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相信他心里真的有她,前一世被誉为国之重器的沈大人,其实眼里心里只有她而已。
而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愿意相信这个人的?是知道他为她精心掩护三秀堂一切时?还是听到他在沈家竹林清风里说“我愿意烧手之患”时?是在地窖里面,他瑟瑟抚着她的脸,比她还要惊惧时?还是在山丘血腥里,他带给她漫天铺地的温暖时?
顾琰不知道,等她在尺璧院里面不断回想起这一切时,才发觉自己从头到尾,都对这个人信任无比。除了前一世那些合作,还有今生的往来交集,都让顾琰对这一切感念甚深。
心悦,然后诚受之。
沈度接过了锦盒,不知为何双手有些颤抖地打开锦盒,见到了里面一枚润泽的玉环。
这玉环很小,应该是套在手指上的,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润泽,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玉环。金贵玉重,她送玉环是表示看重他的意思吗?
沈度眼锐,很快就发现了玉环的内侧刻着一些花纹,他就着烛光一看,原来这内侧刻的不是花纹,而是“计之”这两个字。
计之,是他!这个玉指环,除了专属于他,还有什么深意吗?沈度手执此玉指环,双眼晶亮地看着顾琰,等待她的话语。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从顾琰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惊差点连玉指环都跌落在地了。
“沈大人,我心悦你。”顾琰檀口微张,轻轻吐出这样一句话。
☆、第122章 最好的礼物
“沈大人,我心悦你。”顾琰说完,脸上嫣红浓得要滴下来,然而双眼熠熠地看着沈度,等待着沈度的回答。
沈度完全没有想到,顾琰会说这么大胆的情话,“轰”的一声,他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就连脖子和耳尖都是粉红,被顾琰灼灼注视着,他竟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顾琰看着沈度的粉红,忍不住眨了眨眼,沈大人这是在害羞吗?有匪君子,宠儿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大胆至近乎调戏了,沈度能不害羞吗?
此刻沈度穿着行礼时的玄端,发冠上的红绥带垂在耳侧,与他耳尖上的粉红映衬,有一种奇异的风情,看得顾琰想伸出手去摸一摸。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诗经》诚不欺我!顾琰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情动的时候,会这么魅惑,会这么好看!
沈度的好看,指得不是长隐公子那样的谪仙容貌,而是剑眉星目质姿儒雅,独成一种强大而沉稳的气度,以器为喻,其人就如青铜礼器那样,并没有灿烂夺目的光华,可是那些古朴幽光,谁都无法忽视,谁都难以将目光移开。
在顾琰心中,沈度就是这样的人,重器重宝,她极之珍视,便有说“沈大人,我心悦你。”,这样好的人,她怎能不悦之?
沈度抬起了头,脸上仍可见粉红,双眸紧紧盯着顾琰,喃喃问道:“阿璧,你当真心悦我?”
心悦,爱慕之。她是这个意思吗?好像在做梦一样,老天,千万千万不要让我醒过来!——沈度内心近乎乞求地道。
下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因顾琰点头微笑道:“是的,计之,我千真万确心悦你!”
顾琰这话一落。沈度的呼吸便立刻急速起来。他欺身上前一把握住顾琰的手,力度却极为轻柔,他的嗓音更加温柔:“阿璧。我也心悦你!我真是高兴,我太高兴了!”
沈度握着顾琰的手,一时没有想起何为男女大防,他如今想做的。就是与顾琰亲近,握着她的手。觉得心里那个圆,已经合拢起来了。
顾琰记得何为男女授受不亲,却并不在意。情之所钟情之所至,顺心意而为。她并不觉得这有任何于礼不合的地方。讲礼守礼,并不是要灭人欲的,佛家尚有欢喜。男女怎么会没有爱慕?
