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何婆子回来,小樱忙上前侍候,把何婆子安排得妥妥帖帖,趁机打听何婆子今日的行踪。
何婆子坐在那里泡脚,美滋滋地笑着,就是不说话。
她的荷包里还揣着叶衙内赏的五两银子呢,她无儿无女,只有这银子能让她的心暖和一点,只可惜宋彩莲那贱人太悭吝,在那里奉承了半日,末了要走了,居然连个轿钱都不肯出…
洗好脚上了床,何婆子这才吩咐小樱:“你去斜对门李家看看,看李大姐儿在家不在。”
她一脸的悲悯:“唉,一个小姑娘撑起一个家,不容易啊!”
小樱闻言,想起栀栀的话,心中警觉,含笑道:“干娘,这么晚了,李大姐儿怕是早睡了吧?”
何婆子有些不耐烦,伸脚就要去蹬小樱:“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小樱忙往后一闪,低着头出去了。
李栀栀因为顾二郎和自己年龄相当,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一直呆在顾小玉的房里,行动都与顾小玉在一起。
顾大嫂见她这样避嫌,心里也是欢喜,对李栀栀就更加喜欢了。
用过晚饭,李栀栀想造成她晚上在家的假象,便借口回家看看,和顾小玉一起回了家。
她点了油灯和顾小玉一起上了楼,拿了叶子牌出来,两人坐在李栀栀的床上斗叶子牌玩儿。
叶子牌在大周朝很是流行,四个人玩叫马吊,三个人玩叫蟾吊,两个人玩就叫梯子吊了。
李栀栀从拣妆里拿了一碟松子糖过来,和顾小玉一起用松子糖做赌注,玩得还挺开心。
两人正在玩耍,下面传来隐约的敲门声。
李栀栀起身藏在窗帘里往下看,见下面那人手里擎着一只黄纸糊的灯笼,隐约正是小樱,便笑着对顾小玉说道:“你先吃松子糖,我下去看看!”
顾小玉娇憨地笑着答应了。
李栀栀下楼打开了大门,把小樱给拉了进来。
听了小樱的话,李栀栀笑了:“你回去就说我在家里,不过别提小玉在我这里,反正你又没上楼看!”
小樱点了点头,在李栀栀手上拍了拍:“你今晚小心一点,何婆子不会无缘无故让我看你在不在的!”
李栀栀嫣然一笑:“我晓得。”
送走小樱,李栀栀顺手拿起茶瓯子,倒了一盏温茶上了楼。
“是何婆子那里的小樱,”她把茶盏递给小玉,“喝点茶我们就回你家去!”
李栀栀和小玉就要出门了,她故意道:“小玉,你等我一下,我上楼拿件厚衣服!”
趁小玉在门楼内等待,李栀栀悄悄搬了她爹的牌位上了楼,把她爹的牌位端端正正摆在了床上,这才拉下了白布帐子。
李栀栀一向觉得自己的爹不是东西,能让她爹死了再发挥点余热,她还是很开心滴!
叶衙内晚饭一口都没吃。
今晚就要一亲美人芳泽了,他激动极了,怎么能够吃得下饭?
想到李栀栀那雨中娇花一般的俏模样,他就面红耳赤心跳加快,恨不能天立刻就黑了。
叶知府来书房监督儿子学习,见他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一脸的春意,不由皱眉道:“难道这书房火龙烧得太热了?”忙忙地就要叫管家和小厮过来。
叶衙内见他爹啰唣,很不耐烦,结结巴巴道:“爹,我…我要…温…温书了,你不…不要老…老打…打扰我!”
叶知府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似乎也没做什么打扰叶真读书的事情啊!
