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羞玉郎君”这四个字,陶元庆的脸色变了变。
他差点忘记了,裴家小子正是裴白美的幼子!
长得好看就算了,难道谋划这东西也会遗传的吗?
真气人!
虽则心中有气,但陶元庆还是仔细吩咐了陶殊,让他此事办得妥妥当当,切勿不可走漏了风声。
陶殊严肃地点点头,应道:“祖父,我晓得的。”
别的尚不好说,但钓鱼嘛,他太擅长了!保管将鱼饵撒得很足很够,肯定会有人上钩的。
一两天之后,京兆关于“郑家姑娘”的传言,又变了。
这一次,说的不是什么半夜私会的事,而是说郑姑娘的确受到了刺杀,还是陶家少都尉去救的。
这么一说,众人便好奇了,陶家少都尉为何能那么及时去到呢?
原来,这郑姑娘的生母,正是北州宁家的人。陶家原来是和北州宁家有交情的,自然第一时间赶到了…
在承上院中的贺氏听到这些消息后,满意地笑了。
她微微侧身,朝贺妈妈说道:“还是妹妹厉害!不过是一件小阴私,竟然就将陶家大将军的位置撬动了!我就说,这些事,还得先告诉妹妹才行…”
陶家能那么及时地去救助,与宁家的交情可不一般。兄长的上疏,得早点送到京兆才是!
122章 破局 (苏子hana和氏璧)
陶家与宁家的交情,在京兆传得异常热烈,终于传到了至佑帝的耳中。
退朝之后,至佑帝在与中枢重臣议事的时候,甚至半开玩笑地问道:“对陶家与宁家的事,众卿如何看啊?”
如何看…这种风闻之事,还能怎么看?
于是,叶献、王元凤和谢惠时等人,俱是摇摇头,回道臣等不知请皇上示下。
可是,至佑帝并没有什么指示,他只是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然后令众臣商议别的事情。
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只是君无戏言,皇上说出来的话怎么会是随口呢?
一时间,就连自诩最懂得猜度帝心的谢惠时,也拿不准至佑帝这是什么意思。
便是在这个时候,关外卫大将军贺应棠上疏,直指京畿卫大将军陶元庆滥用军权,夜半出兵至流云渡,就是为了谋私情;
这奏疏又指,京畿卫乃为了守卫帝都,岂可因一人而徇私?望皇上明察,以正军纪,云云…
见到这封书信的时候,至佑帝又笑了,将奏疏示与叶献等左右臣,问道:“贺大将军这封奏疏。众卿如何看?”
这一次,几个重臣想不看也不行了。
尚书令叶献在心里咒骂了贺应棠一声,回道:“臣以为,京畿卫的事宜,须召陶大将军前来询问才行。”
王元凤和谢惠时皆称是,脸色都不大好看。
看到这几人的脸色,至佑帝的笑容更深了,道:“爱卿此言甚是。昨夜陶大将军已经进宫禀告了,不想朕却收到了这样的上疏。”
此言一出,叶献等人脸色就更难看了。
陶元庆昨夜已进宫了?怎么他们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至佑帝的笑隐了下去,仿佛十分好奇地问道:“朕竟不知。京畿卫如何用兵如何护卫,这是关外卫也有权指责的?”
是个人都听得出帝王话语里的怒意,叶献等人当即便出言道:“请皇上息怒,请皇上息怒。”
就是这个道理。关外卫怎么插手京畿卫呢?这几个人都想贺应棠的吃相太难看了!手伸得那么长,谁不知道他的心思呢?
京兆关于陶家和宁家的事,传得那么厉害,他们便知道当中有猫腻,都在暗暗观望着事态的发展。想知道是谁的手笔。
不想,竟是关外卫的贺应棠!
贺应棠在关外卫接触北宁太久,脑子是生锈了吗?怎么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举动?
如此一来,贺应棠等于是在脑门上凿着几个大字“我想当京畿卫大将军”,那么明显那么张扬,谁还看不见?
