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佳知道赵然这是在嘲笑自己有一个小孩子般的未婚妻,他在心里思忖了一下,这才开口恳切地叫了一声“大哥”,看向赵然:“大哥,我父亲…”
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可是赵然是何等的精灵,早猜出了原因——大概尚佳这位未婚妻李氏出身太低,因此尚学士很不满意。而尚夫人之所以让尚佳把自己引到内院,便是想借自己之力,让尚学士无从反驳,从而把这件事给彻底定下来。
赵然虽然猜到了,却不肯点破,又和尚夫人谈笑了几句,这才和尚佳一起离开了——原来他是来约尚佳一起去东京城外运河码头迎接父亲赵青和尚学士,却被尚佳引到了后院来见尚夫人和他那个美丽的小未婚妻。
客人离开之后,李栀栀轻轻抚了抚胸口,看向尚夫人:“姨母,这位赵大哥生得那么好看,又那么爱笑,可是他在屋里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大气都不敢出,好像有一种天生的威压似的…”
尚夫人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李栀栀的手背,清丽的脸上现出一抹得意的笑:“栀栀,见了他,你觉得害怕,这才是正常的…”
赵然已经见过栀栀了,栀栀的身份已经得到了未来皇帝的确认,这下尚天恩没话说了吧?!
李栀栀总觉得今日尚佳特意带了这个叫赵然的贵公子进来,他和尚夫人母子俩一定有特别的用意,只是他们母子的用意自己还猜不到罢了。
尚夫人目标达成,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便把尹妈妈叫了进来细细问了。
尹妈妈满脸通红,一五一十说了今日的误会。
原来尚佳与赵然要带人去运河码头接人,尹妈妈听成了他们要开拔离京,来向夫人辞行,顿时急得魂飞魄散,急急跑到内院报信,谁知竟然错了。
尚夫人叹了口气,倒是没有责骂尹妈妈。
尹妈妈其实也没有说错,再过几日,赵然与尚佳他们确实要离开京城了…
到了中午,李栀栀陪着尚夫人用午饭。
学士府一共有三个厨房,大厨房负责全府上下人等的饭菜,外书房院子的小厨房负责尚学士的膳食,内院的小厨房则负责尚夫人的膳食。
如今李栀栀跟着尚夫人住在内院上房,她的份例自然也派到了内院的小厨房。
李栀栀原本打算初来乍到,不要惊着了尚夫人,吃饭时不吃那么多的。结果入席后她发现八仙桌上摆的都是些自己喜爱的麻辣鲜香味道的菜肴,而饭又是极为芬芳柔软的软香稻粳米饭,不由稍稍放纵了一些,足足吃了两碗饭。
尚夫人养惯了尚佳那样挑食的孩子,如今见了李栀栀用得这么香甜,根本不用她劝,开心得很,特意给李栀栀盛了一碗红枣银耳甜汤:“栀栀,再喝碗甜汤吧!”
李栀栀对着她娇憨一笑,果真把那碗甜汤喝完了。
用罢午饭,尚夫人怕李栀栀吃饱就睡容易积食,就带着她在后面花园的院暖房里逛了半日,然后才带着李栀栀回卧室睡午觉。
卧室内宽大的花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上整整齐齐放了两个被窝,里面浅粉缎被浅粉纱枕是李栀栀的,外面碧色缎被浅绿纱枕是尚夫人的。
李栀栀在如珠和如玉的侍候下卸下簪环除去外衣,只穿着雪白的中衣亵裤钻进了里面的被窝,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她这些日子实在是累坏了。
尚夫人躺在外侧的被窝里,隔着锦被轻轻地拍着李栀栀,等到确定李栀栀睡熟了,她这才阖上了眼睛。
她心中有事,如何能睡得着?不过是闭目假寐休息一会儿罢了!
李栀栀刚躺下时那么老实,可是一旦睡着便变得淘气起来,在被窝里伸胳膊抬腿的不肯消停,很快便把被窝给撑开了。
尚夫人睁开眼睛,发现李栀栀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了,怕她受凉,忙起身帮她掖好被子,这才又躺了回去。
片刻之后,尚夫人突然觉得身子右侧热乎乎香喷喷的,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李栀栀卷着被子挤了过来,紧紧贴着她的被窝,闭着眼睛睡得正想,小脸晶莹,眉睫如画,嘟着嫣红的樱唇,实在是可爱极了!
