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雅闻言气得小脸涨红:“…”这世上怎么会有朱俊这样的渣男和马娘子这样的贱女啊!
赵青伤口虽然未曾彻底痊愈,可是因为积压的公事实在太多,他每日都在忙碌。
这日赵青正在查看近来积压的案件,叶瑾进来禀报:“禀大人,外面有一个叫董陵夷的人来报案,说他刚从陈留县回家,发现他妻子马氏被人杀死了,连脑袋都不见了!”
赵青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董陵夷这个名字,便沉吟了一下。
丁小四在旁边道:“禀大人,这个董陵夷,好像是朱俊的伙计,被朱俊安排在陈留县开店的!”
那董陵夷很快便被带了进来。
他是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年轻人,矮墩墩的,又黑又胖,青衣小帽做伙计打扮,一进东厅外堂便跪了下来,满脸是泪道:“请大人为小人妻子伸冤啊!”
赵青一问,才得知董陵夷是朱府的伙计,一向被派到陈留县看店,眼看着八月十五将至,主人朱俊捎信让他回永平县和家人团聚过八月十五中秋节。回到家里,他见大门虚掩,便推开大门进了院子,一进去就发现妻子躺在院中葡萄架下,头却不见了。
听了董陵夷的话,赵青觉得此案大有蹊跷,便吩咐叶瑾:“叫上刘秀中和许家英,点上十个衙役,先去董家勘查现场。” 刘秀中是县衙的仵作,许家英则是书记,再加上捕头叶瑾,这仨人凑成了赵青每次查案都得带上的县衙三宝。


第六十一章 扑朔迷离

王氏带着慧秀也在慧雅家住了下来。
慧雅有心解劝她,却也知道王氏是因为朱俊伤心,若想要王氏对朱俊死心,须得徐徐图之,慢慢说服她。
这天傍晚,因为王氏又在房里流泪,慧雅便牵着贵哥的手,叫了王氏一起去后院采桂花。
一进入八月,慧雅家后院的那几株桂花就陆陆续续开了,米粒大的桂花盛开在枝头,浓郁的甜香萦绕在慧雅家的院子里,离老远就能闻到。
王氏虽然伤心,可是见贵哥跟着慧雅和慧秀玩耍,开心得紧,便也强作欢颜陪着她们采摘桂花。
贵哥非让慧雅抱着他去摘桂花,慧雅刚抱起贵哥,李妈妈便在前院叫慧雅:“慧雅,小五来了!”
慧雅忙把贵哥交给慧秀,自己拎着裙裾跑了过去。
丁小五正抱了个大大的宝蓝绸包裹站在堂屋,见慧雅过来,行了个礼,含笑道:“孙姑娘,大人让小的给您送东西!”
慧雅接过包裹解开,发现里面是两个匣子,一个是赵青送她的那个描金花卉香樟木头面匣子,另外是一个未曾着漆的桐木匣子。
头面匣子是慧雅离开时粗心忘带走的。
慧雅看了看头面匣子,心里甜滋滋的,又去打开那个桐木匣子,发现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八个精致的银质月饼模子。
她好奇地拿出那四个模子看了看,发现银模子分别雕刻着梅、兰、竹、菊、月季、芍药、梨花和桃花图案,精巧得很。
慧雅看了一眼丁小五,含笑道:“你们大人只说让送月饼模子,没说别的?”她觉得按照赵青的性格,就算想吃月饼,也不会直说的。
丁小五眯着眼睛笑:“孙姑娘,我们大人只吩咐小的把这套模子给您送过来,别的什么都没说。”
慧雅也笑了,问道:“他爱吃月饼吧?”
丁小五连连点头,上前一步,用手遮住嘴,低声道:“大人小时候就爱吃月饼,尤其是豆沙馅的,不管是红豆沙,还是绿豆沙,多放一些冰糖,他最喜欢吃了!”
慧雅甜蜜蜜笑了:“放心吧,等我做好了,就给他送过去!”
丁小五想了想,决定说出自家大人的心声:“孙姑娘,您一定要早点去呀!”
