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梁明月与梁朗星回到了太师府,齐齐去内院正房见梁太夫人,恰巧正有两个管事妈妈在陪梁太夫人说闲话,梁大太太和梁三太太也都在,姐妹俩就没有离开,也坐下在一边陪着听。
这两个管事妈妈先前都是梁太夫人的丫鬟,后来嫁给了府里的管事,如今儿子也都做了地方官,在外面也都是体面的老封君。
其中一个夫家姓关,府里人都叫她关妈妈,正眉飞色舞讲外面的事:“......大户人家的婴儿,贴身的衣服帕子被褥可都得小心了,千万别随便让人碰。我儿子在户部做官,户部有一位主事年过三十还没有儿子,后来夫人终于生了一个儿子,别的妾室自是眼馋,就有一个得宠的金姨娘,从外面寻了个得了天花死了的孩子用过的贴身小衣,买通了奶娘,给主事的儿子换上了,结果好好一个孩子,就染上天花没了!”
在座众人都叹息不已。
梁太夫人连声念着佛号。
其实这样的事情,大户人家多了去了,只是都捂着不说出来罢了,就连梁太夫人这一生,也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事。
梁明月听了,心里一动——她自己小时候是出过天花的,据说出过天花的人,就不会再得了......
另一位黄妈妈道:“我也讲一个吧!京城一户武官家,有一个受宠的小妾生了个儿子,另外一个小妾气不忿,就养了一只雪狮子猫,然后天天偷偷用大红肚兜裹了鲜肉逗这雪狮子猫,有一天这小儿子穿着红肚兜在地毡上趴着玩,这雪狮子猫还以为是裹着红肚兜的肉,一下子就扑了上去——哎,真惨啊!”
众人皆叹息起来。
梁太夫人心道:这下手的小妾也太不谨慎了,怎么能用自己的猫呢,若是买通了对头的猫来做这件事,就能不留痕迹一举三得了。
梁朗星忍不住道:“内宅再争斗,为何要对小孩子下手?稚儿何其无辜!”
关妈妈笑了起来:“这都是前生的冤孽,只怪他没投得一个好胎。”
这时候丫鬟用托盘送上了几盏新沏的茶,梁明月含笑接过一个素瓷盖碗,抿了一口,心道:秦氏那崽子见了几次,好像也穿过大红锦衣......
众人散去,梁明月一向住在梁太夫人这里,自然是留了下来。
梁太夫人坐了半日,有些累了,腿有些酸,就叫了丫鬟来捶背,却被梁明月拦住了。
梁明月上前给梁太夫人捶着腿,聊了几句闲话,忽然开口道:“祖母,我和二妹今日去了丞相府,武家那几个妮子,一直在我面前提武旭深,我不喜欢武旭深......”
梁太夫人示意侍候的丫鬟们都退下去,这才低声道:“你祖父去见端懿郡王,端懿郡王当着你祖父的面,说你冒犯了郡王妃,不希望再看到你,你祖父这才想着另外给你议亲的。”
梁明月听了,小脸涨得通红,脸热辣辣的,泪盈于眶:“祖母,定是秦氏这贱人在郡王面前说我坏话!”
梁太夫人听了,默然半晌,道:“你祖父如今的意思是要把你嫁入武家。”
梁明月含着泪仰首看向梁太夫人:“祖母,那端懿郡王......先前祖父明明说让我做端懿郡王妃的......”
梁太夫人不忍心告诉梁明月如今梁启宗打算把二房的孙女梁朗星送入郡王府,
她想了想,道:“那时候端懿郡王毫不起眼,不过一个闲散郡王,谁知竟有竟日之势,那秦氏倒是有眼光......”
梁明月仰首看向梁太夫人,泪盈于睫轻轻道:“那秦氏若是死了呢?那叫赵臻的小崽子也死了呢?”
她明明有机会进端懿郡王府做侧妃的,都是秦氏害她,她必须得报复。
梁太夫人看着梁明月:“明月,你......有什么想法?”
梁明月眨了眨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子滴了下来:“祖母,八月初一是庆嘉长公主的寿辰,公主府预备大宴宾客,长公主是端懿郡王的嫡亲姑母,长公主的三个儿子又个个与端懿郡王交好,那秦氏为了巴结端懿郡王,一定会去公主府赴宴,对咱们来说,这可是个好机会。”
梁太夫人沉吟良久,道:“既如此,咱们好好筹划筹划......”
