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璎净了手后探头去看,见有羹有两盏,分别是螃蟹清羹和蛤蜊生;炒菜有炒白腰子和灸肚胘,甜菜有砌香果子和雕花蜜煎,另外还有两样海鲜——江珧炸肚和姜醋生螺,全都是自己在玉溪那边爱吃的菜肴,不由大喜,也不用徐妈妈催促了,利索地过去在八仙桌前坐了下来。
徐妈妈一边侍候她用饭,一边道:“姑娘这辈子最讲究两样东西,一是吃,另外就是睡了!”
浣夏正在为韩璎夹生螺,闻言笑了:“嗯,妈妈说的是,姑娘只会和睡!”
韩璎刚端起热过的蜂蜜黄酒喝了一口,闻言差点呛住:“只会吃和睡?我是猪么?”
浣夏一本正经道:“姑娘您不是猪,您是天蓬元帅下凡来!”大周各地茶坊都有讲演话本的先生,天蓬元帅是坊间正流行的神话话本《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中一位又懒又馋的猪精。
韩璎:“…”
浣夏接着道:“只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天蓬元帅?”
徐妈妈洗春等人不禁都笑了。
晚饭韩璎吃的有点饱,便带着洗春在院子里散步。
她这个院子有些简陋,没有什么奇花异草,只在东西墙角种着两排各色月季,韩璎便沿着东墙走一遍,又沿着西墙走一遍,边走边想着明日得想办法出去一趟,见见那四房家人,安排去辽州侍候爹娘的人…
韩璎心中刚有了计较,还没来得及考虑成熟,便觉得脸上、颈上有些凉,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她仰首感受了片刻,这才笑着一手拎着裙子,一手拉了洗春往廊下跑去。
第26章 陈曦
外面秋雨瑟瑟,平添了几分寒意。
洗过澡出来后,韩璎披散着微湿的长发立在书案前,提笔疾书,很快便把一封短信写好了。
她拿着信纸轻轻吹了吹,待墨迹干了这才叠好交给了徐妈妈:“妈妈,你明日赶早市采买的时候,把这封信交给陪你采买的小厮小鹞子,让他给傅平带去!”她真没想到傅榭居然在怀恩侯府也安排有人,而且那个叫小鹞子的小厮还被二夫人派了过来,名为帮忙实为监视随徐妈妈一起为西跨院的小厨房采买。
徐妈妈接过书信放进了袖袋里:“姑娘放心,妈妈一定把信亲手交给小鹞子!”
见韩璎低头瞅着自己的胸部,徐妈妈忙问道:“姑娘,胸部还疼么?”
韩璎点了点头:“一直胀痛难受。”
徐妈妈蹙眉道:“我听说宫里有女医,能用按摩和艾灸治疗胸部发育时的胀痛…”
韩璎转身面对着床帐,隔着绣花软绸胸衣用双手托起了那沉甸甸的两团柔软丰盈,用手颠了颠,在那两团的颤动中她秀美微蹙,现出烦恼之色。
徐妈妈低声道:“姑娘,要不咱们请姑爷出面,请求皇后娘娘派宫中的女医来为您按摩针灸?”
韩璎“啊”了一声,眼波如水睨了奶娘一眼:“妈妈想要我被他、被皇后娘娘笑话么?”
徐妈妈叹了口气,也觉得有些不妥。
早上雨停了。
去太夫人那边请安的时候,韩璎带着洗春刚走到庆寿堂的台阶前,就听到锦帘内传出一声脆响,像是瓷器摔碎在地砖上发出的声音,接着就是二夫人的声音:“母亲,怎么可能?陛下那么宠爱昭仪娘娘!”
太夫人的声音缓缓响起:“唉,怎么不可能?宫里的老人传出的消息还有假的?梁昭仪企图毒害孙妃娘娘肚中的皇嗣,被陈妃娘娘察觉。如今陈妃娘娘因保护皇嗣有功晋为贵妃,梁昭仪被打入冷宫,这辈子怕是再难翻身了…”承胤帝的宠妃梁昭仪是方氏的表姐,一向被方氏当成靠山,如今她的这个靠山可是倒了。
韩璎见掀帘的婆子已经看向自己,忙轻移莲步上了台阶故意,脆声问道:“钱妈妈,太夫人在堂屋内么?”