王氏坐在慧雅家后院的亭子里发呆。
慧秀带了贵哥在摘胡瓜,见慧雅过来,便起身招手叫慧雅也过来。
慧雅一过去,慧秀就发现慧雅有些不同,便握着慧雅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慧雅耳垂上戴上了一对赤金镶红宝梅花形耳坠,那朵红梅是用一粒粒黄豆大的红宝石镶嵌而成的,巧夺天工精美绝伦,金光中闪着红晕,在金色的夕阳之中简直夺人心魄,配着慧雅如云的乌发和身上的白绫夹衣海棠红暗花比甲,真是好看得很。
慧秀心中喜欢,揽着慧雅的腰肢走到一旁,低声道:“慧雅,说吧,这对耳坠是谁送给你的?”这样的首饰过于贵重,慧雅自己是绝对买不起的。
想到赵青,慧雅的心里就甜丝丝的,她难得含羞道:“关你什么事啊!”
慧秀其实已经猜到了,笑眯眯道:“是县尉小赵大人送的吧?”
慧雅“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慧秀笑着颔首道:“你和小赵大人倒真是天生的一对,再换个人也没这么相称了!”慧雅美丽清雅,小赵大人俊俏高挑,两个人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看着就养眼。
慧雅想想赵青的模样,不由也笑了——赵青生得真是好啊!
第二天李妈妈就去买了红豆、绿豆、红枣和冰糖等材料,慧雅开始试着做月饼。
刚开始的几次,慧雅做得都不够成功,她预备多做几次月饼,等到做得足够完美了,再给赵青送几个去。
慧雅做的这些月饼,她自己很不满意,觉得还不够完美,贵哥却喜欢得很。
他最喜欢吃咸肉馅的月饼,每次慧雅做月饼,贵哥都抱着慧雅的腿撒娇:“忒雅,贵哥要吃咸肉月饼!”
慧雅被贵哥缠得心都酥了,每次都满足贵哥,给贵哥做几个小小的咸肉月饼。
八月十五中秋节一天天近了。
这日慧雅终于做好了十六个比较满意的月饼,她和李妈妈从里面挑选出了八个看起来最好看的用油纸包好。
慧雅打算陪王氏回城,然后把这些月饼给赵青送去。
王氏这些日子日日闷在屋里流泪,觉得自己是人生的失败者。
慧雅知她伤心,便常常带着贵哥在她面前玩耍,希望贵哥能够让王氏早点清醒过来,明白男人不是唯一,孩子和自己同样重要。
这日等王氏终于不哭了,慧雅这才抱着贵哥开始劝她:“大娘,马娘子就算怀孕,她也是董陵夷的老婆,不是老爷的小老婆!”
王氏一想:慧雅说的对,就是啊,人家董陵夷活得好好的,马娘子就算怀了朱俊的孩子,生下来的话那孩子也是私生子,也只能叫董陵夷爹。
她这些日子当局者迷,终于清醒一些了。
见王氏开始有些明白了,慧雅再接再厉,道:“大娘,我记得每年春节和中秋节,府里在外县府的大伙计都要回来过节顺便向老爷交账,是吧?”
王氏点了点头。
慧雅笑了:“再过几日就是中秋节了,那董伙计这个时候应该回家了吧?”
王氏这下恍然大悟,也不哭了,求助地看着慧雅:“慧雅,我该怎么办?”
慧雅抱紧贵哥,沉声道:“大娘,您确定马娘子怀孕了?”如果确定的话,要是王氏愿意与朱俊撕破脸,就直接撺掇董陵夷去告朱俊霸占人妻;如果王氏不愿意与朱俊撕破脸,那慧雅就陪她去和朱俊谈判,让朱俊把马娘子弄出朱府,别在王氏面前碍眼。
见王氏没吭声,慧雅又道:“大娘,像这样的情况,您就应该在马甜甜房里安排一个自己人,随时掌握那边的情况!”
王氏想了想,道:“…是老爷说的,因为没显怀,我也不能肯定…”她到了此时才后悔舍不得小恩小惠,没有在马甜甜那里安排眼线。
慧雅看着王氏的懵懂模样,真有种无力感,叹了口气道:“我和李妈妈陪你回城看看吧!”有一句话叫“为母则强”,朱府环境那么复杂,王氏却一直不肯多费一点心,只知勤俭节省,为朱俊积攒家产。
为了贵哥,也为了王氏曾经对她的恩情,慧雅不愿意忘恩负义袖手旁观,她要再帮王氏一次。
既然王氏要回家了,慧雅便和慧秀一起侍候着王氏好好洗了脸妆扮了一番。
惠明得知王氏要回去,便把府里的大车赶了过来接王氏。
他正等在孙慧雅家门外,见慧秀和慧雅扶着王氏出来了,忙下车行礼:“见过大娘!”
