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下属简单交代了一下后就离开了。
尤莲把行李放下,到一楼的厨房看了看,发现准备有面粉馒头蔬菜鸡蛋等物,就洗了洗手,往锅里舀了三瓢水,放上蒸笼,把两个馒头放在蒸笼上就开始引火。厨房里堆的都是木柴,尤莲把火引着之后塞了几根木柴,看火势旺了之后就起身切了葱花打了两个鸡蛋,又生着炒锅的火,把鸡蛋给炒了。
等馒头熘好又做了个玉米汤,方把炒鸡蛋,馒头和玉米汤给小王爷端去。
赵宗实从小被服侍惯了,初到白云城发现什么都得自己来,有点不知所措,更兼腹鸣如鼓,正坐在三楼卧室发呆,尤莲已端上饭菜,真是又惊又喜,觉得尤莲从没像现在这样可爱,这样善良,这样美丽。
“尤莲,谢谢你!”小王爷吃个半饱之后,方抽了个空对尤莲说,“你真好!”
尤莲知道这位主子从来惜言如金,最爱摆出目无下尘的王爷款,此时能说出“谢谢”二字,看来是饿极了。
小王爷用过饭,尤莲给他泡上从王府带来的桐柏明前茶,自己就开始收拾了。
三楼的卧室当然是小王爷的,二楼是书房加会客室,一楼除厨房和一个小厅之外,还有一个小房间,尤莲打算住这一间,就把自己的行李放了进去。
刚放好行李,尤莲一回头,发现小王爷就站在后边。小王爷的脸色看上去有点怪怪的:
“尤莲,你要睡这里吗?”
“对呀!”
“我自己住三楼?”
“是呀!”
“可我晚上会害怕。”
尤莲无语:英明神武动静得宜举止有度训练有素的英王府小王爷会晚上害怕?
小王爷眼圈马上红了。
尤莲第一次见他这样,再看他黑黑的水光荡漾的大眼睛,刚到自己下巴的个子,又想到他比自己小快三岁,还是个孩子,心马上软了,母性油然而生,把小王爷搂进怀里:
“乖,不要怕,有我呢!我和你睡一个房间!”

 

 


