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璎深吸一口气,压住胸臆中满溢的怒火,含笑环视了一圈。
漱冬上前一步打算替她反驳,却被韩璎挡了回去——傅榭是对她好的人,是她亲爱的“哥哥”,她不愿意假手于人。
梅香眉毛微蹙,一副“大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的神情。
韩珮抬着下巴,一脸的桀骜不驯,单等着韩璎开口和她吵架,好彻底撕掳一番。
韩琰垂下眼帘在旁围观。
韩玲则有些害怕似的往韩琰身后藏,尽量减少存在感。
韩璎轻笑一声:“呵…”然后上前一步,眼睛紧紧盯着韩珮,一脸懵懂道:“哟,大姐姐您说的话好深奥,妹妹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究竟谁是爬上高位的‘黄口小儿’?究竟谁‘朝中有人好做官’?究竟谁有‘一个好姐姐帮着升官发财’?”
她神情疑惑,声音却清脆之极,重音都放在那一个“谁”字上,一句接一句,句句刺入人心。
韩珮被她步步紧逼,问得一句话也答不出来,背上不知不觉出了一层冷汗,随着韩璎的逼近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好几步,正要强撑精神辩解几句,却发现韩璎放过了她,莲步轻移往正堂那边去了。
韩璎走路姿态甚美,步履却极快,很快便拉开了距离。
韩珮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到韩璎转身招手叫韩琰韩玲:“三妹妹四妹妹,你们倒是走快一点呀!我好奇心最强了,事情憋在心里怪难受的,你们陪我去问问祖母!”
韩琰韩玲脸上的笑有些勉强,都快要挂不住了——是选择正在府里得势的二房的大姐姐,还是选择虽然败落了却有一个乘龙快婿的大房二姐姐?这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她们一向是以韩珮马首是瞻的,在这需要站队之时当然犹豫了。
韩璎才不耐烦等她们,见掀帘的婆子已经掀起了银色凤尾菊花纹样的靛蓝缎门帘,她就直接进了堂屋。
洗春和漱冬当即跟了上去,在堂屋外面廊下候着。
韩璎进了堂屋之后,先立在那里看了一圈,见太夫人端坐在锦榻上饮茶,二夫人方氏和三夫人邹氏在一旁侍候着茶果,便在心里有了计较。
她先叫了声“祖母”,这才屈膝行礼。
太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笑吟吟看着她招呼她过来:“阿璎,来祖母这边!”她原本是不怎么在意这个难得见一面的孙女的,可如今这位孙女得了一个贵不可言的乘龙快婿,她看韩璎就又不一样了。
韩璎乖巧地走了过去,挨着祖母在锦榻上坐了,见韩珮带着韩琰和韩玲进来了,这才眨着眼睛一脸疑惑看向祖母,声音清脆语气娇憨:“祖母,阿璎有好多事不明白,想请教您呢!”
她的话音未落,韩珮微黑的脸顿时变得苍白起来,如驴屎蛋上落了层白霜,难看得很。她带着哀求看向韩璎。韩珮很清楚侯府看着是她母亲方氏管家做主,其实大权完全在太夫人手里捏着,万万不能惹恼了太夫人。
韩璎黑泠泠的眼睛凝视着韩珮,见她眼带哀求,这才垂下眼帘,香而软的身体倚着太夫人:“祖母,再过四日就是傅家哥哥的生日了。他一路照顾我进京,我很感激他,想送他一件生日礼物。他似乎什么都不缺,您说我送他什么礼物好呢?”这侯府如今是二房做主,她只不过在这里呆一阵子,所以吓吓韩珮就行,犯不着把人给逼急了。
韩珮见韩璎没有把方才她说的那些话问出来,高悬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
韩琰和韩玲一直旁观,心里都有了一致的认识——这个韩璎可不像她看上去那么胸大无脑啊!
