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春风却皱起了眉头,心道:我表妹这么美丽,这人居然还看不上,眼瘸了么?
薛春雨也瞧出来了,剑眉紧蹙,心里也觉得今日之事不靠谱。
薛春冰悄悄和素梨咬耳朵:“素梨姐,这人瞧着没大哥二哥还有我好看,而且瞧着有些油滑,你还是从我们哥仨中挑一个......”
紧跟在后面的王四儿没有说话,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春颖看了看那个姓兰的,再看看陈家这边,知道这桩亲事不用柳翎出手也成不了了。
她悄悄瞅了王四儿一眼,发现王四儿眼中透着一丝冷意,心中一惊,忙低下头去。
娇气包赵舒出门,一向不是件简单的事,不过阿保组织调配能力甚强,很快就安排妥当。
阿寿带着人押了几抬礼物乘船渡河,从陈家花圃那个门进陈家,这样不至于引起村里人注意。
阿保则和阿喜穿上青衣,扮作小厮模样,跟着做书生打扮的王爷慢慢散步过去。
安排停当,赵舒终于出了临河别业,慢悠悠往通往陈家庄的大路而去。
经历了三次解毒,赵舒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冷森森的感觉消失了,先前一直如影随形的疼痛现如今减轻了许多,胸腔也不像以前常常闷得喘不过气了,虽然夜间还会咳嗽,却不像先前那样咳血了,只是干咳而已......
最重要的是,他如今能走的路程比先前远了一些。
饶是如此,从临河别业的后花园书斋走到临河别业的大门,依旧把赵舒累得够呛,若不是特别想见到素梨,他可真不想走下去了......
阿保善解人意,见赵舒白皙如玉的脸泛起了微红,走路速度更慢了,猜到他累了,便道:“主子,前面便是小石桥了,小的累了,咱们在小石桥的石板上坐一会儿吧!”
这次陪王爷出来,他拎着食盒带着茶水点心,阿喜背着皮箧里面放着能折叠的竹椅和锦缎坐垫,就是担心王爷走路累着了。
赵舒轻轻“嗯”了一声,清俊的脸上很是淡然,风姿洒然慢慢走着。
刚拐到大路上,赵舒就看到了桥上立着一群人,而他一眼看去,很快从那群人里找到了素梨。
他心中欢喜,心跳加快,定睛看去,却见素梨正和一个少年头碰头说话,显见亲昵得很。
赵舒心中咯噔一声:这人是谁?如何与素梨如此亲近?
他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当即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阿保和阿喜忙跟了上去。
兰家姐弟正和陈家众人说话,听到东边动静都看了过去,却见一个极清俊的白衣少年大步走了过来,因走得太急,玄色发带被风吹得飘起,素白圆领锦袍也被风拂着,越发显得容颜俊逸飘然若仙,竟不似凡间之人。
兰琪是做丝绸生意的,一眼便瞧出这白衣少年身上白袍乃是最上等的银竹叶纹缂丝袍子,身份定然贵重得很,当下吃惊异常,忙定睛看去。
众人也都看呆了,一时静了下来。
素梨正和薛春冰说话,发现周围静了下来,抬眼一看,结果发现赵舒来了,大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赵舒停住脚步,深深看了素梨一眼,然后微微一笑,向陈老太拱手行礼:“给姥姥请安!”
陈老太一向喜爱赵舒,当下走上前扶起赵舒,声音里满是惊喜:“赵小哥,你怎么出来了?哎呀,仔细这河上风大,吹着了你!”
赵小哥实在是生得太好看了,只是瘦弱得很,这会儿瞧着都快要被风给吹走了。
赵舒眼中含笑,与陈老太寒暄了两句,扫了一眼众人,温声道:“姥姥,这么多人......这是做什么?”
陈老太莫名地觉得赵舒亲近如自家晚辈,当即笑着道:“赵小哥,你低下头,我悄悄告诉你!”
