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景虽皱起眉头:“不要叫我‘殿下’。”
卫茗马上意会:“是是,暴露身份的话奴…咳,小女子是不会说的。”当人家丫鬟的,主子一声令下,改口一定要够快够准。
“该叫什么你心里有数吧。”
“嗯嗯。”卫茗自信满满点头。
景虽便以为她真的理解他的意思了…
可他没多久便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卫茗…
“少爷,走这边。”对于新称呼卫茗,喊得那叫一个顺口。
少、少爷?
景虽表示震惊了!
她这句“少爷”出了口,这一晚不就变成大少爷溜小丫鬟了么?
“也不准叫‘少爷’!”得立即纠正。
“那叫什么?”卫茗站在岔路口回头错愕,太阳已完全落下,夜幕降临前天边最后那抹光在她柔美的脸上渡了一层薄薄的淡纱,似梦幻般不真实。
景虽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挪过眼努努嘴:“你自己想。”
“诶…?”
于是,第二次沉默出现在了下山的路上。
然而,安静下来后,却别有一番味道。天边有归鸟滑过,耳畔虫鸣顿起,草丛里不时钻出一两只萤火虫,在夜幕下拖出一束光芒。
她走,他跟,一步一块石板,啪嗒啪嗒,呼吸此起彼伏,仿佛整个山林间只有他二人,漫步在山间小道上。
乃至于他想留住这片刻的宁馨,停了步子。
“怎么了?”身后的脚步声忽停,卫茗几乎是立即察觉到转过身来,茫然地看着他。
景虽侧着身子,目光却已挪向了另一头——山脚下的城镇初露一隅,家家户户陆陆续续开始起灯,星星点点的霎是壮观。
“等绕过这座山头就能看到全景啦。”
“嗯。”景虽抬起步子,迟迟不落下。
卫茗见夜色渐渐暗下来,以为他看不清路,又道:“下山的路我姨特意修过,铺得很好的,你只管大步往下走便是。来,我牵你。”说着当真主动退上去捉住他的手掌。
景虽身子微震,手指下意识一弯,扣住她的手背,“嗯。”
两个人有了相连的羁绊,不知不觉加快了步伐,如履平地。
景虽走着走着,垂下眸子看着两人相执的手。
第一次牵她的手,是什么时候来着?
记忆追溯回很多年前,软软的手掌牵住他,少女笑靥如花:“跟我去取药引吧”
然后…是他拖着她的手,强行带她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再然后,是母亲林皇后逝世时,她跪在床前哭得声嘶力竭,是他牵起她的手,把她提了起来。
回忆过往,似乎在牵手这个情节上,她都是温柔的,而他都是强硬的。
最后那一次,是他牵着她的手,带她入住东宫,以行动向东宫所有人宣告,这里除了他,她便是主人。
可是,他却没能留住她…
一念及此,手掌紧了紧,将那只柔掌包裹。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
“你看,到啦。”卫茗的声音忽然响起,他猛地抬头,顺着卫茗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在不远处,城镇的一角初现,街道灯火通明,喧闹异常。
“平时都看不到这么多人的。”卫茗明显比他还兴奋,带着他继续向前走,“果真是过节。从前这个时候,都是跟着大人们下山凑热闹。只不过那时只有羡慕的份儿…”
“羡慕什么?”
“好吃的,好玩的。”卫茗目露向往,“那时候长辈总说那是大人才需要的东西,不给我买。让等我长大了自己找个男子同游时再细细品尝。”哪知一入宫墙深似海,从此成了老姑娘。
“你想买什么?”景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卫茗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记不得啦,那会儿见着什么都是新奇好玩的。兴许也没那么好,只是因为惦记了太多年,再普通的玩意儿也被自己的记忆美化啦。在那会儿看来,满月节就是穿漂亮衣裳,打扮得美美的上街玩各种好玩的东西。”
“那你为何…没有换。”景虽终于问出了这一路一直想问出口的疑问。
“换什么?”
