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察院见巡盐胡御史,须得打点赏人,这把胡珠倒也拿得出手。
赵郁思索片刻,这才把知书叫了进来,吩咐道:“你先回王府,把这匣子胡珠给侧妃,再和侧妃说一声,我过两日就回去。”
知书答应了一声,忙忙骑马去了。
第二天上午,赵郁打扮得齐齐整整,鲜衣怒马前往察院见胡御史去了。
胡大人早得了胡灵的家书,再加上赵郁身份又不同,又是胡灵朋友中难得靠谱的,当下就道:“早放半个月罢了,小事一桩,无妨!”
他当即批了盐引,含笑交代赵郁:“郡王,盐引已批,请吩咐人去支盐就是!”
赵郁微微一笑,谢了胡大人,又聊了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出了察院,赵郁带了知礼及从白佳宁那里借来的家丁,雇了三十辆大车,径直往盐场支盐去了。
秦二嫂傍晚到家一看,见兰芝居然把李知州夫人预定的二百粒人参养荣丸全给做好了,而且做得还不错,心里欢喜,便道:“我的儿,搓药丸时手心多抹些香油,药丸表面就更滑腻些,而且不沾手!”
秦兰芝笑着道:“我记住了!”
又问秦二嫂:“娘,李知州夫人不是还要一百粒保宫凝血丸和十盒药香么?明日开始做么?”
秦二嫂伸手把自己带回来的竹箧拿了过来:“我今日叫了说媒拉纤的花大嫂作伴,一起去了城西白练树岗,把需要的草药给采回来了,你来看看吧!”
秦兰芝从竹箧里拿出一株草药,细细看了看,这才道:“娘,咱们院子的东南角不是有一小片菜地么?要不试着种这种药材?这样你就不用每次都跑到城外去采药了!”
秦二嫂思忖了一下,道:“要不咱们先试试?”
秦兰芝翻看着竹箧里的草药,寻了几个幼株,道:“我这就去种下试试!”
她果真带了翡翠,拿了铲子和水桶种草药去了。
秦二嫂处理好草药,从西暗间出来,发现天色已晚,光线黯淡,兰芝正带了翡翠蹲在东南角的小菜地里在浇水,背影已经快要融进树影里去了,不由有些心疼——她这个娇惯任性的女儿,在王府呆了一年多,居然连种草药都学会了!
可是转念一想,秦二嫂又笑了。
兰芝说的对,即使是女子,若是能学会一个技艺,自己养活自己,不靠别人吃饭,也能更自在些。
用罢晚饭,秦家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水果聊天。
万儿洗了一盘苹果送了过来,想起这苹果是东街口简家送来的,便随口道:“我今日出去买做月饼的青红丝,正好碰到了简家的小莲,小莲说简三姑娘病了,心口疼,如今都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秦兰芝正拈着一个葡萄剥皮,闻言垂下眼帘,把葡萄又放回了盘子里。
只要贞英姐姐自己有心,就不一定非要重蹈前世覆辙,一辈子孤苦伶仃守望门寡,在哥嫂手底下艰难度日。
翡翠见秦兰芝爱吃葡萄却懒得剥皮,便用香胰子洗了手,剥了一小碟放到了秦兰芝面前。
秦兰芝见状,便一粒粒拈起吃了。
秦二嫂拿起苹果吃了一口,皱着眉头道:“我喜欢吃脆甜的苹果,不太喜欢这种面苹果!”
秦兰芝在一边只是笑,道:“娘,你既然不爱吃,就给我爹呗!”
秦仲安听到了,便伸手把被秦二嫂咬了一口的苹果接了过来:“我吃吧!”
妻女不爱吃的,一般都由他来解决。
吃着苹果,秦仲安和妻子商量着:“兰芝她娘,明日便是中秋节了,衙门里也要休沐,咱们一早就去大哥家吧!”
秦二嫂想了想,道:“快中午时再去吧......我还剩些药香没做完,明日上午做完晾上再去!”
秦仲安“嗯”了一声,继续吃苹果。
兰芝身上穿的是白绫窄袖衫,觉得有些凉,便吩咐翡翠:“你去衣柜里把那件朱红宽袖褙子拿来吧!”
