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契丹夫妇一边推让一边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可是,古钟很坚决的把银子塞到契丹男子怀中。
尤莲被他拉着出了帐篷,外面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看起来很简陋,车厢也是四处漏风的样子。
尤莲被古钟拖着手腕,“微笑”着塞进了马车。
古钟赶着车走出了好远,尤莲掀开帘子,发现契丹夫妇还在帐篷口挥手致意呢。
古钟赶着马车一路向北而去。
草原上覆盖着一层雪,马车的轮子轧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音,尤莲坐在车中,听着这单调的声音,心里在猜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着怎样脱身。
马车行进着,车厢微微摇晃,尤莲本已疲倦到了极点,虽然在这漏风的车厢内冷得直发抖,可是竟慢慢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尤莲睁开了眼睛,发现马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没有树木,没有人家,除了东边紧挨着一个湖面结了冰的望不到岸的大湖之外,就只有连绵起伏的雪原。
古钟拉开车门,对尤莲说:
“出来吧!”
尤莲猫着腰站起来,刚想跳下去,古钟一把托住了她,根本没让她的脚落地。
古钟施展身法抱着她向东边的湖面跃去,轻轻落在冰面上后,身子一提,再次跃起。
出了大湖的湖面之后,尤莲才明白过来,古钟这是在消除踪迹。
到了中午时分,古钟带着尤莲在一个契丹小城停了下来。匆匆找了个客栈,古钟向掌柜要了间上房。
在房中用了午饭后,古钟突然点了尤莲的几个穴位,然后把尤莲塞入被中,低声对尤莲说:
“我去探探我家公子的消息,你且在房中睡觉,明天一早我就过来接你!”
尤莲浑身软瘫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只好眼睁睁看着古钟关上房门出去,紧接着听到“咔哒”一声上锁的声音。
门外不断传来说话声、脚步声和开关门的声音,可是尤莲只能躺在那里静静听着。
她已经可以肯定西门杉已经追了过来。
想到西门杉,她的心竟微微抽痛,好像出不来气一样。
她想起了她和西门杉相识的经过,想起了长安城中的相伴,想起了因为谢伤两人之间的波折,想起了新婚时的糗事,想起了东京分舵的甜蜜光阴…
她本来以为今生不会再相见,可是没想到西门杉竟然追了过来,现在,他们距离的这样近,这样近…她的泪又流了出来。
西门杉现在和尤莲的确距离的非常近。
他和尤莲正同在一间客栈里。
西门杉在泉州接到飞鸽传书,马上一面布置追踪,一面水陆兼程回到东京。
他回到东京发现苏瑞已经回去。
陪着尤莲到客栈的小三子已经失踪,叫尤莲去客栈的跑堂原来是人假扮的,而尤莲进去的房间登记的是江南贩丝的客商朱某。
西门杉请苏瑞追查朱某的底细,自己终于抽丝剥茧在九江找到了原名小三子的黄福的爹娘,查知小三子也就是黄福已因为打架斗殴被人杀死。
他又从黄福的爹娘那里开始盘查,发现黄福因为兄妹众多,小时候就被爹娘卖掉,谁知过了许多年他又跑了回来,可是跑回来不久,就和人因为几句口角,被人杀死了,杀人者已经逃走了。
西门杉开始追查当年的买主,发现是武林中一个神秘组织,一路追查下去,发现真正的买主竟是江南兰陵山庄。
他三管齐下,一面派人监视兰陵山庄,一面打探兰琛兰珂的行踪,一面托朱影向兰素心探听消息。
兰陵山庄依旧如同平日,一直没什么动静。
兰琛兰珂则是被朝廷派到契丹去查探消息。
朱影则探听到兰素心的一个口误。
朱影和兰素心在一起谈心,说到江南各大门派,朱影装作不在意道:
“兰陵山庄虽然名闻天下,可是可惜范围也只限于江南罢了。”
兰素心随口道:
“谁说我家只在大宋了!”说完意识到说出了不该说的话,马上转开了话题。朱影也装作不在意,就和她热热闹闹谈起了宫中最近流行的望仙髻。
西门杉一排查,发现兰陵山庄在塞外的千里松林有一个据点。
这时已经是十一月下旬了。
他马上飞鸽传书,白云城上京分舵的属下查探监视千里松林。属下报告在千里松林曾出现过一个年约双十的美貌女子,住在湿地中间的双月楼,不过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线索从此中断。这时已是腊月上旬。
谁知待他来到千里松林,属下就送来了一个锦袋,说是有人在边塞小镇呼林坝捡到的,交给了上京分舵。
西门杉打开锦袋,里面有一张信纸,他慢慢抽出信纸,顿了一顿才慢慢展开,上面是一行圆圆胖胖的字:
“我是白云城西门杉的妻子,被人绑架了,如果你把这个锦袋里的信交到白云城随便哪一个分舵,并告知捡到锦袋的地点,白云城的人一定会给你五百两银子。”
西门杉把信团成一团,遮住了眼睛。过了半晌,他沉声吩咐候在一边的属下:
“给送来锦袋的人五百两黄金。”
属下看到一向稳重的二公子背对着自己,肩膀在微微颤抖,心下有些明白,答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西门杉马上继续布置追踪,谁知到了月亮湖就失去了踪迹。