“漂亮的衣裳。”以杜家的财力来看,卫茗身上这身的确是太朴素了。他没有嫌弃它不好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值得更好的。
卫茗脸色一黯,沮丧道:“在宫里你家统一发放宫装,八年未变。直到出宫赶回来时,才知自己根本没两套像样的常服。就算是我身上这套,也是三年前跟品瑶一起出宫采购时裁制的新衣,一放就又放了三年。回到家,小时候的衣裳早就不能穿啦…”
景虽听出她语气略遗憾,悠悠安慰:“漂亮并不是穿出来的,在这一点上,你比她们有优势。”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赞美。
“但是,你可以更漂亮。”景虽以一副“果然还是喝茶比较好”的语气悠悠看向街道两侧,“你们一般…怎么买衣服的?”
“衣裳都是裁制的。”卫茗知道他从小到大没真正用钱买过什么,耐心地解释:“先在布庄挑选布料,然后找裁缝挑选款式,付好定金。裁缝再量身…笼统要一个月才好。当然如果钱给得足,要得急,三五天应该也能赶出来。”
“没有成衣么?”
“嗯…有些大一点的布庄为了彰显布料的品质,也会拿好看的布料做一点成衣出来吸引顾客。”
“比如那样的?”景虽停下脚步,抬手一指。
“呃?”卫茗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杜鹃镇最大的布庄“三里庄”店门大敞,正对着二人。“哇…这布庄比以前更大了。”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景虽不由分说拖住她的手向里走去。
三里庄不愧为全镇甚至是周边城镇中最大的一家布庄,样式种类琳琅满目,两个人就像是难得进一次城的小夫妻一般,手牵着手站在屋子中央,仰着头一匹一匹观赏,一时看得眼花缭乱。
一个从小到大衣食无缺,锦衣玉带皆有人准备;另一个进宫前因年纪不大没机会自己挑选布料,进宫后亦没有了穿衣的自由。两个人头一回面临自己选布料,倒显得尤为的艰难起来。
掌柜见了二人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冷嗤了声,也懒得上前招呼。
观摩了半晌,景虽倏地低声喃道:“为何没有紫色的布料?”
卫茗斜了他一眼,提醒:“那是您家专用色,普通百姓想都不敢想的说…就算是我们的宫装也不敢加紫色。”
“我很少穿紫色。”景虽绕绕头,“你如此一提醒,倒的确如此。”似乎在正式场合下时,他的服饰上便会有大片的紫色。
“您平日里多穿墨绿。”卫茗总结。
“你注意过?”景虽暗喜。
卫茗却摇摇头,一盆冷水泼过去:“因为您总是跟太监们一个色调,乍看过去,很难发现您的存在。”
“…”不得不说,卫茗真相了。
“那件…”景虽倏地伸手,指着一件米白色绣暗花的襦裙成衣,回头对掌柜道:“替我取来。”
“请…”卫茗听他一副命令的口吻,忍不住提醒。
景虽马上又补充:“请…替我取来。”
掌柜上下挑了他眼,眼白一翻,冷冷道:“本店不卖成衣。”
“…”他应该是遇上了传说的狗眼看人低了吧?据说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无非——有钱能使鬼推磨。
景虽面不改色摸出一锭银子,重重地放在掌柜面前的桌上,加重语气重复了遍:“请替我取来。”
掌柜见了银子两眼放光,眉开眼笑:“好叻!公子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本店最好的布料,时下最流行的款式…”
第五十二章 (五十二)夜市与心意
“说到底你还是给太多啦!”白白被敲了竹杠,卫茗怨念得连“您”也省了,“根本要不了那么多钱的。”
“没关系,”景虽对于此等埋怨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又斜了一眼耳畔的她,“穿在你身上,我却以为我是赚了。”
是的,人靠衣装,衣却靠人托。米白色的襦裙上升,衬出卫茗肤白如雪,明眸皓齿,襦裙蓝花暗绣,与外穿的碧色短褂相衬,衬得她气质清丽绝伦,一时间路人频频侧目。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发髻上空无一物。
卫茗对于他这等不拿银子当钱使的言论表示不耻,却同时眼红道:“土豪你好,土豪我们做朋友好么?”