只怕皇上一见到这奏疏,就已经看见这几个字了。——皇上,可不是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少年帝王,而是见过厉平太后治国,又熬死了厉平太后的帝王!
贺应棠的心思。真是比镜照还要分明。难怪,皇上会如此生气!
陶元庆先得厉平太后看重,后又被皇上升为京畿卫大将军,可见本事超凡,就是叶献等人也不愿轻易和他对上,贺应棠缘何这么想不开?
或许,不是想不开,而是京畿卫太吸引人。
大概,连贺应棠都没有想到奏疏会比陶元庆晚一步吧?陶元庆入了宫,又是如何瞒住消息的呢?
这可不是一般本事。各家都有耳目在宫中,大家竟没接到过消息。想到这里,叶献、王元凤都不禁变了脸色。
随后,更让他们为贺应棠哀悼的是。京畿卫出兵去流云渡,真是事出有因!
只听得至佑帝道:“陶大将军说追查到南景细作的下落,现在却遭贺大将军弹劾,这是为何呢?”
为何?这当然是贺应棠自己作死了!——重臣们压根就没有想到,传得沸沸扬扬的黑衣人,竟是南景细作!
大家仿佛看到了贺应棠跳进了一个大坑里。想必。这个大坑是陶元庆早就挖好的,大概就等着贺应棠跳下去了。
这时,至佑帝冷声下令道:“叶献,你掌管尚书省。这一次流云渡出现南景细作的事,着令刑部配合京畿卫、鸿胪寺,定要查出南景细作的下落!”
“是!臣听令!”叶献马上回道,脑中已想起了河东道关于南景细作的事情。
如今,永宁伯府的郑姑娘是从河东道而来的,莫非这些南景细作追杀郑姑娘,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不过,这些得须京畿卫、刑部和鸿胪寺查探之后才能有答案了。
他们现在更想知道的是:皇上会怎么看待贺应棠?手从关外卫伸到京畿卫,得砍掉吧?
果然,第二天至佑帝就下令:特任命兵部侍郎李盛为关外卫监军,权比关外卫大将军,与贺应棠共同管理关外卫。
这个命令一下,就令不少人瞠目结舌。
监军?这可是战时才有的职位。现在大宣与北宁战争未起,何以会设监军呢?
而且,这个监军不是别人,偏偏是兵部侍郎李盛!
李盛,是大宣皇族的宗亲,从辈分上来说是至佑帝的皇叔,是大宣皇族所剩不多的人了。
皇上任命李盛为监军,这是想将关外卫军权收到皇族手中吗?还是,外卫大将军贺应棠哪里惹了皇上不喜?
若是皇上不喜贺应棠,只须将贺应棠撤掉便是,何须令派监军呢?
如此种种,令朝臣们看不明白。岂止是他们看不明白?就连宫中谋划了这些事的贺德妃,也看不明白!
按照她的安排,郑家这件阴私事,应该动摇陶元庆职位才是,怎么会是兄长受其诟呢?
这当中,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贺德妃想不明白,心中气愤至极,竟将精心养得好好的一段尾甲给折断了!
半响之后,她才吩咐心腹宫女,下令道:“速将此事送到郑家、关外。”
监军,谋划了这么多,非但没有得到京畿卫的位置,还为兄长找了个监军掣肘!
贺德妃此时的心情,已经不是郁闷愤恨可以形容的了。
而在裴家书房内,裴光也叹了一口气,道:“我们都低估了皇上的野心了!”
裴定点头赞同,脸色甚是严肃。是啊,他低估了皇上的野心,以致事情最后是这个结果。
123章 千虑一失
裴定联合陶家,将宁家的事传得那么热,同时将陶元庆进宫事瞒得严严实实,就是为了诱贺应棠出手。
如他所料,贺应棠太贪,快马急递上疏,欲得京畿卫之心昭昭,让皇上看得清楚明白。
他还以为,皇上看清楚了贺应棠的野心,那么关外卫便要换人了。
殊不知,贺应棠仍是关外卫大将军,只是多了监军李盛。
李盛是谁?为数不多的皇族宗亲!
