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沈余宏和沈余益也在听着如流处的汇报,京兆作为国都,正是如流处汇综组负责的范围,早前已经由沈其带着沈余宏的小厮连山展开工作了,如今也收到了一定成效。京兆府似有动作?那是什么动作?可是如流处还探听不出,毕竟成立的时间太短,能知道京兆府好像要有大事发生了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知道的,是透过层层关系接近了给京兆府送菜的何婆子才得来的消息,再多的,也没有了。
沈余宏和沈余益沉默了,京兆府尹的重要性他们是知道的,所以如流处第一个重点关注的,就是京兆府,如今消息是探听出来,却只有一半,最重要的那一半却无法打听出来,这个结果真是让人想骂娘!
沈余宏的双眼湛然有光,口里似乎都急出疮来,三月长口疮,说出去都没有信,让如流处的人继续去和那个婆子探听消息,和沈余益讨论起京兆府尹来。
“罗士敬早年就得长泰帝信任的,多年来也是荣宠不衰,不然也做不到京兆府尹一职,有圣眷在,京兆府能发生什么大事?”沈余宏皱着眉头说。
“罗家子嗣单薄,罗士敬只得一个胞弟罗士亨,是户部仓部的主事,妻子罗方氏,娘家也没有什么人了,罗方氏也只生育了一个儿子,现在外放在荆州任职,姻亲之中也没有做官的,这关系实在太简单了啊…”沈余益一反往昔的沉默,叨叨着把罗士敬背后的事说出来,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啊…
还没等两个人得出结论,如流处一个人就匆匆走了进来,他正是之前沈余宏挑选的八个小厮之一,名唤连山,他向两人报告了一个消息:京兆府尹急需三十万两!所以京兆府才会如此紧张。
“三十万两?这个消息是怎么来的?”沈余宏首先问的是这个消息的来源,听到连山回答说这个消息也不是如流处打听到的,而是有人告诉他的,这个有人正是京兆府前的乞丐。他经过京兆府的时候,有个乞丐撞上他,在他耳边说了这句话,等他听清楚这句话时,那个乞丐已经跑掉了,那个乞丐披头散发他根本就没有看清,自然也就无法核实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他也不敢耽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沈余宏等人。
“属下无能…”连山心里也很憋屈,从小厮变成属下,中间自然也经历了一番艰苦的训练,可是如流处这八个月来,几乎没有什么成绩,现在唯一有用的,竟然还是别人告诉他们的,他暗自发誓一定要继续训练加紧提升如流处的实力。
“是谁告诉我们这个消息?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京兆府怎会急需这么多钱?”沈余益也思考开了,这一件小小的事情透露了太多的信息,还有另外的人在监视京兆府?并且那伙人已经能探听到京兆府隐秘的消息,必定是京兆府尹身边的人,是京兆尹本人的随从?还是罗方氏身边的人?这伙人为什么会把消息告诉他们,更重要的是,这伙人怎么会知道如流处的存在?还能这么及时地把消息传到连山那里?如流处显然是在这人的熟知当中的,想到这,沈余益出了一身冷汗,他惊觉地抬起头看向沈余宏,却发觉他的脸色异常难看,显然他也想到这一点了。
如流处才成立八个月不到,沈家连沈则远也不知道的,难道这么快就暴露了吗?那如流处还要不要继续下去?沈余宏和沈余益都不断地流冷汗,顾不得多想,匆匆跑去沈家正院去找沈华善去了。
沈华善今日正好沐休,当他看见这两个孙子神色大变地冲进来时,就知道或许是发生事情了。当他听清楚是什么事情时,先时惊乱,随即就笑了,这两个孙子,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五岁,还是太年轻了啊,历练太少了啊,这点小事有什么好惊慌的?看来还是要多多操练几番才是啊。
“如流处的事情,除了如流处那十六个人外,就是你们两个、我、敬儿四个人知道,如果大家都没有说出去,那么说明,有可能是如流处的八个小厮自己暴露了身份,如果都小心谨慎没有暴露,而这个人把京兆尹的消息告诉了如流处,这表示,这个人知道如流处,并且,这个人是友非敌,那么就只能说明一点:这个人就在沈家!这个人一定是沈家人!必是宏儿挑选小厮的事情引起了注意,你们想一想,会留心你们挑选小厮的,会有谁?”作为沈家的当家人,沈华善略一思考就把事情的脉络给理清了,不得不说,他的推测是极其正确的,不幸的事,他也想不出这个人会是谁。
“难道是父亲?”沈余益首先想到的是沈则远和颜商,他们这两个人接触沈家的事情最多,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难道是大嫂?”沈余宏想到那一次挑选小厮正是沈安氏负责的,随即他自己就否定了这个猜想,沈安是一个妇道人家,又怀着身孕,她怎么可能会关心京兆府的事情?
