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佳见她想去,便点了点头,示意许崇明带路。
许崇明很善于治军,自己并不搞特殊化,他的宅子和士兵们的宅子一模一样,也是一明两暗三间大瓦房,外加一个竹篱笆围成的院子,院子里摆着一套粗糙的石桌石凳,很有农家风味。
听说节度使大人和夫人来了,正在厨房内带着奶娘和丫鬟红香准备午饭的云氏忙迎了出来,笑容满面屈膝行礼。
尚佳知道栀栀怕是要和云氏说话,便留下天和与景秀保护栀栀,自己带着人随着许崇明继续视察军屯所开的荒地去了。
云氏把栀栀安顿在堂屋的白桦木椅子上坐下,自己陪着,又命丫鬟红香和奶娘继续烹茶煮饭。
栀栀见她和昨日相比,眼睛亮亮的,脸上气色也甚好,便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云氏千恩万谢,最后道:“昨晚就把我接出来了,还答应我,不管以后他去哪里,都带着我过去。”
她垂下眼帘,脸颊泛起红晕:“我不求城里的富贵生活,只求能同他时时在一起,最好将来能有自己的孩子…如果一直不会有的话,我就抱养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养在膝下,这辈子就这样吧!”
栀栀伸手握住云氏的手,心里有些迷茫。
按她自己的想法,栀栀觉得云氏应该彻底离开许崇明;可是在这个世界里,她知道云氏的选择是对的:与其在公婆和小妾那里受折磨,不如后退一步,陪在丈夫身边,争取生下自己的孩子。
云氏抬眼看着栀栀,眼圈却红了:“谢谢夫人…昨日若不是您,妾身这一生怕是完了,迟早会被人磋磨至死…”
她知道公婆和张氏的心思,公婆疼爱张氏之子,他们是想逼死她,然后扶正张氏。
如果不是她昨日豁出去请求尚夫人,若不是尚夫人仗义执言让节度使大人为她出头,那她在许家还能活多久?
云氏流着泪道:“夫人,不管他心中怎么想的,如今有您和大人,他起码会在表面上对我很好,我一是想着要一个孩子,二是想着人处一处总会有感情的…”
栀栀想了想,握住云氏的手,丹凤眼一片清明看着云氏的眼睛:“我与你说句真心话,你现在可以依靠我,可是不能靠我一世。你要尽力想办法挽回许崇明的心,若是不可行的话,便要早做打算了。这世界上不止这一个男子,只要女人自己坚强、要强,日子总归会越过越好的。”
云氏见栀栀肯和自己说这些贴心话,顿时更是感激,看着栀栀放声大哭起来。她自幼失去父母,很小就嫁入许家,婆婆只知劝她以夫为天,哪里有人教她这些?
即使上次上门哭求尚夫人,也是她听说节度使夫人和自己一样,也是孤女加童养媳出身,这才孤注一掷上门求助,没想到夫人如此善良可亲…
栀栀陪着云氏坐了很久,终于安抚住了云氏。
她喜欢云氏这样的女人,遇到困难,不是想着白白等死,而是一心求生。
云氏此时脑海清明心灵透彻,欢欢喜喜地去厨房和奶娘与丫鬟红香一起做午饭。
待备好午饭,云氏回来和栀栀说道:“夫人,我老家在晋州,今日午饭都是晋州风味,主食是清汤饸饹,另外我还还做了晋州的老三样——糖醋溜丸、木耳圪贝和过油肉,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栀栀是个馋猫,闻言简直是垂涎欲滴,眯着眼睛笑:“太好了!我听说晋州面食很丰富,早就想尝尝晋州风味了!”
见栀栀笑起来这么可爱甜美,云氏也笑了,道:“我给夫人捏了猫耳朵,奶娘正在炸呢,一会儿就送过来!”
因为担心栀栀,尚佳没过多久便回来了。
云氏等人自然不敢打扰,因此堂屋里只剩下栀栀和尚佳。
见栀栀正端着一盘云氏给她炸的猫耳朵在吃,尚佳不由笑了:这个小馋猫!
他伸手摸摸栀栀的脑袋,又摸摸栀栀的脸颊和下巴,心里充溢着欢喜。
栀栀被他摸得耳朵和脸有些麻酥酥的,便笑着把一个焦香酥脆的猫耳朵塞到尚佳口中:“阿佳哥哥,你也尝尝!”
