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极是决断地开门见山:“任凭,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为什么?”任凭明知故问的神情极其的虚心。

倒是林果儿心虚了,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嫉妒他夺了画尊,痛恨他说话不留情直戳痛处。想了半天,干脆问出了心中一直的疑惑:“任凭,娶我这件事,到底是你心甘情愿的,还是太子殿下授意?”

任凭瞥了她一眼,像是在听她说一个笑话。

好吧…看来是后者了。林果儿自讨没趣摸摸鼻子,不死心又道:“既然不是心甘情愿的,我觉得你还是早点去跟太子说明比较好。你看看你跟我根本不合好不好…”

任凭想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林果儿话的可行性,然后又面无表情答道:“你辨识度比别人高。”
林果儿心头一跳,这话…算是从他口中听到的第一句…赞美?

紧接着,任凭指了指自己的右耳垂:“你这里有颗红痣,很好认。”

“…”林果儿彻底明白了,任凭口中吐出的赞美,那绝对只是一朵暂时美好的浮云!
(五)别无二致
林果儿清了清嗓,决定不让自己的小心脏继续受任凭的打击,正了正脸色道:“其实,不瞒你说,我不嫁你,只是因为你‘榜眼’的头衔。你也知道,老天让我事事都做第二,平生做回第一是无望了。这辈子唯一的奢望就是能嫁个第一的夫君,满足一下自己夙愿,也算不虚此生了。”说着她还煞有其事地给了任凭一个悲痛的眼神,仿佛这被她随便扯出来的理由是真的。

“所以,只要我拿到状元,你便嫁给我?”任凭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林果儿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只要你拿到状元,届时我若还未嫁为人妇,我便嫁你好了。”前提是——她还没嫁人。

文武科举刚刚结束,任凭若想夺状元,也要到三年之后。这三年,她是无论如何也会找人将自己嫁出去的!

也不知任凭是否考虑到这一层关系,颇是爽快地点点头:“好。”

就在两人达成一致之时,丫鬟听雨装模作样路过,在林果儿面前停了下来,屈膝一礼,“小姐。”

“什么?”林果儿转过头来。

丫鬟听雨偷偷抬头瞄了几眼一脸木然的任凭,心中迅速下了第一评断,然后达成任务一般朝着林果儿乐呵呵笑了几声:“没什么,小姐早。”接着飞快转身,离去。

很快,钟离氏便收到了未来很可能是自己女婿的第一手资料——长得倒是不错,木头脸,双眼无神无亮点。

钟离氏扶额痛心疾首,心里只企盼着自家女儿千万别傻傻一点头,就把自己一生托给了一块木头。

但很显然,想知道任凭是何模样的,不止钟离氏一人。

第二个路过的,乃是被自家娘亲打扮得花枝招展推出来的林香叶,她装作赏花的模样,诗意一般出现在林果儿背后不远处,搔姿弄首,果然很快引得任凭目光一敛,投到她身上。

正得意自己在夺夫的计划上总算成功了第一步,却见任凭疑惑地抬手指着她,“你的丫鬟。”

“啊?”林果儿循着他的手回头,见林香叶撩头发的手因他那一句话僵在了耳后,摇了摇头,“她是我小妹,不是我丫鬟。”

任凭又想了一下,“刚刚那个?”

“听雨啊,她的确是我的丫鬟。”林果儿茫然地转回头看着任凭,“怎么了?”任凭的举动总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没什么。”任凭放下手,“还以为林家的丫鬟穿得像村姑,打扮得像媒婆一样。”

“…”林果儿眼角抽了抽,又回头看了一眼林香叶,倒是认同了任凭“村姑穿着,媒婆打扮”的犀利评价。

林香叶眼圈一红,手足无措看着二人。

任凭习以为常接受被他一两句话弄红眼圈的女子的眼神,一副淡定傲然处之的模样,令林香叶更是尴尬难处咬唇,几近落泪。

就在她这要哭不哭的一刻,任凭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恍然大悟,“林二果你的辨识度果然很高。”

林果儿这次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将此话当做赞美的语言,一脸防备问他:“什么意思?”