穿上褙子后,兰芝想起往事,忙看向秦仲安:“爹,你明日去大伯家,只能喝三杯酒,不许多喝,免得你醉了,我祖母又起幺蛾子,就像去年元宵节一样!”
她瞥了自己的爹爹一眼,打算把丑话说前头:“王府办王妃的生日宴,梁皇亲的大老婆梁太太也去了,年纪比为祖母都大,可见梁皇亲有多老,我祖母也能黑了心去干那等恶心人的勾当!”
秦仲安脸都羞红了:“好了好了!放心吧!放心吧!明日爹爹一定不喝酒,就一直盯着你!”
得了爹爹这句话,秦兰芝大眼睛亮晶晶,笑嘻嘻给秦二嫂使了个眼色。
对付她爹,还是得她出马!
秦二嫂也笑了——她说的话秦仲安老是当耳旁风,还是兰芝对她爹爹有办法,
第二天快到午时,秦家留翡翠和万儿看家,一家三口雇了辆马车,带着礼物往秦家老大秦伯健家去了。
秦伯健住的是秦家祖宅,就在城北的汉冶胡同,宅子倒是比秦仲安家大不少,是一个二进的宅子,秦老太带着秦伯健的两个女儿秦凤儿和秦莺儿住在后院,秦伯健和妻子王氏带了大儿子富哥和小儿子贵哥住在前院,再加上家里使的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宅子有些窄狭,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的。
到了汉冶胡同,一家人相见,倒也言笑晏晏。
秦家大房一直听人说秦兰芝被王府逐了出来,心里都有些幸灾乐祸,可是他家一向沉得住气,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过得去,提都不提兰芝被逐一事,只是看向兰芝时,从王氏到秦凤儿和秦莺儿,都笑得特别意味深长罢了。
秦兰芝才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笑着行礼寒暄罢,便一起去后院看秦老太。
秦老太一见一年多没见的孙女秦兰芝,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嘴巴亲热得很:“哎呦呦,我嫡亲的兰芝呀,你可回来了,祖母可想你了!”
兰芝笑:“多谢祖母挂念!”
秦凤儿和秦莺儿彼此使了个眼色,吃吃直笑。
一家人其乐融融聊了一会儿,秦老太忽然专喜为悲,装模作样用帕子拭着眼角道:“今日全家团聚,男孙女孙都在我老人家眼前,我实在是欢喜,听说如今宛州城里人过中秋,都是去运河旁的酒楼去吃螃蟹,我快死的人了,心里就想着这一口,不知死前能不能尝一才尝这运河螃蟹的滋味......”
秦兰芝一听,就知道自己这位祖母又要起幺蛾子了,便看向自己的爹秦仲安。
秦仲安迟疑地看向秦伯健。
秦伯健是读书人,虽然屡试不第,到如今还是一位老童生,却素来讲究以孝为本,当下便恭谨道:“母亲说的是,儿子这就派小厮去雇头口和马车!”
秦老大家小厮办事很是妥当,不过一盏茶工夫,秦家男子骑驴,女子乘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城往运河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13560533的手榴弹和伊然的地雷~(づ ̄3 ̄)づ╭
谢谢留言和收藏~
文收快到一千了,等满了一千,我就双更庆祝~

第十八章

三十大车盐到手,赵郁又马不停蹄,带着白佳宁联络盐商卖盐去了。
他整整忙了三日,请白佳宁做中人,把三十大车盐全卖给了众盐商。
白佳宁见赵郁如此会做生意,当即就拉住了赵郁:“二哥,运河腊月要结冰,从八月到十一月,还有三个月时间。这三个月时间恰好够大船从宛州去杭州来回一趟,咱俩合伙做丝绸生意吧!”
赵郁看向白佳宁:“发几船瓷器去杭州,在杭州发卖后,再进杭州丝绸回宛州码头发卖?”
白佳宁连连点头:“哥哥,正是如此,来回不到四个月时间,却能挣回好几倍的利息,钞关那边的税是三十抽一,咱们就算是交了税,还有不少赚头!”
