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知道武氏心眼多,只是笑不多说——反正家里她不当家,钱都是玉芝拿着,玉芝自能治住武氏!
武氏用尽心机,发现王氏油盐不进,跟个傻子似的根本听不懂,不由有些焦躁:“大嫂,我大哥呢?”
王氏笑眯眯道:“你大哥挑着担子出去卖卤肉了!”
武氏:“…”
见王氏没眼色,不知道给自己倒茶,她便自己拿了茶壶,倒了一盏茶一饮而尽,干得冒火的喉咙总算是滋润了些,这才意识到自己弟弟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会儿武福全正和陈娇娘在院子的角落里嘀咕。
陈娇娘低声道:“福全,你真的愿意帮我送信给许大人?”
福全小眼睛里全是算计:“我们是自家亲戚,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吧!”
陈娇娘这才放下心来,夸张地松了一口气。
见她丰满的胸部随着呼吸直颤动,武福全觉得喉咙有些干,趁陈娇娘不注意,又盯着那柔波荡漾之处看了两眼。
陈娇娘背过身去,从胸衣里掏出一封信,转过身递给了武福全:“福全,一定要交给许大人!”
她在二房家里住的时候,和武福全变得熟悉起来,武福全说话全投她的好,因此两人很是投机,陈娇娘这才敢把如此机密之事交托给武福全。
武氏没从王氏这里弄到银子,坐了半日,原想着等陈耀祖回来,谁知玉芝午睡起来,三言两语就把她给挤兑走了。
到了晚上,玉芝和阿宝在卤肉馆里看店。
他俩一边看店,一边下棋,预备过一会儿就打烊。
玉芝正思考得入神,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笃笃笃笃”有节奏的敲击声,抬头一看,却发现是寒星在外面。
寒星笑眯眯道:“大生意上门了,店家还不上前迎接!”
玉芝不由也笑了:“寒星小哥,我们这里只剩下些卤鸡肝和卤鸡心了!”
寒星这才说明了来意:“我们大人要调走了,大家预备给他践行,派我来预定些卤肉!”
玉芝忙道:“寒星小哥,你进来说吧,我给你倒盏茶!”
她有好些事想问寒星呢!
阿宝忙起身取开水去了。
寒星进来后,玉芝请他在阿宝的位置坐下,自己起身拿了纸和炭笔:“寒星小哥,你说吧,都要些什么?”
寒星想了想,道:“卤肉二百斤,卤排骨二百斤,卤大肠四十斤,桶子鸡四十个。”
玉芝怕自己忘记,一一记了下来。
寒星见她用描眉的炭笔写字,却依旧娟秀好看,不由赞叹道:“你可真聪明,你爹娘是怎么生出你这样聪明灵秀的闺女的?你那个姑姑明明是那个样子!”
想到陈娇娘搔首弄姿的样子,寒星忙道:“尉氏城里风流浪荡子弟可是不少,你们家得看好你小姑姑,别弄出什么风流官司,到时候你也受影响!”
玉芝在灯下垂下眼帘笑了,过了一会儿方道:“我早晚会带着爹娘和阿宝离开尉氏县,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理他们呢!”
寒星正要问话,阿宝提了壶热水进来了。
玉芝忙起身拿出自己珍藏的太平猴魁,笑眯眯道:“寒星,今日给你尝尝我珍藏的茶叶!”
阿宝“扑哧”笑了:“姐姐,你的太平猴魁只剩下几片了吧?”
玉芝有些不信,打开了茶叶罐——她总觉得自己买的这点茶叶似乎没有喝完的那一天!
寒星看去,发现玉芝端着白瓷茶罐倒了半日,最后果真只倒出来几片茶叶,不由笑了起来。
玉芝也笑了:“几片也够泡一盏了!”
寒星含笑看着玉芝。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玉芝总是能往好的方面去想,和她在一起,似乎从来没有阴霾和郁闷,总是很乐观很开心。
接过茶盏尝了一口之后,寒星道:“玉芝,我们大人离开尉氏县,接任尉氏守备的人正是我们大人的亲信,名叫赵云岭,我会去拜托赵大人一声,让他看顾你家一些,以后你家有事就去找他。”
玉芝答应了一声,心里浮起一层薄薄的凄凉——人有相聚,就有分离,不过好在总有再聚的时候。
她想了想,问寒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跟着大人贴身侍候?”