“你的丫…妹妹泫然欲泣的时候,跟大多女子一样软软的,像是落在地上的柿子。而你上次眼圈红的时候,整个人容光焕发,怒目圆瞪反而很明艳。”

听到如此赞美的话语,林果儿心头一抽,却是为了广大被形容成软柿子的女子而痛的。

这个男人,从前只跟她对话的时候,她只是单方面地觉得他嘴巴坏,如今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听他说话,却能感受他的言语是何其的犀利不留情面。

林香叶听到这样不留情面的形容,再也忍不住,掩面跑开。

林香叶一走,花林中便又只剩二人。林果儿自己又要跟任凭对话,少不得又被他犀利一把,于是言笑晏晏一礼:“那我们就说定了,还请任公子回吧。下次上门,还望是任公子折桂之时。在那之前…”说到这里,她笑容一沉,“小女子恕不奉陪。”

既然任凭这个人向来不懂客气,那么她也就不必跟他讲礼数了。

任凭就这样被“送”出了林府,见天色还早,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拜见一下太子殿下。

“大人,喝茶。”东宫的某大殿内,一妇人身着宫装躬身将茶放在任凭手边的茶几上。

“有劳苏姑姑了。”任凭点了点头,算是礼数。

妇人直起身子的动作一僵,然后朝着任凭苦笑,“大人,苏姑姑今日月休,我是杨姑姑。”

“…”任凭尴尬地笑了笑,自己乱猜的一个,还是猜错了么?

苏姑姑杨姑姑宋姑姑…这三位太子殿□边的老宫女长得都差不多,让他怎么辨认得出。

“杨桃姑姑你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坐在上座一袭华衣的太子百里镜息拼命忍笑,挥手屏退左右。

“让殿下又见笑了。”任凭干笑着朝上礼了礼。

“不怪,”太子抬手摆了摆,终于忍不住开口哈哈大笑,“我说任凭啊,你真的是一点都分不清女人的长相吗?苏姑姑跟杨姑姑是完全生得不同的两个人啊。”

任凭挫败地摇摇头,“无论微臣将她们看得多仔细,总是过目即忘,即便清楚记得名字,也不能将人对上。”说到这里,他扯了扯嘴角,“微臣因为这样,所以总是不讨女子的喜。”他知道这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太子笑着摇摇头,“你只是记不得女子的长相还好,至少周围的同僚,你废些力气还是能记得住,可见你不见得记不住,只是没有上心而已。”

任凭正色地否道:“殿下,微臣试过了,真的记不住。因此想必是得罪了不少的女子。”

“任凭啊,其实你最得罪女子的不是你记不得她们的脸啊。你对她们但凡温柔相待些,她们都会待你好的,不会介意你记不得的。”关键就在于,他所了解的任凭外表虽儒雅,但嘴巴实在过于毒辣,总是一针见血挑出真相。

对着同僚,任凭相来绷直了神经,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经了脑子。可对着女子,也不知是不是他没放在眼里,伤情的话总是轻易地就说出口了,一不小心便伤了对方。偏偏此人在风月之事上极是迟钝,伤了人自己向来察觉不了,还以为是对方女子小肚鸡肠,接受不了意见。

“对了,”太子想起什么,拍着扶手道:“你今日不是该去林府拜会?”

“微臣已经去过了。”

“如何?”

“微臣定能将此事做成。”任凭直起身子,信心十足道。

“任凭啊…”太子的嘴角抽了抽,暗自扶额,“这门婚事你自己请求的,不是我交予你的任务,你不用如此的…”如此的一板一眼当使命完成。

是的,与林家次女的婚事,乃是任凭向他求的。

太子百里镜息自认,任凭这个人,跟了他十几年,虽是他的属下,却从来没有因为受他的魄力威逼而去做什么。

这个人,是他最得力的谋士,政事军事一眼看开,却在别的事情上一根筋,任凭不愿做的,旁人很难勉强得来。

但任凭愿意,并请求的事,却用一只手便能数出来。

向林家次女提亲,便是其中的一件。

事情追溯回几天前,任凭从画尊大赛归来,向百里镜息例行报告这场盛事的情况。

“你是说,你看到了…叶家的叶泊?”太子听到半中,大惊。原本只是想让任凭去替自己瞧一瞧大晏国的画技发展得如何,却不想听到了意外的人物。

“是的,微臣自认…”说到这里,任凭鲜有地不自信起来,“应该…没有认错。微臣亲眼看见那幅画的右下角是公子叶泊的署名,他的人我见过,大约是那个模样,但字迹我却能肯定,是他的。”

“继续。”

“公子叶泊原本夺了画尊的头衔,却在关键的时刻弃权,抱着自己的画离去。微臣以为…”说到这里,任凭直起了身子,眼神不同于寻常,闪着睿智的光芒,“公子叶泊参加此项大赛,恐怕并未知会晋平王,所以才不想在大赛最后留下自己的名字。扬长而去这样的事,也的确是他的作风,毕竟叶泊向来追求自由,不求结果,只求过程。”

“他去了江南山庄,江南山庄离京城不远。而叶泊又向来出现在镜宁皇弟的周围,也就是说…镜宁应该已经快到或者已经到京城了。”太子推测道。

“是的,”任凭深沉一笑,点点头,“公子叶泊作为晋平王爷座下第一谋士,晋平王爷不会放他太远。王爷此次回京是与林家的长女完婚,得到了林家的支持,想必王爷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太子眉头一紧,“如何能阻止林家支持他?”