赵郁闻言,颇有兴趣,便和白佳宁细说起来,最后商定,过完中秋节赵郁再进京一趟,待他从京城回来,再敲定去杭州贩卖丝绸货物的事。
这天傍晚账目终于收齐了,赵郁吩咐知礼在屋子里摆上清茶和笔墨纸砚,关上房门出去。
赵郁喝口清茶,吃口点心,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前,打开账本,拿起笔蘸了些墨汁,开始算账。
这次做仓钞盐钞生意,他出了七千五百两银子,胡灵出了五百两,他另外几个朋友凑了两千两,总共一万两银子本钱,如今已经翻了三倍还多,抛去零头的话,总共是三万两银子。
赵郁默默算着帐,叹了口气,盘算着如何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向皇伯父说一遍,让皇伯父自己看看武丞相这个盐钞法的利弊。
不过这件事太重要了,他得自己再去一趟京城......
盘算罢,赵郁把这些银票都妥善地收了起来,叫了知礼进来,吩咐道:“你去备马,等一会儿就进城回王府!”
他在白佳宁的庄子上已经住了好几日了,也该回去给母妃和王妃请安了。
暮色苍茫,王府内院灯火逐渐亮起,远远望去,灯火通明,雕梁画栋,恰如天上宫苑一般。
海棠苑中挂满了绘着四季花卉的白纱罩灯,灯光莹洁,给苑中景物和人罩上了一层柔光,更是美不胜收。
韩侧妃倚着锦缎靠枕歪在玫瑰榻上,双喜跪在一边给她捏脚,双福拿了一对美人拳立在旁边给韩侧妃捶肩。
韩侧妃的陪房知书的娘张妈妈立在那里,正向韩侧妃回话:“......说是郡王回宛州后先去了梧桐巷秦家,大概秦姨娘说了大不敬的话,郡王气得很,从秦家跑了出来,又去长公主府白三公子的运河别庄散心去了,郡王说住一两日就回王府......”
韩侧妃虽然不喜欢秦兰芝,可是听到秦兰芝居然敢对郡王大不敬,心里便有些恼,道:“这秦氏,胆子可真大,以后可别撞到我手里!”
她想了想,又问张妈妈:“郡王从京城回来,他舅舅就没送他什么?”
张妈妈忙道:“奴婢问过知书了,知书说没有!”
韩侧妃纳闷道:“难道兄长那边还没买到人?”
赵郁这傻孩子没见识过女人,一见秦兰芝小妖精就傻乎乎跌了进去。
眼看着他大有在秦兰芝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的趋势,韩侧妃赶紧写信交代兄长韩载派人去扬州采买几个绝色丫头,好分秦氏的宠,谁知绝色丫头还没到,秦氏就自己滚了!
张妈妈忙道:“侧妃,郡王年纪还小,哪里经得起那些妖精,听说王爷明日一早就到宛州了,不如等韩府送人过来,挑选两个送给王爷......”
韩侧妃闻言,凝神思索一会儿,道:“再说吧!”
张妈妈看了看双喜和双福,迟疑了一下,这才道:“侧妃,王妃这次邀请孟三姑娘过来,难道真是想要娘家侄女做世子妃?”
韩侧妃哼了一声,道:“也就孟秋颜这么傻了,娘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哪里是说断就断的?福王府世子妃之位,完全可以用来笼络那些高门,娶自己的侄女,真是浪费了!”
张妈妈陪笑:“还是侧妃精明!”
韩侧妃想了想,道:“听说孟大姑娘和孟二姑娘出嫁时都是十里红妆......”
张妈妈闻言,忙看向韩侧妃:“那侧妃的意思是——”
韩侧妃摆弄着白嫩纤长手指上戴的红宝石戒指:“孟三姑娘做郡王妃也不错嘛!”
屋子里静了一瞬。
片刻后,张妈妈含笑道:“双喜,双福,你们去外面看看!”
双喜双福答了声“是”,一起出去了。
听到双福双喜在外面把廊下侍候的小丫鬟都支走了,张妈妈这才低声道:“侧妃,郡王的婚事......宫里不是早放话出来,不让您插手么......”
韩侧妃咬着牙恨恨道:“阿郁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我为何不能插手?我还非插手不可了!”
张妈妈知道韩侧妃虽然胆大妄为心狠手辣,却唯独怕宫中那位,因此也不急,温声道:“侧妃,您忘了宫里那人的手段么......”
韩侧妃想起往事,眼中满是惧意,妆容精致的脸一下子晦暗了下来。
片刻后,她闭上了眼睛,道:“也没见他待阿郁有多好......”