他命一队属下往北继续追踪,自己则率人越过月亮湖往东继续追踪到了塞外小城念罕坝。
到了念罕坝已是晚饭时分,一路追踪,属下早已疲惫不堪,西门杉想到尤莲,根本吃不下饭,他自己坐在房中,拿出白玉箫,不由自主放到唇边,吹出的却是尤莲爱唱的名重一时的欧阳修《蝶恋花》调子: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
他记起和谢伤比武前夕,在杭州分舵的后园,自己吹奏,尤莲唱曲的往事。
箫声悠扬,却分明带了哀伤的意味,轻轻飘进尤莲的房间,尤莲知道是西门杉,奈何动不了,喊不出,心急如焚,可是只能默默流泪。
他们的距离是这样近,近在咫尺,可是,却又仿佛那样远,远隔天涯。
望断高唐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到单位值班室值班,一大早拿着本子去了,进去以后,四处寻找,试图发现网线的痕迹。可是,没有。不能上网,看不到金大的更新,俺就没心思写文,看电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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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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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的天黑得很早,天边早已升起一弯明月,西门杉的房中一片静谧,冷冷的月光从窗□入,照在静静坐在窗前椅子上的西门杉身上。
白衣在外面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知道西门杉就在房中,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房里没有点灯,就着月光,可以看到西门杉俊美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就那样静静坐着,眸子已经没有了焦距。
“公子,你不要担心,少夫人一定会平安的!”
白衣说完,望着西门杉,眼中满是担忧。
过了一会儿,西门杉似自言自语道:
“尤莲她,那么怕疼,又没有吃过大的苦头…而且她还有了身子…”
白衣没有说劝解的话,他知道西门杉会自己想通的:
“公子,有消息称,在二百里外的碧水城废墟,有人看到一个男子携带一位双十年华的美貌少妇,据描述有些像是少夫人。”
追到月亮湖,西门杉本来已经失去尤莲和古钟的踪迹,心中说不出的难过郁闷,早已大失常态,没了平日的镇定冷静,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如何不喜?马上站起身道:
“你去集合人手,马上出发去碧水城!”
白云城属下很快牵着马集合完毕,立刻出发去了碧水废城。
当整齐划一的马蹄“得得”声响起的时候,尤莲的眼泪已经流得再也流不出来了,她静静躺在那里,心里默默念着西门杉的名字,可是,马蹄声渐渐远去,终于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尤莲房间的窗子传来“咯咯吱吱”的声音,很快窗闩就被拨开了,一个黑衣人推开窗子跳了进来。
黑衣人走到床边,就着月光看了看床上的尤莲,特别仔细观赏了一下尤莲泪痕纵横的脸,竟开心得轻笑了几声。
黑衣人一靠近床边,尤莲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她想啊想,终于想起这种特别的香气是谁所特有的。
黑衣人欣赏完尤莲的狼狈的样子,俯下身,拿出一大块黑布,包上尤莲就走。
黑衣人的轻功甚是高超,一时飞檐走壁,出城而去。
城外的古道,荒草已经淹没了古道,路边只有稀稀疏疏几棵枯杨。在一棵枯杨之下,停着一辆很普通的马车。
黑衣人刚掠到马车旁,车门就拉开了,一个壮年男子跳下车来,帮黑衣人把尤莲塞入车中。
尤莲被塞进去后,黑衣人也钻了进去。壮年汉子关上车门,自己跳上了马车,驾着马车向南而去。
两日以后,一辆马车在析津府大同客栈门前停了下来,客栈的伙计赶忙上前招呼,车夫下了车拉开了车门。
车里钻出一个面色黧黑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下车后回身扶着一位穿着又宽又大的青布棉袍的面色青黄的病弱青年下了车。
这对母子看来是母亲做主。母亲为车夫要了一间下房,为自己母子要了一间套房,然后吩咐伙计把晚饭端到房中,母亲还特别强调:
“我儿子身体不好,稀饭一定要烫烫的方好;我儿子的身体忌热,房内一定不要生火。”
母亲看起来颇为慈祥,对儿子照顾的很到位,只是这病儿子看来身体甚是病弱,不但不能说话,连走路也得母亲搀扶着。
母子两个到了房中安顿下来。
伙计端来饭菜就退下了。看起来很慈祥的母亲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稀饭来到斜倚在椅子上的儿子身前,“和蔼”的说:
“儿子,吃点饭吧,你老不吃饭可怎么办呐!”