“我们现在的关系,”景虽抬起两人相执的手,一脸正色分析:“应当不止是朋友了吧?”
“唔…”卫茗脸红语结,将脸别开。
景虽却倏地蹲下,捡起路边小摊上的珠钗把玩,一支一支仔细对比着,不时抬眼望向卫茗的发髻,最终选定了两支拿在双手,“卫茗。”
卫茗心有灵犀指了指他左手的那支茶色玉钗,“这个好看。”
景虽便不再多问,拿着茶色玉钗直接问小贩:“这个怎么卖?”
小贩爽朗地伸出二指:“二两银子。”末了又嫌不够,谄媚道:“是上好岫玉,夫人带着很好看啊。”
景虽听着“夫人”二字心花怒放,十分受用,不由分说便摸腰包,却被卫茗按下动作,只见她伸出五指不留情道:“五百文!”
“夫人你不让人做生意了吧?”小贩面色一沉,夺过景虽手里的玉钗比划道:“这可是上好的…”
“岫玉?”卫茗不以为然摇摇头,“色泽不够,尚有裂纹,表面有细斑,成色不均。你也好意思称这个是四大名玉的岫玉?五百文,不能再多。”
“…”小贩脸色煞白,咬牙道:“给你少五百文,一两银子五百钱,不能再少!”
景虽不想二人在此耽搁久了,漫不经心摸腰包,却又被卫茗喝住:“你不准动,不准说话!不准给钱!”
“…”仿佛感觉到她铺天盖地要砍价的气势,景虽配合地把手缩了回去。
卫茗稳住了这头马上又转头过去继续杀价:“开出五百文已是体谅你磨制不易,莫想多讹我一文!”
“…”景虽头一次观摩女人杀价的场景,表示叹为观止。
最后,两方让步,以八百文成交。
卫茗捧着玉钗满脸的欢喜映在景虽眼里,让他十分不解:“既然如此喜欢,为何非要与他多费口舌。”
“喜欢是喜欢,可一开始便表示出来,这价就砍不下来咯。”
“又不缺这一两银子。”土豪太子殿下实在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
“可是…”卫茗笑眯眯道,“我更享受这个过程啊。小时候逛夜市便觉得有趣。靠自己一点点杀价买来的东西,总觉得特别的真实,来之不易的珍贵。”这才是生活。
“不是说多一文都不行么?”景虽又疑惑道。
“大娘们砍价不都这么说么?”卫茗笑呵呵地摊手,“态度不坚决,如何能让他松口?”
“可他开出八百文时,你却妥协了…”
“因为…”卫茗笑眯眯道,“我知道它不止八百文。”
“何以见得?”想起她一开始对玉钗那一通吹毛求疵地评价,他倏地恍然大悟:“对了,你在尚功局做过掌珍。”那可是专司宝器的部门。
“嗯,”卫茗点点头,末了又觉察出不妥,好奇:“你怎么知道?”她离开东宫后那四年,虽大部分时间在净房,但也不是没在其他部门待过,虽然时间都不长。
景虽不答反问:“掌珍也挺好的,最后为什么又离开了?”掌珍这种职位,虽然比不得净房安全,但应该也很难见着皇帝。至少手不用受罪。
“命不好。”卫茗哭笑不得回忆道,“提拔我的司珍没几天就中风过世了,更加稳固了我‘克主’一说,谁来不敢接我,新任司珍迎合‘民意’把我赶回净房啦。”
见她明明一脸苦涩,却故作毫不在意地笑着,景虽心头一抽,眼底流过懊恼与心疼,面上却淡定地伸手从她掌心抽出玉钗,抬眼找准位置插在她的发髻中,借着夜色调整了一下,托起她的脸,目露欣赏,“我眼光不错。”
“…”殿下您夸人的时候一定要先夸一下自个儿么?卫茗默默给了他记鄙视的眼神,故意狗腿道:“那是您插得好看。”
“嗯。”太子殿下当真收下她的赞美,微微抬起了下巴。
他这一抬,卫茗终是注意到,两年前再次刻树比身高时,只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少年,如今已经高出她一个头。抬头仰视时,借着夜色可清晰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脸颊,线条刚硬的下巴冒出的胡渣,还有凸出的喉结…
正如他所说,他真的不是当年的孩子了。
“卫茗,你要记住——只有拿你当下人的人才会被你克。”景虽忽的开口,意味深长道:“你在我那里也做过事,可曾见我被你克到?”
