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然没说话,斜睨了尚佳一眼,心道:哼,你给我等着瞧吧,还敢嫌弃你大哥我,嫌弃我的大郎二郎三郎——他们哥仨总会有一个叫你岳父的!
尚佳见大哥神情不对,似不怀好意,忙道:“大哥,我是你弟弟,你可别起什么歪心思!”
穆然懒得搭理尚佳这个以小人之心度他这君子之腹的弟弟,傲然道:“我还是和你说正事吧!”
他正色看向尚佳:“北辽与我们的和谈即将结束!”
尚佳眉毛挑了起来:“郑晓会在这几日动手么?”
穆然垂下眼帘,道:“我觉得郑晓还需要一些动力。”
尚佳凝神看他。
穆然抬眼看向尚佳,略一思索,轻轻道:“阿佳,郑晓是不是喜欢弟妹?”
尚佳闻言,耳畔立时起了“嗡”的一声轰鸣,血液似全涌到了脸上,脸颊热辣辣的,他抿嘴一声不吭,一脸倔强。
穆然见状,静静看着尚佳,确定尚佳平静了下来,这才道:“两日后是宫中端妃生辰,陛下会在嵩山行宫为端妃举行宴会。端妃是郑晓的姨母,郑晓一定会过来行礼的,到时候你带着栀栀过来,露一面便离开。”
郑晓一直毒蛇般蛰伏在那里盯着他,穆然等了太久,有些不耐烦了,想推郑晓一把。
尚佳转开脸看着窗外。
御书房窗外是一片松林,翠绿的松叶映衬得整个书房绿盈盈的,格外的阴凉舒适。
片刻后,尚佳低声道:“事情倒是不大,大哥,容我再考虑一下吧!”
按照他和栀栀的性格,端妃生辰宴这样的场合,他和栀栀都不会去的,往往都是母亲和父亲前去。
穆然见尚佳一脸正经,便笑了,道:“不愿意就算了,我也没那么急!”阿佳是他的好兄弟,他也只是提个建议,也不是非得这样。
尚佳见穆然是这个态度,便直接道:“大哥,只要把我娘子有了身孕的消息传出去不就行了,何必非要她露面?”
男子汉大丈夫,事业虽然重要,可是对他来说,栀栀更重要。
栀栀是他的妻子,作为丈夫,他自然要疼爱栀栀,护着栀栀,而不是让栀栀为他冒险。
穆然满不在乎道:“好!”
他亲自倒了一盏茶递给尚佳:“喝口茶吧!”
尚佳接过茶盏一饮而尽,然后道:“大哥,我要去嵩山别业,你去么?”
穆然几乎脱口而出说“我也去”。
可是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道:“我下午还要见人,你自己去吧!”
尚佳见大哥一脸的欲言又止,便知他还没说完,就自己又倒了盏茶,一边慢慢啜饮,一边等候着穆然思索完毕。
穆然是真想回去,他想念黄莺儿了,可是这些时日西夏和北辽边境都有些不稳,京中也风雨欲来,陛下又没在京城,他不得不留守在宫里啊!
叹息了一声之后,穆然道:“等一下他们会把大郎哥仨送过来,你带着他们回嵩山别业吧!”
大郎哥仨这段时间一直在宫中跟着师傅读书,早想回去见祖母和母亲了。
尚佳答应了一声,默然半晌之后,忽然道:“大哥,如今陛下不在宫中,你可不要犯错啊!”
穆然诧异道:“我能犯什么错?”
尚佳一脸认真:“陛下酷爱收集美女,宫中青年怨女不知多少,大哥你若…陛下还没什么,可大嫂该多伤心啊!”
穆然闻言,又好气又好笑:“阿佳,你以为我跟你爹似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滚!”
他朝着尚佳一脚踹了过去。
尚佳好心换了个穆然的驴肝肺,也怪不高兴的,他一把托住了穆然的靴子,轻轻一推,差点把穆然给推倒。
尚佳趁势把穆然的靴子放了下去,道:“大哥,我不是打不过你,我是不想揍你!”