太夫人眯着眼睛慈祥地笑,心里却心事重重。她的长子韩忱承袭了怀恩侯爵位,官职最高也不过是四品的镇南将军,更何况如今空有爵位,一官半职都没有,还被发往辽州军中效力了;她的次子韩怀平生精研吃喝嫖赌,最大的成就是著成一部《汴京嫖宿指南》,简直要把她这张老脸丢尽了;她的三子韩忆如今是正六品的钦天监夏官正,负责的是天文历法,没有一丝一毫的实权。
韩立和韩宇这两个金孙一天天长大,还都没有谋到前程,韩忱、韩怀和韩忆如今都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虽然只是正四品,可是手握军权地位重要,只有皇帝亲信才能充任,傅榭虽然年青,却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样一比较,为了韩立和韩宇这两个乖孙子,倒是要好好巴结傅榭这个孙女婿了…
想到这里,她一脸慈爱地抚了抚韩璎白里透红的小圆脸::“阿璎,你想送什么呢?”
韩璎装模作样想了想:“我给傅家哥哥做一套衣服吧!”
太夫人点头赞许:“这个主意不错!”
韩璎有些烦恼地叹了口气:“唉,就是时间太紧了,我怕赶不上…”
太夫人还没有说话,三夫人邹氏就在一旁含笑道:“那阿璎你可得好好赶赶这些活计了!”
韩璎得了这个梯子,就笑盈盈看向太夫人:“祖母…”
太夫人顺水推舟道:“你尽管做你的活计,这几日不必过来侍候!”
韩璎得寸进尺:“祖母,我昨晚和今早都没怎么吃饭,到现在还饿着呢!”
太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一双利眼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正要起身辩解,韩璎却替她解释道:“祖母,我习惯了玉溪那边的饮食,汴京的膳食虽好,可我的肠胃却不习惯…”
太夫人略一沉吟。
二夫人心中恼恨,面上却是不显,只是绞着手中帕子的手指已经有些发白了。
韩璎便又道:“祖母,不用您和二婶为难,我身边带着玉溪那边的厨娘呢,只需在西跨院开个小厨房,采买的费用也不需府里出,我身边的妈妈自会料理。”
她这话一出,二夫人一颗心放下了大半——只要不花她的银子,她什么都好说。此时的她忘了是怀恩侯韩忱一直供养着京中侯府,这侯府是怀恩侯韩忱的侯府,不是她二房的侯府。
因为怀恩侯府韩忱和侯夫人林氏多年没有儿子,所以二夫人方氏早就把怀恩侯府的爵位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任何想要她白出银子的人和事,都是她的敌人。
既然韩璎这么识相,太夫人还有什么话说?当即答应了。
韩璎和韩珮、韩琰、韩玲四姐妹离开之后,堂屋里只剩下了太夫人、二夫人方氏和三夫人邹氏三婆媳。
方氏看向太夫人,沉声道:“太夫人,已经是八月份了,大哥那边的年例还没来!”怀恩侯府在上代怀恩侯的时候就被老侯爷败得差不多了,几个庄子全都卖了出去,只剩下侯府这个空壳子。韩忱承爵之后年年八月初都往京中送年例,每年折合下来至少也有七八千两银子,京中侯府因此得以维持了体面继续运转,只是今年的年例还没有送过来,二夫人习惯了这笔银子每年按时到来,因此今年晚一点她就有些不满。
太夫人悠悠道:“你大哥如今坏了事,人又在辽州,年例晚一点也是该有之意。不过我想他总不会只顾自己忘了京中家人,早晚会想办法让人送过来的。”
二夫人这才不说了。
三夫人在一旁听了,不禁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半晌无语。
退朝之后,傅榭刚要离开,却被太监总管许照水给拦住了。
许照水平生有好几张脸,随时都能拿出来调换——见了承胤帝、傅皇后和承胤帝的那几位宠妃,他眉毛眼睛都会笑,明明眉清目秀的脸被他笑得颇有喜相;见了大周朝堂的那些权臣,诸如宰相崔成珍和枢密使陈恩,他又变得进退有据温和可亲;见了宫中那些太监宫女,他换了张飞扬跋扈的脸;见了朝中地位略低的官员们和京中已经没落的贵族,他又趾高气扬气焰颇高。
只是如今面对着这位过几日才满十六岁的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傅榭,他却有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由自主恭谨肃然起来。
许照水自己也有些疑惑,恭谨地行着礼:“傅大人,陛下娘娘有请!”眼睛却悄悄打量着傅榭。
傅榭容颜俊俏,身材高挑挺拔,举动优雅从容,虽然穿着武将官服,却依旧是翩翩浊世贵公子的形容,只是整个人分明透出一股肃杀之气,令人不由自主在他面前肃然恭谨起来。
导引着傅榭走到了崇政殿前,许照水看着傅榭进了大殿。
望着傅榭挺拔如青松翠竹的背影,许照水忽然想到了一个原因——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杀气?
