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杨昭的回禀,秦霁倒是笑了:“秦家这小丫头还挺聪明......”
把事情闹大,他也就不好再出手了,起码短期内不会了。
他瞅了跪在酸枝木地板上的杨昭一眼,道:“这件事先放下吧,以后得空再说,我接到一个消息,福王秘密来巩县了,你告诉咱们的人,都低调些,别被福王的人拿住把柄。”
福王虽然病体支离,却毕竟是陛下次子,生母又是圣眷最隆的连贵妃,能不得罪他老人家,还是不得罪的好......
杨昭答应了一声,暗中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才发现背上凉阴阴的,原来不知何时竟然出了一层冷汗。
前些时候素梨拜托舅舅去碧青瓷行订了一批碧青瓷瓶子盒子,待瓶子盒子取回来,她就开始紧锣密鼓制作香脂香膏,终于在和海棠红约定的日期前做好了十盒玫瑰香膏、十盒玫瑰香脂和五瓶玫瑰香油。
素梨依旧不肯出门,让王四儿跟着舅舅进城送货去了。
到了下午,原本晴朗的天一下子阴了下来,接着就是电闪雷鸣,很快就噼里啪啦下起了雨。
素梨担心下了雨庄子里道路泥泞,舅舅和王四儿赶着驴车不好回来,就和姥爷一起打着伞到村口迎接。
村口有一棵两人合抱的白杨树,浓密的树荫下有两人在避雨,光线有些暗,有些看不清脸。
素梨见了,忙道:“打着雷不能呆在树下,你们快过来吧!”
一个蓝衣小厮很快就搀扶着一个白衣少年走了过来。
素梨见他们主仆没带伞,就把自己的油纸伞递了过去:“这伞借给你们用吧!”
她自己则跑过去和姥爷合打一把伞。
小厮接了伞忙跑回去为白衣少年打着。
陈老爹也是热心人,见那白衣少年甚是纤弱,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而且瞧着脸色白里透青,忙道:“你们若是不嫌弃,我家就在河边,先去我家避会儿雨吧!”
那白衣少年低低咳嗽了两声,扶着小厮慢慢走上前,慢慢腾腾拱手道:“多谢姑娘、多谢老爹。”
素梨好奇地看向他,待看清时却呆住了——福王怎么在这里?
前世她第一次见到福王,正是在京城西郊的金明池行宫。
那时福王已经病入膏肓了,明明和她年龄差不多,却如纸片人一般,瘦得吓人。
那时候她还和赵序感叹,老天真是作弄人,给了福王这么俊秀好看的长相,这么高贵的出身,却又给了他这样病弱的身子......
柳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赵序默然片刻,道:“他是中了毒,身子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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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避雨
这会儿雨越发大了起来,雨滴打在地上溅起水泡,“噼啪”直响。
白衣少年看着眼前这瓢泼大雨,又低低咳嗽了几声,咳嗽的时候单薄的背脊似乎都在颤。
他抬起头时,眼中微微潮湿:“我还是不去了,我这病,怕是肺痨......”
父皇寻来的名医已经说他是肺痨了,肺痨可是能传人的,何必拖累别人。
素梨知道他的病根本不是肺痨,正要开口,谁知陈老爹却先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你这才不是肺痨,肺痨不是你这样,你这样倒像是——算了,我不怕,走吧,我家不是有钱人家,不过还供应得起一盏热茶!”
素梨见福王虽然打着伞,可是脚上的鞋子和衣摆都被雨淋湿了,瞧着很是狼狈,不由想起前世自己临死前,福王也病入膏肓进入弥留状态,怕是自己死后他也没活多久。
想到这里,再看向福王时,她眼神中不知不觉带了些同情,轻轻道:“雨越来越大了,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呢,天也黑了,先跟我们回去吧!”
福王恰好与她四目相对,见这女孩子用带着了怜惜的眼神看向自己,不由一愣。
素梨忙又和陈老爹说道:“姥爷,这会儿雨越来越大了,舅舅和王四儿怕是也留在路上避雨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陈老爹点了点头,看向眼前这荏弱的白衣少年,只觉说话声音大一些就能把他震倒,便刻意压低声音温声道:“这位公子,请到我家坐一坐,喝盏热茶吧!”