说罢,他径直走到御书房西半侧锦榻上歪着去了。
穆然悻悻然看着尚佳大步走开,认命地坐了下来,命人外面候见的官员进来。
郑晓立在书房窗前,背对着怀真道:“消息确定么?”
怀真恭谨道:“禀公子,是从学士府传出的消息。属下又亲自去嵩山别业看过,远远见李氏出来,是比往日丰润许多。”
郑晓沉默片刻,吩咐道:“去请父亲过来吧!”
他要和父亲好好谈谈,和谈即将完成,耶律齐马上就要回北辽了,而以演习为名集结在北辽、西夏和大周三国交界处荣域的大军也不能无休止地演习下去,必须立即举事了。
如果事成,他会取代穆然,成为永泰帝的继承人,而栀栀早晚会成为他的妻子。
转眼间便到了端妃生辰。
这日一大早,栀栀听了尚佳的吩咐,一直与尚夫人赵熙一起,老老实实陪着即将生产的皇太子妃呆在嵩山别业之中,哪里也都不去,自有暮云和景秀带着几百人进驻别业扈卫。
到了晚间,栀栀正陪着皇太子妃读书,女官忽然急急进来回报:“禀太子妃,皇太子身边的小六方才过来传话,说皇太子与尚大人陪着陛下在山中狩猎,谁知皇太子与尚大人追赶一头母鹿,与众人分散,进入密林遇到了刺客!”
闻言黄颍脑子嗡的一声,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她忙问道:“现如今怎么样了?”
栀栀脸色煞白,手中的书“啪嗒”一声落在了地板上。
女官忙道:“小六说因为和沁将军赶去及时,皇太子和尚大人都没有大碍,如今都追击刺客去了,让小六回来报信!”
栀栀一颗高悬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不由自主念了声佛。
谁知她刚念罢佛,皇太子妃就抓住了她的手,方才一直挺直的身子委顿了下去:“栀栀…快叫韩女医进来…我…我怕是要生了…”
栀栀顾不得其它,忙扶着皇太子妃吩咐女官道:“快去请韩女医!”
韩女医就在院落的净室里候着,很快便赶了过来。
郑晓组织的刺杀被粉碎之后,穆然回到京城维持局势控制郑太尉,尚佳带领和沁等人骑马连夜追击郑晓与耶律祈等人。
第二天凌晨丑时,尚佳终于找到了郑晓等人的踪迹——郑晓的马车终于在兰考城东一个闲置的院子里找到了!
这个院子看来很久没有人居住了,茂盛的野草野花都要埋住人的膝盖,郑晓的马车孤零零地停放在荒草之间。
天和举着灯笼立在一旁。
尚佳亲自带着和沁上前检查了一番,确定是郑晓的马车后他起身吩咐道:“去让大家做好准备,我们继续往北追击!”
他原先还以为郑晓会去连州投奔大将荣域,现在看来,应该是郑晓故布疑阵,想让人认为他往东海方向去了,而实际上郑晓应该是与耶律祈一行人一同往沧州方向去了。
他怕是要先进入北辽,然后再做打算。
穆然发出软禁郑太尉夫妻的指令之后,这才去见永泰帝。
永泰帝听了穆然的回话之后,默然半晌,转移话题道:“然然,小囡囡的名字就叫穆琳吧!”
穆然三个儿子,大郎大名叫做穆琪,二郎名字叫赵瑞,三郎叫赵珂,刚出生的小囡囡就叫穆琳好了。
穆然正要习惯性地反驳,可是抬眼见永泰帝神情甚是萧瑟,便答了声“好”。
永泰帝没想到穆然这次居然这么乖巧没有反抗,顿时颇有老怀大慰之感,叹息一声,看着穆然道:“然然,朕昨日看了囡囡,就想到了你小时候…那时候你也是囡囡如今的模样,小小的,白白嫩嫩的,特别可爱…”
穆然差不多是他亲自带大的,对永泰帝来说,穆然便是他的亲儿子。
对于郑晓的这次针对穆然的刺杀行动,永泰帝心中着实有些后悔——他应该早早断绝他那些亲戚们的希望!