这样想着,顾琰并没有将手抽出来。而是将另外一只手覆上了沈度的手背,再次明确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沈度将顾琰的手握得更紧了,两手并合间,似乎有什么压痛了顾琰,让她微微皱起眉。
沈度连忙放开手,原来那枚玉指环还在他手中,刚才一时情动,忘记了这枚指环,这可是顾琰送给他的及冠礼,刚才松手差点就跌落在地上了。
“这个玉指环,里面的字是你刻上去的?”沈度手指模式着里面的字,笑着问道。
这个玉指环外面并没有花纹,从大小和形状来看,应该是套在拇指上的,那么是套在那只手的拇指?
“沈…计之,你将它套在右手拇指,你看,这个指环边缘有个凹陷,可以用来钩弦。”顾琰指着玉指环解释说道,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刚才只是陈述心意,差点忘记了重要的事情。这个玉指环,不仅仅是装饰和标示而已,这是顾琰想起了前一世的事情,特地提前为沈度做的。
这在崇德九年,是份独一无二的礼物,是她送给沈度的及冠贺礼。
“可以用来钩弦?”沈度重复着顾琰的末一句话,慢慢坐直了身子,神色和顾琰一样,渐渐沉凝起来。
钩弦,是军中用语,指的是用手指勾住弓弦放箭而出的动作过程。阿璧怎么会提起军中?这玉指环对钩弦有什么用?
“这个凹下去的地方,可以用来扣住弓弦;在放箭的时候,又可以防止弓弦回抽而才擦伤手指。我是想着你在虎贲军任职,射箭的时候就可以保护手指了。”顾琰这样说道,神情从严肃变成了自信。
提及这个玉指环,她的确十分自信,因为不管前世今生,想出这个玉指环、制出这个玉指环的,主要都是她,而不是偷旁人之功。
前一世,善言有感于军中弓箭士兵受伤太频繁,问她可有什么办法,她想来想去就想到了针线所用的顶针,后来又看了无数兵书,才做出了这枚指环,通过善言送给了沈度。
这个玉指环十分简单,却极为实用,将它套在右手拇指上,就可以钩弦避伤,这都是后来事实证明过了的。
“若是将这个指环用在军中…”沈度凝视着这枚指环,心中已经在推敲将这指环用在军中之事。如果十六卫弓箭手都可以配备这样的指环,那么就可以减少很多伤害,大定弓箭手的实力就必然会提升!
沈度越想眼神就越亮,仿佛见到了什么大喜事一样,按捺不住激动,再次握着顾琰的手说道:“阿璧,多谢你!我代军中的士兵多谢你!太感谢,这对大定来说是件大功!”
他激动得语辞数度重复,若不是顾忌着这在顾家,他早就“哈哈”大笑起来了。
顾琰微微一笑,心中同样欢喜。见到这个玉指环,沈度第一时间所想的,就是将这玉指环用在军中,而不是将此据为私有。就像前一世那样,他会将这枚玉指环用军中,会造福大定军士,最终会造福大定百姓!
有匪君子,金如锡,如圭如璧,沈度当是!
“阿璧,谢谢你!谢谢你花这么多心思送我这个礼物,这是我收到的最好及冠礼!”想到这个玉指环,沈度仍是无比激动。
这个玉指环虽然简单,但必定要有七窍灵巧心思,经过无数心气力才能做出来的。不然,大定立国八十多年了,为何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玉指环?
阿璧,就是这样一个七窍灵巧又舍得花心力的人!而且这个人,竟然心悦自己,沈度一想到这点,脸上的笑意就怎么都止不住。
不料,顾琰却笑了笑,反而驳了他这一话:“不是,计之,这还不是我送你的最好及冠礼。我接下来所送的,才是最好的!”
顾琰这样笑说道,眼波流转间只见得到沈度一个人。诚如她所说的,这不是她送的最好及冠礼,她还有一个更好的及冠礼要送给沈度!