没有人会想到沈宁,不得不说沈家男人的惯性思维让他们忽略了这一点,推测良久,都觉得每一个人都不可能知道京兆尹的事情。
“不管是谁,可以慢慢推测,现在主要的是京兆尹是不是急需三十万两?为什么?”沈华善安抚了两个人的惊慌,把焦点转换到京兆府上来,罗士敬一生审慎,是著名的长泰纯臣,看来这三十万必有不可告人的地方了,不然以他的地位和圣眷,只要一开口,就有人送这三十万两去给他了,这是为什么?
青竹居内,沈宁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宛送给她的玩意儿,一个用芦苇新编的人偶,秋歌说已经把消息告诉二少爷身边的人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她能操心的了,她最后还是决定先隐瞒蚍蜉的事情,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沈余宏,却没有想到引起沈余宏的惊慌和沈华善的猜测,她此时也在想着,京兆尹为什么会需要这么多钱呢?
“你个混球!谁给了你这狼心豹子胆?!竟然挪用仓部三十万两,还全部挥霍完了?你怎么不去死!我罗家被你拖累死了!三十万两,我去哪里抢?我几十年兢兢业业小心谨慎,就要被你毁了,你以为纯臣是那么好当的吗…”京兆府尹书房内,京兆尹罗士敬一脚重重地踢向弟弟罗士亨,想想尤不解恨,还冲上前去补充了几脚,嘴里还骂着,对这个一向疼爱的幼弟恨不得往死里打,全无往日的亲厚。
罗士敬和胞弟罗士亨相差了近二十岁,罗士敬父母在罗士亨三岁时就过世了,可以说,罗士敬把罗士亨当儿子一样拉拔大的,多年来含辛茹苦,对他疼爱有加,还为他谋了个户部的肥缺,虽然不是多富贵,只要安安稳稳守着下去,自然是生活无忧的,可是这个弟弟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挪用了仓部三十万两?愤怒过后,罗士敬眼泪都来了,自己教弟无方啊,对不起逝去的父母,对不起皇上的看重啊,三十万两啊…他这个京兆尹也要做到头了…

第三十七章 三十万人情(二)

“哥哥,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是我鬼迷了心窍,可是户部要划拨二百万两给江南、河内治水,就要到仓部取钱了啊,这钱是要补上的啊…哥哥你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可是那三十万两一定要补上啊,不然我一定会没命了…”罗士亨也真是后悔了,顾不得自己身上被踹痛的地方,拉着罗士敬的裤脚,痛哭流涕。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挪用户部的三十万,他一向很本份的啊,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呢,如果不是听了那人的话,怎么会渐渐把胆子养大了,三万,五万,到最后的三十万,他真是后悔了…
“那人已经安置妥当了吧?”上官长治问李可安,品着三月的明前龙井,觉得甘醇无比。
“殿下放心,那人早就离开京兆了,收尾都清干净了,再说罗士亨也不会有机会察觉这个人是我们专门放到他身边的。”听见李可安的回答,上官长治露出温文的笑意,嗅着龙井茶香,觉得舒畅不已。这个局布了两年了,为了不着痕迹地送那个人去到罗士亨身边,上官长治等人也费了不少周折,没想到这么快就到收尾的时候了,如果不是工部奏请浚河治水,罗士亨的事情都还没那么快暴露呢。