他之所以能平安活着,还做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是因为他对皇上十分忠心,极力维护大宣皇族的威权。
这样的人,去了关外卫监军,与贺应棠共同管理关外卫,这表明皇上要将关外卫完全掌到自己手中。
裴定抚着美髯,感叹道:“皇上毕竟跟着厉平太后十年,掌权御下的本事,甚是厉害。贺应棠本就是皇上的人,如此一敲打,更是服服帖帖了。”
“是这样没错。先前孩儿还奇怪,为何紫宸殿如此平静,为何陶将军进宫的消息瞒得如此顺利,看来一切尽归皇上毂中。”裴定如此回道。
随即,裴定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或许,皇上已看清了陶家与贺家的争斗,趁机将关外卫整肃一番?
他想起了韩曦常提到的事情:皇上欲对北宁出兵,所以钱贯才会辞官。现在,皇上完全将关外卫握在手中,是不是为了这一点?
自己的谋划,竟让皇上对北宁出兵推进了一步,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裴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定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无须介怀。皇上若想完全控制关外卫,不因这一事。也因另外一事。现在帮了陶黑胖的忙、让贺应棠吞吐不得,已不错了。”
裴定点点头,却还是道:“说到底,还是思虑不周。孩儿对皇上…并不十分了解。”
裴光“哈哈”一笑。道:“别说是你,我看就是中枢那些大臣对皇上也不十分了解。再说,就连谋划了这些事的贺家,宫中还有一个得宠的贺德妃,也不了解皇上。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帝心难测!”
笑罢,裴光又道:“说起来,我们帮了陶黑胖的忙,得问他拿些好处才行!听说他手下有几个人排兵布阵很不错…”
他漂亮的凤目闪着精光,似乎在打着什么注意。
见到父亲的眼神,裴定便知道陶伯要割肉吐血了。如此想着,裴定脸上也露出了浅浅笑意。
然后,他正色道:“父亲,孩儿明白了。尽己所能,不求尽善尽美。孩儿下一次定会做得好些。”
裴光笑容更深了。道:“如此便好。为父如你这般年纪,只知道四处玩乐呢。失者,天之道,知失者,人之道,此乃常事,持本心即可。”
小五真正出仕后,前面不知道有多少大坑等着,哪有时时平安跳过的道理?
无非是吃一堑长一智。
不过裴定这次的手笔,有一点裴光也不甚明了。
于是他问道:“那些黑衣人当真是南景的细作吗?如此一来。郑丫头便入了刑部及鸿胪寺的眼了。”
裴定继续笑了笑,眼中却有了寒意:“郑姑娘遇杀,已入了别人的眼。既如此,倒不如让刑部和鸿胪寺出面。也给那些人一个震慑。”
郑姑娘被杀,不是因为韦君相弟子的身份,就是因为南景细作!——裴定更倾向后者。
直到如今,京畿卫和裴家依然查不到半点线索,其实这就已是一个线索了。
想来朝香暮籽一事,南景细作已发现了端倪。那个伍氏。就是在郑府中的。
恰好郑姑娘来了京兆,南京细作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便有了刺杀之举。
刑部和鸿胪寺注意到郑姑娘,若是南景细作还想做些什么,也得掂量掂量。
裴光静默不语,半响才道:“如此也好。只怕郑姑娘在郑府尚不知道此事,得想办法告知她才行。”
裴定表示清楚了,心中在想:得想个办法让郑姑娘能够不时离府才是,就像在河东时一样…
此时在郑府,郑旻神色不豫地问着贺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衡姐儿的事怎么会在京兆传开?皇上为何会给舅兄加一个监军?”
最近吏部忙着处理征召官的事,直到得知关外卫多了个监军,他询问之下,才知道事情竟与衡姐儿有关联。
他恍惚记得,贺氏说衡姐儿来的路上遇到了意外。这意外,怎么惹下那么大的麻烦?
贺氏心里正痛得很,面上却装作疑惑:“妾身也正疑惑,衡姐儿什么都不说。我也是刚接到了德妃娘娘的信,才知道这事与陶家有关。”
贺氏原以为,妹妹已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皇上对陶家起疑了,怎知最后连累了兄长!