听到韩璎的声音,堂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韩璎带着洗春进去一看,发现堂屋里只有太夫人、方氏和一旁侍立的梅香。
屈膝行罢礼她笑微微道:“二婶今日来得好早,三婶还没来呢!”
方氏脸色苍白,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韩璎转身从洗春手里接过一个玻璃罩锦匣:“祖母,昨日傅家三哥哥派了亲随过来,把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赏赐转赠给了我,我选了一件衣料孝敬您老人家!”
她把玻璃罩锦匣递给了梅香。
梅香接过锦匣,揭开玻璃罩后递给了太夫人。
太夫人接过锦匣,见里面是一块叠的整齐的深红底五幅捧寿团花贡缎,不由有些不满:婆子回报说傅家三公子派人送来了八担箱笼,韩璎这丫头却只送来了这么点衣料!
她心中不满,脸上却笑道:“多谢你记挂着祖母!”
韩璎便就势提出傅榭给她布置了作业,她想带着人去书店街逛一逛,买一些文具书籍。
见祖母眉头微皱,韩璎装作没看到,自顾自道:“傅家哥哥把傅平给了我管事呢,我坐着轿子,让傅平带着几个禁军跟着,自是安全得很!”
太夫人闻言不由眯眼看向韩璎,试图看出韩璎哪里值得傅三公子如此用心。
她想起了今日听到的宫中惊变,心想:傅皇后坐山观虎斗,自己不出面却让陈妃、梁昭仪和孙妃斗了起来,真真好手段啊!虽然为防外戚专权历朝历代国舅都不受重用,可是傅三公子本身军功卓著,又有这样一个机心甚重的皇后姐姐,还有一个手握兵权身为藩镇的爹,傅三公子当真不能小觑啊!
只是太夫人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个孙女只是一个傻头傻脑自作聪明的小丫头,连给祖母送礼都不知道隆重一点!
看着容颜美丽清雅却又体态婀娜风流的韩璎,太夫人在心里叹了口气:男人还是只看皮肉表象啊!
傅榭离开了殿前司衙门,冒着雨带着苏湘之和四位都虞候策马出城去了城西金明池禁军驻地,去视察禁军军营。
他如今在汴京城外驻扎着两万骑兵,得想办法先把禁军上下握在自己手里,然后再把他这两万人逐渐渗透进禁军中去。若在以前军纪严明之时,他这样做当然是不可能的,可惜如今朝中混乱军纪松弛,傅榭倒是有把握做到。
傍晚的时候金明池被万千灯笼笼罩,禁军在雨中开始了水上夜训。
傅榭立在金明池的观景台上,静静看着水上来来往往的战船,突然想到了韩璎。
他瞧着这些布阵行军打仗很有意思,可若是韩璎在他身边,怕是要被活活闷死吧?
想到韩璎翻着死鱼眼的模样,傅榭唇角漾起了一丝微笑。说来也奇怪,若是别人这样子,他会觉得是丑人多作怪,可是韩璎这样子,他就觉得她淘气趣怪又好玩…
视察罢水上演习已是深夜,城门早已关闭。
傅榭在众将领的簇拥下凭着殿前司的腰牌直入西城门,往马道街春风楼方向飞马而去。
他要在那里见一个人,谋划一件一箭双雕之事。
午夜时分的马道街依旧人声鼎沸灯火通明,丝竹声歌声猜枚声不绝于耳。
到了春风楼,傅榭带着属下的军官进入了三楼雅间。
酒过三巡之后,傅榭留下苏湘之陪着众人,自己借口净手带着傅靖出了雅间,左右一看,见四下无人便直接推开了隔壁雅间的门走了进去。
傅靖略等了片刻,见扈卫公子的暗卫已经到位,这才也隐藏了身形。
雅间临街的窗户大开着,雪白的纱帘随着夜风飘拂着,细密的雨点间或飞了进来。
窗前锦榻的中间摆着一个檀木小几,上面放着一个红泥小炭炉和一套碧瓷茶具。
一个清俊之极的白衣青年端坐在锦榻上,见傅榭进来,抬手说了声“请”。
傅榭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静静看着他泡茶。
白衣青年专注地用开水烫了茶具,捏了茶叶放入碧瓷壶中,先往碧瓷壶中注入开水温润茶芽,待茶香飘出,便把茶水倒入碧瓷罐里,再次注入开水,然后用棉垫包住茶壶轻轻旋转,以使嫩芽渐渐舒展。
待毛尖特有的清香缓缓溢出,白衣青年端起碧瓷壶,细细地往碧瓷盖碗中冲,待盖碗里七分满,这才阖上盖碗,奉给了傅榭:“请!”