王氏上车的时候,惠明悄悄觑了一眼,发现王氏今日妆扮得特别隆重,头上戴着赤金鬏髻,堆满珠翠,脸上妆容浓艳,身上穿着件玄色五彩金遍边葫芦样鸾凤穿花罗袍,看着比平日气派庄重多了。
一路到了朱府,李妈妈抱着贵哥,慧雅和慧秀扶着王氏下了车。
想到要面对朱俊和马甜甜姐妹,王氏心中有些紧张,却听慧雅道:“大娘,您是正妻,怕什么?再说了,您是为了贵哥!”
王氏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走了进去。
朱俊正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出去应酬,听小厮回报说王氏回来了,他忙忙道:“快请你们大娘进来!”
见小厮抬脚出去了,朱俊想了想,又道:“我亲自去迎!”
到了大门外,朱俊躬身说了几句软话,把王氏给请下了车。
他看到王氏倒了罢了,一眼见到贵哥,喜得疾步上前,一把把贵哥抱在怀里,连连亲了好几下,口中直道:“我的儿啊,我的小祖宗!爹可想你了!”
慧雅冷眼旁观,见朱俊对贵哥如此亲昵,便知事情还可转圜,就在心里默默计划着。
王氏因朱俊亲迎,觉得大有面子,心里有些软,可是想到慧雅的叮嘱,她还是板着脸跟着朱俊一起进了上房。
慧雅慧秀候在廊下,看着李妈妈带贵哥玩耍。
慧秀没看到慧宝,随口问慧珍:“咦,怎么没见慧宝那小蹄子?”
慧珍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慧宝死了两天了,昨日已经送到化人场烧化了!”
慧秀慧雅皆大吃一惊。
慧秀蹙眉道:“不就是吃坏了肚子吐了血么,何至于就死了?”
慧珍眼圈红了:“大娘带着你离开之后,慧宝夜里就开始拉肚子,拉了几天,人就没了…”
又道:“老爷说快过中秋节了不吉利,花了四两银子买了个薄板棺材装了,昨日就让仵作团头带了火头过来,直接抬到化人场烧化了,骨殖都扔进了化骨池。”
慧雅和慧秀的眼睛也都红了。
慧雅鼻子酸酸的,眼泪早出来了。慧宝虽然又贪又懒又馋,心眼也不好,可是她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总是有些感情的。
她拿了汗巾子拭去眼泪,看向慧珍:“马娘子和马甜甜现在在哪里?”慧宝死了,马娘子和马甜甜姐妹俩就是嫌疑人了。
慧珍眼中现出仇恨之色:“慧宝一死,马娘子说她丈夫董伙计快要从陈留县回来了,两天前就回家了;至于四娘,还不是老样子?她哪里会怕报应!”
慧雅藏在月白窄袖里的手紧紧握着,心里暗暗下了决心:马娘子和马甜甜这些人,不把人命当做一回事,此事决不能善了。
安排妥当之后,赵青吩咐董陵夷带路,亲自带着县衙三宝捕头叶瑾、仵作刘秀中和书记许家英及十个衙役往城西董陵夷家勘验现场。
董陵夷家虽在城内,位置却有些偏僻,他家在城西的莲花池。偌大的莲花池边只有他家一个院子,孤零零地坐落在莲花池畔。
一进大门,董陵夷就开始流泪,引着众人来到了院西的葡萄架下,指着下面的一具无首尸体哭着道:“那就是贱内马氏,人都叫她马娘子…”
说着话,他又捂着脸哭了起来。
赵青观察着他,见他的眼泪就像没了闸门一般,不停地往外涌,似乎真的非常悲痛,难以控制。
仵作刘秀中带着助手上前开始勘验尸首,叶瑾则带着人开始搜查董家。
董陵夷看到仵作解开了妻子的衣服,简直不能再看,一下子趴在地上抠着地哭了起来。
刘秀中检验了半日,让助手一一记下,然后过来向赵青禀报。
他看了仍然趴在地上伤心哭泣的董陵夷一眼,低声道:“大人,属下有事要回,请去外面说吧!”