这种痛,简直说不出来。
郑旻叹了一口气,道:“监军可不是小事,权与大将军同。只是不知舅兄做了什么,惹怒了皇上,得想办法补救才是。”
郑家与贺家结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一个大将军舅兄,对郑旻来说是一个大倚靠,是以他此刻忧心忡忡。
贺应棠的上疏,郑旻不知道,贺氏却是知道的。
现在,她接到了妹妹的书信,已知道是陶家棋高一着,是陶家太心急了。
然而,她脑子想得明白,心却转不过来。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问题出在郑衡身上。
倘若她没有遇到那些追杀,不是陶家少都尉救下她,那么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了!
她心中始终气难平,便忧虑道:“此事因衡姐儿遇袭而起,最后却是兄长受损。妾身疑虑,怎么一切就那么巧呢?莫不是衡姐儿遇袭另有内情,或是…衡姐儿遭了利用吧?”
说到这里,她神色黯然,泫然欲泣地道:“伯爷,莫不是衡姐儿听了别人的怂恿,怨恨我这个继母…”
她话没说完,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怨恨贺氏这个继母,最后才联合外人害了贺家?
郑旻眼神闪动,安慰着贺氏:“衡姐儿不过是个小姑娘,哪里懂得这些事?不过,这的确也太巧了些。”
看来,他得见见衡姐儿,询问当时流云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124章 不亲(月票360+)
郑衡听到郑旻传唤她的时候,颇有些意外。
她来到京兆已有数天,却从来没有见过郑旻。她还以为,得到了除夕之夜才能见到郑旻的。
郑旻此时唤她,是为了何事?难道是和贺氏大发脾气有关?
这几天,因水土不服,郑衡都是在长见院养身体,也没有精神谋划什么,不过是令盈知探探郑府消息罢了。
虽则只有几天,盈知也探到了一点消息。
郑衡一行人初来乍到,在郑府没有任何人脉,但郑衡有钱呀!——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譬如“伯夫人大发脾气”这种,就传到了长见院。
上一次她刮了奶娘一巴掌,也没有令贺氏发脾气,可见贺氏是个忍得住的。郑衡猜想贺氏如此,许是贺家出了什么事。
然而,贺家出事,与她何干呢?郑旻为何想见她?
带着这疑问,郑衡来到了承上院,见到了“父亲”郑旻。
郑旻三十许,长须俊颜,与郑仁的长相甚是相似,也隐约能看出章氏的影子。
他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愕,让她略微叹息。
郑旻怕是早不记得郑衡的相貌了吧?这便是生身之父…
郑旻实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姑娘便是衡姐儿,他完全认不出来了。
他只记得衡姐儿话不多,总是跟在宁氏身边,面目模模糊糊的,现在是十二岁还是十三岁了?
现在,衡姐儿眉若远山含黛,眸子漆黑晶亮,面容竟比他任何一个女儿都好看,包括他最心疼最看重的那个女儿!
她身上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气息,但她太漂亮了,这种疏离非但没有损耗她的美貌。还为她平添了一分吸引力。
美人如花隔云端,望之而不可得之,才让人心生眷念。
衡姐儿这可是不得了!
郑旻已可以预见,他的女儿若是现于人前。不知可以为他带来多少赞誉。
他眼中的惊愕变成了满意,点点头道:“衡姐儿坐吧,为父已有数年没见过衡姐儿了,想必母亲教导得不错。”
郑衡略略回应,便顺势坐了下来。
她还真没想到。得靠着一副漂亮的皮囊,才能让郑旻这个父亲和颜悦色。
郑旻见郑衡坐下,便随意问了几句在京兆可适应、若有何不适的要来承上院找你母亲,云云。
郑衡一一应了,面上乖巧,心中的叹息越却越重。
她远从河东而来,郑旻竟没开口问过河东永宁伯府的情况。没有问章氏,也没有提郑仁,仿佛不记得还有一个河东郑府了。
不得不说,郑仁还是本事高竿。将上一辈的恩怨,全部施与了郑旻,将其教成了这样。
恐怕,郑旻对章氏不仅是不亲,还有其他说不清的看法在里面。
这时,郑旻显露了父亲的威严,不悦地问道:“衡姐儿,你如何与陶家少都尉认识?他为何能那么及时去到客栈?”