福王答了句“多谢”,便扶着小厮阿保随着陈老爹祖孙俩往村子里走去。
进了陈家,陈老爹和陈老太陪着福王在堂屋说话,素梨去了灶屋,麻利地煮了一锅红糖姜茶送了过来。
这时候陈老爹已经笑着称呼“福王”为“赵小哥”了:“......赵小哥,今晚若是雨不停,你不妨在我家歇下,舒舒服服睡一夜,待到明日雨停,再离开也不迟。”
素梨正在摆茶,听到姥爷称呼福王赵舒为“赵小哥”,抬眼看了过去,却再次与赵舒四目相对。
见赵舒清澈眼中似有探究,素梨不禁一笑,把原先要摆在他面前的茶盏放在了姥爷面前,另端了一盏放在了赵舒面前,然后笑吟吟看向陈老爹:“姥爷,天太冷,你喝一口姜茶暖暖身子吧!”
赵舒见状,不由微笑,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热热的,甜甜的,喝下去似乎没那么冷了。
陈老太心软得很,见这姓赵的病弱少年俊秀的脸如玉雕就,好看得很,可是此时端着茶盏,手指都似在颤抖,显见是被雨淋了受了凉,忙道:“素梨,你娘刚给你舅舅做了一套新衣,刚洗过,还没沾身,就在你舅舅床上放着呢,你去拿了过来,请这位连小哥去西厢房换上!”
素梨答应了一声,很快就去了。
陈老太热心得很,待素梨把衣服取了过来,她老人家亲自带着连小哥和小厮去了西厢房,取了干净衾枕被褥铺设了,把他们主仆安置好了,这才回来。
素梨正在收茶盏,见陈老太回来了,便轻声道:“姥姥,安置好了?”
陈老太点了点头:“唉,可怜见的,年纪小小身子就这么弱......”
陈老爹端起自己的茶盏,把里面剩余的姜茶一饮而尽,起身道:“既然留了客人在家,就不能怠慢了,今晚我下厨杀只鸡待客,上次的黄酒还有一坛,用梧桐花蜜调了,热热地喝了,暖暖和和睡一觉!”
陈老太和素梨知道姥爷是馋酒了,不由相视一笑,却都不肯点破。
素梨忙道:“我给姥爷打下手去!”
她跟着陈老爹一起去了灶屋。
阿保把屋子里都检查了一遍,见确实洁净干燥齐整,这才轻手轻脚扶了赵舒在床边坐下:“公子,这家人倒是好心,屋子里也甚是干净整洁。”
赵舒“嗯”了一声,身子软软靠在床头。
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致。
赵舒一进这屋子就闻到了淡淡的薄荷气息,这会儿才发现原来是被褥衾枕上带的薄荷香气。
阿保见状,忙服侍他脱去外衣和鞋子,让他在床上躺下,又展开被子为他盖好。
赵舒低低咳了良久,在薄荷和阳光混合的气息中,朦朦胧胧睡着了。
一只小公鸡被陈老爹做出了两种做法,一半加上土豆炖了一盆红烧鸡块,另一半用砂锅炖成了鸡汤。
晚饭刚做好,陈三郎就带着王四儿回来了。
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刚走到黄家岗就遇到了大雨,索性把驴子和车子留在了黄家岗一个熟人家里,两人借了两把伞,冒着雨回来了。
这时候陈氏也从后面小楼过来了,正和陈老太一起在堂屋摆饭。
陈老爹见陈三郎和王四儿正端着素梨送来的红糖枣茶在喝,便吩咐素梨:“素梨,你去西厢房请连小哥主仆两个起来吃晚饭!”
素梨答应了一声,拎起裙摆,沿着走廊快步去了西厢房。
是阿保来应的门。
他声音极轻,生怕惊醒了在屋子里熟睡的人:“秦姑娘,我家公子难得睡熟,让他再睡一会儿吧!”