两人各怀鬼胎相对而坐。
傅榭接过盖碗放下,看向白衣青年,面无表情道:“陈兄,愚弟幸不辱命。”
怀恩侯府的情况他早已摸得清清楚楚,韩璎这一房一直没有男丁,太夫人又偏心二房,方氏一直想要谋夺怀恩侯的爵位,而承胤帝宠妃梁昭仪是怀恩侯府二夫人方氏的表姐,也是方氏的大靠山。如今姐姐和他出手帮陈妃扳倒了梁昭仪,既完成了和陈曦的交易,又帮助韩璎拔除了方氏的靠山,也算一箭双雕了。
白衣青年一双清凌凌的清水眼顿时溢满笑意,棱角分明的唇弯了起来:“愚兄也幸不辱命!”他说话算话,傅榭如今已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了!
两人一起端起盖碗开始品茶。
一掀开碗盖毛尖的飘渺幽香就满溢了出来,可是傅榭依旧只是沾了沾唇,并不敢真的喝下去。他和陈曦三年前就开始联手,已经互相帮忙替对方办了几件大事,合作颇为愉快,可是他从不相信陈曦的人品。
他状若无意地看向对面的陈曦,陈曦正凝视着手中的茶碗,看上去剑眉星目高鼻梁,端的是一副好人的模样,却有一副毒蛇的心肠…
傅榭突然想起了韩璎,想起进京路上,韩璎傻乎乎的低头看着她自己的大胸乳,很认真地向自己抱怨:“哥哥,天天都疼,现在还在胀疼着呢…”
他的心不由甜蜜极了,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韩璎那样天真可爱,陈曦这样的人可不能让她接触到,要护着她让她一辈子活得快快乐乐轻轻松松…
陈曦把茶碗放回了小几上。虽然是自己亲手沏的茶,他却不敢真的去喝——傅榭安排的人防不胜防,他不敢轻涉险地。
他放下茶盏看向傅榭。傅榭瞧着容颜俊雅气质清冷仙人一般,却心肠恶毒野心勃勃,陈曦和傅榭打交道从来都是小心翼翼。
见傅榭凤眼中现出一抹温柔之色来,似是怀、春少年的模样,陈曦不由有些纳罕,手指轻轻在檀木小几上敲了敲之后,他心中有了计较——该去让人查查傅榭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
陈曦微微眯眼看向傅榭,心想:是那夜遇到的那位惊鸿一瞥的少女么......
想到那个灯下回顾自己的美丽少女,陈曦心里有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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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郑重提醒:傅榭当皇帝那一年,他和韩璎的长女才七岁,自然不可能让他当上外祖父,《妒后养成史》中所谓的废掉外孙自立为帝,只是野史瞎写。( ⊙o⊙ )千真万确
第27章 狐疑
凌晨的马道街终于恢复了寂静,鼎沸的人声和拥挤的人流消失无踪,只留下了空荡荡的街道,惟有得得的马蹄声响在这空旷的街市。
傅榭戴着玄色兜帽披着玄色缎面斗篷,骑着马在众将领的簇拥下出了马道街,在灰蓝色的夜色中往国公府方向而去。
从东角门进了国公府之后,傅榭骑着马带着傅靖沿着青枫林荫道往北走,一直走到了国公府正院前的广场前这才转而向东——他住在正院东边的院子。
傅安和傅宁迎了出来,无声地行了个礼,搀扶着满身酒气的傅榭进了院子,把他安顿在正屋的榻上。
傅宁忙着准备茶水等物,傅靖低声问了一句:“公子,要不要沐浴了?”公子一向爱洁,所以他有此一问。
傅榭闭着眼睛靠在锦榻上,“嗯”了一声。
等傅榭洗过澡出来,距离早朝只剩一个时辰了。
卧室的窗子大开着,清晨湿漉漉的寒气弥漫在室内。
傅榭立在卧室的窗前,接过傅靖奉上的清茶饮了一口,眼睛却看向窗外的景致。
天刚破晓,天地之间雾蒙蒙的,弥漫着深蓝泛青的雾气,院子里的花树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并不清晰。
傅靖忙碌着准备傅榭上朝要穿的具服,傅平却拿了个簿子在一边回事。
当听到韩璎要去书店街宅子见怀恩侯安排的四房家人时,傅榭俊俏的脸上现出一抹深思,待傅平说完,他才道:“韩姑娘怕是需要你去一趟一辽州,你拿了我的腰牌去城外大营点四百人,亲自出这趟差。你的差使让傅宁暂时顶上。”
傅平躬身答了声“是”。
傅靖开始侍候傅榭穿上朝的具服。
傅平一手拿笔一手捧着簿子,继续确定公子的行程:“公子,下朝后继续去殿前司办公么?”