被睡着的李栀栀这样依赖,尚夫人的心里暖融融的,她伸手隔着被子揽住了李栀栀,闭上了眼睛。
李栀栀午睡起来,发现尚夫人已经不见了。
她正在如珠、如宝和小樱的侍候下洗漱,尹妈妈走了进来,低声道:“姑娘,老爷回来了!”
李栀栀闻言,不由有些紧张——她还没见过尚佳的父亲呢!
想到自己鸠占鹊巢,占据了尚夫人枕畔的位置,李栀栀不由更是心虚。
第 46 章
尹妈妈知道夫人把自己给了李栀栀,自己以后便是李栀栀的人了,因此格外的尽心。
她先从丫鬟手中接过冰糖梨水,道:“姑娘,屋子里生着火龙,委实太干燥了,您喝点冰糖梨水润润喉咙吧!”
李栀栀确实觉得喉咙有些干,便笑着答应了一声。
尹妈妈转身从小丫鬟手中端着的托盘里端出了一盏冰糖梨水,双手端着奉给了李栀栀。
李栀栀含笑接了,向尹妈妈道了谢,这才拿了银汤匙吃了几口。
用罢冰糖梨水,李栀栀坐在镜台前,由如珠如玉为她梳妆。
尹妈妈立在一旁,见李栀栀面带沉思之色,便走上前叽叽喳喳道:“姑娘,不用担心,咱们府内一向是老爷主外,夫人主内,老爷平时都呆在外书房院子里,不怎么到内院来的。”
李栀栀端坐在镜台前,并没有开口,而是温和地看了尹妈妈一眼,用眼神示意尹妈妈继续往下说。
尹妈妈得了她的眼神鼓励,说得更是细致:“外书房院子分为外院和里院。外面是老爷的书房,叫缺月斋。里院又隔开成了两个院子,一个叫新秋院,董姨娘住了;另一个是西楼,薛姨娘住了。新秋院和西楼除了与老爷的缺月斋相通,北边还都有角门可以到咱们这边的内院,董姨娘和薛姨娘家常给夫人请安,走的就是北角门…”
说完这些,尹妈妈又用亲昵中略带埋怨的口气道:“公子住在东院。东院面积挺大的,可是公子的爱好自小与众不同,把东院折腾得荒无人烟,我也管束不住,便随他去了,等闲没人肯去东院的…”
李栀栀听了半日,抿嘴一笑,眼波如水滑过尹妈妈,她总算是知道尚夫人为何要把尹妈妈给自己了——尹妈妈热心肠爱八卦,实在是自己了解尚府的最佳人选啊!
不过一个人靠不靠谱,并不是一早一夕就能看出来的,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
她笑盈盈道:“尹妈妈也累了,去歇息一会儿,喝点茶暖暖身子吧!”尹妈妈是尚佳的乳母,李栀栀知道自己得尊敬尹妈妈。
尹妈妈说了半日,正有些渴,便笑嘻嘻带了小丫鬟去了。
这时候如珠已经为李栀栀梳好了头发,如玉笑盈盈拿了靶镜过来:“姑娘,已经妆扮好了,您看看怎么样!”
李栀栀对着前方的西洋水银妆镜和后方如玉手中的靶镜照了照,发现如珠为她梳的是双花苞头,左右两个花苞上各扣着一枚白银镶就的珠花,其余乌黑长发柔顺地垂了下来,一对银丝珍珠挂在耳垂上,垂在脸畔晃晃悠悠的,衬得她那白嫩的小鹅蛋脸愈发娇嫩,身上则穿着一件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系着一条宝石蓝缎裙,看起来小仙子一般美丽。
她心中很是满意,觉得自从进了尚府,自己便似掉入了蜜糖罐的小熊一般,幸福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了!
李栀栀起身理了理裙裾,含笑问道:“姨母去哪里了?”