素梨听了,脸顿时有些白——赵舒这人高傲得很,姥姥和他如此亲昵,他会不会发怒
赵舒却含笑弯下腰,凑近陈老太。
陈老太笑嘻嘻低声道:“我们这是带着素梨相亲,就是那边那个穿蓝衣的高个子——赵小哥,你也帮着把把关,看看怎么样。”
赵舒轻轻道:“原来是这样啊,多谢姥姥告知。”
他直起身子,看向兰琪,嘴角噙着笑,眼中却甚是冰冷。
兰琪似乎被猛兽盯着一般,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忙拉了姐姐一下,道:“姐姐,天色不早了,咱们得回去了!”
兰大姑奶奶见弟弟这样子,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有驳弟弟面子,当下与众人道了别,和兰琪一起往东去了——他们的马车在前面不远处的茶棚旁停着呢!
赵舒淡淡看了阿喜一眼。
阿喜会意,把背上的皮箧取下来递给阿保,自己溜溜达达也跟了上去。
赵舒看了素梨一眼,道:“这边风大,咱们回家说吧!”
众人自然而然答应了一声,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陈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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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惊变
兰大姑奶奶和弟弟兰琪一路说, 一路走, 一直走到了茶棚那里,还都没有说服彼此。
正在车棚边等着的车夫见兰大姑奶奶和兰琪姐弟来了, 忙上前招呼:“大姑奶奶、大爷,咱们这会儿套车么?马在果园子里拴着吃草呢!”
兰琪刚要开口,却被兰大姑奶奶拦住了:“我和你们大爷有话要说, 你先去歇着吧!”
车夫识趣,转身去果园里看马去了。
待车夫去得远了, 兰大姑奶奶拉着弟弟走到一边槐树下说话:“我等一会儿得去陈家庄的里正家,成还是不成,都得给人家一个准话。”
她皱着眉头看自己兄弟:“你说吧, 确定看不上秦姑娘?我告诉你,这样漂亮能干的姑娘,若不是摊上一个惹事精祖母, 怎么可能这么急许嫁?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兰琪在城里白玉兰胡同自有一个相好的何寡妇, 只待何寡妇满了孝烧了夫灵就迎娶过门的。
何寡妇死去丈夫的叔叔是宫里的大太监,死后留下一大笔家产, 如今都落在了何寡妇手里,兰琪正与她郎情妾意, 哪里拆解得开?
他略一犹豫, 道:“白玉兰胡同那边陪送八百多两银子加一个宅子......”
再说了, 兰琪是真不喜欢青涩的小姑娘,他就喜欢何寡妇那一款骚、浪有钱寡妇。
兰大姑奶奶:“......”
姐弟俩正在商议,却听旁边有人轻轻道:“这位兰大爷, 您确定不娶秦姑娘么?”
兰琪和兰大奶奶闻声看去,却见一旁立着一个清秀小厮,他们姐弟吵得全神贯注,居然没发现这里何时立着一个大活人。
这小厮长得清秀,只是眼睛细长,又是单眼皮,神情恹恹的,似没睡醒一般,只等着兰琪的回答。
兰大姑奶奶却有些看不惯了,双手叉腰道:“你是谁?凭什么管我家的闲事?”
这小厮掀了掀眼皮,径直走到兰琪身旁,把兰琪往一边一拉,然后挥拳便朝兰琪身侧那株槐树树干捶了过去。
只听“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槐树被拦腰截断,露出了白色的茬口,接着茂盛的树冠就“咔嚓咔嚓”倒了下来。
兰大姑奶奶吓得脸都白了,忙拉着兰琪就往茶棚那边跑。
小厮不紧不慢追了上去,一双细长眼只是盯着兰琪:“你能不能确定不娶秦姑娘?”
兰琪到底是走南闯北多年的人,疯子也见识过不少,此时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即连连摆手:“不娶不娶!”
那小厮依旧像是没睡醒,却步步紧逼:“是秦姑娘配不上你么?”
兰琪步步后退:“不,秦姑娘那么美丽,是小可不敢高攀!”