穆然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心也软了下来,道:“父皇,你放心,我不会杀姑母姑父的。”
永泰帝微笑着看着穆然,突然道:“然然,待北辽事了,让礼部和钦天监选一个好日子吧,朕要禅位了!”
穆然:“…”
一个月后,沧州传来了三个消息:郑晓进入北辽后失踪、北辽悍然入侵大周和沧州路节度使尚佳率领大军迎击北辽军队。
进入五月之后,栀栀的腹部渐渐隆了起来,腹中胎儿也稳定了下来,便与尚夫人一起搬回了京城学士府。
这次北辽备战良久,举全国之力与大周作战,战事绵延了将近五个月时间,等到战事结束,已经是这一年的十月底了。
战争后期,以尚佳为统帅的大周大军节节胜利,步步推进,夺得了北辽穆尔加布河以南的大片土地。
北辽皇帝暴毙,北辽新君提出两国休战。
待局势稳定尚佳回到京城,已经是十二月底了。
三月他追击郑晓离开京城,等他再次回来,已经是九个月后了。
大军度过黄河之后,在前方探路的天和飞马而来,一脸喜色从马上滑了下来:“禀大人,老爷、夫人、少夫人和小公子在前面长亭候着你呢!”
尚佳闻言,心脏怦怦剧跳起来,也不说话,一夹马腹纵马跃出,向长亭方向疾驰而去。


第 141 章
四角长亭三面都被锦障遮住了,未曾遮住的那一面满满都是人。
尚天恩立在前面等着尚佳归来。
栀栀搀扶着尚夫人,立在长亭中向外翘首企盼。
小樱抱着才两个多月的小公子尚惠,与奶娘一起立在栀栀右侧。
长亭外围站满了跟尚天恩的小厮,而跟着尚夫人和栀栀过来的丫鬟和妈妈则都站在内侧,倒是热闹得很。
尚佳一马当先飞骑而来,天和等亲随与柳辛等亲信将军随后纵马而来。
下马之后,尚佳把马缰绳扔给了小厮,一眼便看到了立在人群中的栀栀。
九个月不见,栀栀似乎更美丽了,和先前弱柳扶风的模样相比,她似乎胖了不少,也高了不少,一双凤眼清澈温润,小鹅蛋脸丰满洁白,隐隐透着淡淡的红晕,胸前衣物被高高鼓起——成了母亲的栀栀,终于变成了一个极有风韵的美丽少妇。
尚佳心跳加速,眼睛盯着栀栀大步走了过去,匆匆给爹娘行过礼,便眼神灼热看向栀栀。
栀栀被他看得脸有些不好意思,一点红从耳畔起,当众又不能说什么,只好低下头去。
尚佳伸手握住了栀栀的手,一双幽深的桃花眼依旧盯着她。
栀栀的手被他攥得有些疼,抬眼看向尚佳,轻轻“哎”了一声。
听到栀栀的这声“哎”,尚佳这才回过神来,俊脸微红,松开栀栀的手,看向小樱怀中的小婴儿:“栀栀,这便是阿惠?”
一提到儿子,栀栀心里便甜蜜极了,笑微微道:“阿佳哥哥,正是呢!”
她从小樱手中接过尚惠,递给尚佳。
尚佳小心翼翼地从栀栀手中接过襁褓,简直是如临大敌,身子胳膊都是僵的,嘴里嘀咕着:“这孩子也太小了吧?!”
栀栀凑过来,轻轻揭开襁褓让尚佳看:“阿佳,你看,阿惠是不是又白又胖?”尚惠刚生下来时红通通的,谁知道吃了一个月奶后,便成长得又白又胖,可爱极了。
尚佳低头一看,不由吃惊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像我?”
他这句傻乎乎的话逗得栀栀、尚夫人和尚天恩都笑了。
尚夫人道:“你是他的爹爹,他可不就像你?”
