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哭灵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得连续跪上三天三夜,中间也只能简单进点茶水、米饼,还要时不时流眼泪,加上现在又将近六月了,天气开始炎热,说哭灵是煎熬也不为过。
听说当年惠和帝大行之时,有不少进宫哭灵的官员夫人都是被抬出来的。沈宁有些担心沈俞氏的身体,毕竟不是十八廿二岁的年轻人了,她不知道沈俞氏的身体是否捱得住,只可惜她不能代替母亲前去,只得吩咐夏词蒋老参切了片,用缝了棉花和绿茶的荷包装着,让沈俞氏瞅准机会偷偷含上几片。
沈俞氏感叹女儿就是贴身小棉袄,拿了那荷包来一看,见也是纯白的颜色,仔细一闻,竟然也闻不到什么参味,看来这的确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便决定带着它进宫了。
根据礼部的安排,沈俞氏和其他诰命夫人跟着女官来到了慈宁宫,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跪拜哭泣了,这些都是皇子皇孙皇妃及皇室宗亲,他们更加辛苦。在太后停灵七天里,要哭灵七天,这些都是大永丧葬规矩,身在皇家,更是要严格遵守,以恪典范。这些诰命夫人和朝廷官员跪在皇室宗亲的后面,分左右两边也开始跪下哭灵了,整个皇城一片哀声。
这几天太阳都很猛,慈宁宫正殿都摆满了冰盘,那一盘盘融化的冰水虽然也端了出来放在哭灵的官员前面,却没有多大的作用,不少人感觉越来越难熬,慈宁宫哭声早小了下去,偶尔还听见一两声呜咽,大家都在祈求着时日早些过去。
到了五月二十六,沈俞氏暗自松了一口气,再坚持一天就可以了,因为有参片的支持,她虽然面色憔悴,精神却还好,其他官员夫人就不太支撑得住了,韦老太君昨天就熬不住晕了过去,今早申科的夫人也晕了过去,在场不少官员夫人都面色苍白,看样子也是在勉强支撑了。
忽然,沈俞氏听见一个惊慌的童音在尖叫:“血,血啊!”紧接着,前面跪着的皇室宗亲们起了一阵骚动,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得有人在高声呼唤:“快传太医,快转太医!”
其实太医就在慈宁宫跪拜着,当下,孙伯扬站了起来,巍颤颤地去了前面,只见七公主神色惊慌地指着她前面的一滩血,那血还在汩汩而下,越积越多,前面跪着的,正是二皇子妃陈婉柔,旁边还有同样惊慌失措的二皇子上官承佑。
孙伯扬大惊,正想说什么,却见陈婉柔已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双目紧闭,面色死白,医者父母心,孙伯扬也顾不得场合,连忙大声呼叫:“不好,皇子妃小产了,赶紧抬下去,赶紧来人!”
他的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灵前小产,血光之灾,不但冲撞了死者,这还是大大的不详啊,这是整个大永都忌讳的事情啊。太常寺、礼部和司天台诸官员本就难看的脸色这下更加难看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山陵使韦景曜也维持不了他淡定的表情了,和申科等人匆匆对视了一眼,就连忙起身,去了紫宸殿,求见长泰帝。
不多时,礼部诸官员就下达了长泰帝的旨意:哭灵到此结束,各人离宫归家。众人因为这一意外事件提早返回了家,不少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不会被抬着出来了。当沈宁等人看见沈则敬和沈俞氏时,还吓了一跳,以为这两人出了什么事,怎么比预期中提早半天回来了,连忙追问,才知道慈宁宫出意外了,哭灵就提前结束了。
“你们不知道那情况是多惨,那二皇子妃脸上血色都没有了,也不知道那血是怎么下的,一下子就聚集了一大堆了,尚药局俸御孙大人脸色都变了。”休整过后,沈俞氏已经恢复了精神,正在和沈胡氏、李姨娘和何姨娘等人描述当时的情况,她刚好趁着空隙看到了那一幕,当然,这些话,沈宁等小姑娘是听不得的。
“灵前有鲜血,这可是大大的不详,你们说这二皇子妃怎么会就小产了呢?按说因她有孕,皇后都有旨意让她每天只跪半个时辰的,怎么会就小产了呢?”