他想起了有关傅榭的三个传说——杀人如麻的辽州抗敌,割头如割草的入云山剿匪和血流成河的玉溪之围。接着他又想起密探从辽州传来消息,说傅榭在辽州的外号是玉面修罗…
许照水不由身子一凛,清秀的脸变得苍白起来。
见过承胤帝之后,傅榭离开了崇政殿。
立在宫门前,傅榭接过记录着承胤帝和傅皇后赏赐的单子,再看看太监抬送出来的八抬描金红漆箱笼,有些哭笑不得——自从傅皇后当着承胤帝的面问了他的亲事,而他含蓄地表明自己非韩璎不娶之后,承胤帝就当场赏赐了他不少绸缎脂粉珠宝,谁知道帝后今日又赏这些东西。
他淡淡地吩咐傅平:“拿了我的名刺,连同陛下上次的赏赐都给韩姑娘送去。”他在国公府也只是暂居,这些珠宝绸缎脂粉还是给韩璎送去,既给她增添体面,让人明白自己站在她的身后,等闲不能小觑了她;又能让她手里更加宽裕…
傅平答了声“是”。
傅榭又道:“把我让你准备的那箱赏封也送过去吧!”韩璎寄人篱下,少不得要赏人,给她多准备点赏封也是应有之义。
傅平:“…是。”公子,您是少夫人的未婚夫,不是爹爹…
傅榭接过贴身侍候的禁军递过来的缰绳,飞身上马,催马朝殿前司方向飞驰而去。殿前司都指挥使出缺,由他暂代,他还得过去处理公事呢!
傅靖带着几位禁军忙上马追了上去。
韩璎此时正在忙碌着。
今日天气阴沉,屋子里光线有点暗,她就让人在堂屋外的廊下摆了一张竹床,上面铺了平整的锦褥,自己坐在锦褥上做针线活。
她预备用银纹玄缎为傅榭做一件圆领长袍,用白罗为他做一件穿在官服里面的白罗中单,再用白绫缝制裤子,用边角料子缝制一双白绫袜,最后做一双武将穿的黑色皮履。
圆领长袍已经缝制好了,韩璎正在专注地飞针走线缝制着白罗中单。
徐妈妈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用锥子、大针和麻绳纳着鞋底。
针线活韩璎不肯假手于人,洗春便坐在一旁为她缠配衣服色泽的丝线,润秋拿着剪刀立在竹床前裁剪着白绫的边角料,预备替姑娘做白绫袜,浣夏则进进出出递茶递水侍候果品。
众人正在忙碌,西跨院大门内的影壁外传来漱冬的声音:“姑娘,有客人来了!”漱冬搬了椅子带着小丫鬟坐在影壁外负责守门。


第24章 贪念
韩璎把绣花针扎进了白罗中单的玄缎绣花领子里,沉吟了一下。
漱冬紧接着就禀报道:“三姑娘四姑娘来了!”
韩璎头也不抬:“请进来吧!”她正在忙,并没有起来迎接的打算。
韩琰和韩玲因是背着韩珮来的,因此都只带着一个丫鬟,没敢大张旗鼓。
她们笑容满面进了院子,见韩璎端坐在廊下摆着的竹床上,旁边摆满了各种珍贵料子,便上前寒暄起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韩璎对韩琰和韩玲这两个从属于韩珮的堂妹也很客气,含笑道:“我正忙着,恕我不能起身迎接!”
韩琰和韩玲忙也谦逊了几句,拿起料子赏鉴起来。
这些衣料看着不显眼,可是拿起来就着光一看,衣料中用银线织了细致的纹路,看着隐约闪烁,摸着厚实细密,却是难得的好料子。
徐妈妈命小丫鬟搬了两张绣凳出来,让着韩琰和韩玲坐了。
韩琰笑道:“二姐姐,这衣料也只有未来的二姐夫穿得了!”