张妈妈见韩侧妃有些松动了,知道欲速则不达,得慢慢说服她放弃让孟三姑娘做儿媳妇这个想法才行。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双福的声音:“启禀侧妃,端懿郡王来了!”
韩侧妃听到儿子来了,立时睁开了眼睛,脸上带了些喜色:“快让他进来!”
又道:“这小臭崽子,还知道回来!”
赵郁含笑进了明间,长长一揖:“儿子给母妃请安!”
韩侧妃因方才张妈妈提到宫中那人,背脊上出了一层冷汗,身上一阵发凉,心里也冷飕飕的,待看到了赵郁进来,心里这才松快了些,欢喜道:“来,小崽子,让你娘好好看看你!”
不管宫里那人如何狠毒,阿郁却是她生的,不是别人生的,这就是她一生一世的依靠,是她富贵荣华笑到最后的保证!
赵郁果真过去,在榻边的锦凳上坐下陪韩侧妃说话。
聊了一会儿赵郁在京中的见闻之后,韩侧妃便道:“阿郁,你父王明日一早就要回王府了,你明日老老实实呆在府里,让我在你父王面前也有些光彩!”
赵郁乖乖答应了下来。
离开海棠苑,赵郁带着知书和知礼两个小厮回了青竹院。
赵郁大步流星走得极快,进了青竹院内院门,绕过影壁,习惯成自然,直接往东边的青石小径走,小径尽头有一道小门,直通东偏院蔷薇阁。
知书见状,忙叫了一声:“郡王!”
赵郁猛地停下了脚步,抬眼看向眼前的红漆院门——院门上方悬着一个匾额,上面“蔷薇阁”三个字秀丽圆润,还是秦兰芝题写的!
匾额依旧,蔷薇阁还在,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赵郁静立片刻,忽然转身离开了青竹院内院。
知书忙追了上去:“郡王,今晚住哪儿?”
赵郁声音闷闷的:“以后住外书房吧!”
中秋节这日天还没亮,赵郁就被知书给叫醒了。
他洗了个澡出来,换上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戴了洁白簪缨银翅王帽,便带着几个弟弟一起去见王妃,预备迎接福王。
到了王府内院正房,孟王妃还未起身,赵郁便和几个弟弟在外面候着。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
好在赵郁善于说笑,和弟弟们讲论功课,谈天说地,时间倒也不算难熬。
终于孟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出来了:“郡王、各位公子,王妃已经起身了,请进去吧!”
孟王妃生的清丽雅静,端端正正坐在那里。
待这些庶子行了礼,她这才含笑开口道:“刚得了消息,世子陪着王爷赶到了运河别苑。王爷让人传信,让我带着大家伙儿去运河别苑,王府今年的中秋宴就在运河别苑办,晚上接着在那里赏月团圆!”
赵郁等人齐齐答了声“是”,自去安排出城事宜。
福王正与世子赵翎在运河别苑的书房内说体己话,听小厮禀报说端懿郡王带着其余几位公子过来了,便道:“让他们自在转转吧,赶上晚上的团圆宴就行!”
他倒是不缺儿子,不过用心培养的唯有世子赵翎而已,好在赵翎还算是可造之材,只是性子未免厚道了些,有时略微心慈手软优柔寡断。
听了小厮的传话,王府诸公子都看向赵郁,等赵郁发话。
赵郁见弟弟们都眼巴巴看着自己,知道他们一向被禁锢在书房读书,早想好好玩玩了,便微微一笑:“都去玩吧,不过得让小厮跟着,注意安全!”
诸公子齐齐答了声“是”,一哄而散,各自带着小厮寻开心自在去了。
赵郁看着弟弟们散了,笑容渐渐敛了,心里依旧无情无绪。
他正要回自己住处,却见知礼急急过来了:“郡王,白三公子的画船就泊在麒麟园那边,请您也过去呢!”