寒星微微笑了:“大人已经安排了,待在甘州稳定下来,就让我和寒月去军中任职。”
玉芝听了,也为寒星欢喜,道:“这样最好了!”
她想了想,又问寒星:“你在甘州听说过一个叫林沁的大人物么?”
“林沁?没听说过啊!”寒星蹙眉道,“不过说起姓林的大人物的话,甘州节度使倒是姓林…”
负责大周西北军政大权的甘州节度使,的确算得上是大人物了!
玉芝闻言,当即看向寒星,双目炯炯:“这位林节度使如今多大年纪了?叫什么名字?”
寒星想了想,道:“林节度使大名叫林玉润,我只是远远看过他一眼,没敢再看,印象里林节度使很年轻,生得很俊秀…”
玉芝声音微颤:“你听说过林节度使的出身么?”
寒星摇了摇头:“我们大人都是独自去见林节度使的,从不当着我们的面提及,不过我认识林节度使的小厮飞雪,感觉林节度使应该是皇族出身——他身边的张总管说话怪怪的,有些像是宫里的公公…”
玉芝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下定了决心——我要去甘州!起码要想法子见一见这位林节度使!
第65章
接下来的这几日,玉芝一直在忙着把这几个月积攒的银锭、银锞子和碎银子换成银票。
她特地问了寒星,得知尉氏县城里的票号,数慈宁斋最靠谱,接着便数雍兴昌了,就和阿宝一起跑了好几趟,在慈宁斋换了二百两银子的小额银票,在雍兴昌换了八十两银子的小额银票。
把这些银子收拾妥当,玉芝便开始寻找离开的时机。
这日下午,晴了好几日的天忽然变得阴沉起来。
玉芝和阿宝正在前面看店,忽然听到王氏在前院叫她,忙留下阿宝,自己起身过去了。
前院院子中间的空地上铺了一个大大的布单子,上面晒满了金灿灿的玉米棒子。
王氏急急从正房堂屋拿了一个竹筐出来,见玉芝过来,忙道:“玉芝,天阴了,起风了,怕是要下雨了,咱们赶紧把玉米棒子收到屋子里去吧!”
玉芝抬眼看了看天,发现乌云密布,风刮得前面房顶上的蒿草都压低了身子,便道:“娘,来不及一筐筐往屋子里运了,咱直接用布单子兜回屋里吧!”
王氏急得直搓手:“咱俩哪能兜得动,这玉米棒子这么多!”
玉芝看了看布单子上的玉米棒子,想起了陈娇娘,便冲着正房大声道:“小姑姑,出来帮个忙!”
正房无声无息,一点回应都没有。
玉芝知道陈娇娘就在屋子里,便又叫了一声:“小姑姑,你再不出来,晚上你就别想吃饭了!”
她可是一向说到做到。
正房里依旧无声无息。
陈娇娘此时正倚在卧室窗前,借着窗子透进来的亮光对镜描眉,听到玉芝的声音,她“哼”了一声,继续对着靶镜描自己的眉。
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将来找个有本事男人跟了就是,谁会像陈玉芝一样一天到晚钻到钱眼里,累死累活忙个不停!
陈娇娘鄙视了陈玉芝一番之后,用炭笔把眉毛描画得浓了一些,对镜一照,她却依旧很不满意。
奇怪,陈玉芝的眉毛根本不是细细的柳叶眉,而且似乎从来都不修,也不描画,可是看起来还是很好看,她无论如何修眉毛画眉毛,感觉还是不如陈玉芝的眉毛好看。
玉芝见陈娇娘死猪不怕开水烫,根本不应声,也不在意,笑嘻嘻道:“娘,我力气大,咱们试试呗,这里离东厢房近,就放进东厢房吧!”