说着舀了一勺冒着热气的饭就塞入儿子口中,儿子被烫的猛地一抖,可是,还是没出一点声音。
母亲仍然笑着,一勺一勺的为儿子喝稀饭。等一碗粥喝完,儿子的嘴早已烫成了紫红色的了。
母亲好像力气甚大,一把提起儿子扔到里间的床上,自己端着一盆子凉水凑了过去:
“儿子,稀饭烫了点,你娘我给你点凉水降降温吧!”
说罢,一盆凉水就泼了上去,顿时儿子身上的衣服和身下的被褥都湿透了。这腊月的北地,极是冰冷,简直滴水成冰,这间房因为做母亲的特别交代,根本没有生火,房内更是冰冷刺骨。
可是,即使这样,这个儿子还是始终没叫一声,只是闭着眼睛,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
做母亲的俯下身,很畅快的笑着,靠近儿子的脸:
“尤莲儿,尤姑娘,西门少夫人,你今日终于落到了我的手中啊!”
尤莲依旧不动。
“你男人找了你快半年了,白云城把天下翻了个遍,悬赏已经到了五万两黄金了,可是,谁也想不到你在这里!”她笑得很得意,
“我们教主因为你,中了兰陵山庄的诡计,练功时走火入魔,全身不能动,被祖师爷接去诊治。可是,得知你从东京失踪的消息,他飞鸽传书令我教五堂倾力寻找。”
“我们梵音教本来经几代教主经营,当今教主又英明天纵,本来可以就此称霸武林的,可是,因为你,教主轻露行踪,以致被兰陵山庄得逞,我教大业也遭受挫折,你说,我们该不该恨你?”
“我是很用心在寻找啊!你看,你都被我找了回来!”
“尤莲,你就是个祸水,要是就这么杀了你,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我得好好想想,到底怎么炮制你呢?”
她突然笑道:
“点你这种穴位是有一定时间限制的,你该能说话了吧?!”
“武…堂主,”尤莲努力张开嘴,好不容易发出声音,可是声音却说不出的嘶哑难听,“我…是…犯了很多错…不过…肚里的孩子是无辜的,求你…让我…生下这个孩子…交给他的父亲…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喉咙刚才就被烫破了,现在说话已经很困难了。
梵音教的武堂主突然笑得很妩媚,衬着她此时中年妇女的装扮,显得特别的诡异:
“尤莲儿,西门少夫人,怎么处置你,我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你生不如死,才能一解我等心头之恨!”
说到最后,她又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炮制完尤莲,武堂主走到餐桌前坐下,用了晚饭。然后叫来伙计收了碗筷,又吩咐伙计送来热水沐浴。
洗漱完毕,武堂主到了外间床上躺下了。
尤莲身上冰冷,身下冰冷,喉咙好似脱了一层皮,疼得不能用语言形容。
她全身冷得发抖,只想缩成一团,重新回到母亲腹中,重生一次。
可是她始终不出一声。
她知道自己必须坚强,只有自己活下来,孩子才有可能保全。
她想起了谢伤刚给自己鼻子开过刀后的感觉,那时她也觉得生不如死,宁愿即刻就死去,可是,到了现在她还不是好好活着吗?
