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边的素瓷高脚盘里放着切好的雪梨,周盼兮靠着温泉池子泡着,一边吃梨,一边看周似锦游泳。
周倩兮见自己这姐姐和妹妹都如此心大,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径直走过去道:“你们还玩呢,崇宁公主明日在碧漪园举办海棠花会,也邀请了咱们姐妹,姨母家的瑜表姐和珠表姐都在做准备了,你们俩还只是傻玩。”
周盼兮听说崇宁公主邀请她们去碧漪园参加海棠花会,欢喜得很:“太好了!早听说崇宁公主在碧漪园有一个海棠花榭,养了不少奇花异草,却一直没机会见识见识,明日咱们都去看看。”
周似锦听了,心里一动,迅速游了过来,双手扒在池边,双目炯炯看向周倩兮:“倩兮,公主邀请我没有?”
前世她和崇宁公主关系不错,崇宁公主多次邀请她去公主府玩,碧漪园她也去过几次。
许凤鸣的堂兄许雁回尚了公主后,一直与崇宁公主居住在京城的公主府,崇宁公主并未去过西北的泽州,因此前世周似锦出嫁后才第一次见到崇宁公主,可公主待她很热情,很多场合她的身份其实是够不上的,公主却依旧给她下了帖子。
周倩兮见周似锦泡在温泉里,鬓发和脸颊都湿漉漉的,越发显得眉目浓秀唇色娇艳,心情有些复杂,道:“大姐,崇宁公主也邀请了你。”
周似锦听了,眼睛亮晶晶:“嗯,我一定会去的。”
许凤鸣在京中,崇宁公主是她的堂嫂,也许会给许凤鸣下帖子,说不定明日就能见到许凤鸣了......
用罢午饭,周夫人和周倩兮要见客人,周盼兮便随着周似锦去了西边耳房,细细给周似锦讲解明日前往碧漪园的注意事项:“......我已经问过了,姨母家瑜表姐和珠表姐都去,到时候你跟着我,珠表姐若是欺负你,自有我给你出头......”
周似锦感受到姊妹亲情,心里说不出的熨帖,认认真真道:“盼兮,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周盼兮又道:“对了,咱们来商量一下明天的穿戴吧!”
若是前世,这样的场合,周似锦操心的事怕还是要艳压全场,人人瞩目,如今她一心一意只想早些见到许凤鸣,因此认真地帮周盼兮搭配了首饰衣裙,自己却只是得体罢了。
初四一大早,周胤就被皇帝宣召进宫了。
周似锦、周倩兮和周盼兮三姐妹来到周夫人房里会合。
周夫人正在梳妆,见她们三人打扮都颇为素雅得体,不禁笑了,道:“这样才好,你们父亲可是探花出身,打扮得珠光宝气花花哨哨会被人背后笑话。”
周府的马车刚出庄子,就遇到了等在外面的忠顺伯府的马车,两家马车会合,往碧漪园方向而去。
到了碧漪园门口,马车停了下来。
周似锦端坐在马车里,一想到有可能要见到许凤鸣,一颗心就怦怦直跳,手脚也似没处放一般,只是心慌。
她竭力稳住自己,试着转移注意力,思索着等会儿进去若是见到许凤鸣,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第十一章 重逢(2)

周似锦和两个妹妹同车。
周盼兮见周似锦脸色苍白,双手紧握,以为她是第一次出来交际紧张,便挨近周似锦,低声道:“姐姐,你不用紧张,到时候咱们三姐妹一起,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求出挑,不出差错就行。”
周似锦握住周盼兮的手,正要说话,马车却又重新行驶了起来,原来周府的马车已经驶入了碧漪园大门。
待马车行驶平稳了,周似锦这才低声问周倩兮:“倩兮,你以前去过碧漪园么?”
周倩兮想了想,道:“我是去年随母亲去的。碧漪园中最美的地方便是海棠花榭。海棠花谢建得特别巧妙,是一个建在碧漪湖边的长榭,下面是温泉暗流,因此海棠花能在过年时开放。碧漪湖又与金水河连通,用一道栅门隔开,有士兵日夜把手,公主府的人可以直接乘船从金水河上进出碧漪园......”