梁明月低声道:“关妈妈今日说的那个户部主事家的儿子,不是得了天花死了么,您叫关妈妈走一趟,想办法把那小儿穿过的贴身衣物都拿来......”
转眼到了八月初一,一大早白大太太、冯大奶奶、冯姑娘和甄夫人就坐了马车来到了郡王府,预备陪伴端懿郡王妃一起前往庆嘉长公主府参加寿宴。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次阿犬在宫里住的时间确实有些长, 连赵郁都有些受不了了,于是亲自出马去延福宫接阿犬。
庆和帝眼看着再也留不住阿犬了, 便抱着阿犬, 一叠声地吩咐白文怡:“把阿犬的奶娘带上, 还有那四个牧工!对了, 还有青衣卫选送来的那两个小子!”
阿犬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 除了天天遛庆和帝,还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日一早一晚要吃用酥油白糖熬的牛乳。
他这次出宫, 跟着他回家的就有两头奶牛和四个专门养牛的太监,另有两个专门陪伴他的十二岁少年。
这两个少年全是青衣卫培养出来的, 一个叫唐文, 一个叫唐辞。
白文怡吩咐人去安排了。
庆和帝抱着阿犬, 一直叹气,越看杵在一边要接走阿犬的赵郁越不顺眼:“唉, 阿郁, 你和秦氏快些再生一个吧, 别老是和朕抢阿犬了!”
赵郁今日穿着件藏青交领袍子,腰围白玉带, 正立在一边,闻言不由笑了, 眼睛弯弯, 小虎牙亮晶晶,霎是可爱:“皇伯父,我还在孝期呢!”
倒是阿犬, 听到皇爷爷提“秦氏”,知道是自己的娘亲,忙挣着道:“娘!娘!”
庆和帝知道阿犬这是想他娘亲了,便吩咐一边侍候的女官:“把那匣子明珠和那匣子宝石拿过来,赐给端懿郡王妃。”
赵郁在一边听了,顿时笑了起来,拱手行礼:“多谢皇伯父!”
赵郁抱了阿犬离开,庆和帝亲自去送。
阿犬趴在爹爹肩头,对着皇爷爷摆了摆手,然后便揽着爹爹的脖颈,只顾和爹爹说话。
庆和帝眼睁睁看着赵郁和阿犬这对没心没肺父子俩就这样毫无离情别绪扬长而去,心里真是难受,立在那里看了良久。
白文怡见了,低声劝解道:“陛下,端懿郡王和小公子就是这样洒脱的性子,这是做大事的人才有的真性情。如今距离九月初九重阳节不远了,到时候您再把阿犬小公子接进宫里吧!”
庆和帝一听,点了点头,怅然道:“重阳节倒是一个好理由,只是朕要一个多月见不着阿犬了......”
阿犬还没到家,跟他的两个伴当、四个养牛太监和两头奶牛倒是先到了。
恰好月光湖东边有一大片草地,原先是阿犬和奶哥哥阿青散步玩耍的地方,兰芝让四个管奶牛的太监看了看,得知这草正是上好的牧草,便把四个太监安排在了草地旁的木屋居住,又吩咐人在木屋旁修牛棚,好让两头奶牛住了进去,每日挤了牛乳让阿犬吃。
至于那两个庆和帝尽心挑选出来陪伴阿犬的伴当唐文和唐辞,兰芝则把他们安顿在了内书房后面的小院里——葡萄架后面正好有三间房,原本是赵郁为阿犬读书准备的小书房,如今阿犬还小,正好让阿犬的这两个亲随住进去,每日来后院接阿犬过去就是了。
忙完这些,兰芝便在正房里殷殷期盼。
阿犬一进门,她就上前抱了起来,先亲了好几下。
阿犬也想娘亲了,抱着娘亲亲了又亲,依偎在娘亲怀里撒娇。
这时候蜀芳用酥油白糖熬好了牛乳,用水晶盏盛了送了过来。
赵郁端起水晶盏看了看,却见白潋潋鹅脂一般酥油飘浮在盏内,散发着香甜的奶香,摸了摸盏身,发现温度适当,他还是不放心,便倒出了一些尝了尝,觉得香甜可口,温度适当,便抱了阿犬过来,要亲自喂阿犬喝牛乳。
阿犬喝了一盏,还有些不够,双手捧着水晶盏,大眼睛忽闪忽闪,奶声奶气:“爹爹,阿犬还喝!”