尚佳笑着吃了。
午饭后休息片刻,尚佳便带着栀栀继续赶路。
因怕栀栀困倦,尚佳就陪着栀栀坐在马车中,让栀栀窝在自己怀里睡觉。
栀栀睡了一会儿被颠簸醒了,睁眼见尚佳眯着眼面无表情,应该是在想心事,便低声问道:“阿佳哥哥,怎么了?”
尚佳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没什么。”
他刚接到安排在东海的暗探的飞鸽传书,郑晓病愈,正从东海赶回京城。
而东京那边传来消息,北辽使团中似乎混有绝顶高手,而且耶律祈易容在黄河渡口见了郑晓的人…
这些消息如果综合在一起的话,尚佳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黑网在缓缓张开…
见栀栀清澈的丹凤眼满是担忧看着自己,尚佳心情蓦地放松,抱紧栀栀,道:“天和已经在前面安排好了,晚上歇在白桦岗的军屯里,到时候我要给大哥写封信。”
栀栀好奇地问:“信里都写什么啊?”
尚佳故意一本正经道:“大嫂又怀孕了。大哥既然这么厉害,我向大哥求教生子良方呢!”
栀栀:“…”
她悻悻然攀着尚佳坐起来,伸手扭住尚佳的耳朵:“你连这种闺房之事也问赵然大哥,你羞不羞啊?”
栀栀嘴上说得厉害,可是手指扭得一点都不疼,反倒有种调情的意味。
尚佳被她扭得筋酥骨麻,涩声道:“大哥自称他有本事控制生男生女,我不向他请教向谁请教?我怕我再不让你生儿子,你要嫌弃我呢!”
栀栀睨了尚佳一眼,伸手摸了摸他清俊的脸,又摸了摸他形状好看的嫣红薄唇,媚眼如丝轻轻道:“阿佳哥哥,你生得这么好看,如果能够一直保持如此姿色的话,即使不能生子,我也不会抛弃你的!”
说罢,她俯身吻住了尚佳。
尚佳一颗心飘飘悠悠的,舒服极了,不过却依旧保持着一丝清明——我好像…好像又被栀栀给调戏了…
第 121 章
夏日的沧州天高云淡碧空万里,明媚得如同一幅画。
尚佳一行人一路向北而去。
栀栀发现越往北走,天就越发的蓝,而且白杨林和白桦林也渐渐稀疏起来,最后白杨树和白桦树越来越少,大片大片的草原出现在眼前。
草原的天似乎比别处的天空更蓝,连绵不断的碧绿草原在蓝天之下无限地伸展,偶有起伏,对于大得无边无际的草原来说,就像绿色大海里的小波浪一般,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到这一碧千里的大草原,栀栀只觉得到处翠色欲流,缓缓流入云际,护送着马车的骑兵纵马向着天地相接的地方疾奔,简直是无拘无束开心极了。
她掀开车帘看着率领骑兵纵马奔驰的尚佳,心中无限安乐。
原来,这就是阿佳哥哥带她来的目的,让她也看看自己一直驰骋的疆场,看看这与内地截然不同的景致。
晚饭是在十八里堡和白桦岗之间的草原上用的。
士兵们围在四周警戒,栀栀的马车停在最中间,如珠和明珠陪着栀栀坐在篝火旁,尚佳带着玉明佳音支着架子烤羊肉,而小樱则和景秀一起支了锅煮粥。
月光笼罩着无边的草原,篝火上烤着撒了辣椒面和孜然滋滋作响的羊肉,士兵们拿着牛皮酒囊饮着酒。
尚佳烤好小羊排,用匕首细细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手捏了一块喂栀栀吃。
栀栀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羊肉,一边吃一边赞叹着,间或喂尚佳吃一块。
景秀吃罢晚饭,从行李中取出马头琴,拭了拭音,开始拉琴。
悠扬的琴声在月光下回荡着,流散在清冷的空气之中。
静静的马群中,偶尔传出几声嘶鸣,回荡在这寂静的草原,凭空添了几分悲壮之意。
栀栀依偎在尚佳怀中,双手环抱着尚佳劲瘦的腰,没有说话。
这月光下的草原,清冷的琴声,令她仿佛进入了一种迷幻的境地。在这个清冷的草原夜晚,栀栀与尚佳的心进一步接近。
她仰首看着尚佳,低声道:“阿佳哥哥,你在草原上宿营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孤独?”