傅榭略一思索,道:“今日朝会怕是散得早,我先去书店街宅子一趟,下午再去殿前司。”承胤帝虽然荒淫无道宫妃三千,可是他心爱的人却只有一个。如今孙妃腹中胎象不稳,承胤帝怎么会有心思上朝?
傅平答了声“是”,拿笔在簿子上画了一下。
天刚破晓,空气弥漫着深蓝色的湿漉漉的雾气,宫门还没有开,一些早到的大臣在雾气中静静候着,等待着宫门大开好去上早朝。
一阵急急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几个玄衣家奴簇拥着一个披着藏青色披风穿着武将朝服的青年骑马飞驰而来,很快便越过众人,在马的嘶叫声中在宫门下勒住了马。
人们早认出了这个容颜俊美身材颀长的青年正是当朝枢密使陈恩的三弟陈曦,当下便有一群人围了上去拱手寒暄,有称呼“三公子”的,又称“小陈大人”的,有称“陈少监”的——陈曦如今担任负责大周军队武器装备采买的军器监长官,自然是“陈少监”了——有称“贤弟”的,端的是热闹非凡。
陈曦在欢声笑语的人群中面如春风一一回礼,一瞥眼见傅榭骑着马缓轡而来,下马后和一干老将寒暄起来,他的嘴角不由噙了一丝微笑。
傅氏和陈氏同属武将世家,却归属不同的集团。
以安国公傅远程为首的傅氏属于老牌的辽梁军事集团,当初匡扶太祖皇帝起事,立下不世功勋,如今虽日渐受到承胤帝的猜忌,却依旧把持着各地的镇守要职。
以枢密使陈恩为首的陈氏属于汴京新贵,以战功封侯,是承胤帝为对抗辽梁贵族集团而扶植起来的,如今把持着大周中央军权。
相对于陈曦的满面春风,傅榭则清冷得多,即使面对着这些世交大老,也不过拱手行礼,依旧没有多余的话。
宫门开启之后,傅榭正要随着几位世伯进去,转眼看到了身旁的陈曦,便微微颔首,凤眼沉静:“陈兄!”
陈曦拱了拱手:“傅贤弟,请!”笑眯眯先进去了。
果真不出傅榭所料,今日承胤帝虽然勉强支撑着端坐在御座之上,英俊的脸却有些苍白,肌肤也有些松弛,眼中满是倦意——孙妃胎象不稳,银华宫一夜未曾消停,他虽然碍于傅皇后和陈贵妃没有守在孙妃的银华宫,却也一夜没有合眼。
能够跻身着大周朝堂,每个人都不是傻子,见承胤帝一脸倦意,谁也不会去触他的霉头,所以当总管太监许照水宣布了“有本启奏,无事退朝”,并没有人真的出列“有本启奏”,朝会很快便散了。
散朝后陈曦陪着大哥陈恩去了枢密院。
等他出来,小厮大仁上前禀报道:“三公子,傅三公子散朝后直接去了书店街一个宅子。”
陈曦剑眉挑起看着他。
大仁忙又补充了一句:“奴才已经查过来了,这个宅子先前在傅三公子名下,最近才过户到怀恩侯韩忱独女韩二姑娘名下。”
他似乎怕陈曦弄不明白,又巴巴地添了一句:“韩二姑娘就是傅三公子未过门的妻子。”
陈曦嫌他话多,冷冷地看了大仁一眼。
他一向是春风满面的,这一眼却令大仁打了个寒噤,当即不敢出声了。
陈曦当然知道怀恩侯韩忱的独女是傅榭的未婚妻,此时他心中想的是当初在尉氏驿站他所遇到的那个少女究竟是不是韩二姑娘。
他要亲自去验证一番。
离开太夫人的庆寿堂之后,韩璎慢悠悠走在湿漉漉的青石道路上,脚上的木屐发出“咯咯”的清脆响声。
雨下了半夜,到了早上才停,虽然一直细雨绵绵,道路却湿漉漉的,韩璎怕摔跤,走得甚是小心缓慢。
进了自己住的西跨院,她才开口问迎接她的润秋:“给众人的礼物都送去没有?”