罗士敬,如果不是你手里有京兆府的两万京畿卫,又自诩纯臣又滴水不入,我怎么会想到从你弟弟处下手呢,也是你教弟无方,心那么贪胆子那么大,不过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有机会对你示好,让你欠我一个人情呢,至于罗士亨,只好怨你有一个京兆尹的哥哥了,还要怨那个哥哥这么疼你。上官长治这样想道,眼神暗了下来,有几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将那三十万准备好,让罗家再心急两天,要让他深切体会那种无路可走的绝处之感,只有到了无望之时才柳暗花明,他才会更加感激我,才会念着我的帮忙,才会偏向我这一边,那两万京畿卫才能为我所用。”上官长治对李可安吩咐道,打算将这个局延迟两天再收拢,会有效得多。
待沈则敬自考功司回来,他也第一时间知道了如流处的事情,如流处是在他的建议下组办的,他对它的关切,自然也非一般,所以在听了沈余宏、沈余益的汇报之后,他没有像沈华善一样思考良多,而是果断地下了决定:相信这个消息,筹措三十万送去京兆府。
至于其他的事情,等过了京兆府这事再从长计议。
在这一点上,沈则敬和沈宁父女天性,都要买下京兆尹这个人情,钱财可再赚,机会却难得。
在听到沈华善急需三十万,问沈则远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时,沈则远觉得自己的心肝也颤了颤,非是惊吓,而是深深的不解,怎么会需要那么大一笔钱?三十万对沈家来说虽然不会伤筋动骨,可是那么短的时间,也是一下难以凑齐,偏偏沈华善又没有说明又何用,只说是急需急用,催促得沈则远都有些着急了。
“需要两天吧。”沈则远快递地计算一下,准备好三十万两也需要不少的时间,过年前叔父沈得善送来三万两还没动用,沈家经营的龙井斋和“还来醉”酒坊等产业约有十万两流通现银,沈家库存和京郊各处庄子等也都可以凑得十二万两左右,剩下的那五万两,少不得要劳烦胡氏安和堂京兆分号了。
颜商听到沈则远的吩咐也觉得相当奇怪,不过他有一个好处就是不该问的绝不过问,当下协同沈则远往各产业调动银子,又亲自跑了京郊庄子把银票兑回来。那边沈则远也和沈胡氏一起拜访了安和堂分号的胡掌柜,胡掌柜对于这位胡家姑奶奶倒是很顺情,再说五万两对于安和堂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当下就亲自去钱庄取了银票给沈则远了。这样,到第二天晚上巳时,沈则远就把三十万两银票送到沈华善书房了。
一大早,专门给京兆府送菜的何婆子病了,她的侄子代替她把新鲜的果菜送来了。罗府门房看那年轻人长得周周正正的,脸色黝黑双手还有老茧,显然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由得心生同情,也不疑有他,略略检查一下那一担果蔬,就放他进去了。
何婆子的侄子将果蔬送进罗府后厨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忽然内急起来,异常不好意思地向厨房的管事罗方请求借茅厕一用。罗方于是给他指了个地方,蔡侄子连声道了谢,急匆匆地往那个方向跑去,待他方便完之后,似乎觉得京兆府都一样,不由得迷了路,七拐八拐的,刚好遇到了正准备去伺候罗士敬的罗管家,何侄子对着罗管家嘀咕了几句,就见罗管家脸色微变,对跟着的两个小厮道:“老爷日前说最近的果蔬异常新鲜,正想给些赏赐呢,正好她侄子来了,我带他去见一见,讨点赏钱,你们就别跟着了。”两个小厮点头退下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罗士敬脸色深沉地看着何侄子,京兆府尹的威势最大限度地压了过去,却见那年轻人也不慌乱,还恭恭敬敬地回答:“我家主人知大人有难,这三十万两银票用以解急,就当是和大人交个朋友。”
“你家主人是谁?”罗士敬内心虽然震惊无比,脸色也异常平静,是谁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他素知京兆官员没几个不往京兆府塞人的,但多年梳理下来,他自认为京兆府虽然不密似铁桶,却也不差了,难道是罗士亨那边走漏了消息?难道是户部知道了消息?不对,不会是户部,那么这个人是敌是友?送这银票来有什么目的?这个人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没有那么大馅饼会凭空掉下来。