赵郁:“......咦?阿犬你会说句子了?”
他看向一边的兰芝:“兰芝,阿犬会说句子了!”
阿犬眯着眼睛得意洋洋笑。
这些时候在宫里,皇爷爷一直在教他说话。
兰芝从托盘里又拿了一盏,小心地递给了阿犬。
阿犬喝了几口之后,实在是喝不下了,便笑眯眯把水晶盏送到爹爹嘴边,非要喂爹爹喝:“爹爹,喝!”
赵郁被儿子的孝顺感动了,就着阿犬的手,一口一口把剩余的牛乳全喝了。
阿犬把空水晶盏递给了娘亲,得意地对着娘亲眨了眨眼睛。
兰芝:“......”
阿犬这孩子可真是人小鬼大。
她忍住笑问赵郁:“阿郁,阿犬给你喝的牛乳是什么味道呀?”
赵郁想了想,老老实实道:“好像挺甜的。阿犬这孩子还真孝顺。”
他只顾着感动了,根本没品尝味道。
看着赵郁老实的样子,兰芝不禁笑了起来。
翡翠这些日子是跟着阿犬在宫里的,当下便在一边笑了,忍不住便插了一句嘴:“郡王,在宫里的时候,小公子也是这样孝顺陛下的。”
赵郁:“......”
他瞅了儿子一眼,见儿子正对着自己笑,跟小奶狗似的温润可爱,心里就软绵绵的,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兰芝正要说话,珍珠进来禀报:“王妃,白大太太、冯大奶奶、冯姑娘和甄夫人已经到了。”
兰芝忙交代赵郁:“你带着阿犬去外书房吧,我去迎客人,出发时让唐文唐辞把阿犬送到我马车上就行。”
赵郁答应了一声,见丫鬟侍候着阿犬用淡盐水漱了口,便伸手抱过阿犬,父子俩一起出去了。
唐文和唐辞正和孙秋孙冬一起在外面候着,见郡王抱了小公子出来,忙一起行礼。
兰芝刚在丫鬟簇拥下走到月亮门外,韩香绫便带着翠竹和养心两个丫鬟过来了。
兰芝一把拉住了韩香绫的手,笑盈盈道:“你不是想见甄夫人么?走吧,陪我去迎吧!”
韩香绫笑着与兰芝携手去迎接女客。
白大太太是专门来接端懿郡王妃的,冯大奶奶、冯琳和甄夫人则是要陪着郡王妃去的。
她们扶着丫鬟下了马车,便见到一群穿着天青色褙子白绫窄袖衫的丫鬟簇拥着两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迎了出来,其中略矮些生得更美的那个正是端懿郡王妃,另一个美得英气的却是端懿郡王的表姐韩香绫,便齐齐上前行礼。
待那甄夫人起身,韩香绫看了过去,却发现是一个妩媚娇俏的少妇,一张小圆脸,大眼睛内双,眼尾上挑,很是妩媚甜净,心中不由喜欢,便又看了一眼,恰巧那甄夫人也看了过来,发现韩香绫在看她,便抿嘴一笑,微微颔首。
韩香绫忙也褔了福,微微一笑。
兰芝陪着众女眷在东客室坐着说话:“冯大人、甄大人和林守备如今都在外书房,待会儿和王爷一起护送咱们去庆嘉长公主的府邸。”
冯琳听到未婚夫林荫也要一起去,心下欢喜,轻轻问道:“郡王妃,阿犬小公子呢?也一起去么?”
兰芝笑着点了点头:“长公主是长辈,自然要带着阿犬去给长辈请安了。”
今日便是八月初一了,一大早梁明月就起来了,她妆扮完毕便端坐在窗前榻上,拿着一本书翻着看,似乎在等什么人。
在廊下管茶水的小丫鬟寒香见了,悄悄问大丫鬟雪隐:“雪隐姐姐,姑娘在等什么人么?”
雪隐板着脸低声道:“小丫头子怎么那么多话?不该你问的不要问!”