小樱闻言看向如珠如玉。她和姑娘初来乍到,小樱决心听姑娘的安排,一句话不肯多说,一步路不要多走,谨谨慎慎度过这段适应期。
如玉笑盈盈道:“禀姑娘,夫人去见老爷了,临出门吩咐我们不要吵醒您。”
如珠善于妆扮修饰,她擅长管账理事,她和如珠两人自从被夫人给了李栀栀,便隐隐以她为主。
想到尚夫人对自己的关怀慈爱,李栀栀心里暖融融的,垂下眼帘想了想,没有说什么,慢慢走出了卧室。
尚夫人身边原本有六个大丫鬟——如诗、如画、如宝、如贝、如玉和如珠。
李栀栀来了之后,尚夫人把如玉和如珠这两个不那么美丽的丫鬟给了李栀栀,自己还剩四个大丫鬟如诗、如画、如宝和如贝。
如今如诗、如画和如宝跟着尚夫人去了公子住的东院,只有如贝还留在外面廊下的小阁子里看着小丫头烧茶炖水。
听到堂屋里面的动静,如贝不慌不忙进了堂屋,先屈膝给李栀栀行了个礼,然后才道:“禀姑娘,夫人说了,待您起身,便让奴婢等陪您去东院。”
李栀栀笑着答应了一声,装作不在意地问:“东院是哪里啊?”
如贝似乎不是很爱说话,有一说一,绝不肯多说一句:“禀姑娘,东院是公子住的院子。”
李栀栀点了点头,听凭如画拿了件绣绿藤蔓的玉白披风给她披上,然后含笑看向如贝:“走吧!”
如贝答了声“是”,自在前面引路。
按照李栀栀的吩咐,如玉和小樱留在了屋子里,如珠跟着李栀栀去了东院。
到了东院门口,守门的小厮进去通报了,如贝和如珠陪着李栀栀在外面候着。
如珠心里猜想着:李姑娘将来和公子成亲圆房,便要搬进这东院了,此时李姑娘不知该怎样害羞呢!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李栀栀,却发现李栀栀笑意盈盈大大方方立在大门外,根本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
如珠:“…”
她不知道的是,李栀栀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与尚佳成亲,在她眼中,尚佳是个待自己很好的大哥哥,自己得好好巴结他,如此而已。
此时东院堂屋内气氛很是紧张,尚家一家三口各据一方,彼此都看不惯对方,三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形成了三国鼎立之势。
尚学士一回学士府,便宣布要趁尚佳还没去战场,给尚佳寻几个通房丫鬟,让他广泛播种,即使广种薄收,也得先给尚家留个后!
尚佳闻言,恨不能命人把自己这胡说八道的亲爹给叉出去,却恪于孝道,只能在心里想想,因此悻悻然颇不开心。
尚夫人闻言大怒,当即质问丈夫:“你自己都烂成这个样子了,难道非要把我这清清白白的儿子也变成你这个样子?”
尚学士也恼了,却又不敢当着儿子的面和妻子硬碰硬,只能气咻咻坐在那里,恨不能自己的鼻孔喷出的是火,把这不以夫为天毫不温柔的夫人和不知孝顺为何物的儿子给轰到九霄云外去。
尚学士和尚夫人隔着炕桌坐在一左一右端坐在锦榻上,双目皆直视前方,不肯分一些眼神给对方。
尚佳懒洋洋歪在靠东墙的红木太师椅中,双臂抱在胸前,两条大长腿直挺挺伸了出去,清俊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和桀骜不驯——他的爹娘彼此看不惯地方,就这样别别扭扭过了一辈子,他真是看不惯他们这个样子,他将来和栀栀绝对不要这样过日子!
想到李栀栀,尚佳心道:等我从战场回来,一定要把栀栀从母亲那里接走,按照我自己的喜好好好教养,免得将来又成母亲的样子——刚强有余温柔不足,不像个女人该有的样子!
至于自己这位翰林学士父亲,尚佳更是看不惯,觉得自己这位父亲一天到晚吟风弄月风花雪月偷香窃玉,于国于家无用,除了能陪永泰帝打发闲暇时间。
这些且不说,对于父亲那些风流韵事,尚佳更是切齿痛恨。
他少年时候跟赵青读书,因为尚佳太一本正经了,赵然一直都很爱逗他。
好几次赵然带他出去见人,故意指着宴席上的舞姬歌女和官员逗他:
“阿佳,某某舞姬是你爹的情人!”
“阿佳,某某歌女是你爹的相好!”
“阿佳,某某的夫人是你爹的情妇!”