王氏见女儿如此镇定,心也没那么急躁了,便和玉芝一人一端,把布单子聚拢了,然后母女俩用布单子抬着一大兜玉米棒子一步步往东移动。
这些玉米棒子实在是太重了,王氏和玉芝娘俩艰难地挪动着。
玉芝的手腕都有些刺痛,却依旧坚持着。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集聚力气,把这兜玉米棒子往东厢房拖动着。
终于把这兜玉米棒子拖到了东厢房明间,玉芝这才松开了手,甩动着疼得发麻的手腕。
王氏累出了一脸汗,忙拿了帕子拭汗。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清脆的“啪啪”声。
玉芝往外一看,发现下起雨来了,雨还很大,砸在院子里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雨水打在灰尘上特有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
她不由笑了:“娘,咱们这次真是太及时了!”
王氏也笑了:“若是再晚一些,辛苦了好几个月才收获的玉米棒子可就要被雨淋了,到时候雨要是下了好几日,这些玉米棒子可就要发霉了!”
她爱惜地蹲下去,挑选了一根完美的玉米棒子拿在手里:“这几日咱们寻时间,把棒子上的玉米都搓下来,我拿去磨坊磨了,咱们就可以吃新鲜的玉米糁粥了!”
玉芝“嗯”了一声,也蹲了下去,看着王氏低声道:“娘,咱们过段时间往甘州做生意去吧,这尉氏县距离西夏太近,不太安全;许大人又要调走了,我怕地痞流氓又要上门纠缠,还有先前咱们得罪了那些天神教徒,万一他们再来…”
王氏原先还有些恋恋不舍,可是越往后听脸越白,最后脸色变得苍白。
她抬头看向玉芝。
外面下着雨,屋子里光线有些暗,可是在如此黯淡的光线下,玉芝依旧肌肤如玉双目似星,整个人如明月一般照料了这黯淡的屋子。
这样美丽的女儿,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引来别人的纠缠。
先前有许守备罩着,如今许守备要离开了,待别人察觉到她家没了靠山,怕是要欺上门来了!
看着这样的玉芝,王氏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玉芝,娘都听你的!”
她很快皱起了眉头:“不过你爹他…”
玉芝大眼睛眯着,笑盈盈看着王氏:“娘,我爹那边我有办法,你等着吧!”
她简直随时都能想出一百个法子,让她这个爹答应跟着去甘州。
想到玉芝的机智伶俐,王氏也笑了起来。
很多事情在她看来是很难办的,可是玉芝总是能轻轻松松妥妥当当办好。
玉芝仿佛永远不怕事,也不怕麻烦。
看着黯淡光线中玉芝灿烂的笑脸,王氏笑容加深,心道:感谢老天,让我的玉芝这么好…
玉芝乐悠悠计划道:“娘,这些玉米咱们留一点点自己吃,其余都卖了吧!”
王氏心里虽然有些舍不得,却依旧答应了。
玉芝想了想,又道:“娘,你瞒着我爹,私下问一问我舅舅舅母和二叔二婶,问他们愿不愿意买咱家的卤水,一砂锅卤水卖六两银子,我负责一年加一次香料,一次只要六两银子,能保证这锅卤水还能再用一年!”
王氏闻言,眼睛一亮:“我这几日就找机会问!”
一个大砂锅六两银子,家里如今总共有十五个大砂锅,可是能卖不少银子了!
玉芝眼睛看着外面白花花的倾盆大雨,笑吟吟道:“娘,您到时候就说实话,他们不愿意买的话,也没关系,我应该很容易就能卖出去!”
不知道多少人来打听她的卤水的配方,都被她拒绝了。
不管是西河镇还是这尉氏县城,都有人试着做卤肉,却都因为色香味和她做的卤肉差得远,生意和她这边没法比。
若是确定舅舅家和二叔家都不买她的卤水的话,那她就要放出风去,应该很快就能卖出去。
晚上的时候,玉芝说到做到,就是不让陈娇娘吃饭了。
陈娇娘气得要死,站在那里一跺脚,水汪汪的杏眼却看着陈耀祖:“大哥!你看,你家玉芝欺负我!”