素梨前世也听赵序说过赵舒因病成夜成夜失眠,难得连着睡过一个时辰,闻言忙压低声音道:“那等他醒了,你去叫我,我用鸡汤给他下汤面。”
阿保笑容灿烂:“多谢秦姑娘!”
素梨回到灶屋,盛了一碗红烧鸡块和一碗大米粥,又拿了两个馒头,用托盘给阿保送去,然后去了堂屋,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饮酒闲话。
用罢晚饭,素梨带着王四儿收了碗盘,一起去灶屋洗涮收拾。
盛过荤菜的碗盘上面有一层油,须得用锯末擦去油渍再用清水冲洗。
王四儿用锯末擦着碗盘,素梨舀水冲洗,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一边有条不紊地干活,一边说话。
王四儿麻利地把锯末在盘底蹭了一遍,把锯末倒在了下一个盘子里,把蹭好的盘子递给了素梨,口中道:“姐姐,这次总共是十盒玫瑰香脂、十盒玫瑰香膏和五瓶玫瑰香油,一盒香脂五钱银子,一盒香膏一两银子,一瓶玫瑰香油一两银子,总共卖了二十两银子,我让海棠红的掌柜给了十五两银票,五两散碎银子。”
素梨闻言,欢喜得很:“你做得对,十五两银票咱们存起来,以后开铺子用;五两碎银子咱们正好和舅舅结玫瑰花的钱,短工的工钱,还有别的零碎费用。”
加上上次那十两银子,如今她一共攒了二十五两银票了。
这可是她用自己的双手挣来的钱。
不靠男人养活,她也能养活自己。
想到这里,素梨不禁微笑:能靠自己活着,可真好啊!
拾掇好灶屋,素梨见姥爷姥姥他们还在堂屋谈笑,便又煮了一锅甘草薄荷蜂蜜茶,盛了一壶送到堂屋去了。
这茶既有解酒之效,又能润喉止咳,还甜甜的,挺适合这时候饮用。
赵舒终于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是疼的,肺腑之间闷闷的,喉咙又痒又疼——一切如前,只是他又多活了一日......
阿保正趴在床边打盹。
他常年伺候赵舒,赵舒一醒,他条件反射便就醒了过来:“王——公子,您醒了!”
赵舒轻轻“嗯”了一声。
阿保忙又道:“奴才这就去找金云岭——”
河道总督金云岭是福王府的人,赵舒这次离京散心,正是住在金云岭在河边的别业。
他难得精神健旺些,便带了阿保出来散步,还不让从人跟随,谁知竟然遇上了这雨。
赵舒只说了声“不”,就又开始干咳起来。
在陈家,他觉出了些舒适适意,因此想要再呆一段时间。
阿保忙道:“公子,我去给您要茶!”
又问:“那个秦姑娘说您若是醒了,她给您做鸡汤面——”
想到那个叫素梨的美丽少女,赵舒心里有些妒忌——这个秦素梨明明年纪和他差不多,却那样康健壮实,气色好得令人嫉妒......
他不禁笑了,觉得自己病久了,心胸也有些狭隘了,居然妒忌人家一个善良可爱的小姑娘。
阿保见赵舒的眼睛亮晶晶的,显见心情很好,忙道:“公子,我这就去拜托秦姑娘!”
陈老爹陈老娘毕竟上了年纪,又有了酒意,已经睡下了。
陈氏四个多月身孕了,身体渐渐沉重,也被素梨送回后院小楼睡下了。
陈三郎、素梨和王四儿正是少年时候,都精神奕奕,便凑在堂屋说话。
素梨正说起自己的打算:“玫瑰花期很长,五月、六月和七月都能采摘,制出的香油还好,八月的玫瑰虽然依旧又红又香,却已经不能制作香油和香脂了,到时候我就用桂花制作香脂香膏和香油,不过制桂花香膏时得还得加上玫瑰花,不然色泽不够......”
她畅谈一番之后,看向陈三郎:“舅舅,咱家花圃里桂花可不够多啊,你知道附近哪里有桂园么?”
陈三郎皱着眉头道:“让我想想......”
还没等陈三郎想出来,外面就传来阿保的声音:“秦姑娘,我家公子醒了!”
