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的美丽多么独特,一直因为赵然生得过于好看有些自卑,总觉得自己那三个儿子之所以如此俊秀好看,都是因为遗传了赵然的好相貌的缘故。
赵然还不知道在妻子心目中,自己只剩下那张脸还能看了。
他白日很少回内院的,此时因为尚佳的托付,便在处理公事之余,带着小厮小四和小五拨冗回了他和黄氏居住的东院,施施然进了内院上房。
上房廊下立着不少丫鬟和等着回话的媳妇婆子,见了赵然过来,齐齐屈膝行礼:“见过公子!”
赵然目不斜视走了过去,径直进了上房。
黄氏正拈着手中的名单发呆,听到外面的声音,慌忙起身迎接,慌乱间手中的名单也忘了放下去。
赵然一进屋子,便发现了黄氏眼皮微微泛红,心中一动,却故意若无其事地在黄氏家常坐的紫檀木折枝梅花贵妃塌上坐了下来。
黄氏立在朱漆楼花长窗前,等着赵然发话。
赵然看了看妻子,觉得她静立在那里,微丰的唇微启,柔媚中带着几分幽怨,又有一种孩子气的性感,心中不由有些痒痒的——他和妻子已经有三个儿子了,赵然很想再生一个美丽乖巧可爱的小闺女…
他抬眼看向屋内时候的丫鬟,淡淡道:“都出去吧,内院上午不必留人。”
大丫鬟珍珠忙带着众人退了下去,霎时间环佩声叮叮咚咚,脚步声悉悉索索,廊下的人也都跟着退了出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妻子了,赵然瞟了黄氏一眼,声音暗哑:“过来。”
黄氏鼓起勇气看向赵然,酝酿着反抗一次。
赵然见她居然敢如此,也不多说,直接走了过去,抱起妻子轻轻吻了下去。
黄氏刚挣扎了几下,很快便被赵然吻的浑身发软,整个人都似融化了一般…
一时事毕。
黄氏浑身酥麻,指尖都是麻酥酥的,背对着赵然窝在里面侧躺着。
赵然神清气爽地躺在床上,浑身轻飘飘的,觉得人间至乐不过如此,不过瞥了背对着他的黄氏一眼之后,赵然觉得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他哑声道:“你给尚佳的小童养媳李氏也下帖子了?”
黄氏依旧有些眩晕,轻轻“嗯”了一声。
赵然侧身揽过黄氏,温柔地抚摸着:“八月二十五那日,你好好照应李氏。”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黄氏的脸,心道:时下流行尖下巴瓜子脸削肩膀的美人,我的黄莺儿的脸却有些呈方形,眼距也稍有些宽,可是大概是看惯了,怎么看她怎么觉得好看…
黄氏没有吭声,心里堵得难受——赵然就知道关怀别的女子…
赵然等了半日,没听到黄氏的回话,便支起身子去看,这才发现黄氏又在默默流泪,心中不禁酥酥麻麻的,颇想把黄氏卷在身下狠狠蹂躏一番,让她哭出声来。
他虽然是这样想的,可是等到付诸行动了,却温柔得很,轻柔地吻着,逗弄着妻子。
黄氏被他撩拨得浑身颤抖,发出细细的啜泣声…
赵然虽然在外面忽视她,可是在床上却又如此温柔,常常令她沉溺。
赵然洗罢澡又过来看妻子。
见黄氏裹着绣被睡得正香,他轻笑一声,俯身在黄氏唇上吻了吻,这才起身离开了。
黄氏睡到傍晚才起来,心中越想越难受。
王妈妈见她眼皮粉红,分明是狠狠哭过的模样,心中颇为心疼,便出主意道:“姑娘,姑爷既然如此不体贴,您不如禀了夫人,回娘家住几日晾晾他!夫人那样通情达理,一定同意的!”
黄氏想了想,也怪想祖父祖母和父母亲的,便道:“那你悄悄着人回去一趟,让大哥派人来接我,就说祖父祖母想我了!”赵然每次都折腾得她浑身酸痛,她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王妈妈知道自家姑娘一对上姑爷,就傻乎乎的犯迷糊;一旦离了姑爷,便变得聪明得很。
她笑着应了一声,道:“姑娘,我这就去办!”