到了董家门外,刘秀中才道:“禀大人,尸体还是处子。”
赵青秀眉微挑:“还有别的什么特征能证明是处子?”
刘秀中一一说了。
赵青沉吟了一下,命人叫了董陵夷出来,问道:“你妻子的身体有什么特征?”
董陵夷哭得眼睛都肿了,一边擦眼泪一边道:“我娘子身量中等,很是苗条…”
叶瑾在一边补了一句:“具体一点!”
董陵夷想了想,道:“…我妻子锁骨下面有一粒米粒大的红痣…”
赵青又进了院子。
刘秀中翻过尸体,尸体锁骨下面赫然有一个米粒大的红痣。
刘秀中的助手正要把这个情况记录下来,却听赵青沉声道:“且慢!”
赵青看向刘秀中:“用帕子沾了酒液擦一下!”他觉得这颗红痣瞧着有些怪。
刘秀中用洁净帕子蘸了酒液在红痣上擦拭了两下,那颗红痣的颜色似淡了些。
他便又倒了些酒液在帕子上,继续擦拭。
没过多久,那个红痣就没了。
赵青看向目瞪口呆的董陵夷:“再看看是不是你妻子。”
董陵夷跟着刘秀中上前,翻看了半晌之后呆呆道:“衣服是小人娘子的,腕上的银镯子也是小人给妻子买的,可这不是小人娘子,小人娘子身体比她要白一些要细一些,小人娘子也没这么瘦…”
刘秀中笑了:“这当然不是你老婆,这还是个姑娘呢!”
董陵夷结结巴巴道:“这不可能…”
接着他就瞪圆眼睛惊喜之极:“难道…难道我妻子没有死?”
刘秀中没有说话,眼睛看向赵青,候着赵青的命令。
赵青看向董陵夷:“你在陈留县的时候,你妻子马氏一直一个人在家?”
董陵夷因为心里有了希望,红肿的眼睛都有些亮了:“禀大人,小人的妻姐嫁到了小人的主人朱大户家做四娘,小人不在家的时候,小人妻子经常去朱府和姐姐相伴。”
赵青看向刘秀中:“你亲自去寻仵作团头张启义,问他这这两日殓尸发丧过程中有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刚才刘秀中已经检验出这具尸体的的死亡时间大约是两天前。
刘秀中领命离开之后,赵青又吩咐叶瑾:“让大家收拾一下,我们先回县衙东厅,待会儿再去朱府勘验。”
回到县衙东厅,赵青让丁小五送了水进来,一遍一遍用香胰子洗着手。
许家英在一边看了,不由笑了:“大人,您每次根本碰都不碰尸体,为何还要一遍一遍洗手?”
赵青垂目不言,他也知道,可是心里就是放不下,总觉得不干净,所以才会一遍一遍地洗手。
丁小五不言声,捧了一个白玉盒子递给赵青:“大人,这是孙姑娘做的香脂。”孙姑娘真的很细心,知道大人爱洗手,换给大人做了抹手的香脂,用的还是清淡的竹香,让大人不至于香喷喷的出去尴尬。
赵青打开白玉盒子,取了一点香脂涂抹在手上,慢慢搓开,想到慧雅对自己的关怀,一阵暖意从心头散开,四肢百骸都麻酥酥的,舒服得很。
他办了这么多案件,深切体会到男女之间的关系不能太复杂了,还是像他和慧雅这样简简单单的好…
赵青正在若有所思地抹手,仵作刘秀中带着仵作团头张启义赶了过来。
张启义躬身行礼:“禀大人,小人想了想,又和火家们说了,觉得有一件事有些蹊跷。”
他沉吟了一下,接着道:“昨日朱府有个丫鬟死了,让我们抬到化人场化了,等我们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殓好装进棺材里了,棺材也钉好了。”
赵青闻言,凤眼亮了一下,专注地看着张启义:“抬棺材的火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张启义的脸有些白,道:“抬棺材的火家说了,棺材有些太轻了,而且里面似乎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滚动…”
赵青沉默片刻,沉声吩咐丁小五:“去叫付春恒过来,我们即刻出发去朱府!”按照现有的线索,极有可能朱府抬出的棺材里面只有人头;而那位马娘子,很有可能还好好地活着….