韩璎低头继续忙碌,没有接话。
韩琰似乎想到了什么,含羞带怯地用帕子捂住嘴笑了:“听二哥哥说,自从傅三公子回了京城,如今京中贵族圈子里有一种‘京城二美’的叫法,说的就是枢密使陈大人的三弟陈曦和我们的二姐夫。”
韩璎知道她所说的二哥哥就是三房的二堂兄韩宇,便故意笑道:“‘京城二美’?是说他们两人美得很么?”陈曦她没见过,不知道美不美;不过傅榭的长相倒真是俊俏。想到傅榭听到人说他是美人时的神情,韩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韩琰点了点头:“是呀!”
韩玲也在一边笑了,悠然神往道:“唉,不管是陈三公子还是二姐夫,我还都没有见过呢!”大周朝的男女大防并不算严格,贵族之间的交际往来并不很避讳男女,只是她是二房庶女,哪里有机会跟着二夫人方氏和嫡姐出去交际?
韩璎笑着道:“这很容易啊,你乖一点,我起码能让你见到‘京城二美’之一!”想到傅榭被人叫美人时脸上吃瘪的神情,她又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韩玲和韩琰也跟着笑了起来。
浣夏带着小丫鬟送上果盘清茶,韩璎也收起活计伸了个懒腰:“咱们喝了茶吃了点心,一起去逛逛花园去——我记得里有一个菊苑,种了不少名种菊花,八月多了菊花该陆续开了!”她胸部还在发育,坐一会儿就沉甸甸的,有些酸疼,得出去走动走动了。
韩琰欣然道:“二姐姐这个主意好!”
韩玲也觉得好,抿着嘴笑。
众人正喝茶吃点心,漱冬刻意提高的声音传了过来:“见过大姑娘!”
韩璎笑盈盈看了过去。
韩琰和韩玲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迟疑着站了起来。
韩珮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脸上阴晴不定。见到韩玲和韩琰,她不由冷笑一声道:“我怎么说看不见这两位呢,原来另攀高枝了!”
韩琰韩玲尴尬极了,一句话也没有说,生怕她突然发作起来。韩珮身为大姐,娇惯异常性情暴烈,嘴头上又不饶人,她们俩和她对上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韩璎却不怕她,灿然一笑道:“大姐姐来做什么?也来攀我这高枝么?”
韩珮说不过她,无话可说,悻悻地在徐妈妈搬出的绣凳上坐了,见韩璎她们似乎是要起身的样子,便瞪着眼睛道:“你们要去做什么?”我刚来你们就要走,什么意思?
韩璎理了理身上的浅水红窄袖夹衫:“我们要去菊苑看菊花,大姐姐你要跟去么?”她故意说“我们”,又说“大姐姐你”,一下子就把姐妹四个分成了两个阵营,就是故意去气韩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犯人。韩珮想欺负她,她也不是软柿子。
韩珮果真被气得脸色红红的,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恨恨地瞪着韩璎。
韩璎今日梳着朝云近香髻,上面只插戴着一支繁花累累镶红宝石金步摇,身上穿着浅水红窄袖夹衫和月白闪珠缎裙,那么美,那么娇,那么艳,如春风中一朵含苞待放的粉红桃花…
可是纵然她拥有惊人的美貌,却没有一个亲兄弟,这侯府、这爵位迟早要归了二房!
想到这里,韩珮脸上的怒意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虚伪的笑意:“我也跟着去吧!”
姐妹四个刚绕过影壁,就看到大哥韩立带着一个清秀小厮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队抬着箱笼的媳妇婆子。
韩璎先屈膝向韩立行礼,起身后看向韩立身旁的傅平。
韩立含笑道:“二妹妹,傅府派了傅平小哥来看你。”只字不提傅平送来的箱笼。
傅平利落地向韩璎行了个礼:“见过姑娘!”