是了,陈婉柔怎么就小产了呢?还是在哭灵的时候?青竹居内,沈宁也在思考,虽然沈俞氏的话她没有亲耳听到,却也很快就知道了陈婉柔当时的情状——谁叫冬赋跟和鸣轩的丫鬟关系特别好呢?
陈婉柔小产,还是在灵前,二皇子府不止没了一个后嗣,还因为这个不详的事情,使得皇上对二皇子府有怒气和不满,二皇子凭借太后病、崩之事好不容易才赢回的帝恩,估计这下付诸流水了,那么陈婉柔这胎,肯定不是意外了,这个人真是好手笔,一石二鸟,看来这事不是三皇子就是上官长治了,沈宁想。
沈宁想到的事情上官承佑和长泰帝自然都能想到了,上官承佑在长泰帝面前痛哭,称这是有人设计谋划了,就是为了离间我与父皇的感情,长泰帝也觉得这事太凑巧了,也吩咐了张盛等内侍暗地里查探。
待上官承佑离去后,长泰帝想起太后灵前的一大滩血,二皇子妃这胎落得也太巧了,难道真有什么不详?——他想起慕妃向他描述当时的详细情景,心里也多少有些介怀。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谥号争论

二皇子妃陈婉柔在灵前小产这个意外,表面上没有引起多大的影响,太后的丧葬事宜还在进行。实则上的影响,大部分官员都心照不宣了。
经历了这样的事,韦景曜这个山陵使开始紧张了,觉得这个山陵使之职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做得好。他原先以为这是个不太难的差事,因为一切都是有章法可循的。但是这个差事出现的问题偏偏没有了休,先是争论小敛人选,后是皇子妃小产,接下来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还好,一切顺利进行。太后停灵结束之后,封棺葬入皇陵,与先帝惠和帝同葬一处,这个过程,由于韦景曜盯得牢,没出现什么问题。
到了五月二十八,长泰帝孝服诣皇陵,皇子、皇室宗亲、三品以上朝臣一同诣陵,封坟祭拜之后,太后这场丧葬礼仪就基本结束了。
六月初三,礼部上表,请定太后谥号,同时拟定了好几个徵号呈给长泰帝参考定夺。按大永礼制,太后既葬,就可以上谥号了,上谥册谥之后,太后的丧礼才算正式结束。
不料,长泰帝对礼部呈上来的谥号都不满意,令礼部重新拟定,言辞间还颇为恼怒,道祠部司怎么这等小事都办不好!
长泰帝这样恼怒,祠部司郎中郭启用自然惧怕,连忙向魏晋度禀告此事,他还满腹疑惑:“祠部司所定的谥号都是符合太后的生平经历的啊,皇上怎么会如此恼怒?”
作为祠部司郎中,郭启用和皇上直接打交道的时候很少,因而对揣测帝心这一点,他想都没有想过。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长泰帝为何如此震怒!
魏晋度拿来那些谥号一看,“敦和”“怀敬”“惠安”“宽淑”“顺素”“温裕”等,倒也符合太后的为人经历。高太后抚育了皇上,温和敦厚,只在抚育上有作为,于政事上倒没有多大贡献,祠部司定这些谥号也是有理的,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魏晋度想到长泰帝的震怒,想到太后丧葬礼的哀荣,很快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把谥号等级再往上提吧,重新定了先拿来给我看看,再呈送皇上。”魏晋度提点郭启用,这样说道。
“可是…”郭启用正想说这于礼不合,可是看见魏晋度似是无奈的眼神,就自动消音了,知道说也是没有用。他想起了长泰帝的震怒,就算祠部司选定了谥号,最后还是皇上定夺的,皇上执意要给太后至高哀荣,他们这些官员照做就是了。
还能说什么?!说了有什么用!