雨后轻寒犹未放


尤莲逐渐适应了白云城的生活。
赵小王爷每天吃过早饭便出去了,中午并不回来。尤莲只需负责早晚两顿饭,剩下的时间尤莲洗洗涮涮之余还有时间,就在白云城里闲逛。
白云城人人都有自己的一份事儿,除了尤莲还真没什么闲人。不过,有女人就有八卦,有八卦就有朋友,没几天,尤莲还真结识了两位知己。一位叫百合,年方十八,是城主夫人的丫鬟;一位叫小福子,是白云城大厨房的帮厨丫头。托这二位的福,尤莲对白云城一下子了解了很多。
对于白云城的上层人物,尤莲到达白云城一月有余,却始终未曾就近瞻仰过,心实憾之,晚餐时向小王爷打听。可是小王爷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不爱说话。每日练功之余,便是坐在书房读书,读的又是《尚书》《春秋》《史记》《汉书》之类史传。
尤莲自己在家闷了一天,好容易等小王爷回来,却又只是凝神端坐,不搭理人,尤莲有时也觉得气闷。好在她一向善于自我调试,因此倒也适应了。只是觉得小王爷似乎有了什么心事,可是问又问不出来。
小王爷越大越不爱说话,对于这些八卦,更是理都不理,于是尤莲也只是闲暇时分遥想一二罢了。
尤莲和这两个闺蜜八卦之余,也讨得不少花种菜种,便开始在楼后的小园中种植。
不几日,尤莲种的小白菜就冒出了嫩黄的小芽。一日到了掌灯时分小王爷还没回来,因月光明亮,尤莲就在月下侍弄这些小白菜。
月下的白云城实比白日还要清朗,尤莲正蹲着浇水,忽听背后有人道:
“你是九师弟的丫头么?”
尤莲回头一看,隔壁小楼三楼的窗台上坐着一位一位白衣少女。尤莲还没来得及答话,白衣少女已轻轻落下,俏生生立于尤莲身前。
月光之下,少女身着白纱衣裙,及臀的乌发长长垂下,皮肤莹润,眼神清亮,虽只有十四五岁,但是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尤莲也微笑着站起:“是,我是尤莲。”
美人含笑:“我是韩水月。”
“我都听说过的。不过,小王爷的同门我都没见过。”见韩水月并不摆架子,尤莲也轻松起来。
“想见的话明天可以到紫藤苑去看看啊!”
“我可以去吗?”
“可以呀!你出门往左走,一直走会看到一个荷塘,过了荷塘就是了。”
两人正聊着,尤莲听到开门的声音,知道小王爷回来了,忙站起身:
“我家小王爷回来了,我得先过去了,韩姑娘,回头再聊!”
到了后门口,尤莲回过头发现韩水月还站在那里,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忙道:
“韩姑娘,进来坐一会儿吧!”
韩水月嫣然一笑跟了进来。
赵宗实赵小王爷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看到尤莲和韩水月进来,叫了声师姐,动都没动一下。尤莲知道他就这德性,自己加倍热情的沏茶倒水,赵宗实沉声道:
“尤莲,摆饭吧!”
“知道了知道了!”尤莲忙不迭的端上饭菜,又招呼韩水月,“韩姑娘也吃点吧?!”说着已把碗盘摆上,韩水月也就不客气了,拿起筷子吃起来。
尤莲站在旁边观察着,发现这位韩姑娘和小王爷吃饭很像,都是慢条斯理有条不紊,显得很有教养的样子,不由心里一动。
“尤莲,你也坐下吧!”小王爷看都没看尤莲道。
尤莲也有点累,就不再给他摆主主仆仆的规矩了,自己在旁边坐了下来。
“九师弟,你对下人挺慈和的!”韩水月笑嘻嘻的说。
“下人?”赵宗实仿佛有点迷惑,想了想,低声道:“尤莲不是下人。”
“啊?”韩水月没有听清,还想问,看赵宗实专心吃饭的样子,就不再说话了。
尤莲装作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候着他们用过饭,尤莲就收拾了碗筷到厨房去洗。
“九师弟,尤莲做的饭菜真好吃,大厨房做的饭菜难吃死了。”
赵宗实还是没有接话。尤莲在厨房听到了,大声道:“我手艺也很勉强,不过如果韩姑娘赏脸的话,我倒盼着韩姑娘多来呢,小王爷老是一个人吃饭也是很孤单的!”
韩水月看向赵宗实,赵宗实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吐口。
尤莲走出厨房:“韩姑娘,你尽管来吧,小王爷欢迎着呢,只是不好意思。”
赵宗实的脸抽搐了一下,转身上楼去了。
尤莲望着他,看到他的身影在楼梯上消失了才笑着对韩水月说:“他这是害羞了!”
韩水月也羞涩的笑了。
尤莲挺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便拉着她去研究明天的食谱去了。