“你还有及冠礼要送我?”可怜的沈度,今晚已经被喜悦冲击得快要变惊吓了。顾琰带给他的欢喜太多,他怕自己的心脏颤啊颤。
他见顾琰说得这样认真,不由得屏息静气等待着,等待顾琰将这最好的贺礼拿出来。他很好奇,这个最好的礼物会是什么,会有什么比利军利国的玉指环更好。
可是,顾琰动都没有动,没有伸手入袖,也没有拿出什么来,甚至动都没有动,而是肃穆地说了几句话。
“我觉得,可以让小圈去中书省一趟,带着它的那些旁亲支戚,届时中书省的官员可能都待不住了,月华门东西两侧听说还空着。这句话,就是我送给你的最好贺礼。”
说罢,顾琰不等沈度回答,又再加了一句:“这是我如今所能送给你的最好贺礼了,希望你喜欢。”
的确,这是如今她能送给沈度的最好贺礼,没有之一。从山丘回来之后,她一直在想着,想着沈度这个人。不用再经历更多,那一晚沈度带给她漫天铺地的温暖,就足以让她确定自己的心意了。
不管是前世今生,沈度和秦绩,都是安全不同的人。有了前一世的事情打底,让顾琰更清楚沈度是一个怎样的人。
在数次危难的时候及时出现,对她的忧惧担心甚于她自己,对大定百姓爱之护之,这样的人,这样的沈度,她怎能不心悦呢?
既心悦之,便会想着将所有的好东西送至他面前,尤其是及冠这么重大的日子,这个贺礼,必定也要代表顾琰的珍惜心悦之意。
世间的好东西太多太多了,但是对于沈度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呢?对于我自己来说,送什么才是最好的呢?顾琰在准备礼物的时候,总是在这样问着自己。
所以最后才选了这个玉指环和这句话。
她相信,以沈度的为人和智慧,会明白她送的礼是什么。果然,她就见到沈度在思考片刻之后,似是想明白了什么,手脚微微颤抖,双眼散发出夺目光华。
他猛地站起身,并且顺着手势将顾琰也带起来,下一刻,就克制不住地将她拥入怀。不管时间地点场合,不管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发生什么,不管他与她之间隔着怎样的年岁和距离,他此刻只想将她拥入怀中。
只有这样,才能足以表达他的激动和谢意,还有那些蔓延至四肢百骸、且逐渐深入骨髓的情意!
“阿璧,谢谢你,谢谢你…”沈度暗哑着声音说道。只觉得眼前这小小的娇娘,对他太好太好了,唯有将她捧在手中珍惜,才能回报一二。
顾琰送给他的,哪里是什么最好的及冠礼,而是千秋之功!
☆、第123章 成与不成
沈度带着笑意回到沈家,满足得一直带着笑容,且不断摩挲着右手拇指,看着如痴似傻。
他的右手拇指,套着那枚顾琰送的玉指环,这是顾琰送给他的及冠礼,还有她说的那句话,都是她对他的心意。
“谢谢你…”沈度用嘴轻触着玉指环,喃喃自语道,神色沉醉不已。
刚才拥着顾琰的时候,沈度心头被那份礼物震撼着,都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这难得的亲密。直到回来南园就寝,沈度才深刻记得那是什么感觉。
少女的身体纤细娇媚,馥郁的芳香窜入鼻端,还有她笑意盈盈的脸颊,嫣红欲滴的唇,都让沈度感觉无比强烈,让他觉得顾琰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可是啊,她太小了,且待及笄,还有好几年。一想到这点,沈度就懊恼不已。
顾琰的行事和气度,常常让沈度忽视她的年龄,他总有一种她已经及笄的错觉,总会不知不觉被她吸引迷惑。待他拥住她的时候,他才猛然记得怀中的人年纪那么小。
他最后,只是轻轻抚着她的红唇,暗哑低语道:“阿璧,我等你长大。”——便如此,桐荫轩里只有心悦爱慕,却没有旖旎*。
第二天一大早,沈度就去了东园,给沈肃请安,主要是为了说顾琰送的及冠礼。这两份贺礼,不管是哪一份,都意义非凡。
“看你笑得傻愣愣的样子,莫不是昨晚顾姑娘送了你什么好礼?”沈肃见到沈度没有昨晚的寥寂,为其感到开心。语气都有几分取笑。
沈度脸色却没有羞赧,反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道:“是的,她的确给孩儿送了两份大礼,父亲你看,这枚指环就是其中之一…”
沈度边将手中的指环递给沈肃,边将这指环的作用、并他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来。这样的大礼。沈度第一个想告诉的。就是沈肃。
沈肃越听,神色便越凝重,那股嗜血阴冷的气势就冒了出来。最后他端详着那枚指环。再次确认道:“你是说这枚指环可以用来钩弦?”