他不敢耽误儿子读书,便抬腿离了叶真的书房,跟他侍候的人浩浩荡荡簇拥着他去了。
打听得父亲在莲姨娘房中歇下之后,叶真的心怦怦直跳,再难忍耐,便吩咐大庆小喜准备沐浴之物和洁净的内外衣物,预备沐浴熏香之后再出发,务必不可唐突了小美人。
巳时刚过,洗得香喷喷的叶衙内悄悄出了门,身穿貂裘骑着宝马,在小厮的簇拥下春风得意地往梧桐巷方向而去。
尚佳在城外军营呆了整整一天,一直忙着操练同士兵。到了晚间,他同士兵一起用了晚饭,这才带着几个亲随回府。
作为一位十八岁的青年,尚佳精力极其充沛,因此每晚临睡前都要在挂着沙袋的外书房内消耗精力消磨时光,今晚自然也不例外。
他光着上身,只穿着雪白的绸裤和皂靴先练了半个时辰拳,接着便开始练腿功。
坦坦荡荡地练了一阵子之后,尚佳纹理分明的精壮肌肉上布满了细碎汗粒,他预备做最后一击,好回房洗澡。
心中有了计较之后,尚佳闪电般接连踢出了好几下,然后身子腾空双腿齐齐踢出,把硕大的沙袋踢得飞了起来。
没等沙袋弹回来,尚佳便落在地上,轻捷地走到了门边,从随从手中接过青纱外袍披到了身上,抬腿就走。
他一边走,一边沉声问道:“景秀还没回来?”
尚佳的规矩一向很大,亲随不敢怠慢,忙忙行了个礼,边小跑跟着尚佳边回报道:“禀大人,景秀早上就出去了,现如今还没回来!”大人的腿太长了,他得小跑才能跟上大人的脚步。
听到这个消息,尚佳脚步不停,径直进了内院的垂花门。
洗罢澡出来,尚佳也不怕冷,单穿着白绸中衣立在窗前,想着景秀查探之事。
如果能够确定那个小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子,那么对方便是他的责任,无论如何他都得接过来教养保护。
只是万一弄错,出了纰漏,让官场上的人说起来,他尚佳凛凛一条汉子,却连未婚妻都会认错,那可就太丢人了。
至于未婚妻出身太低这个问题,尚佳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是母亲当年订下的亲事,“富不易妻贵不易交”,他虽然没有富且贵,却也不打算退亲另娶。
这样一想,尚佳觉得自己和古代圣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巳时刚过,尚佳正端坐在窗前读书,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小厮玉明的声音:“禀大人,景秀回来了!”
景秀进了屋子,行罢礼轻声轻气道:“禀大人,属下查得那个女孩子家住梧桐巷,她家是七年前从东京搬过来的,以花卉为业,因为莳花技艺高超,丁先生等缙绅都是他家老主顾。其父名李庆,人称李大郎,去年死在城外,似乎与…京城郑家有关。”
尚佳垂下眼帘,浓长的睫毛在烛光的掩映下,在他清俊的脸上打下丝丝缕缕的阴影:“郑太尉家么?”
他已经确定送花的小女孩子正是自己的未婚妻李栀栀了。
尚佳从不主动生事,却也不怕事。
他的恩师正是人称小赵太师的赵青,郑太尉虽然嚣张,他却是不怕的。
尚佳思索片刻之后,抬眼看了看书桌东侧摆着的西洋金自鸣钟,见是巳时一刻,便吩咐景秀备马。
时间还不算晚,他想去梧桐巷看看,一个小姑娘独居,他有些不放心。
作为独生子,尚佳打小骄纵,占有欲强,凡是被他划归名下的人或物,他都很护短,因此李栀栀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已经被他给纳入了势力范围,变成了尚佳的所有物。


第 12 章 多事之夜(二)

冬夜天寒地冻,寂寥的天空中,孤悬着一轮皎洁的明月,只是天气太冷,冷得月光都快要凝结成实体了。
梧桐巷夜间少有人行,早早陷入静寂之中。巷内各家各户的灯光早已熄灭,卧着神兽的黑瓦屋顶在皎洁的月光下夜间愈发峥嵘。
叶衙内在大庆小喜的簇拥下骑着马来到了梧桐巷。
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中,他不由自主缓辔而行,往李栀栀家的方向而去。饶是如此,“得得”的马蹄声在这静夜中依旧十分清晰,引得不知谁家的狗汪汪叫了起来,顿时整条梧桐巷的犬吠声此起彼伏,响成了一片,端的是热闹非凡。
在这样的热闹声中,叶衙内在何婆子家大门前下了马。
大庆牵着马,小喜上前敲了敲大门。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由远而近,接着便是何婆子刻意压低的声音:“是衙内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叶衙内主仆三人被迎了进去。
何婆子把叶衙内安顿在堂屋坐下,奉上了自己提前煮好的盐笋茶。为了不让小樱发现,她哄着小樱喝了两碗桂花酒,让小樱早早睡下了,因此只得自己动手烧水烹茶。
叶衙内情趣一向雅致,接过茶盏闻了闻,发现是简陋的盐笋茶,便顺手放在了方桌上。
何婆子笑着道:“衙内,现在梧桐巷内还有不少人醒着,正是行事之时,不如现在就去?”