祠部司再次呈送上来的谥号让长泰帝很满意,他从中圈定了“慈懿”两个字,至此,高太后全谥为孝定慈懿寿康敦和顺敬穆宁温贤仁荣圣和皇后,后称慈懿太后,此为定称。
长泰帝下令礼部造册登记,遣幼王上官胤、中书令韦景曜、太常正卿季子白同赍册宝,于六月十五诣皇陵,行册谥典礼,谥册文极言褒美慈懿太后,册文最后曰:“…朕心伤悼,率土悲哀。怀哲思贤,惓徽音于靡尽;扬休玄誉,垂鸿号于无疆。彝典式遵,崇褒用锡。特以册宝,谥曰慈懿圣和皇后。呜呼!圣善弘宣,奕世颂祎褕之盛;母仪备美,千秋耀琬琰之辉。灵其有知,膺兹光宠。”
这一册文,极言慈懿太后之功德,算是全了慈懿太后抚育长泰帝的恩义。
六月十八,韦景曜除山陵使衔,一个月余的山陵使职,宣告结束。直到此时,韦景耀的心才真正放下了。
其实仔细说来,大永的丧葬仪礼显得时间太紧促了,前朝大安朝若是国有大丧,从着服丧到下葬,往往耗时数月,甚至令全国守孝三年,三年不得婚嫁宴会事宜。
有鉴于此,大永太祖上官伏认为这是陋习,遂规定停灵七日之后封棺入陵,且下令以月代年,官员和百姓人家只需守孝三月就可以了。这才大大节省了山陵使任职的时间,不然,韦景曜还有得忙呢!
册谥事已毕,山陵使徐衔,至此,慈懿太后丧葬之礼正式完结!而京兆官员百姓因为慈懿太后的丧事,也取消了一年一度的外出避暑事宜,都留在京兆中为慈懿太后守孝。
因为三个月禁婚嫁宴会等事宜,自然就不可能有酒席宴会之事,沈则敬等官员都没有应酬事务,在家的时间就多了起来。沈宁在鉴华堂上完课后,看见沈则敬的时间也多了。
“皇上今天又申斥了吕务厚?为什么?”又是夜晚降临,沈宁在沈则敬书房随伺,听着沈则敬讲述朝中大事。这几天,已经是第二次听说吕务厚被长泰帝申斥了,敬沈则敬讲解,她自然知道了吕务厚是门下给事中,真是好奇这次他又犯了什么事情?
“估计皇上还是为他封驳慈懿太后徵号一事不满吧。今天吕务厚就只是站在朝堂之上,什么也没有做,不知道怎么的,又扯到他身上了。”沈则敬这样回答沈宁。
沈则敬心里也在暗叹这吕务厚真是个奇葩,连皇上想表孝心这样的事情也劝诫,不知道是傻帽呢,还是心中有坚守,反正沈则敬是挺佩服他的,佩服之余,又有一些惋惜。
这是个正直官员,可是,在现今官场,未来会怎么样,真不好说。
先是,长泰帝圈定了高太后的徵号为“慈懿”,令礼部造册封谥等事宜。谁知诏令通过门下省下达给官员的时候,门下省给事中吕务厚当即就将诏书封还长泰帝,驳言上写:“徵号失其实,特与封还,请另择徵号。”
长泰帝看见这个驳言之后怒极反笑,也没有和吕务厚多废话,直接召来门下侍中申科,对着他笑道:“你门下省的给事中好生厉害!看来这显孝心倒是朕的不是了…另择徵号啊…”
申科脸上一副羞愧请罪的样子,连连请罪道:“臣下管教不严,请皇上恕罪…”心里则是把吕务厚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时候不犯浑,在太后谥号上究真是怎么回事?!他不见人家礼部和山陵使都没有任何意见吗?!这个傻帽!
他犯浑还要我给他擦屁股!我就知道,这个吕务厚是要出事的!申科恨恨地想,恨不得扭开吕务厚的脑袋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草!
在申科连谄带笑下,长泰帝倒没多作追究,况且他也不想将此事扩大,只得让申科回去好好管教吕务厚,再次下诏不论。
虽然长泰帝不欲别人知道这个事情,可是还是有不少消息灵通的官员知道吕务厚犯浑的事了。其中叶正纯就把这个当反面例子来教育沈则敬:“看看吧,这个就是不识时务的下场!虽然臣下有劝谏的权力,却不是能乱用的!孝者事至大,吕务厚在这一件事情上犯了糊涂了!你可别学他!”
叶正纯不是在教沈则敬不忠心,只是实在这个吕务厚也太糊涂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皇上想显示太后哀荣而已,想显示自身孝道德行而已,就随去好了,还封驳诏书,亏他想得出来!