那小厮这才满意,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看着小厮溜溜达达沿着大路朝西去了,兰琪忙上前拉住了兰大姑奶奶的手:“姐,你没事吧?”
兰大姑娘看着倒在地上的槐树树冠,吓得心脏怦怦直跳,全身没有一丝力气,扶着弟弟的手臂道:“哎呦,快吓死我了!等一会儿你陪我去一趟里正家,就说秦姑娘太美了,咱们自惭形秽,配不上,亲事就此作罢......”
兰琪也是心有余悸,搀扶着姐姐走到茶棚坐下,好半日缓过气来,这才问茶棚卖茶的老太太:“刚才那个小厮是哪家小厮?”
茶棚老太太只是笑。
兰琪递上了五钱银子后,茶棚老太太这才开了贵口:“这小厮是从河道总督金大人的临河别业里面出来的,别的老婆子也不知道了。”
得知这小厮来自河道总督的别业,兰琪和兰大姑奶奶相视一看,当下都有了计较——这亲事决不能成。
兰琪低声道:“大姐,咱家是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绝对不能和官府产生龃龉。”
兰大姑奶奶连连点头:“等那小厮走远了,我再去里正家。”
赵舒走路当真是慢得很,瞧着仙气十足,其实只比蜗牛快一些,走几步还得歇一歇,素梨不愿意让家人迁就他的速度,便让姨母和表兄弟陪着陈老太先回家,她带着王四儿引着赵舒去陈家。
春颖试试探探不想走,却被兰芝一眼看到了。
兰芝一直怀疑春颖,如何肯让她留下,当即支开她道:“春颖,我娘自己在家一阵子了,你回去看看吧!”
春颖只得答了声“是”,小碎步跟了上去。
阿保笑着道:“秦姑娘,我们公子想要拜会一下陈老爹,陈老爹这会儿在花圃么?若是在花圃,咱们不如沿着河往南走,直接去拜访陈老爹?”
陈家人太多了,他得给王爷制造出和素梨独处的机会。
素梨也觉得大路上人来人往的,被村里人看着,实在是不大妥当,便扶了赵舒一把,拐到河边小径上了。
小径极窄,两边都是能够埋住膝盖的野草,只容两人并排行走。
见王四儿要紧跟上去,阿保伸手一拽,抓住了王四儿,笑嘻嘻道:“四儿,你来帮我背一下这皮箧吧!”
他把背上背着的皮箧卸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王四儿没办法,抬眼看看素梨的背影,再看看那个赵小哥的背影,心里暗自叹气,只得拿起皮箧背在了身上。
阿保却不肯走,拉着他东拉西扯,王四儿眼见着素梨和那个赵小哥走得远了,只得悄悄又叹了口气。
河风吹拂,秋阳灿烂,素梨觉得惬意得很,她抬手把被风拂下的一缕碎发拢到了耳后,见阿保王四儿都没跟上来,不由想起了二表哥薛春风那一句话——“譬如当今福王殿下,据说有意迎娶外家连氏的表妹为王妃,就是姑表通婚的例证”,不由心里一动。
她瞅了赵舒一眼,大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吟吟道:“赵小哥,你如今订婚没有?”
赵舒闻言,脸微微有些发热,屏住呼吸看向素梨,恰巧素梨也在看他,两人四目相对,他只觉脸热得发烫,忙低下头去,轻声道:“没有定亲。”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我一直有今日没明日的,如何敢耽误了别人的终身,因此早就和爹娘说过,我的亲事由我自己决定。爹娘也一向不管的。”
他母妃虽然想让他娶舅家表妹,只是他早就拒绝了。
如今赵序娶了舅舅的二女儿,那他更不可能迎娶连家女了,不然他和赵序就是亲兄弟俩又做连襟了。
至于父皇,在婚姻大事上一向不管他和赵序的,譬如这次赵序迎娶太尉李修嫡女李雪芷为王妃,纳了连家二表妹为侧妃,与李氏连氏同时联姻,父皇也都没说什么。
想必他的婚事,父皇也不会干涉的。
素梨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赵舒居然会想这么多这么远,她只是沉浸在一桩历史疑案终得解惑的喜悦中,眼睛弯弯,嘴唇翘起,笑容灿烂——原来赵舒没有和连家姑娘订婚啊,那就和前世一样了,虽有这个传说,实际上根本没订婚!