第 77 章
李栀栀正准备让尚佳带她去看望贺沥,谁知还没等她过去,这日贺沥便来尚府正式拜访了。
上午的时候,为了给栀栀补养身子,尚夫人命如贝在正房廊下的阁子里给栀栀炖滋补汤品,而她则和栀栀呆在堂屋里歇息——尚夫人倚着锦缎靠枕歪在锦榻上,栀栀舒舒服服挨着她趴着,拿着一本话本读给她听。
栀栀读完了一回目,刚念罢“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尚夫人正听得津津有味,如画便进来禀报道:“禀夫人,贺沥贺大人求见!”
尚夫人抬眼看向栀栀。
栀栀原本在锦榻上趴着,闻言一骨碌爬了起来,笑嘻嘻道:“姨母,是我叔叔来了!”
尚夫人笑着吩咐丫鬟:“客人来了,还不快些服侍姑娘穿鞋!”
如诗和如珠忙笑着取了李栀栀的浅紫香罗绣鞋,屈膝帮李栀栀穿上。
尚夫人又为栀栀理了理发髻衣裙,觉得一切妥当,这才带着栀栀迎了出去。
贺沥准备了多日,今日乃有备而来——他自知凭借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说是声名狼藉也不为过,因此竭力想要给尚夫人留下一个美好的第一印象,以免让侄女栀栀没面子。
他今日戴着罩漆纱的无脚幞头,身穿月白圆领袍子,腰围黑玉带,愈发显得剑眉星目英俊不凡。
尚夫人知道栀栀的叔叔年轻,却没想到贺沥居然年轻到这种地步,明明是一位比尚佳大不了几岁的英俊青年嘛!
而贺沥不但带来了极为丰厚的礼物,表现也彬彬有礼,谦恭得很。他很会说话,而且不笑不说话,很快便令尚夫人产生了好感。
贺沥见机,微笑着提出要和栀栀说说话。
尚夫人爽快地答应了,起身带着众丫鬟婆子去了绿竹轩,留下贺沥和栀栀在堂屋独处。
待堂屋里只剩下自己和栀栀了,贺沥看了栀栀一眼,见她眼巴巴看着自己,忙招手道:“栀栀,过来坐下吧!”
栀栀起身,隔着一张小几在贺沥的邻座坐了下来。
贺沥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的喉咙,这才道:“栀栀,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李栀栀端坐在圈椅中,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讲述着。
原来过得那么苦,那么难,可是到了如今,那些苦难好像被一层薄而透明的墙隔开,所有的回忆全都化为一声叹息。
当贺沥听到栀栀自己在梧桐巷独居时,一向冷硬的心碎裂成片,泪水猝不及防落了下来。
他双手捂住脸,泪水泉水般涌出。
这就是他疼爱的侄女,这就是他疼爱栀栀的方式,因为他的缘故,栀栀受了这么多苦…
贺沥平生第一次后悔自己当年做出的决定…
李栀栀原本低着头低声叙述,听到了贺沥压抑的啜泣声,她抬眼看向贺沥,老老实实道:“叔叔,你也别太内疚了,我娘是被我爹气死的,我爹和一个叫宋彩莲的女人好上了。至于我爹,是他自己不成器,自己作死的。”
她还真的不觉得爹娘的死与二叔有很大的关系。
按照她爹的尿性,即使平安地在京城生活,纵使没有宋彩莲,也会有马彩莲刘彩莲王彩莲出现,而她娘又那样的柔弱,结局似乎是不可逆转的。
即使栀栀这样安慰,可贺沥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他用力抹了一把眼泪,低声问栀栀:“尚家人待你如何?”
栀栀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声音中都带了甜意:“姨母待我很好,阿佳哥哥也待我很好!”
贺沥闻言,心里才得了一些安慰,道:“我正在让人收拾家里,待一切齐备了,就把你接回去,以后你从家里出嫁。”
既然尚家待栀栀好,他也就放心了。
如今可以争取的是让栀栀成亲之前回家里住些日子,并从家里出嫁——女孩子要嫁人了,总不能从婆家到婆家吧?