她抿着嘴笑了:“阿惠刚出生,我去看他,简直是吓了一跳,满脸红通通的,可是那鼻子嘴巴和你一模一样,只有眼睛像他娘,也是丹凤眼!”
尚天恩捻须而笑:“我觉得阿惠还是像他爹阿佳小时候!”
尚佳盯着尚惠的小脸看了又看,发现尚惠头发乌黑柔软,肌肤白皙柔嫩,眼睫毛很长,鼻梁挺秀,脸颊上还有小酒窝,确实既像自己,又像栀栀。
他紧紧抱着尚惠,抬头一脸认真道:“真奇妙,阿惠既像我,又像他娘!”
众人都笑了起来。
一家人回到府中之后,尚夫人见儿子看儿媳妇的眼神灼热得很,便忍着笑吩咐奶娘抱着尚惠跟自己回内院正房,然后催促栀栀道:“栀栀,阿佳一路风尘劳顿,你带他回去好好涤荡一番歇息一会儿吧!”
尚佳恭谨地答了声“是”,也不避嫌,直接牵着栀栀的手往绿竹轩走。
栀栀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舍不得松开尚佳的手,便红着脸跟着尚佳回绿竹轩去了。
回到绿竹轩小楼之后,明慧等人备好热水便都低头笑着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尚佳和栀栀。
尚佳再难忍耐,一把抱着栀栀便低头吻了下去。
他今年才二十三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与栀栀分开了九个月,他整整旷了九个月。
不见栀栀还好,一见栀栀他就有些急不可耐了,以前那些技巧全忘记了,只是凭本能咬住栀栀的樱唇,攻城掠地般碾压吸咬。
栀栀被尚佳亲得嘴唇发疼,身子更加酥软。
发现了尚佳的变化,她忙用力去推尚佳,红着脸道:“阿佳哥哥,你先去洗个澡吧!”
尚佳也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俊脸彻底红透,尴尬道:“…好…”
他口里答应着,双手却依旧环在栀栀的腰肢上,红着脸向栀栀撒娇:“栀栀,你…你陪我洗…”
栀栀眼睛亮晶晶的,红着脸答了声“好”。
…浴间里传出哗哗的撩水声,突然撩水声停了下来,接着便是尚佳疑惑的声音:“栀栀,这里…这里怎么这么…变得这么大…”
栀栀没有说话,里面静寂了片刻,接着便又传出了有规律的水波荡漾声,中间夹杂着浴桶与地板摩擦特有的声音…
一时不知春风几度。
屋子里生着火龙,堪称温暖如春。
栀栀浑身瘫软,无力地歪在榻上,湿漉漉的一把长发蜿蜒堆在洁白的绣枕上,眼睛水汪汪的,樱唇嫣红微肿…
尚佳神清气爽地拿了一条洁净毛巾过来,在榻边坐了下来,用毛巾包裹着栀栀潮湿的长发轻轻揉搓着。
栀栀过了半晌才恢复了过来,涩声问道:“阿佳哥哥,你今日怕是还得进宫觐见陛下吧?”
尚佳轻轻“嗯”了一声,抬眼看向栀栀,桃花眼中满是温柔缠绵。
他俯身在栀栀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等一会儿我先去见大哥,大哥带我觐见陛下!”
栀栀柔媚笑了,道:“阿佳哥哥,你今日怕是见不了陛下了!”
闻言尚佳挺秀的眉扬了起来。
栀栀因为常与皇太子妃和鲁阳公主来往,因此了解宫中内情,便笑着道:“是熙熙告诉我的。她本来约好昨日来陪我和阿惠在绿竹轩住几日的,结果昨日下午她急匆匆来了一趟,很快便离开了。熙熙说陛下如今最会偷懒,把政务都丢给了皇太子,陛下自己带着熙熙跟着小赵太师夫妇去嵩山行宫了!”