陈耀祖快被这个妹子逼疯了,一声不吭,自顾自吃着饭。
玉芝、王氏和阿宝也都不看她,一家人自顾自夹菜吃粥,没人理她。
今日虽然下着雨,可是卤肉和桶子鸡卖得很快,卤肉馆下午就打烊了,一家人得以聚在一起安安生生吃一顿晚饭,谁也不愿意因为陈娇娘败坏了心情。
陈娇娘见没有人帮她,也不吭声了,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趁人不注意,忽然伸手抢了个馒头就跑了。
玉芝:“…”
陈娇娘恨恨吃完了抢来的那个馒头,又喝了一壶茶,有些坐不住,起身到门口看了看,见雨已经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回到屋子里,重新用桃红香膏晕染了嘴唇,对镜照了半日,又换了好几遍衣服,这才作罢。
待到了约定的时间,陈娇娘便趁玉芝她们都在忙,悄悄溜了出去。
雨刚停,天又黑了,桐叶街又有些偏僻,此时街道上空荡荡的,并无行人。
陈娇娘刚探头看了一下,就有一个披着油布蓑衣的人走了过来,轻轻叫了声“娇娘”。
听出是武福全的声音,娇娘忙迎了上去,低声问道:“信送到许大人手里了么?”
武福全笑嘻嘻道:“不是有你给的那五钱银子么?小厮接了银子,就带我去见许大人了,许大人亲口答应今夜子时来与你相会!”
娇娘一听,欢喜得浑身都酥软了:“真的么?”
她上次不过见了许大人和周大人凑了上去,就被许大人和那位周大人关了好几日,因此这次不敢再像上次那样勾搭,特地写了一封情书托武福全送给许大人,没想到许大人居然应了!
武福全的眼睛藏在湿淋淋的兜帽里,看不清楚,他似乎在笑:“自然是真的!”
娇娘骨头作痒,浑身荡漾:“那就子时吧,子时的时候我在后院西北角搭一个梯子,让许大人过来就是,我在正房等着他!”
她忍不住又埋怨了一句:“陈玉芝把我当贼一样提防,一到晚上,前面门面锁了好几道,后面灶屋也锁上,夜里我连出去都不方便!”
武福全又安抚了一句,便转身要离开了。
陈娇娘正要进去,忽然看到西边有个黑影,像是有人在等着,忙拉住武福全:“西边那人是谁?似乎在等你!”
武福全随意道:“是我的伴当李福安!”
他如今跟着姐夫的恩主孙大官人做小厮,这李福安也是孙大官人的小厮,两人臭味相投,是做坏事的好伴当,常常焦不离孟。
陈娇娘不疑有他,和武福全分了手,悄悄又溜了回去。
经过院子的时候,她恰好看到灯火通明的西厢房明间内,王氏正夹了一个鸡翅膀给玉芝,玉芝笑眯眯接了过去,阿宝挨着玉芝坐着,好看的小脸上满是笑意。
陈娇娘心中恨极,恨恨道:王氏,陈玉芝,阿宝,等老娘成了许大人的心上人,看老娘怎么治你们吧!
晚上该歇息了。
阿宝打着灯笼,跟着玉芝一起先把灶屋的门锁上,又把前面卤肉馆的两道门都锁上了。
锁好门之后,玉芝和阿宝穿着木屐,打着灯笼,把家里前前后后都检查了一遍。
转到后院的时候,玉芝和阿宝站在后院门口,看着地里黑魆魆的玉米杆子,都有些沉默。
阿宝早知道全家要搬到甘州去了,便道:“姐姐,这些玉米杆怎么办?”
玉芝轻轻道:“我也不知道啊…”
又道:“这宅子是许大人的,他离开前怕是要卖掉这宅子了,咱们搬走之前,把后院这些玉米杆红薯秧子都清了吧!”
阿宝“嗯”了一声,想到在这里居住了几个月,心里着实有些不舍。
他出来流浪两年多了,一直四处乱逛,没想到居然会对一些人、一个宅子产生感情…
第66章
玉芝站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四周静悄悄黑魆魆的,偶尔有水滴落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真是静极了,而她和阿宝拿着灯笼站在那里,灯笼只照亮了周身极小的一片地方,灯笼照不到的地方,都沉浸在黑暗之中——这似乎挺吓人的!