原来郑旻是想知道流云渡的事。可是,隔了这几天,他缘何现在才问?
这语气。听起来也不想关心,反而是责问。
郑衡不动声色,只回道:“我不知。我知怎么会出现这些事,我并不认识陶家少都尉。可是出了什么事?”
郑旻细细打量着她。看她神色不似作伪,仍是再三问道:“你当真不认识陶家少都尉?那么母亲可叮嘱你些什么?我听说陶家与宁家交情匪浅。”
宁琚当年在北州,陶元庆在江南道苏州,这两家哪里来的交情?可笑!
郑衡摇摇头,仍是说什么都不知道,还不着痕迹地问了郑旻不少事情。
到了最后。郑衡便知道了关外卫设了监军的事。
贺应棠是关外卫大将军,突然有监军来分权,等于势力少了一半,难怪郑旻如此着急!
这一局,分明是贺应棠想夺陶元庆的位置,却技不如人反受其殃。
陶元庆容貌长得黑,脑子也一点都不白,过去郑衡就笑说过他“从外到里都是黑的”,贺应棠遭殃,也不枉。
如今,郑旻急急问她与陶家是否认识,莫不是以为她与陶家有什么往来,故意设了这么一个局吧?
郑旻倒看得起哀家!只可惜哀家一直在长见院,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郑衡的一问三不知,郑旻也没有办法了,最后只得道:“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府中吧,待事情平息再说。以我看,陶家行事不地道,以后切勿和陶家有所牵连。”
听到这些话,郑衡反倒想笑了。郑旻还是吏部员外郎,这个官职,是怎么得到的?
不管怎么说,陶殊救了她,作为父亲的郑旻不道谢就算了,还令她撇清与陶家的关系,如此才不地道好吗?
再说了,她才来京兆几天,这事就传开去了。这里若说没有贺氏、贺家的手笔,谁会信?
大抵只有郑旻会信了。
郑旻会信,当中贺氏又下了多少心力?她还以为贺氏好歹会做做戏,不想这么急就开始对付她了。
看着郑旻满满的父亲威严,郑衡除了点头,便再没有什么话了。
她对郑旻,本就不存什么孺慕的心思,是以没有半分惆怅难过。
她只是在想:陶家与贺家这一局,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关外卫的监军,至佑帝仍没放弃当年的念头吗?
监军,乃是战时才备的…
而就在郑旻想令郑衡离开的时候,管家急急来禀:“伯爷,刑部和鸿胪寺的官员上门了,道是为了南景细作一事,要询问大姑娘详情。”
及至此时,郑衡才知道当中还牵进南景细作。在流云渡刺杀她的黑衣人,是南景细作?
听了管家的禀告,郑旻脸色略有些难看。不管怎么说,一个姑娘牵涉到朝廷的事,说出去总不好听。
郑旻是想儿女名扬京兆,但却不是这种名扬法。
这么漂亮的女儿,若是有什么坏名声,那就太可惜了!