“吕务厚这事对不对还不好说,皇上这几天找了由头训斥了他两顿,这口气出了也就好了。”沈则敬和吕务厚又不熟,除了感叹几句,旁的,也就说不出来,所以他在和沈宁说这事的时候,也不详细。
沈则敬转而问向另外的事情:“你二哥去了岭南游历,如流处和蚍蜉近来都正常吧?”沈余宏为了躲避风头,在上表请求不出之后,就匆匆出发去了岭南道。顺道还出发去西宁道,看看那边的互市怎么样,再看看沈余益他们有没有特别消息从西燕传回来,倒是身兼多职。
“最近都好。只是觉得二皇子妃灵前落胎这事颇为蹊跷,我让如流处有空就关注一下,倒不用费力调查。”沈宁汇报了相关情况,因为太后丧事,京兆官员人家都是很安静,如流处也较为清闲。
“嗯,都关注着,你在鉴华堂的功课也不可落后,你祖父也快治水结束了,说不定回京兆之后会对你们考究一番…”父女两个在絮絮叨叨。
在帮沈宓过了生日之后,六月很快就过去了,如流处也没有查探出二皇子妃落胎之事的始末,却没有想到一事未平另一事又起!
到了七月初十,三皇子府传来了侧妃有孕两月的好消息,这本来是件好事,却没想到事件的发展峰回路转,逐渐有流言传出三皇子侧妃只是有孕一月余,而不是三皇子府对外说的有孕两月。
如果流言属实,这时间往前一推,那么三皇子必定在为慈懿太后守孝期间行房事,说不定还是在为太后哭灵期间呢,这可是对慈懿太后大大不敬,也是对大永规矩大大不敬,那么三皇子就是个不孝不敬的人!
流言,又是流言,流言来无影去无踪堪称是杀伤力最大的武器啊,听到这则流言,沈宁微笑了。这三皇子侧妃林氏也真够倒霉的,两年多了都没有身孕,偏偏这个时候有了,不管长泰帝信还是不信,总之这个孩子尚未出世就已经不得帝心了,那么就算这个孩子生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看来上官长治对于控制舆论,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她不会傻到认为这则流言是二皇子的手笔,因为陈婉柔灵前流产一事,二皇子府现在都自顾不暇呢!
冼茂信在三皇子府中为上官永平分析当前的局面,流言已经传出去了,林侧妃的胎被所有人猜测,这对三皇子府来说是件不利的事情!
可是林侧妃有孕时日渐短,尚药局的太医凭林侧妃脉象也无法断定身孕究竟是一个月余还是将近两个月,总之,这成了无头公案。
怎么才能破了危局呢?冼茂信在苦苦思索,唯一的办法就是等林侧妃胎儿生下来,是不是足月生产的,尚药局的太医肯定能看得出来!
想到这里,他对上官永平说:“殿下,一定要保住林侧妃的胎,只有孩儿生下来了,尚药局的太医自然就能看出是足月生产的!就能还殿下清白…”他的话还没说话,三皇子府长史神色惊慌地冲进来:“殿下不好了,不好了,林侧妃小产了…”
上官永平脸色铁青:“怎么回事?怎么会小产了?不是吩咐了好好照顾侧妃的胎儿的吗?”他反应过来了,侧妃一旦小产,他就水洗都不清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小产了呢,他后院里根本就没有纷争啊!
长史结结巴巴地道:“是贤妃送来的安胎药材…煎了水喝下去就见红了…婆子说估计是保不住了…”
冼茂信心里咯噔一声,坏了,危局变死局了!贤妃不可能会害自己的皇儿,况且她一直期待三皇子府能诞下长泰帝的长孙!那药材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的!
这下所有人,包括长泰帝都会以为这是三皇子府为了掩饰真相而故意让林侧妃小产的了,一步一步,这根本就是有人利用林侧妃有孕设的局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死局变生局

正如冼茂信等人所预料的一样,林侧妃流产的消息引起了长泰帝的猜疑:老三不会真的是在孝期内做了那等事情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不忠不孝的子孙了!