另外他正在竭尽全力为栀栀准备嫁妆,尚家家大业大,栀栀不能空着手嫁进来,他尽力而为,让栀栀体体面面成亲。
贺沥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预备告辞。
谁知正在此时,外面传来女孩子的厉声呵斥:“薛姨娘,你往砂锅里放了什么?”
贺沥闻言一愣,当即看向李栀栀。
李栀栀听出了是负责在廊下小阁子炖茶倒水的如贝的声音,忙起身出了堂屋。
贺沥自然也跟了出去。
李栀栀脚步轻捷快步走到了廊下的小阁子里,发现如贝正握着薛姨娘的手,而薛姨娘的丫鬟祥芝在帮着薛姨娘撕扯如贝。
她忙问道:“如贝,怎么回事?”姨母身边的这几个大丫鬟,顶数如贝老实低调不惹事,因此她先问如贝。
如贝气得脸都红了:“姑娘,我在给您炖滋补汤水,姨娘过来和我说话,谁知我一眼没看到,姨娘就要往砂锅里放东西,正好被我拿住了手!”
薛姨娘脸色煞白,嘤嘤哭了起来:“我来给夫人请安,见如贝在熬汤水,便过来瞧瞧,谁曾想如贝这样诬陷我…呜,连个丫鬟也欺负我,我不活了!”
贺沥负手立在栀栀身后,看着栀栀如何解决此事。
栀栀先吩咐一边围观的婆子把砂锅端起来站到阁子外面,这才看向薛姨娘,淡淡道:“姨娘,既然如贝拿住了您的手,不如我们请衙门的人来验验砂锅里的汤水,看看如贝到底诬陷您没有!”
她看向柱子边立着的小丫鬟小榄:“小榄,你去绿竹轩请夫人过来!”
又吩咐另一个小丫鬟小梅:“小梅,你去东院叫景秀过来!”
小榄和小梅各自答了声“是”,先后离开了。
薛姨娘这才察觉到了恐惧,突然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细声细气地哭了起来:“都趁老爷不在家,欺负我呢…”
栀栀一眼不发,立在一边看着她哭。
贺沥没想到栀栀有如此手段,心下大安,静静站在栀栀身后。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老爷回来了!老爷从西夏回来了!”
在喧哗声中,尚天恩携着董姨娘和新纳的小妾红姨娘,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内院。
尚佳原本在城外练兵,听母亲派来的小厮春分说贺大人去了府里,他生怕母亲上了贺沥的当,让贺沥带走栀栀,因此当即安排好公务,带着天和等人骑马飞驰而回。
他一进大门,便听到仆役回报说“老爷回来了”。
尚佳一听他爹回来了,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最后简直是跑了起来,总算是和父亲前后脚进了内院——尚天恩刚进内院,尚佳就疾步而入。
第 78 章
薛姨娘这几个月来一直在苦苦思念尚天恩,听说尚天恩回来,梨花带雨般哀哀看了过去。
谁知这一眼看去,她脸上的泪水变得更加汹涌——尚天恩身侧那满头珠翠体态妖娆的年轻女子是谁?
难道他又纳妾了?
她满心的悲愤,嘤嘤哭泣:“老爷——”
尚天恩兴致勃勃回来,原本是想给家人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喜未曾有,先被家人给惊着了!
他抬眼看看栀栀和栀栀身后的贺沥,再看看卧在地下涕泪纵横的爱妾,简直是目瞪口呆。
事已至此,也只能勇敢面对了。栀栀上前,屈膝行礼:“见过姨父。”
贺沥也跟着拱手行礼。
尚天恩看着眼前这位英俊挺拔的青年,狐疑道:“你是…”他不过是离家几个月,外男怎么都到内院了?而且还这么处之泰然,一点都不怕他这做主人的?
他正要开口询问,东边穿山游廊里丫鬟婆子簇拥着尚夫人过来了,而南边的甬道上远远的尚佳快步而来,小厮春分迈着小短腿紧跟在后面。
尚夫人早从栀栀派去请她的小丫鬟小榄那里得知了事情原委,此时虽然形色匆匆,心中却早就有数。
一见尚天恩,她虽然吃惊,却依旧态度大方地上前屈膝给尚天恩行礼:“老爷回来了!”
又看向贺沥:“贺大人,对不住,家门不幸,让您见笑了!”
贺沥剑眉紧锁:尚家怎么乱到这种地步了?