赵舒偷偷瞅了素梨一眼,见素梨如此开心,不由心道:难道素梨是因为我没有定亲而开心么?
这个想法令赵舒也开心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觉得金水河边的空气湿润而清新,带着青草香和花香,实在是美妙极了!
两人慢悠悠踱到了花圃门外,却听到门内传来陈老爹的声音:
“阿寿啊,上次素梨带回来的佛跳墙,是你们别业内哪位大师傅烹制的?”
素梨闻言停下了脚步——她也好奇到底是谁做出了那么美味的佛跳墙。
阿寿正在专心下棋,闻言随口道:“是小厨房的厨子田福。”
他拈起棋子,“啪”的一声走了一步。
陈老爹忙走了一步棋,又问道:“田福如今成亲没有?”
阿寿:“......”
他抬眼看向陈老爹,神情沉静:“不知老爹问这个做什么?”
陈老爹顾不得下棋了,眉飞色舞道:“你们这个田福烹制的佛跳墙实在是太美味了,他若是没娶妻,长得又好,人品也不错的话,说不定......哈哈哈哈!”
阿寿明白了,一向沉静的脸瞬间崩溃,简直是叹为观止:“老......老爹,您想招田福做外孙女婿?就因为田福厨艺高妙?”
“也是也不是,”陈老爹笑着点头,“人品好和长得好最重要,厨艺排后面。”
阿寿简直是无语了:“您这样做,秦姑娘同意么?”
陈老爹老神在在:“她自然是同意的。”
阿寿:“......”
天啊,王爷知道了会被活活气死的!
还有田福,晚点回去,得让田福赶紧回京城!
素梨和赵舒站在花圃门外,把里面阿寿和陈老爹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素梨听得莞尔一笑——姥爷可真直接啊!
其实她觉得如果赵舒这个叫田福的厨子的确人品好又长得好的话,倒是真的可以考虑。
她嫁给了这个田福,就天然抱住了赵舒的大腿,有了福王府的背景,以后她想买宅子买宅子,想买田地买田地,再也不担心被人强买强卖,或者被她祖母姑姑们抢走了。
赵舒吸气再吸气,缓了又缓,终于看向素梨,用极轻的声音道:“素梨,你想嫁给那个田福么?”
素梨微笑:“那也得看看他人品如何。”
闻言,赵舒只觉得一颗心坠入了冰冷的水底,针扎似的疼。
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秦素梨根本就没看上他。
是啊,他一个病得快死的人,秦素梨如何会喜欢上他呢?
赵舒凝视着素梨灿若秋阳的笑颜,心中满是悲苦酸辛,半日方轻轻道:“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说罢,他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转身抬腿就走,用他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停泊在河边的画船走去。
刚转过身,赵舒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阿保见状,忙追了上去。
阿寿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起身出来了,见状忙也追了上去。
素梨一时懵了,眼睁睁看着赵舒大步离开,在阿保和阿寿的帮助下上了画船,眼睁睁看着画船驶离,向对岸而去。
她有些纳闷,又有些惊讶,还有些莫名的难过。
陈老爹这会儿也出来了,皱着眉头看着画船驶向对岸:“赵小哥这是怎么了?”
素梨低声道:“也许是久病的人任性吧......”
陈老爹忙道:“赵小哥让阿寿送来了许多礼物,待会儿让四儿和你舅舅用马车载了送回去吧,咱们帮人又不是图人家礼物。”
素梨“嗯”了一声,道:“天擦黑的时候再送吧,不然村里人看到了又要问。”
因为心里说不出的烦,素梨就去后院作坊做活去了。
忙碌了一阵子,待心情平复了一些,素梨才去了前院。
刚到前院,素梨就看到里正娘子的背影——她正绕过影壁往外走呢!