二皇子府、三皇子府接连在慈懿太后孝期内出事,长泰帝忽而对他们感到有些失望。老二、老三最近表现也太差了,春闱、北疆,加上孝期冲撞、不孝等事,这两个皇子闹出的种种事端,似乎都没有消停过。
成年皇子之中,就只有老五守纪知礼了,也只有他没有犯过错误了。长泰帝想起了温文尔雅的上官长治,心里感到有些微的安慰。
他仿佛记得,好像最先劝慰他节哀定下山陵使的就是老五吧?再往前,接待西燕的良好表现,灭了西燕的威风,李贵嫔的轻柔安分,与其他妃嫔之间也相处融洽,这些都猛然出现在长泰帝心头。
世上所有事情都禁不住对比,一对比之下,上官长治都让长泰帝心生好感,接下来的言行之间也多了对上官长治的看重,这就是自然的了。
看到长泰帝对上官长治慈爱有加,二皇子、三皇子都在愤恨不已,都在暗自猜测:府里发生的这些事和老五有没有关系?!不然,为什么我们两个都出了事,就是老五得了好处?!
虽则是猜想上官长治必定做了手脚,可惜他们两个都查不到任何证据。眼看着长泰帝对上官长治日渐看重,他们却要在旁边陪着小心,生怕长泰帝会想起之前的事情而对他们不满,这种心情别提有多憋屈了!
朝暾宫中的慕妃,对于近日来上官长治获得长泰帝的欢心也是满腔怨恨,他竟然上位了?!这怎么可以?!
她的皇儿死于上官长治和李贵嫔的手,这个血海深仇她还没报呢!如今却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上官长治一步步走近那位置,独得了所有的好处,这怎么可以?!慕妃美艳绝伦的脸庞有着深沉的恨意。
青鸢最是知道慕妃的,见了她这个表情,便知道她又想起十殿下了。
“主子,现在三皇子府也出了事。听说那林侧妃再也不能生育了,今早投缳自尽了…现在成年的皇子中就只有五殿下没有犯过错了。”青鸢小声汇报。
“二皇子妃落胎是报应,只是可惜了这林侧妃,不过是被人拿了来做棋子罢了,何其无辜!这三皇子不孝的流言虽然止住了,可是林侧妃一死就等于坐实了他的过错,皇上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始终心怀芥蒂。不知道这下三皇子府怎么翻身?”慕妃冷笑了起来,语气充满嘲讽!
这皇家接二连三出现落胎、夭折事件,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皇城里发生了太多阴鸷事?老天都看不过眼了?这大永先祖积攒下来的阴德是不是都要用光了?可是,那又与我何干?!慕妃想起自己皇儿临死前的惨状,心逐渐冷硬起来,只想着怎么对付上官长治。
慈懿太后崩之前,上官长治已经结束了鸿胪寺的任职,新来的鸿胪正卿穆修己对他并不亲厚,再待在鸿胪寺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况且他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现在离开正是合适时候,倒是方从哲有些舍不得,他对上官长治这个皇子还是很有好感的。
上官长治还没选定新的历职部门呢,慈懿太后就崩了。皇子按制丁忧守孝一年内,都不能去各部任职的,现在长泰帝对他颇为喜欢,有事没事也喜欢诏他前去问话一番,这是良好的局面。他根本就不在意去不去历职了,只有得帝心,才是第一要务!
所幸一切事情都在五皇子府的计划之内,长泰帝对二皇子、三皇子都有了失望之意,系出名门又怎样?!身后有靠山势力又怎么样?!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上官长治打算把长泰帝的对其余两人的失望变成绝望,这下一步还是要仔细谋划才是。
“那红袖还是个能干的人,去告诉她计划顺利,陈婉柔已经落胎,至于她还会不会再次怀上,这个谁也说不准。”上官长治对李可安道,想起了最近得用的棋子。
他从红袖口中得知,陈婉柔的继母陈赵氏早就暗中给陈婉柔下了避子汤,却没有想到那陈婉柔还是有了身孕。避子汤的主要药效来自避子菜,那避子菜最容易受到醋的催发了,他不过是让人在慈宁宫地下洒了几坛子醋杀菌而已,那陈婉柔就熬不住了,当即在灵前小产了,这个计划无比顺遂!
同时,也可见当初陈赵氏给她下的避子菜有多大的量,想到红袖的心狠,想到陈赵氏的阴毒,上官长治再一次感叹女人的狠毒!