月光下尚佳浓秀的眉挑了起来,桃花眼熠熠生辉。
栀栀眼睛清澈似水:“天地之间宽广无垠,可是那时候你只有你自己…不过不用担心,以后我陪伴着你…”
漫漫人生路,我把手放入你手中,一直陪着你走。
尚佳紧紧抱着栀栀,眼睛有些湿润,胸臆中鼓荡着一阵春风,这股春风肆意冲突,让他感到心慌意乱手足无措,让他感到悲伤和幸福,不由落下泪来。
他不知道这就是爱。
尚佳只知道抱紧栀栀,喃喃道:“栀栀,我会疼爱你的…会很疼爱你的…”
栀栀伸出细嫩的手指,轻轻揩去了尚佳鼻翼的泪水。
又歇息了一会儿之后,尚佳把栀栀抱到了马车上,让小樱和如珠明珠在马车里陪着她,自己带着天和他们在月光下纵马奔驰,享受无拘无束的乐趣。
到了深夜,尚佳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白桦岗的军屯。
白桦岗军屯负责的将军是秦宇正,他带着人马接了尚佳一行人,把尚佳夫妇安排进了自己的住处。
栀栀洗漱罢便躺下了。
尚佳陪着栀栀躺下,模仿小时候母亲哄自己睡的动作,侧身轻轻抚着栀栀的脑袋,一下又一下,黑暗中眼睛却始终明亮——他还在想着心事。
栀栀被他抚得麻酥酥的,尽管意识到尚佳一定有事要做,所以才尽力哄自己睡,可还是不可避免地越来越渴睡,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见栀栀睡稳了,尚佳起身叫了小樱进来在窗前竹榻上陪着栀栀,自己走了出去。
秦宇正带了几个校尉,与天和佳音等人以及尚佳的两位亲信幕僚一起在东偏房中候着他。
谈罢白桦岗军屯各项事务,尚佳便让那些校尉回去歇息了。
秦宇正是尚佳的亲信,知道大人这是有重要的事要谈,便亲自去沏了一壶茶送过来,给尚佳斟了一盏,又给各人都斟了茶。
玉明备下笔墨纸砚送了进来。
尚佳看了佳音一眼。
佳音会意,便把郑晓病愈正从东海赶回京城、北辽使团中混有绝顶高手和耶律祈易容在黄河渡口见了郑晓的人这三个消息说了一遍。
众人听了,神情顿时都凝滞起来。
过了一会儿,尚佳的幕僚李一恒双手合十,缓缓道:“大人,我觉得这些事情似乎都指向一个方向——”
尚佳鼓励地看着他。
李一恒顿了顿,这才说出了三个字——“皇太子”。
尚佳点了点头,道:“我担心的也是这个。”
陛下膝下无出,穆氏皇族人丁凋零,除了陛下一个男丁皆无,陛下诸位姐姐中又只有郑夫人诞下郑晓这个男丁,郑晓身体恢复的话,如果大哥出事,而大哥三子尚幼,那么陛下很有可能被郑太尉一派人胁迫,不得不选择郑晓…
房中空气似凝滞了一般,众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又都暗自希望节度使大人只是杞人忧天。
尚佳道:“我先给大哥写信!”
玉明把蘸了墨汁的笔递给了他。
尚佳提笔略一沉思,便在早已铺平的信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封好信递给玉明,尚佳吩咐道:“此信务必要亲自交予皇太子!”