秦家一家人坐车骑驴,浩浩荡荡出了城,来到了运河边的麒麟园。
麒麟园是庆嘉长公主驸马白蔚然家的旧园,占地颇广,景色秀丽。
因白家长居京城,麒麟园空置日久,前些年白家人便在麒麟园做起了酒楼生意,客人来到麒麟园,可以吃酒赏景,可以泛舟河上,可以散步游玩,还可以爬山散心。
宛州城漕运发达,商业兴旺,百姓富庶,因此这麒麟园生意倒是好得很。
秦家大房的长子富哥儿今年十八岁,办事还算老道,带着小厮先到了麒麟园,定下了麒麟园后院的一个临河亭子,安排好两个八仙桌,男子一桌,女子一桌。
秦家众人分男女坐下。
麒麟园的伙计很快就送上茶来。
秦家预订的这个亭子位于地势高阜之处,视野广阔,秋风凉爽,桂香阵阵,倒是一个好去处。
秦兰芝刚坐了一会儿,秦老太就开始探问她以后的打算。
秦二嫂忙笑着道:“婆婆,我和相公就兰芝一个闺女,自然是想招赘一个少年郎做上门女婿,为我们两口子养老送终!”
秦老太笑得慈爱:“哎呦,说什么傻话呢!‘招赘一个少年郎’?好人家的孩子哪个愿意做上门女婿?兰芝,不是祖母说你,你也不是黄花闺女了,也别挑挑拣拣了,趁着你还有几分姿色,不如找一个有钱的大官人做填房,你爹娘也能得百十两银子的聘礼养老!”
秦兰芝闻言笑了,正要开口怼回去,秦仲安就从邻桌过来了,皱着眉头道:“母亲,我们夫妻要靠着兰芝过日子,早定好了要招上门女婿,以后兰芝的事您就别操心了!”
秦老太悻悻然,正要说话,却见大儿媳妇王氏给她使了个眼色,便不再多嘴了。
秦凤儿站起身,拉了妹妹秦莺儿起来,一起了过来,扶着秦兰芝的肩膀,亲亲热热道:“兰芝姐姐,咱们去看运河上的船吧!”
秦兰芝正不想看秦老太那讨人嫌的嘴脸,便和秦凤儿秦莺儿起身趴在栏杆上看运河上来来往往的大船小舟。
秦贵哥见了,便也凑了过去,指指点点只顾说话。
不远处也是一个亭子,上面也有几个人在看景,其中有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富家子弟定睛往这边看了看,忽然道:“那边莫不是秦家的贵哥?”
秦贵哥忙也看了过去,一眼认出是学堂中同学金鸣的哥哥金鹏,忙道:“金大哥,是我!你们也来这里吃螃蟹么?”
那金鹏和秦贵哥说着话,眼睛却觑着看贵哥身边的三个女孩子。
看到秦凤儿和秦莺儿还罢,一见到秦兰芝,他不禁心摇目荡不能自已,心知秦家让他相看的便是眼前这位鲜艳明媚之极的少女了,不禁暗暗感叹:怪不得这秦兰芝能给郡王做姨娘,却原来真的美到这种地步!
虽然不是黄花女,可毕竟是跟过郡王的,将来娶回家去,做生意的人家,说起来也不算丢脸!
秦兰芝见那姓金的白脸锦衣青年只顾盯着自己,心中不喜,当下便和秦凤儿她们说了一声,转身回到座位上,挨着秦二嫂坐下了。
她刚坐下不久,便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却见那个姓金的小白脸带着个少年过来了。
金鹏刚才远观秦兰芝,只觉得如月宫仙女,如今近看,才发现近看更美,当真是风流袅娜不可尽言,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如水,脉脉含情,他整个人都酥了——秦老太起初问媒人要的是二百两聘礼,就秦兰芝这样的美人儿,别说一百两聘礼了,一千两他也愿意出!
秦老太一见金鹏这形容,心里明镜似的,当下便咳了一声,道:“你便是开绸缎铺的金大官人的大儿子?”
金鹏忙行了礼,笑着道:“家父现如今得了王爷青眼,做了宛州提邢所的副提刑!”
秦老太一听,眉飞色舞道:“你家本来就富,如今更添了贵了!”
又道:“我听说夏天时你娘子没了?是真的么?”
金鹏做作地叹了口气:“是我没福,她竟这样去了......”
秦老太便道:金大哥儿,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还是得快些寻一个娘子,替你当家立纪,管理产业,教养孩儿!”