韩水月离开后,尤莲又收拾打扫了一会儿方去洗了个澡。回到三楼卧室,发现小王爷还没睡,正倚在床头看书。
尤莲头发还湿着,就坐在窗前妆台梳头发。
不知何时起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滴打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尤莲起身打开窗,长叹了一口气,重看镜中。
铜镜中也是一张如花容颜,尤莲边照镜边梳理长长的头发,突发感慨道:
“我也是一个美人啊!”
赵宗实一听,浑身麻了一下,知道尤莲又要伤春悲秋了,果然,尤莲咳嗽了一声,开始轻轻哼唱: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一曲结束,尤莲又打着拍子唱起另一阙词:
“细雨晓莺春晚,人似玉,柳如眉,正相思。罗幕翠帘初卷,镜中花一枝。肠断寒门消息,雁来稀。”
尤莲的声音稍显低沉,可是唱起词来却温柔缠绵婉转低回。
赵宗实静静听着。来白云城之前,母妃叮嘱他:“这白云城主的夫人和圣上关系匪浅,你要小心着意,潜心读书,专心武学,定要讨得她欢心,将来会有帮助的。”
他自小被抱入宫廷,一直在宫廷长大,直到宝元二年豫王降生,才归濮邸。
回到王府之后,仿佛卸去了千斤重担,王爷王妃也心疼他自幼入宫不得自在,因此放纵着他恣意游乐了好一阵子,尤莲就是这段时间进王府的。
谁知豫王病危,濮王和王妃为了避嫌,同时韬光养晦,就想了个法子,把他拜托给了名闻天下的白云城主,让他拜在了白云城主门下。
来白云城之前父王母妃的教导他时刻铭记在心,对于这些诗词之类的风花雪月,已经很少考虑了。
如今听了尤莲唱词,不禁有些伤感。
尤莲唱了一会儿,也自觉忧郁感伤,就躺在自己睡的榻上,等待入睡。
赵宗实知道尤莲一旦“诗兴大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再使出什么幺蛾子。果不其然,尤莲在榻上辗转反侧一会儿,终于说出大实话了:
“小王爷,我想家了!”
赵宗实还没来得及动,尤莲已经坐起身哭起来:“我想我爹我娘了!”
赵宗实坐起身,下床来到木榻边,伸出双臂用力搂住尤莲。
尤莲哭了半天,情绪发泄了出去,发现自己被一半大小子抱在怀中,手挣了出来,拿出枕边的帕子胡乱擦了擦眼睛:
“不用你献殷勤!”
赵宗实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尤莲。尤莲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似有若无,非常淡雅,非常好闻。
小王爷抱得有点紧,尤莲感觉尴尬,道:
“好了,想让我躺下。”
尤莲刚躺下,就听身旁的赵宗实说:
“尤莲,明天你给你爹你娘写封信吧!”
尤莲马上弹了起来:“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
“母妃在山下派的有人。”
“你怎么不早说你这死人!”尤莲悲喜交集竟捶打起赵宗实来。
赵宗实忍着疼说:“只不许给你那个什么死哥哥写!”
尤莲忙不迭的答应:“明天你看着我写还不行!”
在滴答的雨声中,尤莲进入了梦乡。赵宗实侧身支着头,望着她犹挂着泪珠的长长睫毛,只觉娇艳无比,低首吻了一下,于是也挤到了榻上,脸挨着尤莲的脸,身子紧紧挨着尤莲,觉得又充实又满足,很快也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雨还在下着,城主派人来通知不用去演武场了,赵宗实也就没有出去。
用过早饭,尤莲就磨墨铺纸,准备写信。
可是赵宗实在旁边等了半天,尤莲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我的字太丑,我念,你写吧!”尤莲把笔递给他。
“爹,娘,你们好!”尤莲站在赵宗实身后,边想边说,“我跟着小王爷到了一个新地方,过两年就回去。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吃得好,穿得暖,你们不要担心。”
说到这里,尤莲停了下来,掏出荷包数了数,接着口述:“附信捎去十两银子,你们把三叔家的老四过继过来吧,也好老来有靠。”
小王爷运笔如飞,很快写完。
“再加一句,我一切安好,不用挂念。”
小王爷凝神不语,没有立即下笔,想了想,就下笔写下。
信封好之后,小王爷凝笔等着尤莲。
“南阳城西尤家营尤木匠收。”看小王爷落笔,尤莲解释道,“在村里一说尤木匠都知道是我爹。”
“把信给大师兄那里一个叫小贵子的,他自会把信送下去。”
尤莲自去送信不提。