玉明答了声“是”,出去安排此事。
草原的夜十分寒冷,只穿着一层单衣的尚佳也觉出了寒意。他匆匆洗漱罢,带着满身寒气回到卧室。
因为门窗紧闭,卧室内很是温暖,弥漫着淡淡的暖香。
尚佳拿着烛台走到床前,把烛台放在了床头小几上,撩开帐子就着黄晕的烛光去看栀栀。
栀栀睡得正香,一把乌发拖在枕上,嘟着小嘴睡得很熟。
尚佳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肉嘟嘟暖乎乎的脸颊,脱去外衣,掀开被子挨着栀栀躺了下去。
他刚朦朦胧胧睡着,栀栀的腿便伸了过来,搁在了他的身上。
尚佳轻笑一声,拿起栀栀的腿放在一边。栀栀只要平躺着睡觉,两条腿就像小婴儿小青蛙一般放着,只要他在一边躺着,栀栀的左腿就非要放到他的身上。
栀栀没老实多久,很快便又把左腿放到了尚佳身上。
尚佳淡定地一动不动,伸手摸了摸栀栀柔软细腻的腿,闭上眼睛继续睡。
可是栀栀还是不老实,她像小狗找妈妈似的,一头钻入尚佳怀中缩成一团继续睡。
尚佳刚培养出来的睡意成功地被栀栀驱赶走了,他翻身把栀栀裹在了身下——既然睡着了还如此不老实,不如做点闺房之事吧!
深夜时突然下起了雨。
白桦岗军屯的大院内空荡荡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院子里白杨树白桦树的树叶上,打在一排排瓦房的房顶上,打在院子里的土地上,给这静谧的塞外之夜增添了几分热闹。
卧室里昏黄的烛光摇曳着,隔一会儿发出“噼啪”的烛花爆裂声,显得温暖而安逸。
挂着雪白帐子的床有节奏地摇动着,间或传来栀栀的低泣声和哀求声…
大雨下到凌晨就停了。
尚佳早早起身,洗漱罢穿了一套宝蓝骑装,神清气爽骑着马,由秦宇正陪着视察白桦岗的屯田情况去了。
栀栀身体困倦,一直睡到了自然醒。
等她睁开眼睛,已是下午了。
小樱进来含笑道:“夫人,秦将军让屯子里的妈妈们备下了热水,大人早上是冲过澡才出去的,您要不要洗澡?”
栀栀脑子还有些眩晕,趴在枕上想了一会儿才涩声道:“洗个澡也行…”不洗澡的话,总觉得身上有些粘腻…
用罢迟到的午饭,栀栀带着小樱和明珠如珠,由景秀玉明带着人护送了,一起去白桦岗军屯旁的白桦林散步。
蓝天下的白桦林,洁白笔直的树干直冲云霄,满树绿色的叶片在微风中哗哗作响,因为刚下过雨,空气很是清新。
栀栀和小樱慢悠悠走在林间小路上,景秀跟在后面,手中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她采集标本的工具。
明珠和如珠手牵手走在景秀后面。
而玉明则带着一队亲兵远远走在最后。
半个时辰后,栀栀满载而归,采集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野花野草和树叶,预备做成标本送给鲁阳公主。
半个月后,尚佳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长青山。
长青山军屯位于长青山大峡谷南侧,背靠着莽莽苍苍的千里松林,左面便是长青湿地,是沧州路二十个军屯中最大的一个,共有四万士兵,这些士兵一边屯田,一边坚守着大周的北大门,时刻抵御着北辽铁骑的进攻,而负责长青山军屯的将军便是尚佳的亲信大将尉迟琏。
如今正是夏末秋初时候。
蓝天上飘着朵朵白云,白云下便是苍翠的千里松林、满是野花野草的长青湿地和巍巍长青山。
凉爽的秋风拂过丘陵,拂过松林,拂过湖泊…也令栀栀度过了十六年生命中迄今为止最愉快的二十日时光。
八月初一,尚佳接到了穆然从京城传来的密信——郑晓业已痊愈,已抵达京城觐见罢陛下。
尚佳静静看着信纸在火中化为灰烬,片刻后涩声吩咐佳音:“去通知天和,立即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出发回沧州。”
佳音忙道:“大人,夫人那边——”
“夫人那边我去说。”尚佳起身,到花园寻栀栀去了。
尉迟琏从军屯中选了四个士兵家出身的小姑娘,送到栀栀身边侍候,栀栀很喜欢这四个小姑娘,正带着她们在花园中采野花做标本呢!
花园中栀栀在这四个小丫鬟的指点下,采集了金莲花、香青花、罂粟花、露蕊乌头和嵩娥花等野花。她索性给这四个小丫鬟重新起了名字——小莲、香青、露蕊和嵩娥,以取代先前的盼弟、招娣、二妞和小菊等名字。
到了路上,栀栀寻了个机会和尚佳说道:“阿佳哥哥,军屯内一切都好,只是缺三样人!”