事到临头了,叶衙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也有些热热的,他沉吟片刻,问道:“确定她在家里么?”
何婆子知道叶真这小年轻有些紧张,用力一拍腿,笑道:“晚间我让家里的小丫头去她家看了,李大姐儿正在家里呢!”
她虚虚指了指高处,得意笑道:“李家大姐儿晚上就住在二楼的大通间里,进门之后右拐上楼就是。等衙内您得了手出来,我这边就闹起来,务必让四邻八舍察觉,然后您就静等着老婆子我上门劝说那李大姐儿吧!”
叶衙内怪害羞地点了点头,道:“时间上切记不要出错,我从她家出来你就叫!”得让四邻八舍知道李栀栀有了相好,却又没有把他堵在那里,从而坏了李栀栀的名声;还得令李栀栀有苦说不出,只得从了他。
何婆子觑了他一眼,见烛光之下叶衙内的小白脸似乎红透了,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方桌上敲啊敲,她不由笑了,心道:这难道是个雏儿?且听老娘调遣吧!
片刻后,何婆子提着灯笼引着叶衙内和小喜大庆出了门。
大庆牵着马躲在何婆子门前的阴影里,小喜跟着何婆子和叶衙内蹑手蹑脚到了李栀栀家大门前。
叶衙内退后一步,拽了小喜上前。
小喜也不含糊,从袖袋里掏出一个与众不同的长银耳挖子,插进了李家大门的缝隙里,耳朵也贴了上去,轻轻地搅动着。
叶衙内和何婆子立在他身后紧张地等待着。
为了缓解紧张,叶衙内低声对何婆子说道:“我的小喜,可是一个人才啊!”
何婆子支起耳朵倾听动静,此时听到了门内传来轻轻的门闩拨动声,便道:“小喜小哥的确是人才!”能把插了铁钉的门闩拨开,这不是人才是什么?
小喜收起他那个与众不同的银耳挖子,轻轻推开了李家大门,先走了进去。
叶衙内伸着头往里看,只见里面黑魆魆的,只有门楼内的天井里有些月光。
何婆子见小喜招手,忙轻轻推了叶衙内一下,把他推了进去,又把手中白纸糊的灯笼递给了叶衙内,轻声道:“衙内,前面右拐上楼!”
叶衙内提着灯笼上了楼。
小喜见衙内上了楼,便也退了出来,轻轻掩上大门,与何婆子一起在李家大门外的门檐下守着。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小喜轻轻跺了跺脚,拢紧了身上的棉衣。
何婆子见他豆芽似的身子瑟缩着,便调笑道:“小喜小哥,衙内如此英俊不凡,大概多长时间能完事啊?”