沈度点点头,露出了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说道:“她是这么说的,我已连夜让如年赶制了一枚差不多的,我试了几次。果然能钩弦,而且能保护手指!”
这枚指环。对他来说太珍贵,他是不可能用来试验的,且如果这指环要用在军中的话,不可能是用玉的。是以如年赶制出来的那枚,是用皮甲混合着陶土而成的。
沈肃仍在看着那枚指环,指令却一个个地蹦出来:“将陈维唤来。让他带着家中的侍卫再试几次,确认无语后。立刻与弩坊署令徐甲商量,看看可有什么改进之处,便可以上呈兵部、上报朝廷了!”
沈肃说到最后,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是军中孤卒出身,也曾做过弓箭营的箭手,用手指钩弦时所受到的损伤,他比沈度更有体会!如此是钩弦一两次,那么问题不大,但是军中的是士兵,怎么会是一两次?
很多时候,他们的手指都是血肉模糊的。对此,军中一贯的做法是用软甲包住手指,可是这样一来,就影响了手指的灵活性,弯弓射箭这个动作也会有所滞,很多士兵连软甲都不想用的。
兵部和将作监都试过很多保护手指的办法,却没有一个人能想出指环这个办法!若是这个指环能用于军中,那么军士就有福了!
“是,孩儿也是这么想的,已经将陈维唤了来,这会他正带着侍卫在练习,这个指环要在军中,不会费时太久。”沈度点点头,表示已经在动作了。
沈肃将这指环递回给沈度,见到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戴好后,才问道:“这事,你打算让陈维出面?”不然,只是试验指环是否有用的话,根本用不上陈维。
“是的,阿璧她不愿让别人知道这是她做的。这个指环,正好为陈维添个军功,提升他在虎贲的品阶和影响。中郎将的位置,孩儿尚不知能做多久,万一出事,陈维还可以顶上。”沈度对此并不忌讳,所谋已至几年后了。
“为陈维谋个军功也好…”沈肃笑笑道,随即眼神如刀般刺了沈度几眼,毫不留情地喷道:“你既然当上了中郎将,还能脱了虎贲军?脑子进水了!”
沈度被他这么一说,脸色讪讪的,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赞同地点点头:“父亲说得极是。”既然进了虎贲军,哪里还能让人定一个期限的?是他一时想左了,哈哈。
“这个贺礼,真是太好了!她不将这个指环送给顾霑和顾重安,而是送给你,你真是走运!”沈肃将话题兜回顾琰身上,语气颇有些感叹。
也是,她为什么不将这个告诉顾霑或是顾重庭呢?是因为自己有军中背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对自己定是异常信任的。
这点自信,沈度还是有的。
随即,沈度就想起了顾琰的第二份贺礼,这个是她所送最好贺礼,意义更加不一般。
果然,在他说完顾琰那句话后,沈肃便皱着眉头沉默了,眼神还有一丝丝佩服。
中书省官员待不下去了,月华门东西还空着。这样的一个谋划布局,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亏得他最近还出入宫禁,竟然对月华门东西空着的那些房子视而不见!
他竟然被一个小女娃比下去了,这真是…真是让人高兴不已想痛饮三百杯呀!
良久,他才叹息一声,说道:“此计太重要,要细细谋划,不能随意实行。这个,尚需要想一想,好好想一想,找个最适合的时机。”
顾家小姑娘想的计划的确非同凡响,但要将这个计划落到实地,可不能像她那样轻松说说而已,没有一番仔细思度、静候时机,那就太对不上这句话了!