…
尚佳知道赵然大哥自有情报网络,虽然是在逗他和他开玩笑,说的话虚虚实实,其中一定有大实话。
这样的事情多了,他虽然表面上故意不动声色,其实心里都快要气死了——以前在他心目中,父亲虽然和母亲不对付,却一直是一位极为疼爱他的父亲啊!
从此以后,尚佳很厌恶混乱的男女关系,决心一出仕便把自己的小未婚妻早些接过来,教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而他自己在成亲之前也做个清清白白的男人。
对于自己的恶作剧造成的这个后果,赵然得知之后哈哈大笑,在尚佳肩上大力拍了一下:“好弟弟,这样做就对了,人还是得有点精神追求,不要做那只知追求皮肤滥淫的俗人!”
尚佳:“…”
当时尚佳年纪虽小,心中却自有主意,心道:赵然大哥性格佻脱不羁,他说的话往往有好几层意思,不一定是表面上那层含义;但是不管怎么说,赵然大哥既然自己都不出去乱搞,那么说明他这次说的应该是真心话了!
从此以后,尚佳更坚定了自己那当个清清白白的男人的决心,并且一直执行到了现在。
尚天恩珍爱儿子,对于儿子的婚姻不肯将就,至于尚佳有没有其它艳遇抑或风流韵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才不会管束呢!
问题是和他这风花雪月的父亲不同,尚佳的生活重心似乎都在公务之上,一心一意研究着如何向上爬,不,他发现尚佳是真的想做出一番事业来!
对于尚佳洁净空白的感情生活,尚天恩是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的——一个正当青春年华的青年,居然不曾与女子相好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至于尚学士自己,他这一生中,曾经无数次坠入爱情,无数次一见钟情,对象当然大都是官妓歌女舞伎艳婢之类,正因为如此,他的妻子早早和他分居,若不是为了儿子,夫妻俩连面都不必再见了。
现如今尚佳要上战场了,尚天恩惊恐地发现:尚佳还没给他老尚家留后呢!
因此他回京这一路,陪着小赵太师谈诗论画之余,一直在思索这件事。
思来想去,尚天恩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给尚佳安排几个通房丫鬟,让他利用军队开拔前的这六七日,好好播种一番,以给尚家留后。
尚家三口正僵持着,小厮谷雨在外面禀报道:“李姑娘来了!”
尚天恩斜了尚夫人一眼,又白了尚佳一眼,心道:你们母子俩的宝贝心肝到了!
尚夫人闻说李栀栀到了,忙看向儿子。
尚佳听说栀栀来了,当即起身便要出去。
临出堂屋,尚佳又回过头来看向父亲,浓秀的眉紧紧蹙着:“爹,等一下栀栀进来,你不许给她摆脸色看!”
尚学士瞠目结舌:“…阿佳你…你这不孝子!”
尚佳也不说话,清泠泠的桃花眼只是看着父亲。
尚学士先软了下来,悻悻然道:“哼,知道了!”
尚佳得了父亲的保证,这才大步出了堂屋。
李栀栀正立在东院大门内打量着尚佳的住处。
尚佳的这个院子大而空旷,除了靠近屋子和院墙处有几株高大挺拔的白杨,其它花草树木一概皆无。
通往各个房间的甬道是用青砖铺就,其它地面都是铺了一层黄沙。
此时正是深冬腊月,白杨树光秃秃的,只留着零星几片未曾落下的枯叶,在寒风中瑟瑟作响;地面上没有一丝绿意,只有黄沙漫漫,真是格外的荒凉萧瑟,令李栀栀心里很是苍凉。
一阵刺骨寒风吹过,李栀栀不由自主拢紧了身上那件绣绿藤蔓的玉白披风——这件披风也是尚佳在兰雅衣舍给她定制的,玉白缎面,里面则絮着上好的清水绵,很是轻薄温暖。
小厮谷雨掀起了堂屋门上挂着的凤尾竹纹样的锦缎门帘,尚佳出了堂屋门。
他一出堂屋门,便看到了立在门内的李栀栀。
在白杨和黄沙组成的单调背景中,李栀栀孤零零立在那里,如凄风苦雨中盛开的一朵栀子花,雪白、美丽、单薄,在风雨之中独自支撑着…
尚佳心里一动,停住了脚步,桃花眼微微眯着看着李栀栀,略有片刻的失神。
李栀栀一抬眼看见了尚佳,顿时欢喜起来,丹凤眼中宝光璀璨,笑容甜蜜声音甜美:“阿佳哥哥!”