周似锦因为期待见到许凤鸣而产生的紧张情绪,在周倩兮轻声细语的讲解中慢慢舒缓了下来,她吁出了一口气,藏在白绫袄袖子里的手却悄悄握紧。
今日若见不到许凤鸣,她明日便想法子进城去狮子街安国公府,不管如何丢脸,她都要见到许凤鸣。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工夫,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忠顺伯夫人这次没有带世子夫人齐氏,只带着蒋瑜蒋珠两个嫡女。
她下了马车,一眼看到了扶着周夫人下车的周似锦,不禁皱了皱眉——这周似锦怎么也来了?
难道周胤还真打算让这庶女入宫参选,所以才让嫡母带她来崇宁公主这里混个脸熟?
周夫人似没看见长姐脸色似的,含笑扶着周似锦的手,稳稳地站在了铺着青砖的地上。
一个穿着浅蓝袄,系着秋香色绣花裙子的媳妇走上前,请安罢,便引着周府和忠顺伯府的女眷进了垂花门,沿着一条松木长廊往前走。
走了约莫一炷香工夫,众人这才到了崇宁公主居住的院子。
一进院门,迎面便是一片桃林,虽是大年初四,春寒料峭,可是满树浅粉桃花颤巍巍盛开在寒风之中。
周倩兮压低声音和周似锦和周盼兮解说道:“这桃树下面是温泉暗流,因此能在元月开花。”
走过桃林,自有穿着同样的浅蓝袄系着秋香色绣花裙子的丫鬟上前,引着众女眷带来的丫鬟、媳妇和婆子去了后罩房,原先引路的媳妇则引着周府和忠顺伯府的女眷进了上房东暖阁。
东暖阁内摆着全套的紫檀家具,低调而华丽,一个穿着女官服饰的女子带着两个丫鬟上前招待两府女眷:“公主说让大家不必行礼,直接去海棠花榭吧!”
一行人到了海棠花榭。
两个穿着一模一样浅蓝袄系着秋香色绣花裙子的俏丽丫鬟在门外候着,见众人过来,屈膝行了个礼,撩开了门上的锦帘。
女官引着众人进了海棠花榭。
海棠花榭内别有洞天,庭院里一大片一大片的海棠花盛开着,如云似霞,不少客人已经到了,海棠林里三五成群全是赏花的女孩子。
崇宁公主正被一群贵妇簇拥着立在栏内赏花,见周夫人和忠顺伯夫人要给她行礼,忙含笑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周夫人和忠顺伯夫人还是恭恭敬敬带着两府女眷行了礼。
崇宁公主好奇地打量着与周倩兮周盼兮并排而立的周似锦:“周夫人,这位便是周大姑娘么?”
周夫人含笑挽了周似锦上前:“启禀殿下,这是妾身长女,闺名唤作似锦,先前在泽州亲戚家常住,刚回到京城。”
崇宁公主笑吟吟招手:“我瞧着周大姑娘倒是面善......来,到我这里来!”
周似锦答了声“是”,大大方方走上前。
崇宁公主握住了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我是第一次见你,却像是认识了好多年一样,面善得很......”
周似锦也打量着崇宁公主,见她珠圆玉润绮年玉貌,不禁心生感慨:“我也觉得公主很是面善,仿佛前世见过一般。”
崇宁公主笑得眼睛眯着:“那似锦你今日就陪着我,好不好?”
周似锦自然答应了下来。
女官见崇宁公主不放周似锦离开,便引着周夫人和忠顺伯夫人去了贵妇们的席位。
周倩兮、周盼兮、蒋瑜和蒋珠则被引着去了闺秀们的席位。
见崇宁公主如此抬举周似锦,蒋瑜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依旧温婉和雅,待坐下之后,这才悄悄问周倩兮:“公主以前认识周似锦?”
周倩兮摇了摇头,低声道:“没听我姐姐说过,应该是不认识......”
蒋珠在一边道:“公主的驸马不是出身泽州安国公府么?周似锦也是从泽州来的,说不定她和驸马家那些远房亲戚有什么攀扯!”