尚天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要开口,薛姨娘深知尚天恩惧怕尚夫人,怕他临阵倒戈,掩面哭泣道:“老爷,您要给奴做主啊!”
董姨娘与新纳的红姨娘原本立在一边看热闹,此时见夫人回来了,董姨娘忙上前给尚夫人见礼,红姨娘见机,也趁乱跟着董姨娘给尚夫人行礼。
尚夫人看都懒得看她们一眼,直接上前揽过栀栀,柔声道:“栀栀,没事吧?”
李栀栀摇了摇头:“姨母,我没事。”
正在这时候,尚佳大步走了进来。
贺沥见他进来,嘲讽地看向他。
尚佳被贺沥看得心中窝火,再看向李栀栀,见她脸色苍白窝在母亲怀中,显得格外的弱质纤纤,心中更是心疼。
他走了过去,先给父亲行礼:“见过父亲!”
尚天恩早思念儿子了,一见玉树临风般的儿子,顿时便把地上哀哀哭泣的爱妾给抛到脑后,眉开眼笑道:“阿佳!”我的阿佳,似乎更加英俊了!
又道:“阿佳,你又长高了!”
尚佳满头黑线,可是当着贺沥这个外人的面,只得一脸温驯道:“是,父亲。”
见院子里乱纷纷的,尚佳扫了一眼,大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即道:“母亲,到屋里说话吧!”
尚夫人疲惫地点了点头,看向贺沥:“贺大人,请!”
贺沥看向栀栀,微微一笑,先是团团一揖,然后道:“尚大人,尚夫人,阿佳!”在说到“阿佳”的时候他笑意加深。
他寒星般的眼睛一扫四周,嘴角挑起一抹笑意:“贵府今日事务繁忙,不如我先接了家侄女回家,各位看如何?”尚家如此混乱,不如先接了栀栀回去,让栀栀好好散散心。
尚佳略一沉吟,他舍不得栀栀,可是如今家宅纷乱,栀栀暂时离开也好,他只是不放心贺沥的人品——若是贺沥带着栀栀连夜跑了,让他以后再也寻不到栀栀,那可怎么办?
尚夫人见儿子迟疑,自然能猜到他的心思——她自己也舍不得栀栀啊!
可是如今眼前一片纷乱,让栀栀的叔叔看笑话了,还是先让他带栀栀回家散散心吧!
心中计议已定,尚夫人当即道:“贺大人说得是!”
她握着栀栀的手,柔声道:“栀栀,你先跟着叔叔回家住几日,过几日姨母就去接你!”
栀栀舍不得她,却也知自己和尚佳快要成亲了,自己不能在尚府出嫁,自然得回到叔叔安置的家,便依依不舍答应了一声。
尚夫人紧握着栀栀的手,黑泠泠的桃花眼环视了一圈,然后沉声吩咐道:“尹妈妈,如珠,如玉,小竹,小梨,你们和小樱跟着去侍候姑娘,一定要认真侍候,不可违逆姑娘。”
尹妈妈等人恭恭敬敬屈膝行礼:“是,夫人。”
安顿好这些,尚夫人眼神慈爱看着李栀栀:“栀栀,你带着人收拾行李去吧,这边我来处理!”
李栀栀知道姨母处事雷厉风行,便也不多说,屈膝给众人行了个礼,带着如珠她们进卧室收拾去了。
贺沥抬眼看向尚佳,寒星般的眼中带着一抹深思:“阿佳,陪我参观一下贵府吧!”他也不能一直围观尚府的家务吧?
尚佳正有此意,当即道:“二叔,请!”
他招手叫过春分,吩咐道:“你去看看景秀。”景秀前几日把申医婆交到了开封府,不知道朱贵查案查得怎么样了。
春风答应了一声,飞快跑了出去。
见儿子和贺沥一起离开了,尚夫人这才看向丈夫,淡淡道:“走吧,去东厢房!”栀栀在卧室中收拾行李,不能让她受到干扰。
尚天恩与尚夫人分别坐在罗汉床的两端,开始处理此事。
尚夫人吩咐道:“如贝先说吧!”