“我家主人想要大人一个人情,将来有事相求时,请大人施以援手。所求之事,必是情理礼法之内。”蔡侄子转达了用三十万买人情的意思,主子说得很清楚了,这样一说,罗士敬肯定会答应了。
果然,只见罗士敬良久沉默之后,示意罗管家接过那三十万银两,随即他拿过笔墨,在一寸见方白纸上写下“浩浩”两个字,约定他日凭此字条兑现人情。他实在急需这三十万两来换幼弟一条命,罗士亨是他一手带大当儿子来养的弟弟,即使知道接了这三十万就等于把刀架在脖子上,可是他不得不如此啊。
何侄子依旧恭恭敬敬地收下了这个纸条,又给罗士敬问了安,这才跟着罗管家退了出去。
“什么,跟丢了?何婆子并没有什么侄子来送过菜来?”罗士敬听着罗管家的汇报,他让管家去跟踪何侄子,没想到没几下就跟丢了。再召来那何婆子一问,她根本就没有侄子,还正奇怪怎么她今天起晚了呢。罗士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技不如人啊,他第一次有如履薄冰之感,也第一次萌生了退意,这京兆官场是非之地,实在步步为艰啊。
“罗士敬八面剔透,唯一的弱点就是他幼弟了。好在此人素有季布之誉,既然留了字条,那就有用,且放着留待后用吧。”沈华善看着那纸条上的“浩浩”两个字,对沈余宏和沈余益说道,京兆府这个事暂时就到这了,也要开始考虑别的事情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罗士亨把那三十万填上了?京兆府哪里来的银子?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京兆府可资之财最多十万,我们都已经是推敲再三了的啊…这怎么可能呢…”李可安听着属下的禀告,冷汗都来了,怎么可能呢,他正准备和殿下前往京兆府呢,这可怎么办,他想起上官长治的手段,两年的布局毁于一旦,他都不敢想象上官长治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那两万京畿卫…
李可安感到自己后背都湿透了,可是那冷汗还在不断地落下,胆战心惊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上官长治。
“看来,是有人抢在我们前面了…”出乎意料,上官长治并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责怪李可安,反而神色平静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其实他心都痛死了,两年的布局功亏一篑,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悔恨、不甘、憋屈,要是早两天就好了,恨不得冲去京兆府问个究竟,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安抚李可安,他留着他还有用处。
“去查查京兆府这两日可有什么生人进去过,再去查查,京兆可有人家这两天调动钱银的,三十万不是小数目,应该能查得出来…”上官长治吩咐下去,这次的事情肯定是被人截胡了,可恨的是,他还不知道是谁,那个人怎么会知道罗士亨的事情?——其实沈家根本就不知道罗士亨的事情,上官长治同学,你想多了。
李可安诺诺地答应了,虽然觉得肯定查不出来——大永钱庄有着极其严苛的规定,保密之严,即使是太子也不敢轻易查探钱庄的事情,因为大永太祖上官伏曾主理过钱庄,钱庄的地位也非同一般,更何况不能亮明了身份去查,只能私底下去探听消息,这跟大海捞针也没有没有分别啊。

第三十八章 猜猜我是谁?