小喜瞥了她一眼,觉得这牙婆骚得恶心人,便道:“何干娘,您老人家想得太多了!”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家衙内白白担当了花花公子之名,实在是被世人误会了。
用罢晚饭,李栀栀和顾小玉早早就上楼去了。
顾家的房子也是上下两层的结构,顾大郎夫妇和顾二郎住在楼下,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子,顾小玉自然是住在楼上了。
李栀栀和顾小玉洗漱罢,早早钻进了各自的被窝,脸对脸说着悄悄话。
没过多久,李栀栀发现顾小玉说着说着居然睡着了,不由失笑,把顾小玉放在外面的手臂放回了被窝里,自己也拢严实被头闭上了眼睛。
她身体疲累,可是大脑却清明得很,一直在想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李栀栀刚朦朦胧胧快要睡着,忽然听到了一阵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支起了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李家真是够冷的,似乎比外面更冷,不过冰凉的空气中似乎浮动着淡淡的蜡梅清香,而且愈往上走,香气就愈发浓郁起来。
叶衙内用灯笼照着路,想着即将到手的温香暖玉,简直是春风得意,还在心里胡诌了一句诗——“暗香浮动明月夜,如玉美人床上卧”。
他追逐着蜡梅清香爬上了楼梯,发现楼上果真是一个大通间,窗子大开着,窗台内摆着一盆蜡梅,浅色的窗帘半遮半掩,冰冷的月光泻了进来,照在了破旧不堪的地板上。
房间空空荡荡的,没什么家具,一架红漆斑驳的拔步床特别的清晰,拔步床没有门,上面挂着雪白的帐子,此时帐幕低垂,里面似乎有人在安睡。
床前的踏板上整整齐齐放着一双大红绣花鞋,鞋尖朝外。
叶衙内深吸一口气,抬高灯笼轻手轻脚走向拔步床。
此时似乎起了风,寒冷的夜风吹得窗帘“沙沙”作响,把拔步床的帐幕也吹得往里陷。
这阵风有些瘆人,虽然裹着貂裘,叶衙内也不禁冷得打了个寒战。不过想到帐幕后躺着柔弱美丽的李栀栀,他的心便更加火热了,几乎快要被烧焦了。
不知不觉间犬吠声停息了下来,四周静极了,静得叶衙内都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了——活色生香的睡美人就在眼前,怎能不令他心跳加速?
叶衙内左手抬高灯笼,右手颤抖着拨开了床帐,定睛看去。
在灯笼白惨惨的光影中,床帐中间赫然摆着一个黑漆白字灵牌。
叶衙内定睛一看,看清楚了下面硕大无比的“灵位”二字,顿时心胆俱裂,大叫一声转身便跑,慌乱间把手中的灯笼仍在了地板上。
谁知他跑得太急,被踏板上的绣花鞋垫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往前跌了出去,“噗”的一声摔了出去,一张俊脸拍在了地板上。
叶衙内疼得眼泪当场飙出,可是往后看了一眼,见身后白色的帘幕飘了起来,那个灵牌似乎要扑过来了,他吓得叫了一声,双手撑住地板爬起来,屁滚尿流跌跌撞撞冲下了楼梯。


第 13 章 多事之夜(三)

何婆子和小喜正在外面低声说话,忽听得楼上传来一声惨叫,不由相视一看。
小喜反应很快,当即转身推开了大门,正好抱住了险些跌出来的叶衙内,急急问道:“公子,怎么了?”
叶衙内死死抱住小喜,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有…有…有鬼…”
小喜一边安抚叶衙内,一边吩咐何婆子:“干娘,你上楼去看看!”
何婆子做了亏心事,最怕鬼敲门,往后退了一步,嗫嚅道:“李栀栀她爹可是横死…”
话音未落,她拎起裙摆,转身便往家的方向跑去。
叶衙内更是心胆俱裂,连马都不要了,推开小喜狂奔而出。
小喜吓了一大跳,忙追了出去。
大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牵着三匹马手忙脚乱也追了上去。
随着叶衙内狂奔的脚步声,梧桐巷的狗叫成了一片,不少人家都被惊动了,可是大都自扫门前雪,根本没人出来看,只有忠诚的狗在尽忠职守地狂吠着。
尚佳做事素来讲究有理有据有礼有节,因此不肯贸然前去李栀栀家。
到了梧桐巷外面,他从马上下来,让两个亲兵在巷口看着马,自己带着景秀和玉明在月光中漫步进了梧桐巷。
因为腿长,尚佳走路一向有些快,此时却因为心中有事,慢慢地踱着步。
送花姑娘的丹凤眼鹅蛋脸和柔弱的小身板与他记忆中的栀栀妹妹相符,她家又是七年前从东京来的,而且以花卉为业,又与郑太尉家有仇…尚佳基本已经确定她就是自己的小未婚妻了。
只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比较多,一是得把这件事禀明京城的双亲,看看父亲和母亲对此事的意见;二是多年没见,他得确定小未婚妻的品性,如果有什么不妥,就由他来教育改造好了。
想到自己这个小未婚妻风驰电掣狂奔而去的奔跑英姿,尚佳牙都疼了——要把一个野丫头改造成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这条路很是漫长啊!