尚天恩张了张嘴,飞快地溜了夫人一眼,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先听如贝和当时在廊下守着的婆子讲述了事情的始末,然后才吩咐人带薛姨娘进来。
薛姨娘刚扑倒在地哀哀哭泣,外面便传来一阵喧哗声,黄妈妈走了进来,禀报道:“老爷、夫人,开封府来人,要来捉拿薛姨娘和祥芝!开封府朱大人带着差役来了!”
尚夫人犹可,尚天恩当即站了起来,怒道:“怎么,开封府要来干涉尚某的家务么?”说罢,他又想起开封府尹正是赵然,而实际理事的开封府少尹乃赵然的亲信朱贵,当即缓和了口气,道:“我去见朱大人!”
尚天恩起身出去迎接开封府来人了。
薛姨娘此时已知申医婆事发,知道事情要败露了,顿时浑身颤抖缩成一团。
尚夫人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吩咐如诗如画:“把她和祥芝分别关押,认真看守,别让她寻死!”
李栀栀带着如珠她们收拾好行李,出来向尚夫人辞行。
尚夫人从东厢房出来了,这时尚佳也和贺沥过来了。
尚佳看向栀栀,见她满头乌发盘成堕髻,只插戴着一支银镶珍珠钗,白玉般的耳朵各垂下一叶翡翠坠子,身上系着青缎绣花披风,隐隐露出里面的白衣碧裙,正怔怔地看向自己,心里不禁阵阵刺痛,大踏步走到栀栀面前,低头看着栀栀,柔声道:“栀栀,你先去叔叔家,我明日便去看你。”
贺沥见尚佳待栀栀如此依依不舍,心中颇不以为然,却依旧平静地看着,因为担心尚佳后悔,不让自己带栀栀走。
尚夫人也舍不得栀栀,上前握住栀栀的手,眼睛湿润了,絮絮交代道:“秋天天气干燥,一定要多喝润肺的汤水…”
她忍住鼻酸,接着交代:“姨母这几日寻到机会,就去看你!”
栀栀忽然叫了声“姨母”,投入了尚夫人怀中。
尚夫人轻轻拍着怀中栀栀细弱的身子,心里涌起强烈的不舍。
贺沥见状,生怕栀栀舍不得尚夫人不走了,当即快刀斩乱麻道:“栀栀,外面的车已经备好了,走吧!”尚佳让人备下了那辆青锦檀香车,如今已经停在内院门外了。
一阵秋风吹过,一片绿中透黄的叶子飘落了下来。
秋风瑟瑟,李栀栀在如珠如玉的搀扶下,离开了内院,登上了停在内院门外的青锦檀香车。
小樱等人带着行李上了后面的马车。
贺沥从亲随秦羽手中接过缰绳,正要上马,见尚佳也牵着马出来了,不禁一愣:“你来做什么?”
尚佳理直气壮:“自然是送栀栀!”为了防止贺沥带着栀栀连夜潜逃,他不仅要把栀栀送到贺沥家,还要派人在贺沥家四周警戒。
贺沥:“…”
他懒得废话,认蹬上马,护着栀栀的马车往自己的宅子而去。
往前走了约莫半里地,在前面引路的秦羽率先拐进了一条小巷,然后下了马。
尚佳面无表情看着眼前崭新的红漆大门,再看看大门右侧挂着的写着“贺宅”二字的木牌,默默转身,扶了栀栀下车。
贺宅共有两进院落,贺沥引着尚佳和栀栀从东边的夹道进了内院。
还没进内院,李栀栀便闻到了空气中浮动的甜香,不由有些雀跃。
一进内院,迎面便是一株两人合抱的桂树,此时正在花期,碧青的桂树叶子间点缀着无数米粒大的金黄桂花。
在金灿灿的秋阳照耀下,满树的桂花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清甜的气息在空气之中浮动。
李栀栀又惊又喜,仰首看向贺沥:“二叔,阿佳哥哥,有桂花呢!”
见栀栀欢喜得很,眼中似有星光闪烁,贺沥和尚佳心中的积郁当即消散,俱眼神温柔看着栀栀。
贺沥柔声道:“栀栀,你喜欢的话,我再让人多种有些桂树。”
栀栀嫣然一笑:“二叔,不用了,这一株就够我制桂花蜜酒了!”
贺沥:“…好!”