她不禁笑了起来,道:“阿宝,这会儿若是有人看见咱俩,一定以为咱俩是鬼!”
阿宝想了想,觉得真像,也笑了起来:“姐姐,咱们回去吧!”
王氏正在灯下做针线,见玉芝回来,抬了抬下巴,示意玉芝去看小炕桌上:“给你炖的莲藕红枣汤,已经不太热了,快喝了吧!”
玉芝在王氏对面坐了下来,看着眼前这碗热气腾腾的莲藕红枣汤,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娘,这碗也太大了!”
王氏正在给玉芝缝制一条海棠红缎裙,闻言便道:“让你喝你就喝,听话啊!”
玉芝拿了白瓷调羹,舀了一调羹汤慢慢喝了,发现放了红糖,甜丝丝的,还挺好喝,便放心地喝了起来。
王氏见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慈爱地看着玉芝喝汤,过了一会儿才道:“你都满十四岁好几个月了,这月信还没来,娘想着给你弄点红枣茶喝喝,看有没有用!”
玉芝:“…娘,十五岁才来月信的人,也不是没有!”
王氏乐悠悠道:“反正挺好喝的,对吧,那你就喝吧!”
玉芝不再反驳,慢慢喝着汤,最后居然把一大碗汤喝完了。
洗漱罢,母女两个睡下了。
玉芝实在是太累了,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就进入了梦乡。
夜深了,陈娇娘卧室里的灯依旧亮着。
她也不怕麻烦,先搽了粉,又去画眉毛。
陈娇娘对着靶镜,把眉毛画了擦,擦了画,画了四五通,最后才算作罢,又去用大红香膏涂抹嘴唇。
刚开始涂的是樱桃小口,她自己觉得不自然,又擦掉重新涂。
忙完这些,陈娇娘又蘸着桂花油重新梳了头,把发髻梳得虚笼笼的,插戴上了先前从武氏那里抢来的紫丁香钗子,又戴上了紫丁香耳坠子。
最后是换衣服。
如今已经是八月底了,又下了雨,又湿又冷,可是为了显示出自己那雪白丰满的胸部,娇娘用大红抹胸挤出了峰峦,然后系了条桃红裙子,最后才穿上了那件白绸对襟褙子。
待她梳妆打扮完毕,发现已经很晚了,她怕被陈耀祖他们看出端倪来,忙熄了灯,然后悄悄出了门。
后院黑魆魆的,草地也湿漉漉的,娇娘绣鞋湿透了,裙裾也被草上的雨水给打湿了,可是她这会儿情热如火,哪里还顾得?
到了后院放杂物的草棚里,娇娘也不娇弱了,直接摸到靠在一边的梯子,竭力抬起一端,拉着往后院的西北角去了。
把木梯竖起来靠在墙上之后,娇娘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刚才只顾着拖动木梯,居然没发现!
她嗅了嗅自己的咯吱窝,自我感觉依旧香喷喷的,便蹑手蹑脚回房去了。
回到自己房里,娇娘脱掉沾满了泥泞的绣鞋和裙子,扔在了一边,然后又摸黑另寻了条裙子换上。
她不敢点灯,生怕被机灵鬼玉芝发现。
在黑暗中忙完这些后,娇娘虚掩着房门,专等许大人越墙而来偷香窃玉。
想到即将到来的荣华富贵,娇娘的心有些慌慌的,骨头缝里作痒,恨不能化为一滩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娇娘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是从后院来的。
她心中一喜,忙冲过去开门,谁知外面那人比她还急,一下子推开了虚掩的门,走了进来。
娇娘看到一个黑黑的影子进来了,心脏怦怦直跳,忙道:“我在这里!我——”
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热乎乎的嘴唇堵住了她的嘴,用力吻了起来。
娇娘身子一下子软瘫如水,只来得及叫了声“许大人”,嘴唇便又被堵住了,只得任其所为了…
一个高些的黑影从走廊角落里走了出来,趴在正房卧室窗前窃听着。
卧室里床有规律地晃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女子的哼唧声,热闹得很。
外面那人听了一会儿,便蹑手蹑脚去了灶屋。
他立在灶屋门前,伸手去推门,门却纹丝不动。
摸了一会儿之后,黑影确定灶屋门上锁了,咧了咧嘴——这世上居然有这么谨慎的人家,晚上睡觉连灶屋门也锁了!