尚佳好奇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栀栀笑了,道:“一是缺女人,二是缺大夫,三是缺教书的先生!”
听了她的话,尚佳垂下眼帘思忖起来。
女人和大夫他都想到了,唯有栀栀提到的设立学堂这件事,他居然给忘记了。
栀栀见尚佳思索,便依偎着他道:“如果设立学堂的话,先生的束脩由官府来出,士兵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可以免费上学,这样的话,如果士兵后代中有聪慧的,也能一步步往上走…”
尚佳眼中含笑,轻轻吻了吻栀栀的脸颊:“我的栀栀,真是聪明!”
栀栀有些害羞地笑了。
一直到八月二十六,尚佳栀栀一行人才赶回了沧州城。
宁宝珍带着沧州各级官员前往城外迎接。
见了尚佳之后,宁宝珍懒得说废话,直接骑马与尚佳并辔而行,慨然道:“尚大人,这次视察,有什么想法?”
尚佳微微一笑,道:“军屯女人太少了!”
宁宝珍一听便明白了,大笑了起来,道:“尚大人与宁某想到了一处,你我回去细细商量此事!”
要想让士兵安心边疆,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温暖的家。
尚佳想起栀栀路上劝自己的话,抬眼看着前方已经渐渐变成金色的树叶,缓缓道:“除了女人和大夫之外,每个军屯必需派遣先生设置学堂,让军人的子女也都有机会读书识字参加科举。”
听了尚佳的话,宁宝珍的眼睛一亮,当下便道:“这个主意好,你我回去好好计议!”
尚佳含笑道:“这还是内子的主意呢!”
宁宝珍闻言,把尚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心道:人都说尚佳这小子惧内,原来是真的啊!
他往后看了骑着马跟在后面的叶真一眼,暗自庆幸——幸亏这小子成亲了!
宁宝珍做事雷厉风行,由他亲自出马,叶真的婚事简直是手到擒来,前些日子叶真刚刚迎娶了州学学官孙沛的长女为妻。
孙氏美丽聪慧,一下子把叶真给镇住了。
回到家中之后,栀栀实在是疲倦得很,便闭门谢客歇息了好几日。
这日上午,栀栀正在昏昏欲睡,小樱进来道:“夫人,大人陪着大夫过来了,要给您看脉!”
第 122 章
正侧身歪在贵妃榻上的栀栀睁开眼睛:“我又没病,请大夫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她闭上眼睛想了想,道:“难道阿佳哥哥以为我…怀孕了?”
小樱闻言眼睛一亮:“夫人,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啊?”
她在榻边坐了下来:“夫人,我后娘怀孕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饭懒得吃,活懒得做,人也蔫蔫的,还一直睡不醒…”
栀栀一边在心里回忆自己上次月信的日期,一边坐起身道:“让她们进来侍候吧!”
待理妆完毕,栀栀心里也计算清楚了。
尚佳引着大夫进了园子,因为怕栀栀没准备好见人,便带着大夫去东偏房内候着。
大夫是沧州的医官,姓任,医术高明,为人稳重,甚是沉默寡言,与尚佳在偏房中饮茶等候,并没有借机巴结奉承,倒是让尚佳清静了一会儿。
尚佳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这才道:“任医官,内子自从出远门回来,这几日一直不爱动,而且嗜睡,我有些担心,因此命人请你过来!”
任医官起身恭谨道:“大人,待小人给夫人诊过脉再说吧!”听症状尚夫人像是怀孕了,可是尚大人身份高贵,尚夫人有孕之事怕是牵涉甚广,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一时明润来叫:“禀大人,夫人已经起身了!”
尚佳这才引着任医官过去了。
把任医官安置在堂屋圈椅上坐下之后,尚佳进卧室看栀栀去了。
栀栀今日梳了简单的攒髻,除了一串明珠围髻,发间别无饰物,耳上戴着一对明珠耳坠,身上穿着白绫窄袖衣,系了条软银轻罗百合裙,小脸睡得白里透粉,愈发显得绿鬓如云明眸皓齿风流婉转。
见尚佳进来,她笑盈盈迎上去,投入尚佳怀中,仰首轻轻道:“阿佳哥哥,我觉得我没有怀孕啊!”