话说罗士敬把三十万两给罗士亨填上窟窿。当事情解决之后,身为京兆尹的敏感让他回过神来,自己的弟弟他是知道啊,怎么会有这个胆子做这样的事情?不然他当初也不会将他放到仓部去了,想到这,他连忙叫来罗士亨来细问究竟。
罗士亨正好也有事情要和罗士敬说,他也不是愚蠢的人,在把钱补上去之后,开始细想整件事情来。这一切,好像是从那个人出现后开始的,尤其在得知那个人,一直在他身边蛊惑着他挪用仓部银两的那个人莫名消失之后,罗士亨就觉得更奇怪了,连忙想要来告诉罗士敬。
这下罗士敬和罗士亨都知道了,这是一个局,针对的不是罗士亨,而是京兆尹罗士敬。罗士亨不过用来引他上钩的诱饵,那么送这三十万两来的人就是布局的人?可是他身上有何可图的?再过几年,他都要致仕了。
罗士敬迷惑了,当他通过层层暗道辗转得知罗士亨身边那个人似乎与五皇子幕僚李可安认识时,他迷惑的同时也出了一身冷汗。夺嫡之像虽还没显,可是其中的暗流他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是皇子,他身上有何可图之处?京兆府,两万京畿卫!
怀璧其罪啊,他此时才明白了,随即向长泰帝上疏:京兆府只留下一千京畿卫,其余京畿卫并入金吾卫,可避免京畿卫和金吾卫的冲突,更有利于皇城和京兆的护卫工作。
没有多久长泰帝就准奏了。自此,京兆府只有一千府兵,充当护卫之责,京畿卫并入金吾卫,是为金吾右卫;原金吾卫则称金吾左卫,还是保持了大永王朝原来的九卫军制,左右金吾卫共有兵将七万余,保护着皇城和京兆地区。
长泰帝旨意一定,罗士敬心里就松了口气:不管五皇子提什么要求,都可保罗家身家安全了。到此时,他已经确定送那三十万两来的人是五皇子了,自然也认为那设局的人也是五皇子,说不上怨恨或者憎恶——说到底也是自己弟弟心贪之故,不然怎么会有今日局面?
之后更加严格管理罗士亨不论,也在暗暗等待,五皇子有何要求。事情发展到此,是五皇子上官长治没有想到的,他没有想到罗士敬会交出两万京畿卫,那么之前做的一切就白费功夫了?再加上李可安也没有探听出是谁给了京兆府三十万,种种不如意,让他这几日的脸色阴沉如冷水。
事情也超出了沈家和沈宁计算范围之内——他们并不知道罗士亨的事情,所以用三十万买下的人情,反而让罗士敬认为是设局之人,是得是失?说不上了,直到几年后如流处知道罗士亨的事情,沈余宏等人大呼失策,认为这是如流处不成熟的最大表现之一,把此事当作典例教育如流处诸官员——不过这是后话了。
京兆府的事情完结之后,沈余宏等人非但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加心情沉重。这件事透出的信息让他惊吓的同时也有些惊喜,喜的是沈家有这样的一个助力,按照沈华善的推测,那个人在沈家,是谁?连日来,他和沈余益两个人都在排查沈家的人,却都没有什么收获。
整个沈家也都平静无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沈华善为了工部治水的事情也少有在家的时候,治水的银两户部是划拨下来了,可是要把这些钱用在刀刃上,就要工部官员尽可能地核实各地的情况了,所以工部诸官员大部分都出动了,侍郎袁恪真和都水少监韩忠一道去了河内道,水部司郎中何宽和虞部司郎中陶田去了江南道,沈华善和郎中黄易留守京兆处理工部其他事务,所以非常忙。
沈则敬就不用说了,给几十名考功考功令史、书令史布置任务,将他们撒向七大道收集官员为官的情况,因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又敲打了诸人,让他们务必如实公正地将情况汇报上来。其实这些令史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去到各道各州各县将官员的施政记录搬回京兆,就没有他们的事情了,剩下的就是沈则敬等人的事情了:对官员情况一一计算、核实,按照“四善”和“二十七最”的标准,所谓“四善”是德义有闻、清慎明著、公平可称、格勤非懈,“二十七最”有刑部审判之最、具监察之最、政教之最等等,记录任官的功过行能,撰写考评之语,定为九等考第,然后送门下省备案,待皇上通过备案并定等之后,吏部发给“考碟”,作为凭证,考课就算结束了,前后历时将近一年的时间——这就是大永考课的历程,说起来简单,其中弯弯道道甚多,由不得沈则敬等人不严肃谨慎对待。