他又轻手轻脚走到了东厢房外面。
按照武福全给他的消息,这个屋子里住的应该是这家的女眷。
他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加了些力气又去推,门依旧不动。
黑影想了想,又走到东厢房卧室的窗外,发现窗子也从里面闩上了,简直是失望透顶,便悄悄从来路离开了。
守备府今晚举行家宴,热闹非凡。
许灵原本在守备衙署住着,府里老太太命人去请他回去,他以要在守备衙署值夜为理由拒绝了,谁知老太太接连派了好几个人来叫,许灵没奈何,只得骑着马带着寒星回去了。
内院正房大厅内灯火通明,外面走廊里挂着不少大红灯笼,照得院子里热闹非凡。
几个打扮艳丽的丫鬟正聚在正房廊下说笑,其中就有秀兰。
见许灵过来,她们顿时都堆起笑来,笑盈盈迎上去行礼:“见过大人!”
许灵摆了摆手,直接进了正房。
他一进去,便看到正前方的紫檀木榻上歪着一位容颜端丽瞧着五十多岁的妇人,正是他的母亲许老太太。
老太太左边坐着一位二十七八岁肌肤白皙颇为清秀的蓝衣男子,与许灵生得有两三分相似,正挨着老太太坐在紫檀木榻上。
老太太的右边坐着一个穿着大红袍子的美少年。
许灵走上前,端端正正拱手行礼:“见过老太太!”
又看向老太太左手边的青年,叫了声“大姐”。
那蓝衣青年笑了起来,瞧着竟然没有丝毫的女气:“阿灵,你终于回来了,可真难得啊!”
看着自己这位与众不同的姐姐,许灵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红袍美少年起身给许灵行礼,桃花眼笑盈盈看着许灵:“大哥,还是老太太有本事,能把你请回来!”
二公子许慧今年十五岁,肌肤跟白瓷似的,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鼻梁高挺,嘴唇嫣红,确实是美少年。
不过这美少年心眼太多,太爱演戏,小小年纪却面具无数。
许灵皮笑肉不笑:“二弟!”
自己这位庶弟,同样的与众不同。
东边和西边靠墙摆着的紫檀木圈椅上总共坐了四个艳妆丽服的女子,见到许灵都笑了起来,纷纷起身屈膝行礼:“见过大人!”
这四个女子或清秀,或艳丽,或苗条,或丰满,各有擅场,名义上都是许灵的妾室,但是许灵依旧没什么表示,视线淡淡扫过,看都没多看一眼。
老太太见许灵回来,自然开心,精心妆饰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阿灵,来,让母亲看看你!”
又道:“唉,一个大男人,没有女人照顾怎么行?瞧你现在瘦成什么样子了!”
许灵看了看屋子里除了自己亲娘之外的这些牛鬼蛇神,简直要叹气了,他把蓝衣青年请了起来,自己挨着老太太坐了下来,道:“母亲,我今晚轮值,等一会儿还得回去!”
老太太一辈子不操心,只喜欢热闹和享受,别的都不管。
她笑吟吟道:“知道了,阿灵,一家人都会享福,只有你是劳碌命!”
许灵:“…”
这个家里,该聪明理智的偏偏糊涂自私,该温柔美丽的偏偏英俊潇洒,该天真无邪的偏偏心眼奇多,一个个不爱挣钱,都只爱享福,他要是也只会享福,这些人喝西北风去?
爹爹为国捐躯,他也只得替爹爹承担起这个家来!
老太太难得见到儿子,自是喜欢得很,摸摸许灵的脸,捏捏许灵的手,亲热得很。
许灵忍了又忍——这是自己的老娘,忍着吧!
等他终于忍不住了,便给蓝衣青年使了个眼色。
蓝衣青年吃着弟弟的住着弟弟的,自然乖巧,当下笑盈盈走到老太太身后,给老太太捏起肩来,口中道:“母亲,阿灵公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