“林家长女乃是嘉喻侯林森的掌上明珠,百般呵护。王爷也是有心人了,竟盯上了这么一位小姐。”说着,他顿了一下,意味深长一笑,“可殿下,林家却不止这么一位嫡女啊。”

“你是指林家次女林二…咳,林果儿?”太子及时收回了脱口而出的“林二果”,“据说这位林二小姐是京城第二美人,比起其长姐倒是姿色更佳。”

“正是如此。”任凭点头附和。

“说起来,准太子妃风乔是第一美人,若学皇弟再娶这么一位第二美人,本太子怕后院起…”太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像是发现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瞪着任凭,“你方才说什么?”

任凭愕然,重复了一遍:“正是如此。”

“你、你记得她的模样?”太子大惊。

任凭愣了愣,低头想了想那发起怒来像猫儿一样的女子,盛怒之后眼眸凝水,容貌明艳,倒是少有的令人难忘。

“这么说来…”太子镇定下来,玩味地摸了摸下巴,“这林二小姐倒是有过人之处。”

任凭闭了闭眼睛,扯唇一笑,想起那一言一笑都生动至极的女子,忽然做了一个决定。只见他屈膝一跪,朝太子大礼,“微臣有事请太子做主。”

“你快起,直说便是。”

任凭正色地叩了一个头,“微臣请太子做媒,替任凭向林家次女说亲。”

“我只有一个疑问。”太子坐在上座直了直身子,接受底下属下的叩拜,“你是否是因为我与皇弟的争端,才想向林家次女提亲的?”如果是出于利用的婚姻,外加上任凭在女子面前不会伪装,想必林家次女很快就会发现,并且闹翻。就算两人还可以维持夫妻之名,但恐怕林森也不会真心实意地帮助欺骗自己女儿的这方了。

如果是这样的结果,他百里镜息宁愿这桩婚事一开始就不存在。

任凭想了一会儿,认真道:“一部分是,却不全然如此。更重要的是,她是微臣生平记得模样的唯一一名女子。这样的女子,日后微臣不敢保证是否还会遇到。微臣以为,她既然出现了,那便是微臣的命。”

说到这里,他抬眼,目不转睛看向太子,坚定道:“既然是命,微臣无论如何都想把握住,不想错过。”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名“别无二致”指“指区分不出两者的差别”,就像我家男主…
虽然提亲的目的不纯,但大家原谅这可怜的孩子吧…我家二果也算他人生中最特别的存在了。
没错,任二患的是“脸盲症”,又称“面孔遗忘症”。
主动症状为(出自百度):
(1)即便是熟人,也会形同陌路
(2)只能靠细节记住你。比如你是一个卷发的家伙(拉直后我就忘记你);比如你鼻子上有痣(离我太远看不到时,你只能是小谁家的小谁);比如你走路时像鸭子(坐着的时候休想让我跟你打招呼) (3)几乎分不清所有明星的脸,即使那个人天天在电视上晃点。
(4)人名与人经常对不上号
(5)整体记忆力不如常人
我家任二…(5)不太符合,他记忆力是很好的,毕竟是“放水”的榜眼,前面四点全部符合,外加症状只针对女人…
(六)二人再见
当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命中注定时,该如何逃脱?

时至今日,林果儿才知道,逃不了…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半个月前的画尊大赛她就该意识到,任凭这个人,拥有从第二顺位到第一的超绝运气。

所以,当今科状元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时,林果儿…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这绝对是大晏国开国以来第一次!

不!应该说,这绝对是有科举历史以来的第一次!