尚佳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垂下眼帘略一沉思,心道:看来陛下是真的有心禅让了,大哥要登基做皇帝了…
他想罢这些,注意力又转回了栀栀身上。
尚佳见栀栀眼睛水汪汪的,嘴唇嫣红,那丰满白皙之处在大红锦被下若隐若现,不由心中一动,凝视着栀栀,央求道:“栀栀,再弄一次…可以么?”
栀栀没想到尚佳如今竟然贪成这样,不由“啊”了一声——她身上还酸麻得很呢!
可是见尚佳眼中满是祈求,栀栀又有些心疼他,便红着脸“嗯”了一声。
尚佳见她答应,顿时欣喜若狂,俯身压了过去。
等穆然见到尚佳,已经是夕阳西下之时了。
穆然似笑非笑道:“阿佳,班师回朝,居然先回家陪娇妻去了,不怕我治你的罪么?”
尚佳知道自己说不过穆然,便一言不发,拉了张红木圈椅在穆然书案旁坐了下来。
见穆然面前摆了一个素瓷茶碗,他正有些渴,便顺手端了过来,一口喝完。
穆然:“…还渴吗?”
尚佳理直气壮道:“大哥,劳你大驾,再给我倒一盏吧!”
穆然见尚佳耍无赖,倒也没办法,也不肯叫人,真的自己起身给尚佳把茶盏倒满了。
见尚佳伸手端起茶盏又要喝,穆然忙道:“傻弟弟,热着呢,小心烫着你!”
尚佳满不在乎端着茶盏一气全喝了下去。
他放下茶盏道:“大哥,在战场上急行军追击北辽人的时候,哪有那么多时间讲究?我都习惯了!”
见尚佳是真的不怕烫,穆然心里有些难过——他这个贵公子出身的兄弟在战场上真是受苦了!
他心里难过,却嘴硬得很,逗尚佳道:“阿佳,别说废话了,你赶紧再多费些力气,赶紧让弟妹给我生个儿媳妇!”
尚佳睨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穆然便转移话题,问他:“饿吗?”
尚佳点了点头。他一回家就急着和栀栀在一处,待栀栀睡着了他又急着过来见大哥,因此真的是饿得够呛。
穆然忙叫了小厮小五进来,吩咐道:“让厨房赶紧送两碗炝锅面过来,然后再备酒菜!”炝锅面做得最快,先让阿佳垫垫肚子再说。
小五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尚佳懒洋洋歪在圈椅中:“大哥,为什么要两碗面?”
穆然被他的放松传染了,也放松了身体:“我也饿了,你大嫂和熙熙一起带着囡囡去嵩山别业了,她不在府里的话,我一忙起来就忘了用饭!”黄颍不在家管他的话,别的人谁敢说他?因此他居然因为太忙饿了自己一顿。
一时吃完面,侍候的人送上了几样精致菜肴和一壶暖酒便退了下去。
穆然与尚佳一边吃酒一边说话。
尚佳与穆然碰了碰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低声问道:“大哥,陛下预备何时举行禅让大典?”
穆然放下酒杯,轻轻道:“来年二月十二。”
从他出生开始,永泰帝便把他当做继承人培养。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终于要坐上那个位置了,可是他的心里却并没有欢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大概是因为他从十四岁起就开始跟着永泰帝处理政务的缘故吧!
尚佳闻言,心中却为穆然欢喜,拿起酒壶为穆然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与穆然碰了碰,一饮而尽,然后对着穆然举了举空酒杯。
穆然明白他的意思,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
又谈了几句之后,穆然抬眼看向尚佳:“阿佳,青衣卫刚送来了郑晓的消息!”
尚佳闻言,原本放松的背脊一下子挺得笔直,一瞬不瞬看着穆然。
穆然见他紧张,心中暗笑——阿佳真是堪称醋桶醋缸啊!
他含笑道:“郑晓从北辽潜入连州,又潜入了乌涂国,带走了荣域的五千精兵。”
乌涂国是西夏东北部的一个小国。
尚佳眼睛微眯,双手紧攥成拳.