寒香吓得小脸泛白,怯怯地低下头,再不敢问了。
没过多久,太师府的管事妈妈关妈妈就带了个小丫鬟过来了。
雪隐迎了关妈妈进来,也不多话,直接领着关妈妈进屋了。
寒香趁人不注意,悄悄走到了后窗外,蹲在窗下装作薅草,低声听着。
见关妈妈进来,梁明月俏脸微微有些白,低声道:“关妈妈,那东西......弄到了么?”
关妈妈低声道:“拿到了,凌晨的时候才拿到的,可花了不少银子,真不容易啊......姑娘您要这做什么?”
她说着话,眼睛觑着梁明月。
梁明月给雪隐使了个眼色,轻轻道:“雪隐,拿五十两银子给关妈妈。”
见雪隐去拿钱匣子了,梁明月这才轻笑一声,道:“都说这病厉害,病人用过的衣服帕子,过了一年半载的还能传人,却还有一个妙处,就是得过的人就不会再得,因此我就想试试,看这两种说法,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后窗外的小丫鬟寒香听到这里,当即蹑手蹑脚离开了。
关妈妈也是积年的老油子了,会信梁明月这种鬼话才怪,当即笑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姑娘还是要小心为是!”
说着话,她走上前,把一个精致的羊皮荷包放在了小几上,然后退后了几步。
梁明月收敛笑容,道:“关妈妈,这件事出去以后不可再提,免得被人误会。”
关妈妈忙陪笑道:“姑娘说的是!”
雪隐拿了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捏着一端递给了关妈妈。
关妈妈接过银票,塞进了袖袋里,屈膝谢了赏。
关妈妈离开之后,梁明月打开了那个羊皮荷包,从里面抽出了一方精致的大红锦缎帕子。
帕子用金线锁了边,中间绣着一棵松树和两只栩栩如生的仙鹤。
雪隐见状,忙屏住呼吸,往后退了半步,又悄悄退了一步。
梁明月翻看着手里这方大红锦缎帕子,嘴角翘了起来。
她已经让人去宛州打听过了,不知赵臻那小崽子没出过天花,就连秦兰芝这贱人也还没有出过天花呢!
关妈妈得了五十两银票,心里却甚是鄙夷,一边走一边撇嘴。
她儿子如今也做着官,也算是老封君了,梁明月才赏她五十两银子,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关妈妈带着小丫头,从西北角的小门出了太师府,刚走进一条巷子里,就被人给捂住嘴,从后面制住了。
她拼命挣扎,却挣不动,眼睛也被人用黑布给蒙住了。
赵郁一行人骑着马,护着兰芝等人的马车逶迤往庆嘉长公主府而去。
白佳宁出来迎接。
他和赵郁熟不拘礼,不过拱了拱手罢了,却认真地立在兰芝马车外向兰芝行礼:“嫂嫂,我带着阿犬见见人,然后再把阿犬送到内宅,好不好?”
阿犬正在娘亲怀里,听到外面有人提他的名字,当即撩起车窗帘往外看,见是白三叔,当即奶声奶气打招呼:“叔叔!叔叔!”
兰芝见赵郁就在一边,便笑着松开了阿犬。
车门打开,白佳宁来接阿犬,不经意间看到了在兰芝车内坐着的甄夫人,不禁愣了一下:“你——”
甄夫人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白佳宁见兰芝已经看了过来,忙笑着看向兰芝:“二嫂,那我就把阿犬带走了,您放心吧!”
兰芝微笑颔首,心里却有些疑惑:白佳宁似乎和甄夫人有什么过往......
车门很快被关上,在公主府管事妈妈的引领下,直接进了东夹道,往内宅而去。
兰芝被白大太太扶下了马车,一抬头却见庆嘉长公主在丫鬟媳妇的簇拥下迎了出来,忙上前见礼。
庆嘉长公主气色很好,穿着戴着珠冠,大红礼服,甚至富丽。
见兰芝要行礼,她忙上前搀扶着,笑容满面:“自家亲眷,何必多礼!”
说罢,扶起兰芝问道:“阿犬呢?”
兰芝忙道:“启禀姑母,三弟带了阿犬玩去了!”
庆嘉长公主知道自己三儿子白佳宁虽然瞧着风流不羁,素来胆大包天脸厚心黑,其实做事最是妥当,便道:“他们一群男人家,怎会带小孩子?等一会儿让人去接了阿犬过来,和阿希阿贞一起玩!”