素梨忙答应了一声,起身往外走。
走过陈三郎时,她抬手在陈三郎脑袋上敲了一下,笑嘻嘻道:“舅舅,你慢慢想,想不起来的话,咱们现在租地种桂花还来得及!”
说罢,她怕陈三郎反击,小鹿般轻捷地跑了出去。
陈三郎:“秦素梨,我是你舅舅,不要再敲我脑袋了!”
素梨在外面笑了一声,带着阿保去了灶屋。
她把放在后锅温水里温着的那壶甘草薄荷蜂蜜茶递给了阿保:“你先服侍你家公子喝口茶,一刻钟之后鸡汤面就做好了!”
醒好的面,洗好的青菜,煮好的鸡汤,什么都是现成的,这鸡汤面快得很。
阿保倒了两盏茶,先端起一盏自己尝了,这才端起另一盏奉给了赵舒。
赵舒见了,轻轻道:“我都这样了,还怕人家下毒?”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味甚好,甜而不腻,带着清凉之意,喝下去喉咙似乎舒服了些。
阿保不看他,低声道:“这里和端王那里就隔了一条金水河,端王的母妃那样狠毒,谁知道端王是不是像他母妃......”
赵舒声音微冷:“这样的话以后不可再说。”
他都是要死的人了。
父皇只有他和赵序两个儿子。
他死后,母妃还得在赵序手底下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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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约定
素梨在灶屋做鸡汤面,偶然间一抬头,透过木格窗子看到赵舒的小厮阿保在影壁那里一闪,似乎出了大门。
她装作没看到,继续在灶屋忙碌着。
陈家种花木做盆景,最不缺的就是修剪下来的枝条,这些枝条晾干之后烧锅,中间不用添柴,也不用专门安排一个人在灶屋烧锅,倒是省事方便。
素梨煮好面盛好,刚把碗放进托盘里,却看到阿保走了进来,便笑着道:“阿保,你来得正好,鸡汤面煮好了!”
阿保笑嘻嘻道了谢,接过了托盘。
素梨把裹头的帕子取下,指着案板旁放着的暖壶交代道:“暖壶里有烧开的水,木匣子里是新的薄荷香胰子、擦牙的青盐和松江棉布面巾,你拿到房里用吧!”
农家不像有钱人家烧炭,随时都有热水,所谓的暖壶,其实不过在瓷壶外面编了一层竹壳,略微能够保温罢了。
她给赵舒准备的薄荷香胰子还是她自己做的,做好后家里人一人分了一块,剩了一块在那里放着,就给赵舒用了。
村里人用的都是用棉油做的胰子,她这种用薄荷油做的胰子可是天下独一份呢!
赵舒还在床上躺着,已经有一会儿没有咳嗽了。
其实对他来说,下雨时节要比平时好受一些的,即使在京城,他也常年住在金明池行宫,因为金明池行宫多水,空气较为湿润。
阿保伺候赵舒吃了一口面,轻轻问道:“公子,这面还可口吧?”
赵舒没有说话,却也没说不吃。
阿保心中大喜,便不再多言,慢慢喂赵舒吃了大半碗面,又喂他喝了两口面汤,这才拾掇了送回灶屋,又拿了热水过来服侍赵舒洗漱。
洗漱罢,赵舒又躺下了。
阿保一边拾掇,一边絮絮道:“金云岭方才亲自带人来接您了,我说让他明日带着轿子在村外候着,他们倒是送了些衣物过来......对了,这秦姑娘家的香胰子还挺别致,宫里用的虽然更精致好看,却没她的细腻好闻......”