尚佳见状,颇有一种自己的开心果解颐花被贺沥夺走的失落感,呆呆地看着李栀栀。
栀栀见尚佳有些落寞,忙拉住他的手撒娇:“阿佳哥哥,你快回家吧,记得安排人帮我浇灌栀园、绿竹轩和内院的那些花花草草,七天浇一次就行,每浇一次一定要浇透!”
发现叔叔家距离尚家很近之后,她最挂念的便不再是尚佳和尚夫人,而是她那些心爱的花花草草了!
尚佳见状,满心的烦忧化为绕指柔,柔声道:“知道了!”
他定定地看了栀栀一眼,这才起身向贺沥告辞。
贺沥满面春风把他给送了出去,然后疾步回了内院,引着栀栀看她的新居。
尚佳回家的时候,尚天恩正送开封府尹朱贵出来。
开封府的差役早押了薛姨娘和祥芝离开了。
尚天恩虽然舍不得爱妾,可是一听说薛姨娘牵涉进的申医婆一案牵涉颇广,顿时赶紧撇清自己:“朱大人,您不必顾忌尚某薄面,请尽管雷厉风行查案!”
朱贵是一个颇为俊秀稳重的青年,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一抬头见了尚佳,微微一笑,使了个眼色。
审讯申医婆之事,起初便是因为尚佳的请托,没想到会牵涉到那么多京中高门,甚至郑太尉府的内眷也被牵连了进去,被赵然这一方拿住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把柄。
尚佳也是一笑,拱手与朱贵见礼,然后恭敬地陪着父亲送朱贵。
见朱贵上轿,尚佳又交待了一句:“内子八月二十五那日要去太师府参加月季花会,烦请朱大哥拜托嫂嫂照拂内子!”
朱贵一笑,答应而去。
一旁立着的尚天恩心中还真是有些妒忌,悻悻地哼了一声,酸溜溜道:“阿佳,你那小媳妇儿就是个活宝贝吗?不就是去参加月季花会,见谁都要拜托一番!”
尚佳理直气壮道:“她还小嘛!”
尚天恩:“小?你母亲像她这么大时,都有你了!”
尚佳:“......”
第 79 章
尚佳闻言,面红耳赤转身就走——栀栀真的还小呢,爹爹都说些什么啊!
尚天恩忙追了上去:“阿佳,等我一下,我有正事要和你谈!”阿佳腿太长了,他这当爹的都有些追不上了。
尚佳闻言停下脚步,等着爹爹赶上。他知道父亲这几个月作为副使跟着郑太尉出使西夏,一定有重要的事要和自己谈。
父子俩一同进了尚佳的东院。
春分和谷雨这两个小厮原本在书房外守着,见了尚佳父子,忙上前行礼。
尚佳心中牢记着栀栀的叮嘱,吩咐谷雨:“去把景秀叫过来!”
景秀很快便过来了。
“景秀,这件事得你亲自去安排,”尚佳边想边说,“你去安排专门的人,负责浇灌栀园、绿竹轩和内院李姑娘种的那些花卉草木,七天浇一次,每次一定要浇透!”
景秀答了声“是”,自去安排不提。
尚天恩此时正在低头思索大事,倒是没再吃李栀栀的醋,径直进了尚佳的书房。
尚佳的书房和他卧室的风格一样,极为阔朗简洁,原本一明两暗三间房全部打通,铺上了柏木地板,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四壁书架之外,便是摆在雕花长窗前的书案了。
尚佳父子俩分别在书案前后相对而坐。
谷雨奉上两盏清茶,端着托盘正欲退下,被尚佳叫住了:“让天和带着人在外面守着!”
谷雨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青衣玄带的天和走了过来,在外面廊下坐下,双手托腮,一边发呆一边警戒。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金色夕阳透过雕花长窗照了进来,在书案上、地板上和尚佳父子的脸上身上洒下斑斑点点的光点。
尚佳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父亲,我刚接到消息,郑太尉还未还朝,便上疏诋毁赵大哥,说来说去,不过是赵大哥未曾改姓过继之事。”
尚天恩抬眼看向儿子,发现儿子的脸比奔赴沧州前黑多了,变成了细腻的浅黑色,便道:“阿佳,你先前每次晒黑,不都是很快便恢复白皙么?这次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