第六十二章 夜深人静

慧秀与慧珍还在嘀嘀咕咕说话。
慧雅立在一旁倾听着。
董妈妈寻李妈妈说话去了,便把贵哥交给慧雅先看一会儿。
小孩子不愿意听大人说话,贵哥有些无聊,便在庭院里跑来跑去,追蜻蜓抓蝴蝶赶小鸟,自顾自玩得挺开心。
慧雅虽然心中有事,视线却一直紧跟着贵哥。
这时候上房庭院里飞过了一只喜鹊,贵哥觉得好玩,便追了出去。
慧雅见贵哥往外跑,怕发生什么事,忙追了出去。
一直追到了仪门外,慧雅这才追上了贵哥。
贵哥被慧雅捉住,便反过来抱住慧雅的腿哈哈大笑。
一大一小正笑在一处,县衙的衙役们簇拥着赵青闯了进来。
慧雅一抬头看见了赵青,不由一愣。
赵青见了慧雅,也是一愣,当下停住脚步,对着付春恒他们挥了挥手。
付春恒和叶瑾给慧雅行了个礼,带着衙役们齐齐大踏步进了仪门。
慧雅拉着贵哥,抬头看赵青:“赵青,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青想了想,道:“朱俊和他的小妾马甜甜牵涉进一个案子,需拘回县衙问话。”
慧雅意识到案子也许和慧宝的死有关,看了看四周,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道:“晚间我有话要和你说——”
赵青见慧雅眼下有些青晕,显见身体状况不好,心中颇为心疼,正要说“晚间我命人来接你”,却被慧雅先说了,不由一笑,低声道:“酉时我让小五接你去紫荆书坊后面宅子。”
慧雅“嗯”了一声,明明知道赵青还要去忙正事,却有些舍不得,恋恋不舍地看着赵青。
赵青心中也是缠绵无限,眼睛一直看着慧雅,半日方柔声道:“慧雅,乖!”
慧雅“嗯”了一声,依依不舍地和贵哥一起目送赵青进了仪门。
见赵青影子都看不见了,慧雅这才带着贵哥去玩去了。
玩了约半个时辰,估计着前面的事情已经结束,慧雅这才带着贵哥回了上房。
刚走过穿廊,慧雅便隐隐听到上房内传出阵阵哭声,一抬头,她就看到了立在上房廊下的恵星、惠明、惠清以及慧秀和慧珍。
慧雅看向贵哥。
贵哥也正抬头看她,黑玉似的眼睛里带着惊恐。
慧雅一阵心疼,弯腰抱起贵哥走了过去,与众人一起立在廊下静听。
上房内三娘朱栀子正在哭诉:“…这都是些什么事情啊,大娘,你是大老婆,却连个丈夫都管不住,让男子汉整日偷鸡摸狗…”
二房董兰英见王氏神情冷漠麻木不仁,不由气苦,流着泪道:“大娘,家里偌大家私,都是老爷一手一脚挣回来的,银子没了还可以再挣,老爷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宁愿把家私都砸进去,咱也得把老爷给救出来啊!”
她是朱俊的通房丫鬟出身,这些年朱俊对她虽然没有宠爱,却也是丰富供养,但凡家里别的妻妾有的,也从不少她的,因此朱俊出事,她觉得自己才是真心悲痛的那一个。
王氏静静端坐在罗汉床上,神情平静得很。
今日县尉赵青带了县衙的衙役闯了进来,如狼似虎提了朱俊和马甜甜就走,她原本吓得半死,当即委派了管家和小厮们出去活动,可是恵星打听了情况回来一说,她的心彻底凉了——朱俊这次进去,还是因为女人!
马娘子不见了,董伙计回到家里只见到了一个无头女尸,因此告官去了!
王氏这些天在慧雅家里,不知被慧雅劝了多少次,也明白家宅纷乱的根源便是家主朱俊,朱俊在女色上太没有节制了,因此她刚才已经下了决心,这次不管朱俊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如果朱俊果真杀了人,就让他偿命好了。
而她,则带着贵哥好好过日子,不管怎么说,家里日子总是过得的。
董兰英和朱栀子哭了半日,见王氏毫无所觉,不由也有些灰心,默默流泪而已。
王氏见已经得罪了这两个人,索性得罪到底,道:“他二娘他三娘,我这里正忙着,你们若是无事,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朱俊不在家里,董兰英和朱栀子没了后台,也不敢很得罪王氏,便默默起身离开了。
王氏又想了一会儿,听到外面传来贵哥的声音,忙道:“慧雅,你带贵哥进来吧!”