“可我在宫里任职,终归是会有主子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或者成为主子。”景虽淡淡建议,“你如果这么做,会造福很多人。”这席话,他在她当初侍寝的时候就提议过,只是他那时不够坦诚,未将话点名,她亦不够在乎他,宁愿选择被他轰出去,也不要留下来。
卫茗抽了抽嘴角:“为何从你口中说出来,感觉成为主子是一件好伟大的壮举。”
“至少对我来说,是的。”她能一直待在他身边的话,他会省很多心。
“考虑一下…或许也是不错的。”卫茗顺着他的话意点点头,“原本也一直想陪在品瑶身边跟她作伴。”
“…”是为了郭品瑶才决定考虑的吗?
原来他费了那么多口舌,难得坦诚一次,最终却是托郭品瑶的福吗?!
见太子殿下微微绷起了脸,卫茗便猜他是在跟品瑶吃醋,却不点破,捂嘴偷偷一笑,扯了扯他的手,“走吧,还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呢。刚刚你送了我玉钗,一会儿买石头的钱我请啦。”
“什么石头?”
卫茗错愕:“今晚的主题就是石头啊,你忘啦?”
“哦,也是。”满月节的习俗“破镜重圆”——将两块分别刻着男女图案的石块合拢,象征百年百合,永不分离。
如此一想,便也通透了。
至少,今夜是她主动提出买石头,无形中表明了心意——将与她一起合拢石头的会是他。“百年好合,永不分离”是否那么准他不知,他只知她是愿意的,愿意与他不离不弃。
她谁都不要,只跟他。这一点,谁都无法代替。
***
踩着日落出发,晒着月光归家。
无论哪一种,都是新奇的体验。
当然,比起出门时那份赏风景的惬意和期待,归家时的心情便大不同了。
那简直就是满满的沉重!充满收获喜悦的沉重!
“抱着东西能看到路吗?”卫茗抱着自己换下的衣裳,不时回头察看,“不如还是我来吧…”
“拿好你的衣裳,走好你的路。”景虽用下巴稳了稳左右摇晃的盒子,掂了掂,“怕是迟到你回宫也吃不完。”
卫茗吐了吐舌头:“不一小心买太多啦。”然后吞下了后半句——有一半是替品瑶买的,准备带回宫去。
姐妹俩在宫里那会儿,品瑶就不时跟她提起家乡的茶味酥,茶叶饼等等风味小吃,嘴馋得不行,奈何宫里的御厨们到底不是出生淇州,做不出地道的风味来。
也不知品瑶一个人在宫中如何了,就算有淑妃娘娘照料着,毕竟还是不放心,没个人在身边陪着…
“我们何时回宫?”