 

 

离恨恰如春草

赵宗实早上出门之后尤莲就开始忙着准备招待韩水月的晚餐了。
到了傍晚,天渐渐暗了下来,雾气慢慢消散,尤莲就开始把菜端上桌。
“小莲姐姐,我们回来了!”
门外传来韩水月轻快的声音,尤莲连忙笑脸迎出。韩水月跟在小王爷的后边,看见尤莲,微笑着迎上来拉住尤莲的手:
“小莲姐姐,我是不是太冒昧了?可是小莲姐姐你的厨艺实在是太高明了,我真的忍不住美味的诱惑呀!”
“韩姑娘,我欢迎还来不及呢!洗过手就可以开动了。”
韩水月一下子蹦到饭桌前,对着桌上的菜发出惊呼: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呀!”
洗过手,赵宗实和韩水月开始吃晚饭,尤莲正准备站到旁边伺候,赵宗实抬头望了她一眼,尤莲连忙使眼色,谁知赵宗实眼神一凛,尤莲赶忙在桌前坐下。
“这个是什么菜啊?味道很特别。”韩水月指着一盘青菜问。
“这是辣菜啊!”
“辣菜?”
“你吃过芥末吧?辣菜长大后结的子磨出的油就是芥末油。我们老家叫辣菜,但有的地方叫芥菜。”
“是吗?好好吃。”
韩水月性格看起来很活泼开朗,尝了另一盘白色的茎状的菜后,马上问道:
“小莲姐姐,这是什么菜?”
“这个菜叫上汤藕芽,就是藕节间长出的嫩芽。”
韩水月又夹了一筷子放在口中。
“好吃!清脆爽口,藕香浓郁!”
尤莲做的是四菜一汤,除了凉拌辣菜和上汤藕芽外,还有一碟油泼香椿,一份红烧肉,一个丝瓜汤。韩水月发现赵宗实基本上不吃肉,就也不怎么夹那盘红烧肉。
“韩小姐喝酒吗?”
韩水月没有立即回答,胡黑明亮的大眼滴溜溜转了一转,只见赵宗实端了一杯烫过的酒饮了一口,就到:“我也来一杯吧!”
“小莲姐姐你怎么不喝啊?我给你倒一杯吧!”韩水月起身给尤莲倒酒。
尤莲本不欲饮,可是看到韩水月殷勤的样子,怕韩水月误会,就端起酒杯。谁知酒杯刚接触到嘴唇,赵宗实就伸手把酒杯接了过去,放在唇边一饮而尽。
尤莲呆了呆,差点骂出“这死孩子”来。
韩水月似有所感,垂下眼帘,没有说话。不过,很快又面带笑容了。
尤莲估计到时间了就问道:
“韩姑娘主食吃什么?馒头?稀饭?还是大米?”
韩水月沉吟了一下:“大米吧!”
尤莲把主食端了上来。
“九师弟爱吃馒头吗?”
“是啊,他是北方人嘛,从小就吃馒头的。”
“你自己蒸馒头吗?”
“是啊!”
“小莲姐姐,你真厉害,我也吃一个馒头吧!”
韩水月一捧场,尤莲觉得很开心,心里就开始准备下顿给韩水月做的菜了。
晚餐过后,韩水月看到尤莲收拾餐桌,也要帮着收拾,尤莲连说不用:“你陪你九师弟到楼上书房看书吧!”
韩水月扭头对正在上楼的赵宗实喊道:“九师弟,等等我!”一纵身已经飞身而上,姿势美妙绝伦。
留下尤莲站在楼下看呆了:这么窄的楼梯也能施展轻功?韩姑娘的武功真的好厉害!
这一晚上尤莲中间去送了两次茶。第一次赵宗实和韩水月一人拿一本书,各看各的,互不打扰。第二次,赵宗实坐在书桌前,韩水月站在他对面,两人在演示拳法。尤莲内心有点高兴,放下杯子,悄悄下楼了。
韩水月离去前到楼下慰问为小王爷准备洗澡水的尤莲:
“小莲姐姐,你辛苦了!”
尤莲连忙表达自己终于职守的自觉。
韩水月大大的眼睛无邪漂亮,充满着好奇:“九师弟自己洗澡吗?”
尤莲不在意的说道:“哪能呢,我伺候着呢!”
韩水月很吃惊:“九师弟都这么大了还…”还没说完连忙用柔荑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尤莲浑不在意:“他还小着呢!”
韩水月马上引开话题:“小莲姐姐,你明天到我们学功夫的地方去看看吧,我有好几位很帅的师兄弟呢!”
尤莲一听有帅哥,马上来了精神: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去!我去!”
“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小莲姐姐,打扮漂亮一点哦。”
早上韩水月真的来接尤莲了。
尤莲很开心,跟在小王爷和韩水月后去看热闹。
清晨的白云城沐浴在一层薄雾中,虽是夏天,可是非常凉爽。
青石小街的两旁种着松树柏树和白杨树之类的树木,偶尔路边出现一个白石或青石小楼;远方隐隐约约是层层叠叠的山峦,耳边还有匆匆的流水声,只是确定不了准确位置。
青石小街蜿蜒曲折,走了大概有四五里地,前面道旁出现一个荷塘,此时荷花盛开,幽香阵阵。
赵宗实走在最前边,韩水月紧跟其后。尤莲走在最后,望着前面两位,只觉俊男美女年貌相当,如果在门当户对的话,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过了荷塘,前面出现一个松树林,沿着一条小路进入松树林。松树林高大茂密,谁知小路曲曲折折,不知小王爷和韩水月怎的一转,前面出现一个大大的空场。