慧雅抱着贵哥进了上房,把贵哥递给了王氏。
王氏抱着贵哥,絮絮地问了一番,又端了温开水喂贵哥喝水。
慧雅见王氏还能平静地给贵哥喂水,便知王氏已经做出了选择,也识趣地不吭声。
王氏眼神慈爱地看着贵哥,待半盏茶喂完,她的心也彻底静了下来,吩咐慧珍去把候在外面的管家恵星和小厮惠明慧清叫了进来,安排道:“从今日起,家里各处门户都上了锁钥;外面三间门面生意依旧让闵掌柜负责,惠明惠清轮流在铺子里上宿;董婆子在仪门内守着,早上辰时打开仪门,晚上戌时关上仪门,别的时辰不放人进出,丫鬟媳妇无事不许往外边去。以后我们大家伙儿凡事都严紧些,等着老爷回来。”
恵星觑了王氏一眼,试探着道:“大娘,要不要小的再去县里活动一二?”
王氏淡淡道:“活动什么?这次是县尉小赵大人亲自拘了老爷和你们四娘去,小赵大人不像白知县,素来清正廉明不吃贿赂,我们且不可轻举妄动,只管每日往班房里送两顿饭,别的不理。”
恵星算是明白大娘这是不管老爷死活了,心里有些凉,可是王氏说得冠冕堂皇,他也说不出什么。
眼看着快到酉时了,慧雅便和李妈妈一起告辞了。
丁小五骑着马带着轿子提前过来了,正候在朱府外面,见慧雅和李妈妈过来,忙过来接了。
等慧雅到了紫荆书坊后面的宅子,已经是天擦黑时候了,庭院中的花木都笼罩在暮色之中,不远处运河的波涛声隐隐传来,宅子里雅静极了。
赵青还没回来,宅子里空荡荡的。
丁小五引着慧雅进了正房明间,笑嘻嘻道:“孙姑娘,大人还没有回来,您先在屋子里等一会儿吧!”
李妈妈也笑眯眯道:“慧雅,我去厨房预备晚饭!”慧雅这几日一直白天黑夜地带贵哥,一直没睡够,眼下都有了青晕,正该好好歇歇。
慧雅还没来及答话,李妈妈又低声加了一句:“慧雅,女孩子要想美丽,一定要睡够。”
说罢,李妈妈紧跟着丁小五出去了。
慧雅:“…”
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了,慧雅坐了一会儿,也有些好笑,便起身进了东明间赵青的卧室。
卧室里整齐洁净,极有条理,只有枕侧倒扣着一本书,想必是赵青没看完,顺手放在那里了。
慧雅点着那盏琉璃屏画灯放在床头小几上,拿起那本书坐在床边看了起来,发现赵青翻到的那一页正是“钱玉芝剪断薄情郎”,不由笑了,倚在床头读了起来。
读着读着,慧雅的眼睛有些涩,脑子也几乎处于停滞状态,她索性脱了绣鞋,脱了外衣拉了锦被盖在身上,很快便睡着了。
赵青也算是和朱俊打过几次交道了,颇有些心得,他先不急着审案,而是先把朱俊和马甜甜单独关押起来,让叶瑾亲自带人暗中守着,一点人声都不透,先吓吓朱俊。
安顿好朱俊和马甜甜,想到在家里等自己的慧雅,赵青便不再耽搁,径直骑着马带着丁小四回了紫荆书坊后面的宅子。
饶是如此,等他赶到家里,已经是亥时了,夜已经深了。
出来迎他的是李妈妈和丁小五。
赵青没看到慧雅,心里一空,凤眼中不由带了些迷茫之色:慧雅呢?
丁小五极为了解自家大人,忙装作无意禀报道:“大人,慧雅姑娘在房里候着您呢!”
赵青闻言,心中欢喜,抬脚便进了正房明间。
李妈妈有些担忧地看着赵青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心道:小赵大人不会对慧雅怎么样吧?
丁小五年纪虽小,见识却多,轻轻地自言自语道:“李妈妈,今日穆公子派人从东京送了一封书信过来,好像谈到了我们大人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