赵舒连说话都费力,也不理会他,阖上眼睛侧身躺在那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任凭阿保自言自语自接自话。
阿保忙完,拿出陈家准备的铺盖,在窗前竹榻上铺设好也睡下了。
夜深了,雨还一直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与阿保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赵舒以为自己依旧会一夜未眠,谁知在薄荷的清凉香气中,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早上雨停了,到处湿漉漉的,空气微微带了些土腥气,却好闻得很。
家里人都在睡,陈老爹早早起来预备做早饭。
他刚要去后院摘菜,却见小厮阿保扶着赵舒沿着走廊过来了,便笑着打招呼:“赵小哥,我去后院摘菜,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赵舒“嗯”了一声,扶着阿保随着陈老爹去了后院。
陈家后院小楼附近种了不少花木,不过靠西的那大片都开辟成了一畦一畦的菜地,看着绿油油的,齐整得很。
赵舒扶着阿保立在地头看周围的景致。
陈老爹薅了两根莴笋放进竹篮里,又掐了一大把嫩荆芥,又拿出镰刀,要去割一把韭菜。
他一边忙碌着,一边道:“赵小哥,有一句话我得和你说,你也别嫌我老头子啰嗦,如今是四月底,到秋天的时候,你最好再来我家一趟,我有些泡茶喝泡澡用的好东西给你,不要钱!”
陈老爹挥镰割下一把嫩绿的韭菜,口中依旧说个不停:“我家特别好找,你只管打听巩县有名的花匠花儿陈,花儿陈就是我,我家做花匠好多代了,在前朝时我家也曾显赫过,专门为太医院种植药草,如今虽然败落了,可是放眼全巩县,没有一家花匠养的花比我好,制的盆景比我像样......”
雨后清晨清新潮湿的空气令赵舒的肺没那么闷那么疼了,他扶着阿保,轻轻道:“多谢陈老爹,八月十五前后我一定会来的。”
陈老爹听了,起身看着赵舒,认真地道:“赵小哥,你可一定要来啊!”
赵舒见陈老爹如此执着,不由微笑,轻轻道:“嗯,我一定会来。”
只要到了那时我还活着,我就一定过来。
即使我死了,我也会让阿保过来。
他原本生得就好,只是过于消瘦,而且脸色苍白,整个人如玉人一般,瞧着冰冷易碎,如今一笑,却有几分像活人了。
陈老爹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点了点头:“赵小哥,我回前面做早饭,你在这后院里逛逛吧,那边有个门,可以通到我家花圃,倒是可以去瞧瞧。”
待陈老爹离开了,阿保这才扶着赵舒在后院的小径上走着。
小径上长满了草,刚下过雨,草湿漉漉的,赵舒的鹿皮靴踩在上面有一种软软的触觉。
赵舒不怎么说话,走几步,歇一会儿,终于走到了蔷薇花墙前——一整面墙上都攀爬着蔷薇花,大红、深红、浅红和素白的蔷薇花在翠绿藤蔓上盛开着,散发着好闻的花香。
阿保唧唧咕咕说个不停:“公子,陈家的菜种得好,花儿种得更好,你看这蔷薇花墙,宫里御花园的蔷薇花墙也就这样了。那陈老爹养花本事高,人也挺热心,咱们差他老人那点泡茶喝泡澡用的东西么?还特地强调是好东西!哈哈哈!”
赵舒自己不怎么说话,他一说话肺就难受,却喜欢听别人说话,因此侍候他的那些小厮中,活泼爱说话的阿保更得用一些。
待阿保说了一大长篇,赵舒这才低低道:“我有些冷,你去拿件披风过来......”
阿保抬头一看,见赵舒肌肤苍白中透出些青来,唇色倒是鲜艳得有些瘆人,忙道:“公子,您等着,我这就去!”
见蔷薇花墙旁边有一棵忍冬,阿保便让赵舒先扶着忍冬站着,自己一溜烟跑去取衣服了。
素梨早上起来洗漱罢,便下楼去前院给她娘拿早饭。
如今刚下过雨,地有些滑,她怕陈氏滑倒,因此不肯让陈氏下楼。
素梨脚步轻快,刚要走到蔷薇花墙那里,一眼就看到赵舒正向后跌倒。
后面可是蔷薇花墙,倒在上面不知道要被蔷薇花刺扎多少下,素梨反应很快,如飞般跑了过去,一把拉住了赵舒的衣袖,谁知赵舒继续往下软倒,她知道赵舒的情况,忙打横把赵舒抱了起来,却发现赵舒嘴角有血迹,心中焦急,一边抱着赵舒往前院走,一边急急问道:“赵小哥,你哪里不舒服?”