穆然垂下眼帘,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据青衣卫消息,郑晓改名换姓,刚娶了乌涂国的公主,做了乌涂国的驸马!”
听了这个消息,尚佳一下子放下心来。郑晓只要不惦记着他的栀栀,别的什么都好说。
他淡淡一笑,道:“大哥,只要郑太尉和郑夫人在大哥你手中捏着,郑晓就算做了乌涂国的国王,又有何惧?”
若是需要,他三个月之内便能踏平小小的乌涂国!
穆然笑了,他心中自有打算。
他伸了个懒腰,道:“阿佳,沧州那边离不得你,等典礼结束,你还去沧州吧!等你把沧州治好,再帮我去治理甘州,到时候大哥让你做甘州总督!”
尚佳想了想,专注地看着穆然,认真道:“大哥,我不能和栀栀分开,我得把栀栀和尚惠都带上赴任!”
按照永泰帝的策略,像他这样镇守边关的大帅,都得留父母或者儿子在京城做质,可尚佳舍不得栀栀,而栀栀一定舍不得儿子尚惠,因此他直接向大哥提出要求。
穆然想都不想,道:“好!”
如果他连阿佳都不能信任,那他自己就太可怜了!
得了大哥的允诺,尚佳孩子般眯着眼笑了:“大哥,我们今晚不醉不休!”
接下来的这几日,尚佳除了必须出门见人,整日都留在绿竹轩恋着栀栀。
栀栀先还喜欢得很,后来却被尚佳缠得受不了了——一则尚佳欲望太强,虎狼一般,她有些奉陪不了了;二则尚佳醋劲儿实在是太大了。
因为她的乳汁不够,因此儿子大部分时候都是奶娘在喂养,饶是如此,尚佳还为了她偶尔为儿子哺乳吃醋!
这日尉迟琏柳辛来拜见尚佳,他俩都是尚佳的亲信,尚佳不得已出去见这两位大将了。
栀栀趁尚佳出去,忙禀了尚夫人,带了奶娘丫鬟,抱着尚惠坐轿去探望叔叔贺沥和婶婶郑氏去了——婶婶郑氏刚有了身孕,她得去看看!


第 142 章 完结章
因为栀栀预先派天和与小樱去了贺家,因此栀栀的轿子一到,贺沥便迎了出来,引着轿子进了院子——郑氏搀扶着丫鬟,正在院子里候着呢!
宾主进内院正房坐下之后,贺沥抱着尚惠看了又看,见尚惠虽然很像尚佳,但眼睛生得却像栀栀,也是眼尾上挑的凤眼,不由想起往事,想到这是他们李家的血脉,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他掩饰地低下头,抚了抚尚惠身上的连身锦缎袄裤,慢慢问栀栀:“栀栀,尚佳待你如何?若是不好,尽管来找叔父,叔父给你出头!”
闻言栀栀不由笑了,大大方方道:“二叔,阿佳哥哥待我很好!”
贺沥抬眼看向栀栀,见她面庞圆润,白里透红,清澈的凤眼中满是笑意,人也比先前丰满了许多,便知栀栀过得不错,总算是放下心来。
郑氏娘家郑太尉府前番被抄,她的父亲郑太尉、嫡母和庶兄都被软禁,家中未出嫁的姐妹都烟消云散,已经出嫁的姐妹也都被婆家各种折磨,只有她的丈夫贺沥,非但不嫌弃她,还对她一如既往,因此她打心眼里认定了贺沥,如今与贺沥也算是和和美美。
因为真心喜爱贺沥,如今郑氏对栀栀也爱屋及乌,热情得很。见贺沥与栀栀慢慢说着家常,她便起身含笑道:“老爷,你在这里陪着栀栀说话,我去吩咐厨房备饭!”
贺府的午饭刚刚摆好,尚佳就过来了。
他见完柳辛诸将后回到内院,发现不但妻子不见了,儿子也不见了,母亲也去了礼部侍郎丁木飞的府邸为丁夫人庆寿去了,而他爹也去与几个至交好友到运河边举办诗会去了——偌大一个学士府,就剩下他一个主人了!