听她用了“我们”,又主动提出“回宫”,太子殿下听在耳里十分受用,“等林家的船折回来就动身,应该快了。”千里舟在护送他时被戳了个洞,林家当家险遭遇难,林家这回元气大伤,正式跟叶家卯上了。
但真的保他这段时日平安的,恐怕还是杜家这头地头蛇。
叶家这几年势力越大,越发胆大妄为强取豪夺,叶家的当家叶卿应该十分清楚,安帝一直没动叶家,并非因为自己流着叶家的血什么的,而是不想撕破脸,连根拔起让朝廷大伤元气。
可如果叶家不知好歹碰了凝着杜茶薇心血的杜家,那么安帝恐怕就不会这么好说好商量了。
说到底,维持现今平静的,不过薄薄的一层纸罢了。等林家加入朝政,杜家再参合进来,届时格局将会变成怎样,还真是不好说。
一家独政的日子该结束了。
但,他现在最应该担心的,还是回去那段路。
来时可快马加鞭保证赶到刺客的前头,杜家庇护,叶家不敢动手。一但离了杜鹃镇,只怕危机重重。
既然卫茗已经明确表示她会回宫,他是否该考虑跟她分头行动,避免她受伤害?
一念及此,景虽抬起看向了卫茗一步一步往上爬的背影。
第五十三章 (五十三)太医与殿下
杜宅大门前,卫芒抱手于胸前,月光照耀下的发丝凝着水汽,显然已在这里候了多时。卫茗二人远远地相伴归来,他的目光瞬间便锁定在了卫茗的新衣上,脸色顿沉:“能为我解释一下么。”
卫茗掂了掂怀中的旧衣,茫然:“解释什么?”
卫芒绷着脸指了指她的衣裳:“大晚上出去逛一圈,为何回来的时候衣裳便换了一套?”如何不让他多想?
“呃…”卫茗斜眼瞟了瞟身侧的景虽,心虚地垂头,对于“一出门就像小孩子什么都想买”的行径表示羞愧不已,转而问道:“弟,你在这里等了许久了么?”
卫茗的斜眼和低头映在卫芒眼里,俨然一副做了坏事不想承认的暧昧表情,一时间卫芒的脸色更加不好,直直地瞪向“罪魁祸首”。
景虽抱着一大堆盒子与纸包,一脸无畏地接受他的瞪视。
卫芒口头上不敢冒犯,拿他无法,又有母亲默认二人关系在前,只好回指背后的宅子道:“有访客深夜前来,点名要见姐姐。”
景虽脸色一凝,心知来者不凡。
然而,当二人刚一踏进院子,还未见来人,便听一痞里痞气的声音传来:“哎呀呀,小卫茗你穿着这身衣服真好看,当真是清新儒雅,如茶花仙子踏青而来。”
“…”卫茗望着院子里翘着二郎腿坐在长凳上的叶之夜,抽了抽眼角。
“…”卫芒眨了眨眼,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太子殿下暗暗咬牙,“我送给她的,自然是好的。”
叶之夜咧嘴一笑,迅速改口:“果然是衣靠人撑,一件菜花色的衣裳也能让小卫茗穿得清丽脱俗,果真是穿什么都好看。诶我记得上次小卫茗穿着那身大红色的宫装才叫惊艳,果然年轻姑娘还是应当穿得鲜艳些,唇红齿白,肤如雪,衣如火,才叫绝配。”
太子殿下木着脸冷哼:“叶太医能如此抬举我家发放的衣服,让我很是欣慰啊。”说到底,穿着再好看,也不是他叶之夜送的!