赵舒浓长的睫毛眨了眨,这才清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被素梨抱着,又羞又急,抬手想要挣扎,却又哪里有力气?
素梨力气甚大,见赵舒醒了,悄悄松了一口气,还有心开玩笑,试着转移赵舒的注意力:“赵小哥,你可真轻啊,以后可得多吃一些,不然我一拳都能把你打飞!”
她一边抱着赵舒疾行,一边说着话,居然还能照顾赵舒的身子,稳稳的没怎么颠簸。
赵舒苍白的脸泛起薄薄的红晕——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自从他记事以来,还是第一次被女子这么抱着,而且这女子还是一个瞧着甚是婀娜苗条的美丽少女......
听到那句“我一拳都能把你打飞”,赵舒实在是没脸见人了,索性闭上眼睛装着晕了过去,反正他是常常晕倒的。
素梨刚走到前院,迎面就遇上了拿着披风过来的阿保。
看着脸色瞬间苍白的阿保,素梨忙道:“你快去把床铺好,我好把他放上去!”
阿保来不及多说,扭头就往西厢房跑。
把赵舒安置在床上后,素梨没有立即离开,见阿保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要喂赵舒服药,她便在床边坐下,扶起赵舒,让他倚在自己胳膊上,好方便服药。
阿保用帕子拭去赵舒嘴角的血迹,把小瓷瓶里深褐色的药汁一点点喂赵舒服下。
看着赵舒病弱的模样,素梨有些可怜他,心里莫名有些堵。
赵舒服了药就睡着了。
阿保低声道:“不用请大夫,服过药暂时就没事了。”
王爷的病,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这边的乡野大夫能有什么用,请过来也不过白折腾一遍罢了。
素梨点了点头,心里有些难受,慢慢走了出去。
这样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在病痛中慢慢消逝么?
她记得赵舒比她大半岁,比赵序小半岁,今年也才十五岁......
陈老爹、陈老太和陈三郎在外面等着,见素梨出来,陈三郎忙上前道:“素梨,我去请大夫吧!”
素梨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他们自家有药。”
陈家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外面便来了一群青衣人,抬了顶暖轿接了昏睡不醒的赵舒离开了。
阿保见金云岭亲自跟着轿子,便自作主张,拿了两锭五两重的银锭过来要答谢陈家。
陈老爹哪里肯要,只是切切交代阿保:“八月十五中秋节左右,切记提醒赵小哥来我家!”
阿保此时忧心忡忡,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便离开了。
陈家人送走了赵舒,感叹了一番,这才都回去了。
到了下午,雨又下了起来。
素梨闲着也是闲着,便从舅舅那里借了笔墨纸砚过来,试着描画盛玫瑰香油的瓷瓶和盛玫瑰香膏香脂的瓷盒的图样,好拿到碧青瓷行让他们烧制出来。
雨一直下到了五月初三才停了下来。
五月初四一大早,陈三郎要带王四儿去城里送盆景,素梨就把图样给了陈三郎,让他捎到碧青瓷行去,看碧青瓷行能不能烧制出来,若是能烧制出来,就预定一百个盛玫瑰香膏的瓷盒、一百个盛玫瑰香脂的瓷盒和一百五十个盛玫瑰香油的瓷瓶。
傍晚的时候,陈老爹在花圃忙碌,素梨和娘亲姥姥一起在灶屋廊下包粽子。
听到外面传来车子的辘辘声,素梨知道是舅舅回来了,便笑着起身道:“我出去看看去!”
陈三郎和王四儿正在卸车。
见素梨出来,陈三郎探头往素梨身后看了看,没见到二姐出来,便招手叫素梨过来,低声道:“素梨,我出城的时候看到你爹了,他没看到我,正骑了马往梨花坳那边去,马上的褡裢里似乎带了不少东西。”
素梨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她默然片刻,轻轻道:“这件事先别让我娘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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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示好
柳翎回到梨花坳两日了。
前世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他醉心于功名权势,忽略了家人,等失去了才明白家人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