可是再漫长,他也得走下去。
这是他的责任和义务,也关系到他后半生的福祉。
尚佳正在浮想联翩之际,忽听得前面隐约传来一声惊叫,接着梧桐巷的犬吠声便此起彼伏响彻全巷,他立时止住了脚步,大脑闪电般转动着做判断。
几乎是一瞬间,尚佳做出了决定,他轻轻一摆手,示意景秀带路。景秀去打探过,知道李栀栀家的方位。
不过即使是不相干的人出了事,他觉得自己既然遇到,便责无旁贷。
景秀微微点头,身轻捷地朝李栀栀家的方向冲了过去。
尚佳带着玉明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叶衙内被李栀栀她爹的灵位吓得心胆俱裂,一路狂奔,谁知刚转了个弯,兜头就被人给拖住了。
他当即吓尿了,浑身哆嗦涕泪横飞:“鬼…鬼啊!”
景秀抱住叶衙内,抬眼看向尚佳:“大人,是知府叶大人的公子…”
尚佳认出了叶衙内,满不在乎道:“是叶真这小崽子啊!”
他听到了后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中间夹杂着“得得”的马蹄声,便抬头看了过去。
小喜先跑了过来,弯着腰喘了一会儿。
此时月光皎洁,他已经认出了尚佳,忙过来向尚佳行礼请安:“小的见过尚大人!”
这时大庆也牵着马追了上来。
尚佳示意玉明看管吓瘫了的叶真和懵懵懂懂的小喜大庆,自己带着景秀向前走去。
李栀栀思索片刻,深吸一口气,轻轻推了推旁边被窝里睡得正熟的顾小玉,待顾小玉醒了,她这才道:“我家好像招贼了!”
顾小玉顿时一激灵,当下便跳了起来:“我们赶紧去看看!”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大声叫住在楼下的爹娘和二叔:“爹,娘,二叔,李大姐儿家招贼了,快起来呀!”
片刻之后,顾大郎拎着把剔骨尖刀在前,顾大嫂带着顾小玉和李栀栀在中间,顾二郎殿后,一行人连灯笼都没打便往李栀栀家走去。
李栀栀家大门洞开,里面黑黢黢静悄悄的。
顾大郎提着刀便走了进去,其余人也都跟了进去。
刚进堂屋,李栀栀就闻到楼上传来的焦糊味,忙道:“上面着火了!”
她方才还怯生生跟在顾大嫂后面静若处子,瞬间便动若脱兔一步跨两阶冲上了楼。
地板上一个白纸糊的灯笼正在木地板上燃烧着。
见火势不大,李栀栀冲了过去,一脚踩熄了着火的灯笼,又碾了好几下,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房子虽破,却也是她的家,是她此生此世的安身之处啊!
顾大郎与顾二郎去后院巡视去了,李栀栀点了油灯,与顾大嫂和顾小玉在堂屋里等着。
李栀栀也不说话,孤零零立在门边,纤弱的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
顾大嫂和顾小玉瞧了,心里都为她难过。顾大嫂便道:“李大姐儿,要不然以后就住我家吧!”
李栀栀心中感动,却依旧保持着理智,知道自己若是住进顾家,早晚会成顾二郎的童养媳,便先谢了顾大嫂,然后低着头道:“我也大了…不太方便…”
顾大嫂见她如此情形下还这样懂事,不由更是心疼,叹息了一声。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栀栀秀丽的柳眉皱了皱,起身去看。
顾小玉担心她,也跟了过去。
走到李家大门外,尚佳一抬头,便看到了立在大门口的李栀栀。
李栀栀立在那里,静静看着尚佳。
尚佳身姿高挑挺拔,宽肩细腰长腿的,是标准的衣架子,此时大冷的天,他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缎袍,腰间的玄色腰带束出了他那玉树临风的好身材。
他顶天立地般立在月光之下,皎洁的月光在他清俊的脸上映出了深深浅浅的阴影,描画出了他高挺的鼻梁——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李栀栀凝视着尚佳,她每次见到尚佳,总觉得尚佳似乎永远镇定、自觉,做事妥帖、淡定,无论何时他都站得笔直,即使走路,他也是干脆利落步伐轻捷,好像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能这么坚定地走下去。
李栀栀表面镇静,其实内心充满了恓惶和无助,可是当她看到月光中的尚佳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心中忽然平静了下来,如暮春之夜月光下的平静湖面,静谧、温暖而舒适。
她走上前,端正地行了一个礼:“见过尚大人。”
尚佳出场如此酷炫,可是说出的话却极为不得人心,他浓秀的眉头紧蹙着:“你又出什么事了?”他把重音放在了“又”字上。
李栀栀见他如此的不耐烦,方才对他的好印象顿时一扫而空,干巴巴道:“我今晚在女伴家住,家中无人,招了贼。”
尚佳眉头微挑,想起了方才落荒而逃的叶衙内,顿时了然,他看了李栀栀身后的顾大嫂和顾小玉一眼,知道她有人陪伴,便道: “此事我来处理,你休息去吧!”