空场周围的松树上攀爬着紫藤,此时正开满细小的紫色花朵;空场的东边是一排茅草搭的走廊,里面放着一长排竹编的椅子。
走廊下,有两名一模一样的少年正坐在一起共看一本书;空场的西边,一位清丽异常的少女拿着剑翩翩舞动;空场南边的松树稍上立着一位皮肤黝黑的白衣少年,虽然树梢晃动,他也跟着轻轻晃动,可是依旧稳稳立在一枝单薄的松枝之上;而空场中心,尤莲见过的大师兄苏瑞正和一名长相普通的白衣女子比划招式。
看到尤莲他们进来,看书的两个少年抬起头来,长得却是一模一样,十分俊秀。他们不约而同举起左手,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
清丽少女理也没理,兀自舞剑。韩水月上前叫了一声姐姐,尤莲才知这就是韩水月的姐姐韩镜花。
立在树梢上的少年一直在练功,似乎没有受到一点打扰。
倒是苏瑞和身边的白衣女子看到尤莲等人进来,含笑打了个招呼。
赵宗实开始练功,韩水月带着尤莲四处逛。沿着茅草搭的走廊往前走,前面茂密的树丛中出现一条白石小径,小径不长,尽头在绿树掩映中是几间白石青瓦的房屋。房屋依山而建,房后就是陡峭的山壁,碧绿的藤蔓从山上垂下。
房前用篱笆圈成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种着一丛又一丛的月季花。此时正是花季,月季花正盛开,香气馥郁,远远飘来。
尤莲非常惊喜,拉着韩水月跑起来。
到了竹编的篱笆门前,韩水月轻轻推开门后方拉尤莲进入。
院中除了房前的小路,到处都种着月季花,既有寻常品种,又有平时难得一见的仙品。尤莲的父亲尤木匠甚好莳花弄草,家里院子又大,时常种着四时花卉,尤莲耳濡目染,爱种花,也喜欢花,尤其喜欢梅花,莲花,月季这些花形美丽香气袭人的花。由此一见这满院月季,马上奔上前赏看。
“这白色叫“白锻”,我家也有一株,种在爹娘房间的窗外,爹爹最宝贝了!”
韩水月也有点感兴趣了,“那么这黄色的有名字吗?”
尤莲看向黄色的月季:“黄色的虽看起来颜色接近,可是品种却不一样,”这几株是‘黄金’,这几株是‘金凤凰’。”
“那这种呢?”韩水月指着一从红□月季花问道。
“这种是绯扇,这一种是香云。”
“呀,这里居然有绿萼!”尤莲对着一丛绿色的月季花发出惊叹,“爹爹一直都没找到!”
韩水月也忙凑上前去看,真的是碧绿的月季花,在风中摇曳着,非常美丽。
“小莲姐姐,你喜欢这个绿萼?”
尤莲早已凑到另一株粉色的月季花前去了,“不是呀,只要是月季花我都喜欢,每一种月季花都有自己的美,艳丽,精致,香气袭人,又不娇弱难养,我都很喜欢!”
“这位姑娘倒也得鉴赏月季花的真谛!”窗内传来清亮的女声。绿竹编的门帘掀开,一位碧衣丽人走了出来。
碧色虽美丽,可是穿在身上很容易显得肤色青黄,因此很多女子虽然喜欢碧色,可是轻易不敢穿在身上。
这位丽人身着浅碧衫子深碧裙子,可因肤色胜雪更兼肌肤细腻,因此更衬得面若夏花。她缓步向尤莲走来,身材高挑胸高腰细,走路时自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媚态。
尤莲正看得发呆,韩水月已敛身行礼:
“水月见过师娘!”
丽人轻轻摆手,指着尤莲道,“这位是?”
“这是九师弟从家里带来的丫鬟,叫尤莲。”韩水月禀罢,用手捅了捅尤莲,尤莲这才回过神来:
“尤莲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西门夫人看起来三十许人,“听口音你是南阳城人?”
“是的。奴婢家中南阳城西尤家营。”
西门夫人怅惘的笑了:“和我是同乡。我娘家在独山脚下,我姓苏。”
“是御剑门苏家吗?”
西门夫人颔首。
尤莲有点惊喜:“三月三去独山时我都路过御剑门的!”
御剑门在南阳城虽然比不上做过三届武林盟主的南宫世家,可是也是大大有名。
此时的西门夫人仿佛已沉浸在回忆之中,“我年轻时也常在三月三上独山。”
“‘三月三,上独山’,那天真的很热闹。”尤莲也回忆起“三月三”独山的盛况。
“苏兰,你和谁在聊天?”
门帘掀起,一位白衣男子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蓝衣少年。
尤莲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望去,眸子顿时仿佛被定住,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一阵抽痛。