“嗯,孩儿知道了,现在还不是最恰当的时机。”沈度点点头,完全赞同沈肃的看法。
贺礼已经收到了,什么时候拿出来,一点都不急。
沈度父子是不急,可是紫宸殿内,崇德帝就有些急,为三皇子朱宣明的亲事着急。
这亲事从他让皇后谢姿代为物色开始,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虽然这样的大事不可能很快就定下,但崇德帝觉得拖太久了,他要在年前就定下三皇子的亲事。
本来,崇德帝最属意的人选,是长邑郡主的女儿陆筠,后来就变成了国子祭酒叶端的孙女叶稳。他看重的,是叶家在儒林文官中的名望,有叶家的支持,三皇子的人望必会大增。
这是崇德帝考虑,不想,在他下指婚旨意之前,京兆就发生了棺材案,随即就有了三皇子好龙阳的传闻。
这些传闻,崇德帝自不会当真,叶家人也不敢当真。先前他给叶端通气的时候,叶端虽然有所踌躇,但仍是答应了。
可是崇德帝万万没有想到,叶端的孙女儿叶稳竟然不能孕育!这是尚药局奉御郑杏林的诊断结果,也是坤宁宫嬷嬷检验的结果。
对此,他不能置信,却不得不信。郑杏林和嬷嬷的检查结果尚在其次,主要是以崇德帝对叶端的了解,知道这事不属实的话,绝对不会有这个说法。
就算叶端对此亲事不愿意,想要推拒这门亲事,也不会选择一个这么愚蠢的办法。不能孕育的女人,身有如此重疾,固不能成为三皇子妃,但以后也几乎嫁不出去了。
叶端这么聪明,不会做这种自伤甚重的事情。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叶稳真的是不能孕育了。
三皇子妃绝对不能有这样的疾病,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能繁茂皇嗣,这是三皇子妃最基本的要求。既如此,叶家就不是崇德帝属意的人选了,他将目光从叶家移开,落在了京兆其余官员家身上。
殊不知,此刻在叶家,叶端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忍不住破口大骂:“去他娘的指婚!那位有龙阳之癖的,竟还想作践我叶家阿稳,我呸!”
崇德帝是不信三皇子好龙阳,可是叶端却是去查探过了,三皇子府那些姬妾,大多都是用来摆的,还有那么多年轻的男人在府中,这三皇子,叶端绝对信不过!
在叶端看来,好龙阳也没有什么,京兆权贵中也有人豢养娈童的,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是,这好龙阳的人要娶他孙女,还在皇上面前奏说“我对叶家姑娘意甚笃”,这就令叶端不能忍了!
他老脸涨红,显然气得极为厉害,就连紧握的两拳都有些颤抖。说着这些话,他心中怒气更甚,再次吼道:“为了推拒这亲事,还要做出阿稳不能孕的假象,真是亏了!”
他的下首,坐着五个男人,或已中年或尚年轻,或有笑意或有沉吟,想着那位求娶他们小妹的三皇子,他们眼神中都有一丝森冷。
三皇子朱宣明绝对想不到,他借助叶家权势不成,反令得叶家路人转黑,其实亏的是他才对。
这叶家,可是盛产男丁子嗣的叶家!
☆、第124章 谁可怜?
没多久,京兆就出现了一件盛事,那就是三皇子的亲事定下了!
崇德帝下了赐婚的旨意,择户部尚书张龟龄的孙女张妙为三皇子妃,旨意称“张家有女端淑坤顺,乃三皇子良配…”,并加封张龟龄为三等承恩伯,以提高张家的地位。
赐婚和加爵的诏书很快就送到张家,与这两份诏书一起送到张家的,还有少府监的锦衣绸缎、珍品珠钗等物品,这都是崇德帝的赏赐,以示对三皇子妃的看重。
三皇子成亲乃皇族和朝廷的大事,举凡纳彩、问名、纳吉这些亲事流程,当然不会像民间那样耗时。很快,司天台就卜出了明年春三月的成亲吉日,如此,宗正寺官员便与三皇子府长史谢登开始筹备亲事了。
张妙即将成为三皇子妃,而且宫中的贵人看重非常,除了崇德帝之外,谢皇后和淑妃都往张家送来了很多赏赐,这让京兆少女们津津乐道,且艳羡不已。
这个消息传到尺璧院的时候,顾琰正惬意地喂着小圈,她听了心情多少有些异样。
时间不断地向前推进,三皇子纳妃这件事她无法根止,不是叶稳,便是张妙,总会有那样一个无辜少女,成为三皇子妃。
张妙…前一世的张妙是如何的?顾琰竟不记得了,她想起的,只有今生花渚亭边的情景。那个骄横的张妙、口出恶言的张妙,却成了三皇子妃。不知她可会重复筠姐姐的命运?最终惨死在三皇子府?