李栀栀悻悻地屈了屈膝:“谢大人!”
尚佳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第 14 章 未尽之事

顾大嫂和顾小玉被尚佳气势所摄,立在李栀栀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待尚佳带着随从消失在拐角处,顾大嫂这才长吁出一口气:“乖乖,这是谁啊?吓死我了!”
又抚了抚胸口:“这个小年轻生得还怪俊的!”
李栀栀闻言,饶是满腹心事,也不禁笑了:“这是咱们宛州守备府的尚大人。”
顾大嫂听了,嘴都合不拢了。
顾小玉挽住李栀栀的胳膊,探头出来道:“栀栀,你是怎么认识守备大人的?”
李栀栀朝后把脑袋搁在了顾小玉的肩膀上,道:“我往丁先生府上送花时认识的。”
顾小玉还要问详细情况,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一看,见是自己的爹和二叔,忙问道:“爹,二叔,后院没事吧?”
顾大郎瓮声道:“没事!”
顾大嫂忧虑地看了看李栀栀,道:“李大姐儿,你今晚还住我家吧!”
李栀栀点了点头。
清冷如水的月色中,李栀栀和顾小玉手挽着手跟着大人回了顾家。
回到守备府之后,尚佳吩咐景秀和玉明处理叶衙内之事,他自己回内院睡觉去了。
在玉明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景秀细声细语的询问下,叶真和大庆小喜竹筒倒豆子,把该说的全说了。
对于胆敢觊觎守备大人未婚妻子的叶衙内,景秀和玉明并没有轻易地放过,他们俩轮流问话轮流睡觉,熬鹰般活活熬了叶衙内一宿。
第二天清晨,景秀便来向尚佳回报此事。
尚佳刚刚洗漱罢,清俊的脸上似乎笼罩着淡淡的水气,身上只穿着白绸中衣,单手支颐歪在窗前的锦椅上,两条长腿懒洋洋搁到了书案上。
听了景秀的回话,他只是淡淡道:“知道了。”叶衙内觊觎他的未婚妻子,实在可恶,需要好好教育;何牙婆做马泊六,陷害李栀栀,也得受点教训…
景秀答了声“是”,悄悄觑了尚佳一眼,见他眯着眼睛似乎有心事,不敢多言,悄悄退了下去。
尚佳向来是有些起床气的,刚睡醒起来的尚佳,简直是无人敢惹,即使是景秀和玉明这样的近身侍候的人,也都不敢在这时过于啰唣。
待计议停当,尚佳叫了景秀和玉明进来,吩咐景秀拿了他的帖子去见叶知府,玉明拿了他的帖子去宛州提刑所见提刑蔡柳芳。
叶知府从知府衙门点卯回来,这才得知独生子失踪之事,顿时急得差点晕倒,忙忙吩咐管家叫了守门的差役过来询问,得知叶真夜间巳时刚过骑着马出的门,身边还带着大庆和小喜贴身两个小厮。
他正和师爷商议搜索全城寻找叶衙内之事,门子便来回报,说守备尚大人的亲随求见,声称有衙内的下落。
叶知府闻言大喜,急急带人迎了出去。
片刻之后,叶知府坐着官轿与景秀一起往守备府而去。
估计叶知府快到了,尚佳这才起身穿了官服,慢吞吞出了内院。
他把时间算得正好,他刚在外面大堂坐下,景秀便引着叶知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