金鹏瞟了秦兰芝一眼,见她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便意味深长道:“小可一直眼光高,本以为找不到意中人了,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满一千了,双更庆祝——两更合为一章奉上~

第十九章

秦兰芝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只能害羞装鹌鹑,因此一直默默坐在那里,看都不看这位金鹏金大哥儿——要知道,她上一个男人可是赵郁!
论姿色,论出身,论前途,这个金鹏哪里能与赵郁比?还敢在她面前这么自信!
她是要找一个老实忠厚的漂亮小哥儿做上门女婿,不是要找一个二十多岁了还花蝴蝶似的小白脸!
心中计议已定,秦兰芝抬眼看了过去,背脊挺直,这就要开口,谁知肩膀上却被秦二嫂轻按了一下。
秦二嫂知道兰芝要说的话,可是这话不能由兰芝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说,得她这个走家串户见过场面的当娘的说。
她似笑非笑看向金鹏:“不知道金大公子说的意中人是谁,如果是我们秦家的闺秀,若是不嫌弃,我这做二婶的倒是可以做冰人!”
不待金鹏解释,秦二嫂便紧接着道:“我们秦家二房的闺女,是要招上门女婿传宗接代传递二房香火的,大房倒是有两位姐儿还未定亲!”
金鹏倒是不知道秦家二房是打算给秦兰芝招婿上门,秦老太通过媒人说这件亲事的时候根本就没提这个,他顿时有些发愣,马上看向秦老太——他愿意因为秦兰芝的美貌花聘礼娶她做填房,可不代表着他愿意放弃继承家业,去秦家做上门女婿!
秦富哥见状,忙打圆场道:“金大哥,来这边坐吧,小弟敬你一杯!”
金家那样富贵,即使金鹏娶不到堂妹兰芝,愿意娶他亲妹子秦莺儿或者秦凤儿,也是不错的!
金鹏见秦富哥给他递了下台的梯子,忙接了过来,带着弟弟金鸣走了过去,在秦富哥身旁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想到秦兰芝的美貌妖娆,他心里犹自痒痒,忍不住又扭头看了过去,谁知秦兰芝正背对着他,只看到了她那挺得笔直的背影。
秦富哥全看在眼里,忙笑着执壶给金鹏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着递了过去:“金大哥,请满饮此杯!”
如今金家的丝绸铺子都交给了金鹏管着,金家的船常年在运河之上南北往来,秦富哥有心攀上金鹏,跟着做南北贩卖丝绸瓷器的生意,因此格外的巴结。
金鹏饮了这一杯,见秦富哥如此巴结,心中更加笃定。
秦家二房没有儿子,将来势必要依靠侄儿,既然秦富哥如此巴结他,倒是可以让秦富哥帮他弄到秦兰芝......
他越想越美,便换了个位置,又看向秦兰芝——这下子能看到秦兰芝的侧脸了!
白佳宁会赚钱,也会花钱,他这艘画舫大而华丽,停泊在麒麟园内,预备宴会开始时再拔锚起航,在运河上泛舟。
赵郁上了船,与白佳宁打了个照面,便去白佳宁给他留的舱房更衣去了。
脱去冠带蟒袍,他只穿着白绫中衣立在那里,接过知书递来的藏青锦袍正要换上,忽然看到了自己中衣袖口内绣的“芝芝”两个字,一种酸涩感立时从五脏六腑里弥漫开来——秦兰芝最是淘气,给他缝制的中衣袖口内都绣有“芝芝”两个字!
赵郁抬起袖口,看着里面用银色丝线绣的“芝芝”二字,心里分外怅惘:绣这两个字的时候,她还是很爱我的吧?
为何转眼间就能那样决绝?
赵郁顿时没了出去听曲赏景应酬的兴致,怏怏道:“知书,你去和老三说一声,就说我早上起得太早,先补会儿觉!”
画舫上的午宴开场了。
运河上碧空万里,运河河面碧波荡漾,画舫缓缓地沿着运河边沿移动着,船上雕窗洞开,轻纱飞舞,香花盛开,丝竹悦耳,美女蝴蝶般穿梭往来,衣香鬓影霎是热闹。
在座的客人基本分为两类,要么是来自京城的贵介子弟,要么是宛州的富豪巨商,觥筹交错,倒也热闹。
作为主人,白佳宁敬了一圈酒之后,就寻了个借口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