润秋答了声“是”,一边伴着韩璎往堂屋走,一边掰着指头数人:“二老爷、二夫人、三老爷、三夫人、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都送到了。”
韩璎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觉得没有遗漏这才放心。傅榭送她这么多御赐物件,她也用不完,既然她要在这侯府呆一阵子,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不费什么。
漱冬在一旁忍不住问道:“姑娘,太夫人同意您去书店街了么?”
韩璎睨了她一眼,见她满脸雀跃,便故意道:“就是太夫人同意了,我也不带你去,你话太多了!”
漱冬俏丽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姑娘,我要哭了…”
韩璎不由莞尔:“徐妈妈带着润秋和浣夏留下看家,洗春和漱冬陪我一起去。”
漱冬这才破涕为笑:“谢谢姑娘!”
韩璎故意凉凉道:“反正是轮流陪我出去,这次你是和洗春,下次就该润秋和浣夏了。”
“那我也开心,”漱冬笑靥如花,“先出去一趟透透气再说!”
傅平派来接她的马车已经停在西跨院门外了,韩璎临出门又拐了回去,对着镜子细细照了一番,最后坚持重新在唇上涂了月季香膏,又在脉搏处和耳后抹了些月季香汁子,觉得自己够美够香了,这才让洗春帮她系上玫瑰红洒金缎面披风的带子。
漱冬拿了一个薄纱帷帽帮她戴上,笑道:“姑娘,反正不管在府内还是外面,能见到您的脸的人也就我们几个老熟人,您再好看我们也看惯了,您还打扮个什么呢!”
“打扮得漂漂亮亮我自己心里舒服,”韩璎边走边说道,“又不是为你们几个才打扮的…”她觉得自己今日有可能见到傅榭,要见亲爱的傅榭哥哥,不打扮漂亮怎么行呢?
洗春笃定地微笑:姑娘实在是太爱美了!姑娘的爱美之心是天生的,打小就这样,如果不够漂亮连房门都不肯出。不过这样也好,她们这些侍候的人天天看着这样美的姑娘,心情也天天好的很。
傅平亲自赶着马车候在怀恩侯府西跨院大门外面,见拎着一个包袱的漱冬和洗春陪了戴着帷帽的韩璎出来,忙跳下车拉开了车门,跟车的小厮伶俐地下车把脚凳摆好。
韩璎走到马车前,隔着帷帽的纱帘道谢道:“傅平,今日麻烦你了!”她这次出去,不想让方氏的人发现她要去见的人,只得麻烦傅平了。
傅平恭谨地行了个礼:“奴才是姑娘的人,姑娘不须客气。”
韩璎:“…”“奴才是姑娘的人”?这句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呢?
待洗春和漱冬侍候着韩璎上了马车坐稳,傅平这才拉上车门扣好。
随着一声清脆的马鞭声,小巧精致的青绸沉香车缓缓驶出,直接向西驶进了夹道,从怀恩侯府的后门驶了出去。
见到傅平驾着马车出来,候在怀恩侯府后门的李真挥了挥手,带着二十个身着傅家军甲胄的骑兵打马跟了上去。李真是傅榭麾下的扈卫队队长,一向负责傅榭的近身安全。
正房院内的堂屋内,二夫人方氏端坐在锦榻上,看向立在前方回话的后门管事唐大荣:“来接她的人是国公府的马车?你看清楚了?”
唐大荣行了个礼,道:“是,夫人。驾车的是傅三公子的亲随傅平,跟车的是傅三公子麾下的骑兵,穿着傅家军那种青色甲胄,足有二十几个人呢。”
方氏还有些不放心:“安排的人确定跟了上去?”