她一直在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住,坚持到西门杉找到自己,她坚信,西门杉只是一时情急,早晚会明白过来的。
她拼命想着生命中快乐的事,想着这一世的爹娘带给自己的宠爱与爱护,想着自己在家乡小村庄里简单快乐的童年,想着甜蜜却又充满苦涩的初恋,想着濮王府里看似悠闲实则艰难的生活,想着白云城里快乐无忧的两年时光,想着谢伤,更多的还是想着西门杉…
北方的寒夜,是那样的漫长,冰冷,无穷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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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浮动万家春
腊月十九日,春节将至,北地名城析津府早已沉浸在准备过年的气氛之中。
析津府虽隶属契丹,可是城中居民大多为汉人,汉人一向讲究不管今年收成怎样都要热热闹闹过个年,因此虽然还未到年关,可是春节的气氛已经相当浓厚了。此时天上飘着细细的雪花,可是街市上依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边各种售卖年货的摊子前也围了不少人。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吵闹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热闹非凡的春节序曲。
忽然,一阵快速的马蹄声传来,人群马上自动闪开一条通道,一行白衣人纵马而来,当前一人虽带有浓重风霜,一袭白衣亦沾染风尘,俊美的脸也面沉如水,可是依旧不掩他绝世的风华。
马队迅疾而过,扬起一阵烟尘。
马队过后,围观的人中有人“咦”了一声,道:
“当前那人不是白云城的二公子西门杉么?”
另有一人应道:
“是啊!不知道他的妻子寻到没有?”
又有一人笑着道:
“当然是没寻着!你没看到那西门公子的脸色么,冷得快冻成冰了!”
“乖乖!五万两黄金啊!要让我找着那娘们该多好啊!”
“你就做梦吧!名满天下的白云城搜遍天下都没找到的人,能让你找到?”
“那可说不定!”
“哈哈!”
“…”
西门杉飞马至大同客栈前停了下来,飞身下马,早有属下上前牵马。
他健步如飞,走向大同客栈的大堂。到了大堂门口,他先环视一圈,然后向着坐在正对着门口的位置的一对老人倒头就拜:
“西门杉拜见岳父岳母!”
那对老人看起来颇经风霜,头发早已花白,衣服也敝旧不堪,脸上皱纹如同刀刻,眼睛呆滞无神。他们一大早就来了,要了一间房后就来到大堂坐下。
从坐下后到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还时不时用袖子拭泪。客栈伙计看他二人孤苦,也不驱赶,只是沏了两杯茶放在他们眼前,可是隔了一会儿一看,茶水早已没了热气,可还是满的。
被西门杉称呼为岳父岳母的两位老人,一看到西门杉,本来已经干涸的眼泪马上又涌了出来,西门杉膝行几步,脸埋在了两老的膝盖上,肩膀剧烈的颤抖着。
“贤婿莫哭!”老人伸出手拍着西门杉的肩膀,可是自己却也是老泪纵横。
西门杉抬起头来,俊美的脸上泪痕纵横:
“我一直追到碧水废城,却依然没有尤莲的踪迹,收到传讯说您二老已来到析津府,就快马赶回!”
他的岳母从袖内掏出帕子,帮他试了试泪才问道:
“尤莲她究竟怎样了?”
岳父却伸手扶起西门杉:
“有什么话到房里再说吧!”
三人往房中而去。
他们刚离开,大堂中又有一位母亲站起,黧黑枯瘦的脸上满是慈爱,搀扶着自己病弱不堪不能说话行动不便的儿子离去。她们母子刚离开,大堂里的人纷纷议论,一位老年男子叹了口气道:
“瞧,养个儿子有什么用!这么大了还得当娘的搀着扶着!”
有人插嘴:“你还没看到呢,刚才连吃饭都是他娘喂的!”
“看刚才那位女婿,对岳父母多么恭谨孝顺,真是的,要儿子有什么用!”老头子继续叹气。
人们纷纷附和:“真让人泄气啊!还是生女儿好啊!”
早上,尤莲的父母一进大堂她就看到了,可是苦于不能动,不能说,怕武堂主看出端倪,也不敢多看。
她没想到刚到四十岁的爹娘竟然一下子苍老到这种地步,更没想到爹娘竟然跋涉千里到塞外来寻找自己,当她看到爹娘已经由乌黑化为花白的头发时,眼泪就开始不受肌肉控制,一直往外流。她多想扑进爹娘怀中,多想告诉他们自己经过的磨难,可是,现在的她,不能动,说不出,只有眼珠子能够转动,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当尤莲离开家乡去杭州时,她心里是带着一些怨恨的,她觉得爹娘不该同意那个中年土地主的求亲,觉得爹娘不疼自己了,因此在心里暗自发誓此生不再回去,成亲时也不愿满足爹娘的愿望大肆操办。
可是现在,看到一向富态安详的父母因为自己苍老憔悴,看到父母坐在那里滴水未进不停流泪,她这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那样离谱。
可她只能坐在一边,默默流泪。
当西门杉冲进来的时候,她的心狂跳,她试图用眼睛告诉西门杉自己在这里,可是,西门杉怎么会去看一个陌生的男子的眼睛呢!