周盼兮不爱听她这样说:“我大姐能和人有什么攀扯。”
蒋珠嘴角翘起,噙着一丝冷笑:“比如许驸马的奶哥哥的妹子的婆家小姑子的表妹——”
蒋瑜见妹妹口无遮拦,当下低声警告道:“阿珠,这是公主的别业。”
蒋珠看了看围坐在四周眼睛发亮看戏的闺秀们,哼了一声,不再多说了。
崇宁公主拉着周似锦坐在主席,絮絮问着泽州风光,又道:“我听驸马说过好多次,可他一个大男人,说得干巴巴的,弄得我现在还想不明白泽州是什么样子。”
“泽州呀......”周似锦陷入回忆,“天高云淡,青山连绵,白杨笔直......”
崇宁公主正听得入神,女官却来回禀:“启禀殿下,安国公府二姑娘的船到了。”
“凤鸣到了?”崇宁公主闻言大喜,忙道,“快请!”
她挽着周似锦的手:“似锦,你随我一起去迎!”
众女眷都知安国公府的二姑娘许凤鸣,乃是安国公许继顺之女,当今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女,也是崇宁公主的小姑子,身份自是尊贵,只是许凤鸣从未来过京城,因此都好奇得很。
见崇宁公主去迎,众人忙也起身随着去迎接。
海棠花榭临水的那边停泊着一艘画船,两个英姿飒爽的青衣丫鬟簇拥着一个身材细挑的少女立在甲板上。
少女裹着深蓝披风,河上风大,披风猎猎卷起,兜帽也被风吹到后面,露出雪白一张小脸,凤眼朱唇,鼻梁挺秀,清冷中却又带着极致的纯粹和琉璃易碎的脆弱感,美丽到了极点,却也清冷到了极点。
她看向众人,眼神干净澄澈,却又有刀锋的凛冽,似高贵的神祇,又似开在神界最高处的一朵水晶莲花。
海棠花榭中的众人都似被定在了那里,没有一丝声音,眼睁睁看着周大姑娘松开了崇宁公主的手,疾步跑了过去。
许凤鸣看向周似锦,眼中似有星光闪烁。
周似锦跑得太急,脚踩到了裙裾,整个人向着许凤鸣跌了过去。
众人见周似锦扑向许凤鸣,都吸了一口冷气。
饶是淡定如崇宁公主,也不禁“啊”了一声。
许凤鸣原本还淡定地等周似锦过来,见状也是一惊,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周似锦。
周似锦生怕自己撞倒了许凤鸣,忙借着许凤鸣的手臂,稳住了自己的重心,又怕许凤鸣身子瘦弱禁不起自己,急急反握住许凤鸣的手腕,眼睛笼着一层泪雾盯着许凤鸣,声音颤抖:“姑娘!”
许凤鸣,我终于找到了你。
隔了十一年,我终于找到了你。
许凤鸣也打量着周似锦,最后道:“你又胖了。”
他还以为离开了自己,周似锦会衣带渐宽呢!
周似锦:“......”
真的是许凤鸣。
只有许凤鸣才会这么烦人。
崇宁公主见状,笑着迎了上去,道:“甲板上风大,咱们到里面说话吧!”
到了舱房内,崇宁公主悄无声息带着人离开了。
舱房内清雅舒适,家具都是黄花梨材质,简单而实用。
周似锦服侍许凤鸣解下外面的披风,脱去外衣,都搭在衣架上,然后扶着许凤鸣在舱房靠窗的贵妃榻上坐下,自己也在一边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舱房里只有她和许凤鸣,周似锦没来由的紧张得很,便佯装看舱房内的布置,发现所有的家具都是固定在船上的,她推了推手边的黄花梨小几,根本推不动。
许凤鸣倚着锦缎靠枕歪在贵妃榻上,看着窗纸上画的泼墨山水,根本不准备搭理周似锦。
周似锦把舱房里都看了个遍,然后开始盯着许凤鸣看。
横亘着十一年的时光,再去看许凤鸣,她发现怎么看都看不够。
许凤鸣素颜明明很好看,可是她每次出来见人,都要严妆示人,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偏偏严妆的她又格外的美丽,犹如春风中枝头盛开的雪白梨花,又似云端的仙女儿,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膜拜......
