步走至他跟前,在微晃的烛光下,表情有些扑朔迷离。
“已经不痛了吧?”序生见她步履轻缓,想是无事了。
宛宛点点头,“我下午睡了一会儿,现在还睡不着。”顿了一下,她眼里光芒一闪道:“今下午哥哥丢给赵小姐那句话真狠!忽然觉得哥哥全身绽放光芒了呢。”
序生不由得咧嘴一笑,“来就为了说这个?”
“只是在想…”宛宛靠着椅背垂眸,手指不住地拨弄椅背上的突起,“若不是为了妹妹,哥哥大概不会多管闲事,露出那等夜叉表情吧?”
序生苦笑。夜叉表情?这是什么比喻?
宛宛一抬头,眯眼灿烂一笑,让人看不见她眼里的神情:“当哥哥的妹妹真好…”
序生笑容微微僵硬,默不作声。
一时间,静谧流溢,房中二人心思各异,仅余烛火摇曳。
“即使不是妹妹…也会的。”序生在沉静中开口,嗓音略哑,“只要是你,都会的…”
宛宛笑容一收,表情说不上是惊讶,亦说不上是意料之中,只是定定瞅着他,像是要抓住他神情中的每一丝细节。
就在此时,门口忽然响起一沉闷的声音:“宛宛姑娘,原来你在这。”
宛宛回头,只见陶止一反平日里乐腾少年的模样,垂头丧气走进来,“我刚刚收到父亲的信,他急着让我下个月之前动身归家。”
宛宛“哦”了一声,点点头:“桃子,放心吧,你不在我们会想念你的…”
陶止欲言又止,可怜巴巴瞅着她,又看了看另一头端坐的序生。
宛宛自顾自点了点头:“要跟你家序生大哥说私房话你就告诉我嘛,别这么可怜兮兮看着我,我懂我懂…”说着老气横秋拍了拍陶止的肩,大步走了出去。
陶止抬手欲留,最终没能说出一句话。
父亲萧泊名的确来信催归了,理由却是——完婚。信上说他快十七岁了,寻常人家十七岁也老大不小了。而他身为无色庄下一代庄主,留下子嗣更是重要。父亲为他谋了一桩婚事,对方是姑苏王家的小姐。王家与无色庄素有来往,此次也算正式联姻。陶止清楚,无色庄近年来虽仍有威望,但因弟子不够出色,江湖地位日渐落败,若有了声名正旺的王家扶持,无色庄便能迎来中兴之日。
但他,并不想把自己作为筹码,去娶那不认识的王小姐啊…
“陶止,出什么事了?”序生见他脸色略沉,关心道。
陶止目送宛宛远去的背影,回头只能勉强展颜,“没事。”
若…真没事就好了。
无色庄身为武林百年大派,外表何其光鲜,内在又何其的…腐朽。成为无色庄的小庄主什么的…如果可以,他宁愿一直跟随在序生身边,当个不用想太多的少年,累了就睡,饿了就吃,危险来了就挡,开心时就放声大笑,序生有指示时便奋力去完成…这样的日子,也快成奢望了吗?
如今到了要分道扬镳时,他怎么对序生开得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改更新时间啦。。改成朝8暮8了。即昨天“早上8点”,今天“晚上8点”,后天“早上8点”。。坚决落实36小时一更。
下一更即是周三晚上8点
(三十四)甲选相逢
次日清晨,四人正在楼下用早餐,花寻欢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往宛宛身边一贴坐下,然后挥手招呼小二:“加副碗筷。”
四人停了吃食,全都莫名其妙看着他。闵瑶与陶止只见过花寻欢一面,并不知他是何身份,奇怪他自来熟的架势。
花寻欢“啪”地打开折扇,装模作样扇了扇,对桌上的不知情者自我介绍:“在下姓花,名小力。卓小姐跟萧小庄主称本少花少即好。”
“噗…”宛宛忽然扑哧一笑。花小力?这该不会是花寻欢那传说中不为人知的这名吧?忒喜感了。
闵瑶与陶止相对望一眼,好奇这位“花少”怎知道自己的身份。
花寻欢继续摇扇,“萧小庄主不用这么奇怪地看着本少,本少乃是柳姑娘的追求者,柳姑娘身边之人自然要打听清楚。”
陶止神情一紧,下一瞬便拍桌站了起来,“不可以!”