她坐在那里,身子虽不能动,可是眼睛却在贪婪的盯着他。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尤莲看到,西门杉瘦了很多,寒冬腊月的天,滴水成冰,可他身上穿的却是尤莲为他缝制的夏季薄袍,宽大的袍子更显出身体的极度瘦削,本不明显的颧骨也有些凸出,流着泪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苍白干涸…尤莲心疼如绞,浑身不可自抑的颤抖,忍不住闭上眼睛,可又马上睁开,想多看西门杉一眼。
看到西门杉的泪,她的心缩成了一团,高傲的西门杉居然会在人前流泪!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武堂主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脸,马上就又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
武堂主挟着尤莲出了大堂,沿路上看到白云城的属下肃立在门前,依然镇定的搀着尤莲出门登上了候在大门口的马车。等她们一坐稳,关上车门,赶车的大汉就“驾”的一声,扬起了马鞭。
马车向城门而去。
经过一条繁华的大街时,武堂主敲了敲马车的挡板,对车夫说:
“陆老大,速度放缓一点,靠近路边慢行!”
马车速度渐渐放慢,渐渐靠近了路边的告示墙。
武堂主掀开车窗,指着路边的告示墙让尤莲看:
“你看,白云城的悬赏,找到你可有五万两黄金呢!”
尤莲被她摁着往外看去,只见告示上她的画像很大,画得甚是逼真,刚想再细看,行驶的马车已经驶过了告示墙。
武堂主把尤莲推在一边,笑嘻嘻道:
“你知道吗,现在无论到了哪里,都能看到这种告示!”她阴险的笑了笑,“看来,西门杉已经决定要退隐江湖了!”
尤莲本不欲理会她,可是听到她的话,不由自主眼中就带了询问之色。
“自己的妻子被人掳走,为了找到她只好用这种方法,或许会有些效果,可是这样一来天下人都知道他妻子被贼人掳去,成了残花败柳,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已经稳稳戴在了他头上,将来他不隐居还要在世间蒙受他人指指点点么?”
听了她的话,尤莲的心疼得缩成一团。
武堂主仿佛谈兴甚浓,啧啧感叹:
“哎呀,可惜了惊才绝艳名满江湖的西门公子啊,就这样因为一个女人毁了!”
“除非他妻子就这样没被找到,或许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否则,唉!”
尤莲闭上了眼睛,她的穴道被点还没有被解开,本不能自主,可是她的身子却在剧烈的颤抖。
她从没觉得这样恨自己!
自从失去南宫瑞,一直以来,她对男女之情早已不复十四岁时的狂热,对于西门杉,与其说是一见钟情,不如说是被对方的付出感动,这份感动慢慢转化成爱情,可是始终偏于柔和不够炽烈。
到了现在,她才发现,她早已深深的爱上西门杉,这个俊美、冷静、寡言的男子!
可是,她却带给他这么多伤害!
尤莲闭上眼睛,努力平息痉挛的心。
武堂主妩媚的眸子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不知重会是何年
这一路行来,武堂主对尤莲似乎好了许多,不但不再折磨尤莲了,而且该吃饭时也会解开尤莲的穴道让尤莲好好吃饭,只是依旧点着尤莲的哑穴,不让她说话而已。
马车一路向南行,一路晓行夜宿,倒也不赶时间,而且每到大镇小城,武堂主总会放慢速度,让尤莲欣赏一下白云城的悬赏告示,自己在一旁不咸不淡的说几句话。
尤莲刚开始反应很大,可是后来越来越淡然。
武堂主认为她已经死如死灰,心中暗暗欢喜,自去操作不迟。
一日,马车到了山西晋城县。晋城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城,马车行到了城中一处客栈门前就停了下来。
在客栈中住了几日,武堂主把尤莲锁在房中,自己日日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到了晚间,她回来后先用药水洗去自己的易容,这才解开尤莲穴道。
尤莲能行动之后,看到房内小几上放着一本旧书,拿起一看,原来是一本《节妇传》,翻开一看,都是些失节女子为保名节自杀的故事。
于是每天晚上,武堂主回来解开尤莲的穴道后,就会看到尤莲盯着那本《节妇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日晚上,武堂主回来的略早一些。她一进屋就解开了尤莲穴道,望着尤莲:
“尤莲儿,明日就把你还给你的夫婿,可好?”
尤莲却平静无波,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