素梨待姥姥送客回来,这才拉住姥姥悄声问道:“姥姥,是不是兰家没看上我?”
陈老太纳闷道:“兰大姑奶奶巴巴去了你大姥姥家,说什么你生得太美,他家配不上......”
素梨嫣然一笑:“那就是没看上呗!”
她想了想,道:“我爹正在参加乡试,估计考完就要回巩县了,我担心他把我给卖了,不如我先寻一个妥当的人假装订婚,由您和姥爷做主,炮制出一篇婚书出来,您和姥爷到底是长辈,到时候我爹见了,也没法说什么。”
自从得知她爹秦义成去京城参加京畿乡试,素梨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她到十月才满十五岁,一时也嫁不出去,不如先和知根知底的人假装订婚,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陈老太听了,笑着一拍手道:“这可太简单了——你姨妈那三个不是正好么?春雨和春风该说亲了,和你假装订婚没得耽误了他们说亲,倒是春冰这孩子才十三岁,可以先订婚,以后再解除婚约,也不误事!”
素梨觉得有理:“我姨妈家和京中高官薛琛薛大人同族,一般人也不敢欺负,如此甚好。”
她正要再说,陈老太却风风火火去找陈大姐和陈二姐商议去了。
陈家人做事一向干脆利落,整个下午都在忙这件事,又请了陈家庄的里正和里正娘子做中人,请了官媒樊嫂做媒,陈家庄的教书先生周秀才执笔,当场写下婚书,为薛春冰和秦素梨订下婚事。
春颖和王四儿都目瞪口呆——陈家居然利索到这个地步,他们如今都知道素梨的性子是从哪儿来的了,原来是像陈家人!
忙完这件事,见天色已暗,陈三郎就带着王四儿赶着马车往临河别业送还礼物去了。
素梨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当即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又备了上好的桂花酒,预备晚上一家人聚在院中凌霄花架下吃酒谈笑。
酒席刚备好,陈三郎和王四儿就赶着马车回来了——临河别业已人去楼空,赵舒下午带人回京了。
陈三郎纳闷道:“说是赵小哥的亲娘病危,京里急急传信让他回去......”
素梨闻言,也吃了一惊——前世连贵妃虽然一直西子捧心身子娇弱,却也没听说病危过啊!
这一世真的有太多变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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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回京
巩县距离京城不过二百多里地, 走水路更快, 傍晚时分,赵舒的船队距离京城码头已经不远了。
经过素梨的三次解毒, 赵舒已经好转了许多,表面上看去却依旧是病恹恹弱不胜衣的模样。
他靠着锦缎靠枕躺在舱房窗前锦榻上,低声问阿保:“和金云岭说没有?”
阿保服侍赵舒饮了一口温开水, 这才道:“王爷,金大人答应暗中照应陈家。”
王爷也算是体贴秦姑娘了, 要求金大人既要照应陈家,又不能让人发现,免得陈家卷入是非之中。
赵舒听了, 略微放心了一些。
金云岭是治河能臣,办事也一向妥当。
阿保见赵舒神情平静,便试探着道:“王爷, 小的把田福安置在京城王府, 您看如何?”
京城福王府王爷等闲不回去一趟,把田福安置在那里, 倒也合适。
赵舒“嗯”了一声,悻悻道:“以后别让他跟着侍候了。”
阿保答了声“是”。
大太监蔡旭陪着吏部尚书连祁正在运河码头焦急地等待着。
八月仲秋天气, 秋风渐起, 颇为凉爽, 可是连祁的额头却冒出了密密的汗,正紧张地眺望着西南方向。
蔡旭给一边跟随的干儿子朱升使了个眼色。
朱升会意,走到捧着锦匣的小太监身前, 从锦匣里抽出一方洁净的白绫帕子,恭谨地奉给了蔡旭。
蔡旭把白绫帕子递给了连祁:“连大人,擦擦汗吧!”
连祁一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当即做出雍容之态来,微微一笑,接过帕子拭了拭额头的汗:“如今已是仲秋,天气还这么热!”