花寻欢对于陶止的激动熟视无睹,挑了他一眼,笑道:“不可以?萧小庄主马上要娶姑苏王家的小姐,如何管得了人家的事?”
此话一出,陶止表情一垮,闵瑶睁大眼睛看向陶止眼圈一红,序生笑容一敛若有所思看着陶止,而宛宛则是自顾自地“哦”了一声。一桌人神色各异。
陶止懊恼地垂头,半晌又抬起可怜兮兮望向序生:“序生大哥,跟他说不可以。”
花寻欢“哈哈”一笑,“你序生大哥跟本少一样是柳姑娘的追求者,没有资格命令本少。”
一时间,全桌人的目光又投在了序生身上,不约而同的诧异。
序生表情微微一僵,复又淡定地吃着包子,不置可否,接受众人的眼光洗礼。
陶止不相信,嘴硬为序生辩驳:“你胡说,序生大哥跟宛宛姑娘是…”
“是兄妹…才怪。”花寻欢打断他,抓了一个包子,慢吞吞啃下,摸出帕子揩了揩手,不耐烦望了望那头的小二,“碗筷还没上来,算了算了,本少上酒楼吃山珍海味去,懒得在这里抓着吃。”说着当真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一走,这一桌子就彻底冷下来了。
“序生大哥…宛宛姑娘真的不是你妹妹吗?”陶止迟疑着问出。
序生没有回答,只是沉吟:“陶止,你昨晚上就想告诉我你要娶妻之事么?”
“…”陶止话结,半晌点沉沉点头,“父亲要我回去成亲…”
“陶止哥哥…”闵瑶咬唇望着他,却又说不出半句可以阻止的话。
同为名门世家出生,她自然清楚联姻一说。即便是她,过两年说不定也会为了稳固逸水山庄的势力而去嫁一个不认识之人。
只是陶止…他分明极是不情愿的啊。
“小桃子要成亲了,”宛宛故作轻松道,“成完亲就得陪自己的娘子了,恐怕是不会再跟着哥哥五湖四海乱闯了吧?”
陶止身子一震,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便转身匆匆离去了。闵瑶见势赶紧起身,跟了过去。
宛宛坐在原位,若有所思看着序生,耳边仿佛一直萦绕着花寻欢那句“追求者”。序生跟花寻欢一样也是…?
思及过往,他所做的一切,看似像一个兄长对妹妹的好,但又着实透着让她误会多想的成分在。两年以前,她一直以为序生对她是不一样的,却在最有恃无恐时,遭他毫不留情地掐住脖子。至此,无论事后是怎样的,她也再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了。
呵,江湖上肆意洒脱的恶女柳宛宛,偏偏在柳序生的事上无法自信了。
这一段时日以来,序生对她的好更加的明显了,但每每听到“妹妹“一词,又让她清醒,连带着疑惑了——若真是兄长对妹妹的感情,会夹杂进亲吻这样的动作吗?
一连几次,她试探了。
——强吻他,他回吻了。
——刻意来跟她解释,他不会娶温婉。
——在她被花寻欢偷吻之后,他主动吻她,吻中带了霸占之意。
——将三年前就买好的钗子送给她。
——跟她说“我有你就够了”。
——告诉她即使她不是妹妹,只要是她柳宛宛,他都会护她…
若只是以上任何一点,放在当时的情境,可以误会成别的意思,但如今把它们放在了一起回忆,她心中便有了答案——不是…并不是兄妹之情。
而今,经花寻欢捅破,她更加确定这一点。
序生被她盯着心头发毛,勉强笑着问她:“看着我做什么?想问什么便问出来好了。”
宛宛一撇目光,耸耸肩,“没什么。只是在想…哥哥你这早饭要吃到什么时候呢?今天甲选,不需要提前去做准备么?”陶止的事在前,这会儿问似乎有点煞风景。既然知道了他的心思,就等陶止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序生默默放下粥碗,将一肚子准备好的话随着清粥一起咽了下去…
甲选,“妙手回春”大典的最后一选,通常来说,能走到此步的医者,即便没有折冠,日后也必有作为。
据说皇宫里好些御医便是从甲选中挑出来的,可见这甲选的地位。
甲选的题也很单一,治好大典提供的一名病人即可。五名医者同时对自己的病人下方子,先医好者获胜。
而此病人的病多半稀奇古怪,普通的大夫决计医不好,有的甚至是从古至今未医好的病症,被大典找来考量新一代的医术,以求进步。通常来说,这样的病人医不好绝对不是医者的过错,但被抽到了,就是医者的运气倒霉了。
“又是二号?”宛宛拿着序生手里抽到的牌子上下打量,然后瞥了他一眼:“哥哥你好二哦…怎么总是抽到二?”