阿希阿贞正是庆嘉长公主的孙子孙女,白大太太那一对龙凤胎白希和白贞。
兰芝满口答应了,和白大太太一左一右扶着庆嘉长公主往里走去。
众女眷都跟在后面进去。
公主府内宅的正堂高大巍峨,甚至宽广,布置得格外富丽堂皇,地板上铺着大红搀金丝的地毡,圈椅案几全是紫檀木制成,所用碗碟杯盏全是珍贵的素瓷,四角的流金小篆内焚着一缕龙涎。
先到的女眷正在正堂里坐着喝茶说话,听说庆嘉长公主迎了端懿郡王妃过来了,纷纷起身。
内有一位亲王妃,两位长公主和几位郡王妃彼此看了一眼,也都起身,带着大家去迎接。
如今端懿郡王战功赫赫,权势滔天,又深受庆和帝宠信,京中权贵谁不巴结。
其中梁太夫人带着梁大太太、梁三太太两个儿媳妇和梁明月梁朗星两位嫡出孙女,也随着众人上前迎接。
出了正堂,众女眷一起行国礼。
梁明月看着灿烂秋阳中容光焕发雍容华贵的秦兰芝,心中大恨,忍着屈辱屈身行礼。
行罢礼起来,梁明月仔细一看,发现秦兰芝并没有带儿子过来,不由一愣。
众人在正堂内坐了一阵子,待上了三道茶,便一起往赏桂听戏去了。
公主府内早桂盛开,满园甜香,沁人心脾,再加上秋阳灿烂,凉风习习,当真是难得的好日子。
花园空旷处搭起了一个戏台子,戏台下面铺着红毡,红毡上是一个个紫檀木圈椅案几,很是齐整,正等着贵人落座点戏。
虽然有亲王妃及长公主在座,可是长公主府的女官还是捧着关目揭帖让端懿郡王妃先点。
兰芝哪里肯先点,推让再三,最后捱不过庆嘉长公主坚持,只得看了看揭帖,拣那热闹喜庆的戏文点了一出。
待端懿郡王妃点过,女官这才又让在座的亲王妃和长公主点戏。
一时点罢,众小优妆扮完毕,乐师打动鼓板,将端懿郡王妃点的戏文紧做慢唱,演出起来。
这一折演出完毕,众女眷歇息走动,纷纷上前与端懿郡王妃行礼,就连梁太师府的梁大太太和梁三太太,也各自带了女儿梁明月和梁朗星上前见礼。
兰芝含笑看了梁明月一眼,眼波流转,又看向梁朗星,见她生得与韩香绫有一两分相似,便微微一笑,道:“梁二姑娘今年多大了?倒是一副好容貌!”
梁朗星笑盈盈屈膝行礼:“多谢郡王妃厚爱夸赞,我再过两个月就满十五岁了!”
梁三太太忙趁机道:“小女的及笄礼,郡王妃可一定要赏脸呀!”
兰芝笑了笑,不置可否。
如今赵郁正在联合梁氏对付武氏,她自然也会对梁氏态度和蔼,不过赵郁虽然用得着梁氏,却也用不着她去笼络梁氏女眷。
梁明月见梁三太太和梁朗星母女俩巴结逢迎秦兰芝,心中鄙夷,可是为了大计,只得暂且含忍,堆起笑来:“郡王妃,怎么没见小公子?”
兰芝微微一笑。
这时候甄夫人开口道:“郡王妃,不如到后面宽衣?”
兰芝正要与甄夫人一起起身,翡翠却道:“郡王妃,白三公子抱着阿犬小公子来了!”
听说是白三公子送小公子过来,甄夫人不禁一愣,却不再说话了。
闻言兰芝顿时欢喜,忙道:“这里都是女眷,白三弟到底不方便,翡翠,你去把阿犬接来吧!”
梁明月知道机会来了,忙摸了摸衣袖中藏的大红锦帕,笑着道:“我也想看看小公子,我与这位翡翠姑娘一起去吧!”
兰芝闻言似笑非笑道:“不必,犬子最是怕生——我正好坐累了,还是由我去接犬子吧!”
说罢,她起身由白大太太、甄夫人、冯大奶奶和冯姑娘陪着,一起接阿犬去了。
翡翠带着珍珠玛瑙等丫鬟跟了上去,这附近一下子空了下来,单把梁明月一个人给晾在了这里。
见堂姐立在那里甚是尴尬,梁朗星忙走上前,想要搀扶梁明月:“姐姐,咱们去祖母那边坐吧!”