期间,御史大夫龚如熙带着几个监察御史也来考功司了解过情况。御史台官员协助吏部考课,却并没有一直和沈则敬等人在一起工作,只有等到最后考评定等出来了,才会一一核实情况。除非是发生极其明显和严重的失实,比如一州主官连管内人口脱漏、田畴荒芜数目都不清楚还能擢加一等的,那御史台就要过问了,不然御史台也不会过多干涉,说到底,还是吏部和考功司的事情。
尚书左仆射萧厚仁、吏部尚书徐友元、吏部侍郎楚炎也都来过考功司几次,对沈则敬等人也多有勉励和慰问,也提出了不少期待,言下之意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什么岔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其实无过就已经是考课的最高标准了。
沈则敬等人自然都说会尽忠职守,又向几个人报告已经进行到派出司令史阶段了,后续的事情也会有安排等等。
沈华善和沈则远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管理如流处的事情,所以如流处的事情就全权交由沈余宏和沈余益两兄弟了。他们两个一方面想办法提升如流处的实力,一方面也在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多日推测无果之后,这个事情已经成为两兄弟的游戏了。
“难道是大哥?可是他整天神神叨叨,看样子也不像思虑周详的人…”这是沈余益托着下巴在想,随即又在这个人名上斜画一笔,不可能是他的,想起沈余乐的表现,他都叹了一口气。
“益儿和平儿已经去国子监读书了,每日里也都很忙,他们都没有时间来培养自己的势力啊…不会是他们…”沈余宏也在这两个人名上斜画了一笔,猜不出啊。
“守儿跟在二叔身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二叔和颜商最为可疑…”他们在外,又是从事庶务商业之事,道道窍窍最多了,沈余宏在想,是不是应该和沈华善说一声,将如流处的事情和二叔通通气?
在沈家兄弟在玩“猜猜我是谁”的时候,五皇子上官长治也和幕僚许三思等人在做着差不多的事情。
花朝节一事、京兆府一事,引起了上官长治的警觉,他想做的事情没有成功,准备做的事情也被人抢了先,他隐约觉得有一股不同以往的势力活跃在京兆。凭着直觉,他认为这股势力是敌非友,很有可能是针对他的,不然不会那么巧,接连发生花朝节和京兆府的事情,难道五皇子府被人监视了吗?可是这些事情他做得都很隐秘,没有几个人会知道的,难道五皇子府出了内奸?
他不着痕迹地用眼神扫过李可安、许三思等人,这些都是可靠忠心的人,是从他还在宫里的时候就跟随在他身边了的,多年来为他鞍前马后也做过许多事,觉得内奸又不太可能。难道是老二、老三他们的手笔?可是他安插在这两处的探子都说没有异动,三皇子去了安北,二皇子正和侧妃蜜里调油似的恩爱。
想起上官承佑纳了礼部侍郎姜选的庶女为侧妃,竟然还对姜氏宠幸有加,不由得暗叹这个二哥真是个傻蛋,放着兵部尚书的嫡孙女不理睬,去宠爱礼部侍郎的庶女?不抓紧笼络兵部尚书的势力,反而去亲近礼部侍郎?有可比性吗?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想到这里,他觉得这个傻蛋似的二哥就没那样的本事来培养这样的势力了,那么究竟会是谁?
难道是太子?想起太子潮白的病容,上官长治马上就否决了这个人选,他培养势力也没有什么用啊,如果他健健康康的,这天下都是他的了。
剩下的皇子又都还小,都还没开府出宫呢,都还跟着他们的慕妃日日在深宫里头呢,连宫门都少出,哪有什么本事来谋划这样的势力?
京兆官员太多了,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每一个官员都有可能,又每一个官员都确定不了。上官长治和幕僚们都悲剧了——他们明明知道有这样一股势力,也知道这股势力来意不善,可是就是不知道这个势力的背后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