“没什么不好的,”序生笑道,“你看上一轮你就没喝到什么奇奇怪怪的药。”
宛宛拍拍胸膛,“那是本姑娘百毒不侵了!”
可惜不是人人都跟她一样百毒不侵的。
当宛宛见到序生的“题目”被推出来时,嘴角抽了抽,身形朝序生后面一避。
“怎么了?”序生注意到她的反常,询问。
宛宛抓着他的后背衣料,低声喃喃:“他是长乐门的判官笔吴归…”她自然是不怕吴归的,却害怕吴归认出她会给序生使绊子。
“…”序生低头扶额。长乐门判官笔吴归,不正是几个月前被宛宛下了毒手,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等着门众找到他柳序生去救命的那位?
他忽然想起一个月前,长乐门门众大量涌进杭州,他当时以为是宛宛暴露了行踪,把欲杀她除害的长乐门门众引了来,现在看来,想来是长乐门护法吴归在此的缘故。
“他怎么惹了你?”序生没回头,低声问。他所了解的宛宛,除了会无理由坑他,对其他人下如此毒手,多半是对方得罪了她。
宛宛怕给序生惹麻烦,将头抵在他背心,“几个月前,我被他捉了去…”
序生身子一僵,连忙问:“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宛宛却闷闷答了句:“有…”
序生一听,手朝后一捞,抓住宛宛的手腕,咬牙道:“他竟敢…”
“所以我下毒了。”宛宛轻描淡写给了这么一个结论。
想起几个月前,她一时大意落到了长乐门手里。当时,大半年前被她搅了其副帮主郭二少婚事的好汉帮帮众正四下寻她,欲杀她而后快。落到一向市侩的长乐门手里,她就做了最坏的打算。那会儿吴归见了她,眼中闪过淫/念,她心头便暗叫不好。
吴归以为她好欺,仗着长乐门的声势威胁道:“你若不从,本公子就将你交给好汉帮,看看好汉帮对你是千刀万剐下油锅呢,还是先杀再…一个个…嗯?”
宛宛眼珠子一转,将他全身上下瞄了一遍,试图寻找其弱点,嘴里装作屈服道:“那吴公子说说,小女子若从了你,有什么好处呢?”
吴归一听,以为她动心,眼里淫光一闪,笑道:“本公子会好好地疼爱你的。若是你服侍得好,本公子心情一佳,指不准会收了你做第五房小妾。届时江湖上看在长乐门的面子上,对你也不会下狠手的。”
长乐门的面子?长乐门能有什么面子?!宛宛在心头冷笑,面上勉为其难害羞道:“那小女子就…”说着,开始解衣衫系带。
吴归见她如此配合,又念及她一身武功被封不会偷袭,当下欢喜地凑过来亲她。
宛宛低着头默默解下外衫,解下襦裙,解下了那捆在中衣上夹杂着毒药的腰带,然后一抖…
紧接着被听到了吴归的惨叫。
趁着他抱头的当儿,宛宛冲过去一手抓起装小绿的木壶,一手操起桌上的谷草刀,架在了吴归脖子上,对冲进来的一堆门众凛冽地一瞪。
吴归颤抖着大喊:“愣着做什么,给本公子上!她不敢杀了本公子!”
“冲进来,你们就是想我杀了你们的吴护法,篡他的位,”宛宛右手微微用力,刀刃立刻见血,“乌龟王八,想要本姑娘,你得再去练练,至少得去了你万年王八的壳。”
“你!”
她无视吴归的怒瞪,低声对他道:“王八公子,可感觉一物钻进你的衣衫,爬到了命根子处?”
吴归身子一僵,方才拼命忽略的触感这会儿听她一说,变得倍加的明显。
宛宛轻飘飘威胁:“王八公子,你若不放本姑娘走,小绿可没耐心,万一一下口,你前面那四房美人加你的娘子可就要守活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