叶之夜却没接下话头,而是将目光一挪,放在了卫茗的头顶:“再看头上这支玉钗,暗土暗土的快与夜色混为一谈。啧啧,想想那场景,华灯初上,美人新衣,青丝如瀑,若能配上一支珠花步摇,那是怎样一个璀璨夺目,顾盼生辉。”
“看来叶太医在女人方面很有心得啊。”太子殿下露出不耻的表情。
“比起殿下…”叶之夜嘿嘿一笑,竖起食指卡了一截,“在下的经验的确是要多那么一点点。”
“…”围观全程的卫芒表示这是他活了十六年感受过的最微妙的气氛,决定很聪明地不说话,静观其变。
明显感受到身侧之人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卫茗默默往前挪了一步,缓场一般道:“夜太医大驾光临,敝舍蓬荜生辉。”
叶之夜朗眉一挑,大咧咧用下巴指了指她身后的景虽,“有了殿下这样的大人物镇场子,吾等小人物还能生辉,看来是殿下光芒不够啊。”
“枉叶太医有天才之名,”太子殿下不怒反叹了口气,“来者是客,自然是要恭维两句已显主人之道。”言下之意,他自是没把自己当客人。
叶之夜仿若恍然大悟拍了一记大腿,“看来殿下来了之后已被恭维出心得,在下受教。”
“二位…初秋夜寒,一定要在此处做口舌之争么…”卫茗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飘。
叶之夜作势望天,兴叹:“月圆之夜人亦团圆,小卫茗你却背着我与他人共度良宵,着实让人伤情不已。”
卫茗抽了抽嘴角。啊喂!这等听着好似她红杏出墙的言论是怎么回事!末了皮笑肉不笑:“夜太医不要说笑了好么呵呵…”
“怎么会是说笑呢…”叶之夜跟着她打哈哈,“犹记得当年,小卫茗你冲出屏风跪在我面前扯着我衣袍对我大声表白的时候,还没殿下什么事呢呵呵…”
卫茗扶额哭笑不得:“夜太医黑历史什么的就不要提了好么…”
“怎么会是黑历史呢,”叶之夜眨了眨,眼底闪过一丝亦真亦假的光芒,“那可是段难以忘怀的美好回忆啊。”
“也只是回忆而已。”太子殿下不耻地低喃。
“…”卫芒嗅出奸/情的味道,估摸着是自家姐姐的情债上身了,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在辽阔的门外纵览全局。
来者口口声声说找卫茗,却句句与太子争锋相对,显然二人之间是熟识,而这一点也能从卫茗的话中看出来。
而来者又被两人称呼“叶太医”…宫中的情况他并不清楚,姓叶的人千千万万,这一位姓叶的太医是否就出自那个叶家呢?
等等、太子刚刚提到“天才”二字…叶家枝繁叶茂,具体有哪些人卫芒不甚关心,但有天才之名的叶之夜他却是早有耳闻。
难道…便是眼前这位?
他似乎,引狼入室了?
不行…冷静!这里是杜家的地盘,如果这个时候,关门…打狗,彻底除了此人,是否就能重击叶家一把?
然而,就在此时,好似觉察到他的意图般,叶之夜忽然目光一斜,望向隐在门外的他,轻飘飘地补充道:“叶家的人知道我来此,甚是挂念,嘱托了带些特产回去,不知有何可推荐的?”这当然是胡扯。
牵扯上卫茗过的事,叶家一律严禁他接触,更别提放任他单独前往。这样说,也仅仅是恐吓卫芒,一旦他叶之夜有事,叶家会铲平杜家绝不留情。
卫芒身为商人,想必会掂量清楚,究竟是选杜家的产业,还是冒着危险除掉他来相助百里景虽。
气氛一时微僵。
卫茗回头深深望了眼景虽,在彼此眼中找到了同样疑惑的眼神。
叶之夜能来,是否意味着叶家的人手已经漫入此地,早将杜鹃镇团团包围?
如果叶之夜是指挥之人,他必然是在最接近目标处指挥全局。
但,至于要到深入敌穴的地步吗?就算他们不敢杀他,然而扣住他要挟叶家的人马后退或者不许动手却是易如反掌。
他究竟是有怎样的底气,才敢如此行动?
不得不说,叶之夜这步棋,下得让在场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而第二天,林家船队的到来,使得这一谭污水变得更加的浑浊不堪。
一时间,杜家的大院里集合了整个大晏国最大的四股势力之三,仅缺魏家。
林果儿叉着腰,围着叶之夜转了一圈,然后又倒着转了圈,摇头晃脑好似不以为然。
“任夫人有何指教?”叶之夜不慌不忙扯着笑意问道。
“长得不像啊…”林果儿疑惑。
“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