她觉得嫁给三皇子,不是富贵吉祥事,而是应该哀悼的不幸。或许,张妙本人也是这么想的吧?顾琰还记得在花渚亭边。张妙对长隐公子迷恋的眼神,还有那嫣红的脸色。
说到底,每个人都自有命途,或许这就是张妙这一世的命运,顾琰不觉得自己还能就此事改变什么。她对刻薄的张妙实在无法喜欢,便只能自欺地这样想道。
更何况,这事里面还有一个秦绩。秦绩对三皇子的情意…啧啧。前一世可是至死不渝的。不知道他看见三皇子成亲,会是如何难过悲伤?最好是疼得肝肠寸断!
一想到这点,顾琰的心便不能自抑地开出恶之花。感到无比痛快。亲者痛仇者快,顾琰乃凡人,当然不例外。
小圈看着顾琰怪异的神色,似乎觉得她悲伤。又感到她很开心,它的脑容量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便“吱吱,吱吱”叫着在笼子里打滚装死,让顾琰看后扬了扬嘴角。
正如顾琰所料的那样,秦绩此刻的情况不好。非常不好。自皇上为三皇子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后,成国公府东南院落的酒气就没有消过。
“世子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府中尚有这么多事情。国公爷前两日都问世子最近怎么样了。你去提醒世子吧。”冯宇捂住嘴角这样说道,一说话就觉得嘴巴抽痛。
“你去!我先前被殿下踹了一脚。如今都还痛着,我可不敢再去。”李楚揉揉肚子,仍觉得腹部生痛,他才不敢去跟世子说话。
如今世子见谁都不顺眼,若是往他跟前凑,说不定仍是被暴打一场,冯宇和李楚身上的伤,就是被秦绩打出来的,想到像发了狂的世子,他们两个都心有余悸。
“你说,世子这是怎么了?如此暴怒,又借酒浇愁。”冯宇抽了抽嘴角,继续说道。
“好像是三皇子被赐婚后,世子就这样了…”李楚的话语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哽在了喉咙中,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与冯宇面面相觑,突然想起了三皇子好龙阳的传言,两个人的神色渐渐变得惊惶惨白,就连身上的伤都不记得了。
“世子应该很快就会好了,很快的…”冯宇和李楚掩饰地一笑,最后决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世子的幕僚,秦绩是如何心境,他们多少知道一点,而秦绩对三皇子府如何上心,他们就更加清楚。
尤其是李楚,他忽然记得上次调查叶家姑娘的情况时,世子无比寂寞的样子。此时,他就明白了世子当时为何会这样,世子原来这是心伤,原来世子对三皇子竟是这样…
他们既觉得理所当然又难以置信。三皇子府中,是有众多姬妾的,而世子也时不时召来几个美人,难道这些都是用来摆的?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秦绩在房间内,正大口大口地喝着酒,想让自己醉得厉害一些。这样,就不用清醒,就不用面对那么多事情,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可是啊,他酒量太好了,就算喝再多,很多事情他都忘不了。
最开始成为三皇子伴读的那些日子,还有后来三皇子出宫开府的那些日子,在秦绩的回忆里,都是最美好的。可是三皇子如今要成亲了,朱雀东路的小书房,他以后都不知能不能再去!
“呵呵…”秦绩想到那些美好的事情,有些想笑,却觉得眼中一阵酸涩,竟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秦绩无意识地摸了一下脸,看到手上的液体,突然不能自抑地“哈哈”笑了起来。
大笑的时候,他的眼泪就落得更凶了。良久良久,当他的笑声止住的时候,温热的液体也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