大晏国自开国起,便倡导“武守山河,文治天下”,每三年开春科举之后的夏季,便是天子祭天求风调雨顺时,届时需由当届状元充当司仪,体现晏国“以文治国”的宗旨。

然而如今,状元已死,祭天仪式近在眼前。

于是,科举历史上,第一次“顺位”便这样发生了…

当任凭成为今科状元这样的消息传进林家时,着实让林家炸开了锅,而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林果儿却跌坐到了地上,傻了…

“呵…”她坐在地上傻笑了一声,吓坏了一旁想来扶起她的丫鬟听雨。

“小姐,你可别吓我,只是任大人前途更加光明了而已。”听雨甚是好奇,若她家小姐已经拒绝了任凭的提亲,那么任凭是否为状元就跟她家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听雨,我真的…”林果儿望着天,眼神放空,“一点都没有意外到被吓到哦…”

听雨颇是怀疑地看着她已经吓傻的模样,嘴角抽了抽,躬身扶她,“小姐,咱先起来好不好,地上凉。”

“…”林果儿依旧愣着,神思仿佛已经不在身体里。

“小姐,别这样,听雨知道你讨厌那任凭,不想他飞黄腾达,所以才会如此…”听雨不知林果儿与任凭的赌,蹲下摇了摇她,“老爷快回来了,他若看见小姐这模样,会斥责下人的。”

“对了,”林果儿眼睛一亮,提着裙摆站了起来,“我去找爹!”

林森刚回,便见自家次女心急如火地跑过来,气喘吁吁道:“爹,能不能…能赶紧联系上那乐正家…家的家主?”

“乐正辕?”林森见她问得颇急,一时没能明白状况,“怎么了?”

“女儿想跟他…他…”林果儿说得急,气一时转不过来,又因心情作祟,半天没把“他”后面的话吐出来。

上天也没给她机会吐出来。

——“小姐,任凭大人上门拜会您。”下人是这般通传的。

林果儿顿时如遭雷劈,一脸菜色望着林森。

林森莫名其妙被她目光洗礼,“他找的是你,你瞧着为父也没用啊。”他也能明明白白看出,自家次女与那任凭是何等的不合。

但,该她面对的是,他决不能替她完成。这是每一个林家子女必须拥有的勇气。

“那女儿…去了。”林果儿挥挥手,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等着她的任凭依旧坐在上次的位子,继续研究林家的茶碗质地,直到侧颜光线一暗,才转过头去,只见林果儿逆着光耸拉着头站在门口。

明明看不清她的容貌,更看不到她右耳的红痣,他却能肯定,是她。

任凭回过头,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我依照约定,再次拜访的时候,折桂而来。”

林果儿狠狠拍了一下门柱,脸上挤出一丝灿烂的笑容,谄媚地走进来,“是哦,恭喜任公子…哦不,该是任大人。从一开始认识大人的时候,大人没有显露身份,于是这‘公子’‘公子’的就叫顺口了,大人可不要怪罪小女子哦。”说着,她颇是若无其事地走到他对面的椅子旁坐下。

任凭见她故作镇定端起茶开始喝,才面无表情开口:“我不介意你日后改口叫‘相公’。”

“噗——咳咳!”林果儿喷了满口的茶水,呛得震天动地。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卡在她喝了茶之后才说的!

不行,她道行果然还是太浅了么?

林果儿强忍心头想掐死任凭的冲动,优雅放下茶杯,再优雅地用手绢擦了擦嘴边的茶水,继续恭维:“不过任大人果然少年了得啊,这下可是女皇陛下钦点的状元了,光宗耀祖之事,着实是可喜可贺啊。”

“林二果,”任凭一瞬不转地盯着她,打断她:“你转换话题的手法太拙劣,无法改变你日后会叫我‘相公’的命运。”

面对如此犀利而一根筋的人,林果儿只差没跪下朝他磕头,求他高抬贵手放了她一命。

“既然是当初约定的事,你就该遵守。”任凭继续道。

林果儿身子一僵,回想当日他回答得爽快,忽然觉得蹊跷:“你似乎对于此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任凭点点头:“不意外,因为我知道他活不了多久。”

林果儿一震——难道说他对状元…暗下毒手?

任凭瞥了一眼她的龌蹉想法,低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解释:“殿试的时候,女皇陛下的题目,是让我们说一说对边境的小国不停侵扰国境的看法。当时先状元主张战,我主张和。我跟他文采差不多,眼界大同小异,能决定我们名次的,只是观点的不同而已。而我,之所以主张和,是因为我知道…”说到这里,他抬头,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光芒,让他原本木然的脸焕发出智者的光彩。

“知道什么?”林果儿听得入神,呆呆问道。

任凭提唇一笑,闭眼道:“知道女皇陛下只不过想借天下学子的口,来完成她想平定周边小国的霸图的第一步。晏国以文治天下,朝臣多半中庸,同我一般主张安稳和平,女皇需要这样一个人,很会说的人,将打仗的借口说得头头是道,如此,她才可以出兵。”