尚佳在绿竹轩闲坐了一会儿,心里空落落的,真是坐卧不安,老是想念栀栀和儿子阿惠。
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也不怕贺沥取笑他,索性厚着脸皮去贺府接栀栀和阿惠去了。
匆匆用过午饭,尚佳便以阿惠渴睡了要睡午觉为由,带着栀栀母子告辞回府了。
回到绿竹轩之后,栀栀把熟睡的尚惠交给奶娘,让小樱和奶娘带着尚惠去楼上尚惠的卧室去了,她则陪着尚佳在楼下卧室里说话。
丫鬟们都退下了,房中只有尚佳和栀栀。
栀栀立在妆镜前,一边卸下头上的簪环,一边和尚佳说话。
尚佳倚着黄花梨木雕花立柜站着,桃花眼含着笑意看着栀栀,怎么看都看不够,心里还有些疑惑:世界上怎么有栀栀这么好的女人?又美丽,又乖巧,又可爱,又贤惠…
栀栀睨了尚佳一眼,道:“阿佳哥哥,你就那么爱我?我刚回娘家一会儿,你便去接?”
尚佳闻言,一时有些怅惘,往事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本来只是把栀栀当成妹妹的啊,他是什么时候爱上栀栀的?
仿佛是不知不觉期间,他就渐渐离不得栀栀了,只是想同栀栀在一起,就算是什么都不说,像这样呆在一起就行了。
不知何时起,栀栀已经成了他的生命的一部分,他承认自己离不开栀栀了。
尚佳轻轻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栀栀,低头与栀栀耳鬓厮磨:“栀栀,我很爱你…”很爱很爱,很爱很爱…
番外
二月十二那日,永泰帝禅位于皇太子穆然,成为太上皇。
新帝年号元和,世称元和帝。
元和帝初即位,为了送别即将前往沧州路莅任的沧州路节度使尚佳一家,在运河行宫举行家宴,延请尚佳一家。
宴会是在延秀殿举行的,因为彼此是通家之好,因此只是分了男女宴席,中间用屏风隔开罢了。
见父皇和尚叔叔正在碰杯,才六岁的皇太子穆琪甩掉二弟赵瑞和三弟赵珂,避开侍候的宫女太监,独自一人悄悄进了偏殿。
偏殿内的锦榻上才几个月的尚惠睡得正香,小樱、明珠与奶娘坐在一边陪着他。
见到皇太子穆琪进来,小樱三人忙起身给穆琪行礼。
穆琪摆了摆手,轻快地跑到榻边,敏捷地爬了上去。
小樱忙道:“皇太子您——”
穆琪没有说话,只是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小樱不禁一凛——皇太子年纪虽小,可已经颇有气势了——她虽然不敢再阻拦,却也不肯离开,依旧立在锦榻边盯着。
穆琪掀开了尚惠身上的小锦被,又拽下了尚惠两腿之间掖着的白绸尿布。
在看到尚惠的小叽叽的瞬间,穆琪整个人被巨大的失望笼罩了,嘴里嘟囔道:“原来她们没有骗我,阿惠果真是弟弟,不是妹妹…”
小樱:“…”
三年后。
沧州路节度使尚佳奉旨回京觐见,顺便带着妻子李栀栀、儿子尚惠和两半岁的女儿尚梨一同回京。
已经九岁的皇太子穆琪终于见到了尚家的小妹尚梨,简直是欢喜极了——阿梨生得跟小仙子一般,头发乌黑柔软,小小的面孔雪白晶莹,眼睫毛长长的,一双大眼睛又黑又清澈,小鼻子翘翘的,小嘴巴肉嘟嘟的,简直是太可爱了!
穆琪趁人不注意,伸手在阿梨脸上摸了摸,觉得触手柔软滑嫩,好玩极了!