起身后他接着道:“公子回京之后多次奉召入宫觐见,陛下和娘娘每每赏赐。公子命奴才把宫中的赏赐给姑娘送来,共领君恩沐浴清化…”
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大段,韩璎却也提炼出了中心思想——“公子得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赏赐,不愿独用,要和你分享”。
“我明白了,让她们都抬进院子里去吧!”韩璎看了看一旁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的韩立,意味深长道,“既是御赐之物,抄有单子吧?”有单子的话这侯府的人就没法霸揽去。
傅平答了声“是”,指挥着婆子媳妇在徐妈妈的分派下把箱笼都抬了进去,又掏出礼单奉给了韩璎。
韩璎接过单子瞧了瞧,眼睛却看向韩立:“大哥,你要不要看看?”
韩立忍住要把那些描金箱笼抢过来的冲动,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道:“既是御赐之物,我也想见识见识…”伸手接过了礼单。
傅平见状,心中有些警惕,却慢条斯理从衣袖中掏出一张帖子来:“禀姑娘,四日后是公子生辰,国公府分了男女各有宴席,这是府里二姑娘给您的帖子。”
韩璎接过了帖子,当众展开看了起来。傅平所说的府里二姑娘指的就是安国公的庶女傅榭的庶妹傅榆,她今年十三岁了,国公府里除了傅皇后外再无嫡女,一群庶女也只有她出来交际,傅榭倒是可以借她的名义公明正大给自己发邀请,怪不得先前在朱仙镇庄园里他会说“应该会很快见面的”。
想起在朱仙镇运河边的庄园里傅榭伸手拨开她的刘海时的情形,韩璎心脏微颤,心里犹如猫抓一般乱乱的,身子麻麻的,她的脸渐渐飞起了一抹绯红。
旁边韩立看完礼单抬眼看了过来,见韩璎面如桃花眼似春水,胸前鼓鼓的,可是腰、肢偏又细得很,浅水红窄袖夹衫和月白闪珠缎裙完美地勾勒出她高胸细腰长腿的美好身段…
他几乎看呆了——这个堂妹实在是美得惊人,傅榭虽然位高权重,却毕竟只是国舅,这么美的堂妹白白嫁给傅榭,实在是浪费了…


第25章 作业
傅平又拿了一个帖子出来奉给韩璎:“禀姑娘,这是公子给您出的策论题目,公子说不用太急,生辰那日给他就行。”
韩璎:“…”
她接过帖子,打开后见挺括精致的雪浪纸上只写着铁画银钩的一行字——《三纲五常论》。
傅平见韩璎脸上惯常见到的微笑都没了,便拱手行礼,笑微微又加了一句:“禀姑娘,公子说了,不得少于三百字。”
韩璎死鱼眼:“…”呸!傅榭你是武将啊武将!你一个武将给未婚妻出什么策论呢!
不过她马上陷入深思。如今大周崇尚道家的无为而治,傅榭却让自己去研究儒家思想的精神框架三纲五常,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傅三公子如此关爱未婚妻,还亲自指导未婚妻读书,韩珮、韩琰和韩玲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却各有不同。
韩珮是有点幸灾乐祸——让大房、让你韩璎企图攀高枝?高枝不是好攀的吧?人家看不上你,嫌你是草包,逼着你读书呢!
韩琰是有些羡慕——二姐姐的夫君如今愿意教二姐姐读书,将来定会让二姐姐红袖添香,那是多么风雅的事情啊!
韩玲则是有些落寞——像二姐夫这样容颜俊俏身份高贵又文采卓绝的男人,自己这辈子是没福遇到了,只怪自己没投胎到大夫人、二夫人或者三夫人肚子里去…
韩璎不知道韩玲的心里话,若是知道必定要摇醒她:文采卓绝?傅榭?呸!武将能有几个文采卓绝的!
见傅榭疑似隔空以傅平为媒介和自己的美人儿堂妹打情骂俏,韩立觉得斯情斯景很是违和,便走到韩璎身侧,探头看了看,道:“哦,原来是清风书院夏试的策论题目,傅兄弟直接拿来用了!”清风书院是大周朝最有名的书院,位于汴京城内书店街。
韩璎状似无意向前走了两步,拉开了与韩立的距离,把帖子递给洗春:“把帖子拿回去,再拿一个赏封给傅平,让他回去买酒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韩璎接下来对傅平也只是淡淡的,命洗春拿了一个赏封赏给了他。
傅平告辞之后,韩璎和韩珮等人就继续往方向走。
韩立见状,有心跟上去,便含笑道:“妹妹们去玩耍?”