“所以…你明知怎样答可以夺取第一,却偏偏逆其道而行?”林果儿一愣,故意不顺从女皇陛下的意思回答却仍能夺得“榜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任凭已经逆天了。

画尊大赛的时候,他也说过,她放水的境界不够,太露痕迹…可见此人放水手法一绝,能保证自己放水之后仍能夺取第二不失水准。

但…“为什么?”放着唾手可得的“第一”不取,偏偏甘于“第二”。

任凭垂眼,表情十分的淡,“我是太子殿下一手栽培起来之人。没有一个王者,希望自己的得力手下事事好强,这样闪光的人,不是助力,而是阻力,迟早会被…”他蓦地抬头,讳莫如深看向林果儿。

林果儿像是见识了一个崭新的任凭,被他这一瞬的闪光所吸引,下意识就开口问道:“状元的事…然后呢?”

“既然是提出这个主张的人,那么便不能躲在后面看。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提出战的那个人会是状元,成为状元的那个人,会因为他的主张,而上战场。”说到这里,任凭高深道:“军中向来不容文臣,何况是一个靠嘴皮子‘纸上谈兵’而上位的嫩头小子。状元兄只有一张嘴,既不能打,又缺乏打仗经验,更无法服众。而武将们为了除去这枚提出让他们抛头颅洒热血,自己却躲在帐中对他们指手画脚的眼中钉…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呢?”

林果儿听他回问,眨了眨眼,顺着他的话推测道:“推他上战场,然后…战死?”一如战报所传来的那般,战死。

“不错,不像想象中的笨。”任凭赞赏地点点头。

瞬间,任凭那高大闪光的形象在林果儿心中破灭,又恢复他毒舌的可恶嘴脸。

林果儿只觉得头顶青筋跳了跳,灿烂微笑问道:“任大人,将刚刚那句话说成‘不错,比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说到这里,她脸一沉,站起来再不顾形象地咆哮:“…会死吗?!!”

任凭顶着她的咆哮,熟视无睹地喝了口茶,“你希望——我将你想象得笨得出奇,然后发现原来你只是笨得普通,一对比恍然大悟,觉得原来你还是比想象中的聪明。我也没意见。”

林果儿一头磕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她绝望了,这个男人真心无法相处!求老天收了他去给您老人家作伴吧。

任凭淡然瞥了一眼她欲将自己额头磕坏的阵势,清了清嗓,“其实,嫁给我没什么不好的。”

林果儿一愣,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任凭,他真的是在说“嫁给‘我’没什么不好的”?而他话里面的“我”指的是他自己…吧?

任凭继续推荐自己:“你若想画画,喜爱画画,我那里有最好的画纸和画笔。物不因价而贵,没有什么比行家更了解的了,我想你也懂其中道理。”

林果儿抱头不为所动。画画诚可贵,幸福价更高。她无法想象一边被毒舌一边静心画画的日子。

任凭见说自己优点不够,微微施压:“难道林家二小姐如此的不济,连约定也可作废?”

林果儿捂耳朵,表示什么都没听到。

任凭眸色一深,见她软硬不吃,开始从旁敲击:“你若不嫁我,迟早也会嫁给别人。身为林家的嫡女,对方说不得便是什么世家子孙,纨绔子弟,娶妻之前便姬妾成群了。但就我来说,至少可以保证你是…”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一下,反常地将脸别到暗处。

“是什么?”林果儿放开双耳,好奇他的举动。

“…”任凭垂了眼眸,用眼角的视野瞧了瞧林果儿,才转过来,面色隐隐有些泛红。

林果儿拖着腮等他后文。

被她清澈的眸子直直地瞧着,任凭鲜有地不自在,抵唇低咳了一声,才认真正视着她道:“至少可以保证你是…唯一。”毕竟,她是他唯一能记得容貌的女子,在他生命中,是最特殊的存在。

林果儿身子一震,沉睡了十八年的春心,在这一刻,这一句话之后…萌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任二放水全过程。
膜拜之,万年第二也是技术活啊!
(七)第二选择
唯一,在林果儿的世界里,有着一层深深的含义——第一。

且再无落为第二的可能。

这一层深入下去的可能性,让林果儿不由得动摇了,一直以来死咬的“不嫁”,也就松了口,变成了“我一个月之后再给你答复”。

然而,任凭却一如既往地肯定:“一个月之后,你还是会叫我‘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