唐大荣忙道:“夫人放心,奴才让小鸽子跟了上去,他面生,跟二姑娘的人不认识他。只是二姑娘那边有骑兵扈卫,小鸽子不敢靠得太近。”
方氏这才点了点头。中秋节眼看就要到了,外面采购的那些帐都该结了,大房的年例却一直不来。侯爷一向孝顺太夫人,又顾家顾兄弟,不会不管家里人,她得弄清楚这笔银子是不是被韩璎这个丫头给贪了。若是被这丫头给劫了,她一定得想办法给弄回来。
小小的青绸沉香车出了怀恩侯府的后门之后,直接横穿菜市街进了拐子胡同,行到拐子胡同的尽头,进了书店街。
青绸沉香车在墨香阁前停了下来。
傅平下了车,安排人在外面布控,自己带着李真和两个骑兵走了进去,不到一刻钟就清了场,这才出来请韩璎进去。
韩璎方才端坐在车上透过窗纱往外看,终于发现自己出来一趟有多麻烦了,不禁叹了口气,扶着先下去的洗春的手下了车。漱冬拎着包袱跟在后面。
墨香阁专营笔墨纸砚,里面空间甚大,收拾得干干净净,各种货品按照种类摆的整整齐齐,几个青衣伙计大气也不敢喘,躬身候着殿前司副都指挥傅大人的家眷进来。
韩璎刚在店里转了一圈,胖墩墩的老板就掀开内门的门帘跑了进来,小声招呼傅平:“平小哥,请去后面!”
傅平大模大样点了点头,看向韩璎却很恭谨:“姑娘,请!”
韩璎带着洗春和漱冬跟着胖老板和傅平进了后院,又从后院出去,穿过一个僻静的小巷,直接进了斜对面的一个院落的后门,进入了一个高木森森的院子。
傅平这才放慢了脚步,脸上带着些笑意:“姑娘,这就是您的宅子。”
韩璎撩起帷帽的纱帘,好奇地打量着。
傅平又道:“姑娘,那四房家人已经在前面门房候着了,您是——”
韩璎想了想道:“我先见他们,把正事处理完再说!”
傅平打了声“是”,穿门越户引着韩璎进了正房,请她在铺着深紫锦褥的榻上坐了下来,自己带着漱冬退了下去——漱冬手里拿着四个账本,正是邱礼、邱义、邱仁和邱廉在京中各自负责的铺子的账本,她需要再去对一遍帐。
洗春侍候着韩璎取下了帷帽,脱下了披风,又帮她略微整理了一番。
待一切妥当,韩璎这才吩咐洗春:“去把傅平叫进来!”
傅平刚行完礼还没起身,就听到韩璎柔和的声音传了过来:“傅平,带我去见你们家公子吧!”
傅平一愣:“…姑娘,您怎么知道公子在这里?”
韩璎狡黠一笑:“我猜的!”这里距离御街很近,知道她要来这里,傅榭下了朝一定会顺路过来看她的。
傅平有些尴尬:“公子还没有醒…”傅榭想着韩璎过来后得先处理家务,所以命人等她到了一个时辰再叫醒他。
韩璎笑得更甜:“咦?那他在哪里睡?”她想去给傅榭来个突然袭击。
傅平的脸上显得更加尴尬了:“这个…”
第28章 陷入
见韩璎如此坚持,傅平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引着韩璎出了正房。
漱冬去前院和邱仁等人对账去了,韩璎身边只剩下洗春,她要去看姑爷,洗春自然也跟了上去。
大概是为了照顾韩璎和洗春这两个女孩子,傅平走得并不快,而且是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的模样。
韩璎慢悠悠跟在傅平的后面,边走边赏鉴着宅子内的景致。
她刚才呆的地方是内院的正房,出了朝南的正房,傅平引着她沿着抄手游廊往东走。
游廊的栏杆和柱子都漆着红漆,栏杆和柱子上攀爬着苍翠的藤蔓,间或点缀着串串宝石似的红珠子,瞧着累垂可爱。
栏外种着大株的芭蕉和高高的梧桐,时近中秋,芭蕉和梧桐都已没有了夏季时的油绿盎然,却别有一番苍翠泛黄的秋的余韵。
时近中午,太阳不知何时从云里钻了出来,秋日金色的阳光热烈地从梧桐繁茂的枝叶间透了过来,在芭蕉叶和红漆栏杆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令人觉得温暖。
韩璎从正房出来的时候没有披披风,里面穿着月白交领中衣和浅粉软缎百褶罗裙,外面只穿着件大红色百蝶穿花纹的遍地金褙子,在这刚下过雨的八月天气其实是有些单薄的,却因为这灿烂的阳光,她不但没有觉得凉,反倒温暖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