蔡旭摆了摆手,侍候的人潮水般往后退去,蔡旭和连祁四周顿时空了下来。
蔡旭眺望着西南水天相接之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苍凉:“连大人,陛下春秋鼎盛,龙体康健,您是福王的舅舅,只管忠心事君,陛下瞧在福王面子上,也会护佑您......您又何必蹚皇嗣之争的浑水?”
连祁背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被河风一吹,浑身冷飕飕的,他急急解释道:“是福王——”
蔡旭扭头看向连祁:“您难道看不出来福王是在试探您?”
连祁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让高人看过赵舒的脉息,对方断言,赵舒的寿命多则十年,少则一年,让他早做准备。
他是连氏族长,为了连氏一族的百年富贵,只得调转船头,把庶出的二女儿送入端王府做侧妃,为投入端王一系投石问路。
蔡旭不再说话了。
他也没想到连贵妃气性这样大,因为娘家的背叛,竟然一病不起。
可是蔡旭觉得还是陛下说的对,连贵妃的病因表面上看是连家的背叛,其实是因为福王身子骨日益衰弱。
福王若是去了,连贵妃一向视子如命,哪里还能活下去?
这时候,前方水天相接之处一片高高的桅杆渐渐出现,“河道总督金”五字大旗在风中哗哗作响。
连祁满脸惊喜:“福王的船队到了!”
赵舒前往巩县视察河道,一直用的是河道总督金云岭的名义。
一顶大轿直接抬上了甲板。
阿保和阿寿扶着福王出了舱房,直接进入大轿。
蔡旭和连祁上前参见。
轿内传来赵舒轻而飘渺的声音:“平身。”
阿保立在轿侧,声音清朗:“请蔡公公上前。”
蔡旭忙小碎步跑了过去,到了大轿前又躬身行礼:“见过王爷!”
阿保掀起轿帘,请蔡旭进去回话。
连祁立在那里眼巴巴看着,盼着福王也能宣召自己过去,自己也能向福王好好表白心迹。
蔡旭在大轿里呆了约莫一盏茶工夫,这才躬身退了出来,一脸肃穆恭候起轿。
待王府卫队簇拥着福王的大轿去了,他这才在徒子徒孙的簇拥下也上了轿子,紧随其后而去。
连祁见状,只得认蹬上马,带着随从回府而去。
赵舒的大轿从西华门入,直接抬到了泰和帝居住的紫宸殿。
泰和帝正在紫宸殿后殿的精舍内打坐,听到太监禀报说福王来了,忙起身道:“快宣!”
小太监答了声“是”,恭谨地退了下去。
泰和帝在锦缎蒲团前转了两圈,正要出去迎接赵舒,一低头发现自己穿的是道袍,而赵舒最烦他穿道袍修仙炼丹,忙吩咐道:“快帮朕更衣!”
太监和女官围了上来,忙而不乱地服侍泰和帝更衣。
换上常服后,泰和帝想起自己还戴着道冠,忙又吩咐人取下。
正在忙乱间,大太监蔡旭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启禀陛下,福王到了!”
没有福王在场,大家都称呼泰和帝为“真君”;福王若是在场,大家须得称呼泰和帝为“陛下”。
女官正帮泰和帝戴上乌纱折上巾,阿保和阿寿就搀扶着赵舒走了进来。
赵舒进来之后,见泰和帝还在忙乱,便先看了看精舍里的摆设,从正墙神坛上摆设的三清牌位一直看到牌位下的八卦坐台,再到一边紫檀木架子上的铜磬,最后在满室氤氲的檀香中咳嗽起来。
泰和帝见状,忙推开女官,自己扶着乌纱折上巾大步走了过来:“阿舒,你这孩子来这里做什么!明知自己受不了这里的气味,还要过来!”
他上前搀扶住咳嗽着还要行礼的赵舒,忙不迭道:“父皇带你去东偏殿,那里三面透风,一直煮着水,水汽蒸腾,你会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