但无论他心里有多不喜,他都只得带着郑衡去了前堂,以应对朝廷官员的询问。
在郑家前堂里,郑衡再一次看到了叶雍。
125章 心怜
叶雍在河东之时,曾接触过同福客栈中的南景细作,这一次刑部自是派出了他来理事。
河东的南景细作,叶雍最后什么都没查到,心中始终憋着一股气。当听说流云渡出现南景细作时,他还略有些兴奋。
不曾想,郑家的姑娘会牵进其中。
这些时日,有关郑姑娘的事,他也从祖母崔氏口中听说过。
其时,祖母还问他章氏的长孙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她是个怎样的人?叶雍对郑衡其实没有太大的印象。
恍惚记得甘棠雅集里,顺妃娘娘曾盛赞过郑姑娘。但当时禹东山下太多姑娘了,个个都姿色非凡,他并没有特别留意郑姑娘。
他去郑府拜访的时候,也不曾见过郑姑娘。
是以听到祖母这么问,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后,他只好道:“祖母,章老夫人为人很好,但孙儿以为,空穴未必无风,为何会传出这些话,现在尚不好说。”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追杀郑姑娘的人,竟然是南景细作。
待听到祖父叶献提及郑家姑娘和南景细作时,他还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就算他再不可思议,郑姑娘被南景细作追杀一事,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和鸿胪寺的官员去过京畿卫驻扎地,看到了那几个黑衣人的尸体。
虽则从尸体上看不到南景的标志,但从那些镖师的伤口,经验老道的鸿胪寺官员,还是判断出这是南景的刀法。
鸿胪寺与南景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这个判断肯定没有错。
那么。南景细作为何要去追杀郑姑娘呢?
郑姑娘先前在河东,南景细作出现在河东;郑姑娘来了京兆,南景细作便出现在流云渡,未免太巧合了吧?
与此同时,他还想到了当初郑晁说的那件事。仿佛就是在他追查孟家遗孤期间,郑姑娘好像收留了一个陌生的丫鬟。
这个丫鬟后来不知所踪,叶雍便随之了之。
现在听说郑姑娘受到南景细作追杀。他心中便开始怀疑了。怎么一个深闺姑娘。会与这么多事情有关呢?
带着这样的怀疑,叶雍与鸿胪寺少卿顾奉来到了郑府,打算仔细查探一番。
但叶雍没有想到。郑姑娘会这么漂亮!比号称“京兆明月”的王昑还要漂亮几分!
她娉婷站在堂前,脸上带着浅浅笑意,仿佛为这前堂带来了一丝暖意,直让叶雍有些愣。
这样的姑娘。为何会受到南景的追杀?
见叶雍不语,顾奉便开始说话了。他先是向郑旻表明来意,最后才问郑衡:“郑姑娘,这一路你从河东出发,可遇到什么异常?当晚的情况。你仔细说说吧。”
他说罢,还鼓励地朝郑衡笑了笑。这笑容望之可亲,给人一种十分值得相信的感觉。
郑衡却知道。这都是装出来的。
鸿胪寺的官员,个个看起来都敦厚可亲。实则全部都是用来坑南景与西宁的。——像顾奉这样的笑,乃鸿胪寺官员对着铜镜一遍遍练出来的。
说起来,鸿胪寺中随处可见的大铜镜,还是她令人挂上去的。
以前老师就跟她说过,最容易骗到人的,便是那种看起来憨憨的人。若是见到精明上脸的,谁还会上当啊?
鸿胪寺与南景、北宁往来,主要是为了防止国朝被坑,最好是能坑到别人。
有感于此,她挑选的鸿胪寺官员,全是像顾奉这种面相可亲的。
顾奉,她也认识的…此人的心,其实有些软。
于是她将这一路上的经过说了出来。从离开河东,到启山渡,再到流云渡,及至最后的击杀,她都说了出来。
只不过,她隐藏了盈知、盈足两人会武功的事。这一点,她也与陶殊通过气的,没必要说出来。
末了,她脸上露出了黯然的表情,道:“回大人的话,这一路上都好,小女子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不知道缘何会有人来杀我。”
她气质冷淡,看着就不似那种娇弱的人,但此刻却露出了脆弱的表情,仿佛蒙受大难般,让人见之心怜。
尤其是她这般年纪,本来应该娇养在深闺里的,却遭受了那些追杀,还要应对朝廷官员的责问。
眼前的姑娘,让顾奉想到了自己的娇娇女,表情不由得缓和了不少:“你且仔细想想,南景细作不会无缘无故追杀你;若是想不出来,说不定还会有下一次。”
他这番话语纯粹是提醒,但听起来像是威胁。
郑衡脸上的表情添了一丝畏惧,郑旻脸上已有些不悦。
这时,叶雍开口了:“郑姑娘,顾大人说得没有错。你想想看,以往有什么特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