饶是周似锦和她这么熟了,每次看到她妆扮罢出来,都会目不转睛看个不停。
许凤鸣终于看够了窗纸上的画,轻轻咳了一声。
周似锦反应快得很,忙起身摸了摸一边紫檀木案凹槽里嵌着的小暖壶,发现触手温热,温度正合适,便拿起来倒了一盏,走到许凤鸣面前,笑盈盈道:“姑娘,喝盏茶润润喉咙。”
许凤鸣没有动,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看都不看周似锦。
周似锦见状,心里却更加欢喜,她抿嘴一笑,端着精致的碧瓷茶盏凑到许凤鸣唇边,慢慢喂着她一口一口喝了。
她和许凤鸣一起长大,知道许凤鸣有一个毛病,嘴特别硬,就算对你好十分,或者为你做了十分,她也根本不会说出来一分的。
许凤鸣若是愿意和她怄气,就是还愿意搭理她,因此周似锦面上笑微微,心中已经乐开了花,轻手轻脚把茶盏放了回去。
许凤鸣喝了茶,却依旧不打算理周似锦,拿了份书信看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许凤鸣这人傲娇得很,又有些大男子主义,永远做得多说的少,即使他为周似锦付出了生命,可是在外人看来,却依旧是周似锦这舔狗一天到晚跪舔他。

☆、第十二章 重逢(3)

周似锦从来不怕尴尬,打量四周,预备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做。
外面春寒料峭,舱房里却甚是暖和,旁边的古玉香炉内轻烟袅袅,焚着极好闻的速水香。
周似锦却是知道许凤鸣一向有些怕冷,她觉得舒适,许凤鸣应该会觉得有些冷,便轻手轻脚从阁子里拿出锦被,展开后盖在了许凤鸣身上,还特意把许凤鸣穿着白绫袜的脚也用锦被裹住,然后坐在榻边,隔着锦被为许凤鸣按摩双腿。
她记得清清楚楚,许凤鸣背部和双腿冬天和初春经常会疼痛,有时候会疼到弯不下腰走不动路的地步,每次许凤鸣一疼,就会让周似锦去给她按摩。
许凤鸣看罢书信,看向周似锦,见她黑白分明的杏眼盯着自己看,便挑衅道:“白又胖,你看什么看!”
周似锦如今夙愿得偿,见到了十六岁时的许凤鸣,恨不得感谢满天神佛,与全天下和解,就连最厌恶的忠顺伯夫人她都愿意拥抱,因此即使许凤鸣叫她最讨厌的绰号“白又胖”,她也不生气,大大杏眼中似有星光闪烁,满心的欢喜简直要溢出来了:“我瞧姑娘好看......对了,姑娘,你唇上涂的是什么香膏?很衬你的肌肤呢!”
许凤鸣五官清而不丽,俊而不俗,肌肤细白如瓷,原本已经够好了,一旦严妆示人,便让她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好看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瞅了她一眼后,许凤鸣拿起雪白的帕子,在唇上用力抹了好几下,擦去了唇上涂的香膏,露出了浅粉色的嘴唇。
她的嘴唇微启的时候肉肉的软软的,非常孩子气,可是抿嘴时却又变得薄而锋利。
周似锦觉得她的唇很特别,是清冷高贵冷漠疏离的许凤鸣最温柔的地方,令周似锦老想伸手摸一摸,试一试手感。
许凤鸣累得难受,把帕子撂在一边,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是大年初一赶到京城的,一到京城就马不停蹄安排布置,实在是挤出时间来见周似锦的。
周似锦发现许凤鸣眼下隐隐有些青晕,分明是刚熬过夜后的模样,便放松了力度按摩着。
又按摩了一会儿,见许凤鸣似乎是睡着了,周似锦便不再按摩,坐在榻边看着许凤鸣,直觉怎么看都看不够。
许凤鸣忽然开口道:“你出去吧,崇宁公主在外面等你。”
父皇下午会去金明池行宫看他,他必须回去了。
周似锦知道欲速则不达,轻手轻脚起身。
走到了舱门前,她忍不住回头轻轻问道:“你为何来京城?”
前世许凤鸣可是三月初一才到京城的,这一世为何这么早就过来了?