韩珮因为那几抬宫中赏赐的箱笼,心事重重,根本没听到他问话。
韩璎笑微微地不说话,
韩琰看了一眼韩玲,见她依旧有些怯生生的,便笑道:“是呢,我们姐妹四个要去菊苑赏菊!”
韩立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天有些阴,怕是要下雨,我陪妹妹们过去吧!”
韩璎这才笑盈盈道:“大哥,我们几个女孩子在一起玩,你去了多不方便啊!”
韩立见她笑靥如花,当下有些发愣,那句“没什么不方便”就没来得及说出来。
韩璎径直往方向走去,洗春和润秋忙跟了上去,韩琰一拉韩珮,与韩玲一起跟了上去,跟她们的丫鬟们也都跟了上去。
韩立站在那里瞧着一大堆女的浩浩荡荡去了,也觉出自己确实不适合混在里面。
他摸了摸鼻子,想起了和那几个狐朋狗友的约会,便转身晃晃荡荡带着几个小厮去了。
侯府虽然败落,可是花架子还在,里桂花飘香菊花盛开,倒自有一番秋意盎然的热闹景象。
韩璎天生一张喜相的脸,笑微微和堂姐妹们沿着菊苑慢慢走着,细细赏鉴着菊苑中的名色菊花,心里却在想着心事。
她有些烦这个韩立,总觉得他看着眉清目秀的,可是眼睛似乎蒙了一层昏雾,瞧着就有些淫邪了…
韩璎决定以后尽量躲着这个堂兄。
韩珮在前面和韩琰并肩而行。
韩玲见韩璎孤零零地走在后面,脸上虽带着浅淡的笑意,可是看着说不出的寂寞,便退后了几步,变成了韩璎并肩而行的状态,轻声细语向韩璎介绍起这些菊花来:“二姐姐,你看这株紫红色的菊花,花型卷散舒展,这个叫紫凤尾!”
韩璎看了过去,见这株菊花虽然花型好看,可是色泽却有些老气,便笑着道:“颜色有些老了!”
韩玲见她有回应,顿时胆大了一点,抿着嘴笑了,又指着前面那株雪白花瓣嫩黄花蕊的菊花道:“那株叫白龙探爪,色泽晶莹雪白,和白托桂有些像呢!”
韩璎笑着道:“看着像,其实不一样。白托桂花瓣丝丝缕缕向下垂,而白龙探爪的花瓣都向上笼住了花瓣!”
韩玲闻言忙屈膝蹲在花前细细比较,发现果真如此,不由眼带惊喜看向韩璎:“二姐姐,真的是这样呀!”
如此说了几句,韩璎心里的郁结渐渐解开了,也停下了脚步,回忆道:“在玉溪的将军府里,我也养了不少菊花呢,最好看的是白托桂、飞帘托桂、翠盖钿、芙蓉托桂和粉托桂…”
她边想边说,想到自己再也无法回到玉溪的镇南将军府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眼睛也湿润了,声音也越来越低。
韩玲同情地看着她,鼓起勇气起身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姐姐,会好起来的!”
韩璎被她这么一安慰,不禁有些害羞,低下头逼回了泪意,这才道:“将军府里被我种了满园的花,不知继任者去了之后,那些花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韩玲握了一下她的手,安慰道:“继任的镇南将军是枢密使陈大人的二弟陈义,听说他是个赳赳武夫,哪里会和里的花过不去?二姐姐放心吧!”
韩璎脑补出一个高大雄伟的猛男和满园的花两两相对的画面,不由也笑了。
回到西跨院之后,韩璎洗了手便又开始飞针走线。一直到晚饭前,她终于把那件白罗中单给缝好了。
徐妈妈过来催促韩璎去用饭,韩璎把缝好的白罗中单展开让她看:“妈妈,你瞧我的针线怎么样?”
“好的很呢!”徐妈妈细看了一眼,道,“不过还得浆洗一番,熨好后再给姑爷送去!”
韩璎细心地叠好这件白罗中单:“嗯,我知道。”
在徐妈妈的来回奔波下,西跨院的小厨房很快就投入使用了,从采买、厨娘到帮厨,都是韩璎从玉溪带过来的人,当日的晚饭就出自小厨房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