尚佳双手握住她的腰肢,怜惜道:“我看你最近容易累…还是看看吧!”这次出巡带上栀栀,好像是件好事,栀栀身上总算是丰满了一些,气色也好多了。
栀栀听话地把手放入尚佳手中,随着他出去了。
任医官忙上前行礼。
看罢脉,尚佳陪着任医官去东偏房说话。
一直进了东偏房坐下,任医官的心脏兀自怦怦直跳——尚夫人居然会美到这种地步!
他常年在高门大户行医,美人也见过不少,可是像尚夫人这样美得如同精灵般的美人,还是第一次遇到…
尚佳抬眼看向任医官:“任医官,内子…”
任医官慌忙道:“禀大人,夫人身体康健,一切正常,不用开方子,多养养就行了!”
尚佳顿时听明白了,栀栀并没有怀孕。
他倒是没有失望。
栀栀是他的妻子,他们夫妻一向亲密,尚佳自然知道栀栀的月信时间,也知道栀栀怀孕的可能性不大。
再说了,即使栀栀怀上了,现在也看不出来啊!
他想了想,看向任医官:“确定内子身体无碍?真的不用开药?”
任医官笃定地笑了,道:“禀大人,夫人看上去柔弱,其实身体着实康健!”
尚佳心中还是不大信,心道:我的栀栀那么柔弱,怎么可能身体康健?一定是这个任医官想说了让我开心!
他也不拆穿,赏了二十两银子,命天和安排人送任医官回家。
栀栀正在西暗间提笔给婆婆写信,见尚佳进来,扭脸笑盈盈道:“阿佳哥哥,我在给母亲写信,等我一会儿啊!”
尚佳默默立在一边候着她。
栀栀一直把给婆婆的信写完封好,放到一边,这才起身走到尚佳身边,握着尚佳的手娇滴滴撒娇:“阿佳哥哥,我的手腕都酸了!”
尚佳抱起栀栀坐在了圈椅上,帮栀栀轻轻按摩手腕。
栀栀舒服地倚在尚佳怀中指挥着:
“阿佳哥哥,再轻一些,太重了!”
“阿佳哥哥,再往上一些!”
“对了,就是这里,再用些力!”
…
尚佳见栀栀被自己娇惯成这个模样,对自己这个做丈夫的颐指气使的,不由笑了。
栀栀被尚佳按得舒服了,这才开口道:“阿佳哥哥,大夫是怎么说的?”
尚佳略一思忖,道:“说你身体康健…”
栀栀得意地笑:“我就是身体康健啊!”
她伸出手臂揽住尚佳脖子:“阿佳哥哥,我只是瞧着柔弱罢了,其实体壮如牛!”
尚佳眼波如水从上到下扫过栀栀,心道:这样纤细的小身板还敢说自己身体康健体壮如牛?栀栀是在安慰我吧?
栀栀闲来无事,便问尚佳:“阿佳哥哥,你这会子忙不忙?不忙的话陪我去秋水榭散步吧,我让天和买了不少菊花,如今都种在了秋水榭那边,有的都开了呢!”
尚佳公务繁忙,从来没有闲的时候,不过拨冗陪娇妻散步赏花的时间还是有的,便抱了栀栀起身,轻轻把栀栀放在了地板上,吩咐外面廊下候着的丫鬟:“给夫人拿件外衣。”如今已进入九月,沧州这边已经颇为寒冷了。
负责管理栀栀衣裙的丫鬟明月很快便拿了件月白斗篷送了进来。
这件斗篷只在衣摆处绣着浅紫雏菊,很是清冷雅致。
尚佳接过斗篷,帮栀栀披好系上,这才挽着栀栀的手出了房门,分花拂柳往秋水榭而去。
这日早上刮起了北风。
屋子里窗户紧闭,可是北风摇撼着窗子,发出呜呜的声音。
尚佳天不亮就起来了,在练功房消磨了一早上。
他担心风太大栀栀醒了害怕,便冲了个澡,洗去了满身的汗,这才去内宅看栀栀。
尚佳进去的时候,发现栀栀还没醒,犹自拥着绣被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拔步床内弥漫着香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