许凤鸣没有说话。
周似锦看不够似地看着她,又补了一句:“元宵节夜里走百病,我去狮子街国公府看你。”
等簌簌的裙裾声消失了,许凤鸣才睁开了眼睛。
按照计划,他这时候本来不该来京城的,可是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周似锦死了,死在了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手里。
那男人踩着周似锦上位,却又亲自毒死了没有利用价值的周似锦。
而在梦里他一直以为周似锦得到了她想要的,过上了她向往的贵妇生活,幸福美满快活。
许凤鸣这次提前进京,就是想亲自出手,好好给周似锦挑一个好男人,让她风风光光嫁过去。
周似锦眼神太差了,又傻乎乎的,容易上男人的当,他以后还是得管着她。
待甲板上空无一人,海棠花榭中的众女眷这才齐齐吁出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屏住了呼吸。
周倩兮默默注视着空荡荡的甲板,犹自沉浸在方才那一眼带来的冲击之中: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女子?
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美,她也说不出美在哪里,就是觉得天神一般,让人想要跪倒膜拜......
一向温柔可亲的蒋瑜难得的面无表情。
若是这许凤鸣真的要入宫参选太子妃,谁还能争过她?
这样的人,会让人自惭形秽,想把她拉下来,往她身上泼脏水,辱骂她,践踏她,否则没法纾解被全面碾压的痛苦。
不过蒋瑜想得开,即使太子妃之位她抢不到,奉仪、昭训、承徽、良媛这些太子妾室的位置,她还是可以争一争的。
周盼兮一直抬手捂着胸口,眼睛亮晶晶,这会儿才开口问周夫人:“母亲,方才那位神仙姐姐便是许二姑娘么?她可真好看!”
周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礼部尚书韩志云的夫人便开口道:“自然是许二姑娘了。许二姑娘是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女,那容颜气质身份气度,与皇后娘娘自然是极像的。”
周盼兮抬头看向周夫人,眼神中带着询问。
周夫人微微颔首:“皇后娘娘仙姿绝世气度高华,人人皆知。”
许皇后虽然性格孤僻不近人情,可是容颜气质自是没话说。
蒋珠反应很快,拉着周盼兮质问道:“盼兮,你庶姐怎么会认识许二姑娘?”
众人也都想问这个问题,闻言都看向周夫人、周倩兮和周盼兮母女三人。
周夫人微微一笑,道:“我家大姑娘先前在泽州亲戚家长大,泽州官场能有多大,总有见到许二姑娘的机会,承蒙许二姑娘不弃,小女有幸成为许二姑娘的闺中玩伴,因此结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众女眷虽然心中依旧疑惑,却也没什么话说。
崇宁公主身边的女官走了进来,代崇宁公主主持,请众女眷归座,宣布宴会开始。
公主府的宴会,自然是精致完美,别有风味,就连宴会上的酒,也是珍贵的玉梨春,众女眷都很尽兴。
忠顺伯夫人和周夫人因为是亲姐妹,被安排在了一席,与她们同席的那两位贵妇,一位是礼部尚书韩志云的夫人,一位是苏贵妃的娘家嫂子镇南侯夫人。
韩夫人一向爱好八卦快言快语,见都开宴两刻钟了,崇宁公主这做主人的还没有回来,而且许二姑娘和周大姑娘也没有过来入席,按捺不住,便低声问周夫人:“周夫人,许二姑娘这时候来京城,会不会是为了东宫选妃?”
周夫人摇了摇头:“我不知。”
镇南侯夫人用鼻孔“嗤”了一声。
忠顺伯夫人倒还罢了,一直端坐如仪,周夫人和韩夫人却都瞅了镇南侯夫人一眼,然后都低下了头。
苏贵妃所出皇长子庆王林嶂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聪慧灵敏,身体也甚是康健,如今在文华殿读书,曾被洪武帝称赞文采出众,读书有天分。
庆王年纪不大,却已经儿女双全,王妃生了一儿一女,两位侧妃共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与庆王相比,皇太子林岐如今才十六岁,身体羸弱,深居简出,极少有人见过他,这几年更是从未出现在人前,连洪武帝也从不提让皇太子出阁读书之事,谁知这皇太子能不能担负起大周帝国的未来。
正因为如此,如今苏贵妃及其身后的镇南侯府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镇南侯夫人似没注意到周夫人和韩夫人的反应,尝了尝面前的那盅佛跳墙,然后道:“佛跳墙所用材料繁多,我却最喜这里面的海参,海参补肾益精,滋阴养血,常常食用,利于生儿育女绵延子嗣,咱们勋贵人家,讲究的可不就是多子多孙,如此方可延续这滔天的富贵。”
席面上一片静寂,周夫人和忠顺伯夫人面无表情,就连爱说爱笑快言快语的韩夫人,也默默地低头用银汤匙喝汤。
这样明晃晃的暗示皇太子身子病弱没有生育能力,比不得庆王林嶂子女众多能够为皇室绵延子嗣,谁敢搭话啊!