 

 

蓦然旧事上心来

韩水月敛身行礼:
“参见师父!”
尤莲听见自己木木的声音:“参见城主。”
韩水月又道:
“南宫哥哥来了!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尤莲的声音平板身子僵硬:
“奴婢见过南宫公子。”
南宫瑞静静望着尤莲,眸子平静如水,过了一会儿方道:
“不必拘礼。”
名满天下的白云城主看起来年约三旬,玉树临风,风神如玉,面部精致得近乎完美,身着白云城常见的朴素白衣,可是掩藏不住绝世的风华。可是尤莲也只是短暂的惊艳,她的心乱糟糟的,耳朵一直嗡嗡作响。
城主夫妇堪称一对璧人,望之若仙。城主很少说话,眼神温柔如水,始终落在夫人一颦一笑间。
城主的侄子南宫瑞似乎也很沉默,很少说话,一直在专心陪舅舅舅母赏花,眼神偶尔会投射到尤莲身上,倏忽移开。
韩水月唧唧呱呱说个不停,尤莲一直非常沉默,常常低头不语。
不久,白云城主去看弟子练功,尤莲趁机向城主夫人告退,跟着韩水月离开了。
到了演武场,尤莲坐在走廊里看了一会儿就悄悄离开了。
傍晚小王爷回来的时候,韩水月也跟着来了。一见尤莲就姐姐长姐姐短嘘寒问暖,原来赵宗实告诉她尤莲病了。
到了晚上尤莲早早睡了。
赵宗实也挤到了榻上,手伸到尤莲肚子上开始抠尤莲的肚脐眼。
他不知道小时候怎么养成的毛病,爱摸肚肚,爱抠尤莲的肚脐眼,平常尤莲也罢了,可是今天心情很不好,一把甩开他的手。
赵宗实的手停了一会儿又习惯性地抠起来。
尤莲猛地坐起推开他:“我心情不好,不要烦我,让我静一会儿好不好!”
小王爷定定看了尤莲一会儿,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尤莲坐在赵宗实床前等他醒来。
看着他浓黑的眉睫,高挺的鼻子,尤莲手抚上去,长长叹了口气。
赵宗实似乎醒了,眼睫毛动了几下。然后睁开眼睛,也不理尤莲,自顾自穿衣下床,没吃早饭就离开了。
尤莲一天没有出门,一直在后院苗圃忙碌。
到了晚上小王爷回来了,他不理尤莲,尤莲也不理他,两人陷入了冷战。
临睡前,尤莲搬着自己的铺盖到了一楼睡。
半夜,尤莲忽被惊醒,一睁眼,赵宗实坐在她的床上,俯身趴在她的身上。
“尤莲,不要不理我,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