就连在送往贤妃处的安胎药材中做手脚,也是红袖想出来的法子。她认为贤妃往三皇子府送去的药材,三皇子府必定不会怀疑,正好钻了这个空子,用以陷害三皇子。
巧言令色骗之,无所不用其极陷之,三皇子怎么会是上官长治的对手?!对付三皇子,他根本就没花多少心思。想到连日来长泰帝对自己看重了不少,上官长治就得意地笑了起来。
而在三皇子府,上官永平也得意地笑了起来,觉得送了一口气。经过和冼茂信等人的斟酌定计,他们已经想出了翻身的办法,相信这个一定会扭转长泰帝对三皇子府的印象!
上官永平对这个很有信心,自从秦岭刺杀之后,他就已经能隐隐猜中长泰帝的心思了,人一旦年老,对待感情就越是看重,就连天子,也不例外啊。
在孝期内,几个皇子都没有什么公事要忙,为了纾解长泰帝的郁结,体现皇家的亲伦,他们去紫宸殿给长泰帝请安的次数反而多了起来。有时候是几个皇子结伴而去,有时候是皇子们单独前行,这一日,上官永平是自己一个来给长泰帝请安的,所谓的请安,其实就是父子两个闲话闲话而已。
“给父皇请安,父皇今日可安好?”上官永平笑意盈盈地说,只是声音有些低弱,再一看他脸色,也不见多少血色,反而隐隐泛白。
长泰帝看他这个样子,也颇为关怀地道:“可是体有不健?可要唤孙伯扬来看看?”他对上官永平虽然有芥蒂,可是毕竟是自己的皇儿。尤其是在慈懿太后崩之后,他更感念皇家亲情了,太子已经体弱多病了,他可不想这三皇儿也有什么事情了。
“谢父皇关心,儿臣近日在杂事上多费了些心神,让父皇忧心了,是为不孝。”上官永平毕恭毕敬地回道,解释了他脸色不好的原因,遮掩了过去。
这个杂事,指的是什么,长泰帝也知道,正想说什么,恰好内侍首领张盛来禀,道是皇后娘娘求见,上官永平便告退了,退出去的脚步有些踉跄,看得长泰帝眉头一皱。
皇后来找长泰帝是为了慈懿太后七七祭奠的事情。七七祭奠又称断七,是个隆重的祭奠,虽然会有礼部打理相关事宜,可是她作为后宫之主,也要做好相关的准备,故而来请旨,询问长泰帝可有特别的旨意。
“令礼部拟个章程上来再说,反正还有几天时间。”长泰帝想起了慈懿太后,语气有些沉郁。感觉还没多长时间呢,就到七七之期了。
自慈懿太后崩之后,大永皇室发生了不少事情,他都觉得有些不详了,打算七七祭奠隆重其事,好去一去这些秽气。
到了七月初四,慈懿太后七七祭奠之时,宫里和宫外都支起了祭棚,悼念慈懿太后。宫中特设的祭台上供奉着的祭品花样繁多,有护国、报恩两大寺的开光经文,也有数不清的纸钱、金箔等阴间物财,为的就是祈求慈懿太后往上路上安顺富贵、早登西天极乐之地。
长泰帝率领一众后宫妃嫔、皇子、亲王宗亲,跪拜在宫中的祭棚之前,两边是护国寺、报恩寺的高僧在吟诵佛法,后面跟着跪拜的是朝臣官员。这祭奠,气氛是肃穆哀伤的,只听闻那幽远深长的佛音,有不少人都眼中含泪。
佛音唱完之后,礼部祠部司的官员开始唱读为慈懿太后阴间开路的祭品,这是大永七七祭奠的风俗之一,正是为了表示对逝者的追忆和心意。
“太子妃俸亲裁四季纸裳十六套…三皇子俸血抄《金刚经》一部…”听到三皇子供奉的祭礼,长泰帝和上官长治等人脸色微变,其中长泰帝心中更是震动!
血抄《金刚经》?难道是三皇儿用自己的血做墨,来抄写《金刚经》吗?《金刚经》有五千一百八十个字,这得用多少血才够啊?长泰帝想起之前三皇儿苍白的脸色和踉跄的脚步,怪不得,放了那么多血,脸上怎么会有血色呢?——长泰帝想起了上官永平之前的异样,他还解释是为了杂事忧心,原来是为了这实实在在的心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