镇南侯夫人没得到回应,也不生气,笑着问起了周倩兮的亲事,又说自己儿子今年十四了,也没有定亲。
周胤是洪武帝面前的红人,若是能娶了周胤的嫡女,镇南侯府和周家联姻,庆王夺嫡也能多一臂助。
面对如此明晃晃的暗示,周夫人有些头疼,忙转移了话题。
周胤要做忠于皇帝的纯臣,不愿意在皇太子和庆王之间站队,她这做妻子的万万不能拖累丈夫。
这时候崇宁公主挽着周似锦的手过来了。
周夫人、韩夫人和忠顺伯夫人忙起身行礼。
镇南侯夫人慢吞吞也站了起来。
崇宁公主抬了抬手:“不必拘礼。”
她笑盈盈挽着周似锦,和周夫人说道:“原来周大姑娘和我表妹在泽州时便是好友,怪不得我一见她便觉得亲切得很!”
周夫人忙谦逊道:“是小女给公主殿下添麻烦了。”
崇宁公主把周似锦交给了周夫人,这才在女官和丫鬟的簇拥下离开了。
周夫人见同席的那三位贵妇都盯着周似锦,忙伸手握住周似锦的手叮嘱道:“你去你两个妹妹那里吧!”
周似锦乖巧地答了声“是”,又向韩夫人、忠顺伯夫人和镇南侯夫人褔了福,往周倩兮和周盼兮那席去了。
见周似锦过来,周倩兮吩咐公主府的丫鬟在她和周盼兮中间加一个位子,让周似锦先坐下,又吩咐人另拿了一套碧瓷碗碟和牙箸来,自己亲自为周似锦安放了钟箸。
周盼兮见周似锦唇上香膏尚在,便知她还没有吃饭,也不多说,拿了公箸预备为姐姐布菜:“姐姐,你爱吃哪样?”
周似锦今日终于见到了许凤鸣,整整十一年的梦一朝实现,心中满溢着欢喜,眼睛都似放光,摆出预备大快朵颐的姿态来:“妹妹给我夹什么,我就吃什么!”
周盼兮见她脸泛桃花眼睛发亮,分明是极欢喜的样子,心中疑惑,却认认真真道:“松瓤鹅油卷和螃蟹小饺味道挺好,你先尝尝吧!”
她口里说着,手下动作不停,夹了几个松瓤鹅油卷和螃蟹小饺放在了周似锦面前的碧瓷碟子里。
周似锦早饭用得太早,这会儿也觉出饿了,夹了一个螃蟹小饺尝了尝,觉得甚是美味,便又夹了一个。
周倩兮见她一直吃点心,便问道:“席上有绿畦香稻粳米粥和酸笋鸡皮汤,你喝哪个?”
周似锦想了想:“我都要。”
绿畦香稻粳米粥清香扑鼻,酸笋鸡皮汤酸辣可口,她都喜欢。
周倩兮吩咐一旁侍候的公主府丫鬟给周似锦盛了一碗绿畦香稻粳米粥和一碗酸笋鸡皮汤,摆在了周似锦面前,又亲自布了碧瓷汤匙。
蒋珠早按捺不住了,见周似锦慢条斯理还吃个没完了,便“呵”了一声,道:“周似锦,听说许二姑娘挺待见你的,她怎么不陪你过来呀?”
周似锦放下汤匙,用帕子拭了拭唇,仪态甚是端庄:“我能见许二姑娘一面,已经很开心了,哪里还敢奢望她陪着我过来。”
蒋珠:“......”
她以为周似锦会借许二姑娘来抬身价,却没想到周似锦会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一时语塞。
蒋瑜轻咳了一声。
蒋珠会意,忙又问道:“许二姑娘进京,是不是为了东宫选妃?”
周似锦微微一笑:“我不知。”
蒋珠还要再追问,周盼兮不耐烦了:“珠表姐,我大姐都说她不知道了,你还一直问个没完了!”
蒋珠知道周盼兮性子直爽,怕当场闹得不好看,只得悻悻然不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