这一声甜美之极的“阿佳哥哥”,把尚佳的心都喊酥了:嗯,栀栀和母亲不一样呀,我的栀栀多么甜蜜温柔乖巧,可比母亲温柔多了!
他大步走了过去,伸手握住了李栀栀的手,发现有些凉,便用自己的手包住李栀栀的手低声道:“父亲母亲都在屋里,我带你去吧!”
李栀栀仰首看他,清澈眼中带着些惶惑:“阿佳哥哥,我还没见过姨父呢…”
见她如此依恋自己,尚佳心中怜意大起,柔声道:“不打紧,有我呢!”
他牵着李栀栀的手向堂屋走去。
此时尚天恩正在思索一个阴谋诡计:阿佳执意不从,不如去见相熟的名妓,寻一粒风流药丸,哄阿佳服下,再给阿佳备下几个清倌人,不愁他不入毂…
第 47 章
堂屋此时只有尚天恩和尚夫人。
尚天恩悄悄觑了妻子一眼,见妻子容颜清丽,举止娴雅地端坐在那里,犹如观音一般,不由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他觉得妻子元氏什么都好,只是过于刚强,自己不过是风流了点,妻子就不搭理自己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时候谷雨掀开了堂屋门上挂着的锦缎门帘,尚佳陪着李栀栀走了进来。
尚天恩抬眼望去,见身材高挑的尚佳领着一个身材娇小只到尚佳肩膀处的小姑娘走了进来,愣了愣才想起这便是尚佳的小未婚妻李栀栀了,不由啼笑皆非:这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啊!
他话都懒得说了,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尚佳。
尚佳见自己父亲的笑不是好笑,可是在栀栀面前又不方便表现出对父亲的不敬,只得暂且按捺住脾气,装作没看到,引着李栀栀上前给父母行礼。
李栀栀与尚佳一右一左并排站立,齐齐给尚天恩和尚夫人行了礼。
尚天恩挑剔地打量着李栀栀,发现她确实是个极标致的小美人,除了年纪过小和家世太差之外,单从外貌来说,堪堪能配上他的珍宝阿佳了。
尚夫人原本神情淡然地端坐在那里,此时见了尚佳和李栀栀并肩给自己行礼,心中欢喜之极,笑意从与尚佳极为相似的桃花眼中满溢了出来:“阿佳,栀栀,你们都坐下吧!”
尚佳引着李栀栀在靠东墙的红木太师椅中坐了下来,自己隔着一张红木小几在邻座坐了下来。
因为栀栀的到来,尚家三口又变成了和谐美好的一家人,父慈子孝地表演了一番之后,尚佳懒得再装,又有心给父母留下谈判的时间,便问李栀栀:“栀栀,要不要去院子里逛逛?”
栀栀心道:就你那黄沙遍地白杨光秃的院子,有什么好逛的?
可是她的脸上却现出甜蜜的笑,丹凤眼也笑成了弯月亮,带着请示看向尚天恩和尚夫人。
尚天恩和尚夫人脸上也带着适意的笑。
尚夫人慈爱地看向李栀栀:“栀栀,你跟着阿佳去逛逛吧,小小年纪不要老拘在屋里!”
栀栀这才笑着跟着尚佳起身:“走吧,阿佳哥哥!”
堂屋里生有火龙,暖和得很。
乍从温暖如春的堂屋出来,一股带着冰渣的寒气铺面而来,李栀栀冻得瑟缩了一下。
尚佳见状,伸手从如珠手中接过李栀栀的披风,展开后帮她披上,然后决定好人做到底,帮李栀栀系好丝带。
对于纤巧柔弱的李栀栀来说,尚佳实在是太高了,他只得低着头为李栀栀系披风上的丝带。
为了方便尚佳系丝带,李栀栀抬起头来,悄悄打量着尚佳,发现尚佳虽然不算白皙,可是肌肤细腻得很。
尚佳此时正在专注地对付着手中的丝带,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在眼睑上打下丝丝缕缕的阴影,鼻梁挺秀,棱角分明的唇微微抿着,瞧着格外的清俊。
李栀栀瞧了片刻,忽然低声道:“阿佳哥哥!”