梁明月见堂妹要扶自己,原本要闪开,可是她眼睛闪了闪,抿了抿唇,就没有闪开。
梁太夫人看到了,忽然提高了声音道:“朗星,你过来一下!”
梁朗星还以为祖母有什么急事,忙答应了一声,急急过去了。
看着堂妹的背影,梁明月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梁太夫人絮絮和梁朗星说道:“朗星,你又不爱听戏,不用陪着我老人家,去和女伴游玩去吧!”
梁朗星答应了一声,自和几个闺中好友结伴游玩去了。
过了一阵子,梁太夫人见端懿郡王妃一行人还没过来,便随口问了身边的一位女眷一句。
那女眷自是奉承太师夫人,忙叫住了公主府的丫鬟问了问,又来回梁太夫人:“说是端懿郡王妃接住了小公子,带着小公子和庆嘉长公主的龙凤胎孙子孙女,还有冯大人的孙子孙女一起去桂园游园去了!”
梁太夫人点了点头,慈爱地笑了:“小孩子聚在一起,倒是热闹!”
梁明月听了,过了一会儿,不声不响起身带着大丫鬟雪隐也往桂园去了。
桂园内的草地上,阿犬正与白希冯宝承一起玩,冯珠珠则和白贞两个女孩子一起玩,兰芝则立在一边,与白大太太冯大奶奶等人说话。
远远地见梁明月带了丫鬟分花拂柳过来了,兰芝眉头微蹙,心道:这梁明月一向和我不对付,今日为何如此热情?事若反常必有妖,还是得小心一些!
她心中计议已定,便笑着和白大太太说道:“我还没见过你的屋子呢,咱们带孩子去看看吧!”
白大太太自然是满口答应,一行人带了孩子,浩浩荡荡出了桂园后门,坐上轿子,往白大太太住的莲香院去了。
待梁明月气喘吁吁赶到草地那里,却只见到空荡荡的草地,不由呆住了:人呢?
刚才她还看到一大堆人在这里呢?
见有两个婆子正在不远处清扫落叶,梁明月便让雪隐去问,才知道端懿郡王妃一行人往白大太太住的莲香院去了。
长公主府甚是宽广,桂园在西北角,莲香院则在东南角,这样走过去,路程太远不说,她拿什么理由过去?
梁明月一阵沮丧,只得暂且按捺住,好另寻时机。
她有些茫然地带着雪隐往戏台子那边走去,谁知刚走过月亮桥,就被白佳宁带着几个青衣人拦住了。
白佳宁自是认识梁明月,点了点头,道:“这位便是梁大姑娘,请带去向林公公复命吧!”
梁明月离开后,一丛女贞后闪出一个人影,正是兰芝的贴身丫鬟蜜蜡。
原来兰芝觉得梁明月今日实在是有些怪异,便留下蜜蜡探看。
蜜蜡眼见梁明月丫鬟被白三公子带了青衣卫的人带走,忙去禀报兰芝。
兰芝听了,因担心再起波澜,便吩咐翡翠出去叫了孙秋过来,让孙秋带着唐文唐辞先送阿犬回郡王府了。
白大太太和冯大奶奶都有些依依不舍,兰芝笑着安抚道:“过几日郡王府月光湖那边的桂花也开了,到时候我下帖子,咱们开开心心带孩子们聚一聚!”
戏台子那边,得知长孙女被青衣卫带走了,梁太夫人一脸气愤和庆嘉长公主要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不声不响就把我这孙女带走了?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
长公主正皱眉头,白佳宁匆匆走了进来,附在长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了三儿子的话,庆嘉长公主眉头舒展开来,当即正色道:“梁太夫人,管青衣卫的林公公已经去太师府见梁太师了,您不如先回府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太夫人犹自忿忿,带着儿媳妇和孙女拂袖而去。
庆嘉长公主看着梁太夫人的背影,叹了口气,轻轻和白佳宁说道:“大祸临头尚不自知,可真是愚人啊!”
白佳宁眼神幽深看向正陪着端懿郡王妃走过来的甄夫人,没有说话。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见到素梨的一天,他以为他们会永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两更合为一更奉上~
《宠妾为后》中出现的甄素和甄夫人是待开新文《农女五嫁》的男女主人公,白佳宁则是男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