他往后面看了看,见侍候的人都跪在地上没敢抬头,便飞快地在阿梨红嘟嘟的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心里的喜欢简直是没法表达——穆琪也有妹妹,可惜他的妹子穆琳简直太好动太野蛮了,哪有小仙子一般的阿梨妹妹可爱呀!
九年后。
皇太子穆琪已经快满十八岁了,该选妃大婚了。
穆琪思来想去,打定主意之后,便去见了父皇。
穆然见长子神情如此庄重,便也正经了起来,专注地把穆琪的这一番长篇大论给听完了,最后问道:“穆琪,你打算再等三年,等阿梨满十五岁了就娶阿梨为妻。有父皇在,你尚叔叔不是问题,可是你别忘了,阿梨今年才十二岁!”
穆琪一本正经:“所以我要等阿梨长大啊!”
他那俊秀之极的脸上显出一抹坚定:“父皇,尚叔叔自己不也是二十多岁才成亲的?”
穆琪实在是太喜欢阿梨了,一想到这么好的阿梨要嫁给京城中那些妾室通房一大堆整日花天酒地的阔少们,他的心里就难过得快要滴血——与其眼睁睁看着阿梨嫁给某个不成器的公子哥儿受苦,穆琪宁愿自己多等几年,等阿梨长大,娶阿梨为妻,呵护阿梨照顾阿梨,不让她受一点苦楚!
穆然有些头疼地看着穆琪。
他这个长子什么都好,生得好,性格好,也有谋略,心胸开阔,将来必为明君,只是天性中自带着一股执拗之处,而这执拗之处便体现在阿梨身上。
不知道穆琪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觉得世间无论谁娶了阿梨,都是玷污了他的阿梨妹妹,好像天下只有他穆琪一个真君子似的!
第二天朝会散了之后,元和帝把枢密使尚佳给留了下来。
哥俩坐在御书房里喝酒闲聊。
见尚佳情绪甚好,元和帝便趁机把穆琪的心事说了出来,还特地强调穆琪这么做,是因为他担心别人配不上阿梨妹妹。
谁知尚佳眼见着亲爱的阿梨一天天长大,一天天美丽,也正有与和穆琪相同的担心呢!
尚佳没有把话说死,只是说要回去考虑考虑。
穆然知道尚佳这是要回去与栀栀商量,怕是还要问阿梨自己的意思,也不说透,只是含笑同意。
同栀栀商量一番之后,尚佳直接叫了正在隔壁起居室同丫鬟们一起修剪花卉插瓶的阿梨进来,直接问道:“阿梨,你愿意嫁给穆琪么?”
阿梨眨了眨水波潋滟的大眼睛,嘴角的小梨涡深深显现:“愿意啊!”
听了女儿的回答,尚佳的心都开始滴血了:“为什么?”
阿梨微笑:“因为穆琪哥哥对我好啊!”心中却又补了一句:因为穆琪哥哥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尚佳默然。
穆琪是真的一直喜欢阿梨。
阿梨五岁的时候,他调任甘州总督,带着栀栀和阿惠前往甘州赴任去了,却把阿梨留在京城陪伴祖母。
留在京城照顾阿梨的景秀每个月都往甘州送去信报,每次信报都屡次提到皇太子又来看阿梨了。
直到现在,阿梨的院子里还有一个库房,专门存放穆琪送她的各种礼物…
半晌后,尚佳叹了口气,道:“阿梨,你得想好啊,因为你若是答应的话,穆琪得等你三年。”
阿梨嫣然一笑:“爹爹,我已经想好了啊!”她从小就喜欢穆琪哥哥,每年生日许的愿望都是长大了嫁给穆琪哥哥!
见女儿语笑嫣然,尚佳心里犹如针扎一样疼,神情萧瑟挥了挥手:“阿梨,你出去玩吧!”
栀栀一直在含笑观察尚佳和阿梨。
待阿梨出去之后,栀栀环抱住了尚佳的腰,笑着安慰道:“阿佳哥哥,别难过,你还有我呢!”
尚佳把栀栀抱起来放在腿上,半晌方道:“栀栀,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
栀栀:“…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