尚佳终于系好了一对别别扭扭的蝴蝶结,抬眼看她,浓秀的眉挑了起来:“干嘛?”
“阿佳哥哥,”李栀栀甜蜜一笑,“你真好看!”
尚佳:“…”
他狐疑地打量了栀栀半晌,这才领会到自己被这小丫头给调戏了,他的脸渐渐红了,桃花眼浮起了一层水雾,瞧着水汪汪的。
李栀栀眨了眨眼睛:咦?阿佳哥哥害羞了吗?
尚佳根本不看她,双手负后挺直脊背道:“去后院看看吧!”
他抬脚沿着东边的抄手游廊去了后院。
李栀栀忙也跟了过去,心道:前面荒凉至此,难道好景致都在后院?
她怀着一丝期待雀跃着跟着尚佳去了后院。
进了通往后院的月洞门,李栀栀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阴沉沉的冬日天空下,几株枯树在寒风中瑟瑟作响,满院荒草简直能够遮住人的膝盖了…
李栀栀抬眼看向尚佳,脸上的笑意都快要维持不住了:“阿佳哥哥,这…是后院吗?”
尚佳一脸的理所当然,“嗯”了一声,抬脚沿着快要被枯草盖住的青砖小路向前走去。
李栀栀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此时暮色渐渐降临,远处此起彼伏的爆竹声隐隐传来,令这荒凉的后院愈发的萧条。
李栀栀这才意识到今日正是除夕,明日又是新的一年了,过完年她就十四岁了!
当初说好是来散步的,可是尚佳大步流星走在前面,李栀栀跟着走了一会儿便落在了后面。
远处的爆竹声渐渐密了起来,连成了一片。
在这辞旧迎新的爆竹声中,李栀栀慢慢散着步,看着前方尚佳高大挺拔的背影,心里忽然平静了下来,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尚佳走了一会儿,发现李栀栀没跟上来,便停住脚步等待李栀栀。
李栀栀见状,忙小跑跟了上去。
后院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尚佳在前李栀栀在后,两人不过是转悠了两圈,天便暗了下来。
尚佳忖度着母亲大概已经和父亲谈出成果了,便转身打算叫上李栀栀一同回去。
谁知他腿长走得快,李栀栀一直小跑紧跟着他,尚佳突然转身停下,李栀栀猝不及防一下子撞了上去,身体上下两个凸出部位——鼻子和胸部齐齐受到了尚佳硬邦邦胸膛的撞击!
李栀栀觉得鼻子木木的,却似开了个油酱铺,咸酸苦辣什么滋味都有;最疼的还不是鼻子,而是她那对正在发育期的小桃子,疼得李栀栀身子弓成了虾米,话都说不出来了。
尚佳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扶住李栀栀的肩膀:“栀栀,怎么了?”
李栀栀继续弓着身子,半晌方咬着牙突出三个字:“没什么…”
她吸着冷气缓缓直起了身子。
此时尚佳和她距离很近,发现李栀栀的脸都白了,顿时担心之极,抬手就要去碰李栀栀受伤的部位,将要触着之时,这才想起这是什么地方,慌忙缩回了手。
尚佳的脸慢慢红了,可惜天色越来越暗,李栀栀没看到。
李栀栀转过身去,对着满眼的荒草枯树缓了一会儿,这才道:“阿佳哥哥,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尚天恩已经出去了,堂屋内只剩下尚夫人在等李栀栀。
见李栀栀欢欢喜喜出去,面无人色回来,尚夫人当即尚佳:“阿佳,栀栀怎么了?”
尚佳:“…”
他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李栀栀忙微笑道:“姨母,我没事!”
又转移话题道:“咦?今日是除夕吧?”
尚夫人的注意力成功地被转移了,她招手让李栀栀过去,慈爱地把李栀栀揽在自己怀中,柔声道:“栀栀,今晚你和阿佳陪我守夜,好不好?”
李栀栀饱受尚佳伤害的身心在尚夫人这里得到了抚慰,她依偎进尚夫人温暖柔软的怀抱,轻嗅着尚夫人身上芬芳的体香,觉得此时与方才和尚佳在一起时相比,真是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啊——她的那对小桃子至今还在隐隐作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