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似锦心脏怦怦直跳,双手手指蜷缩,就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她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许凤鸣会逃走的!
想到这里,似锦听从内心,当即起身道:“姑母,我有话要去廊下和林二郎说。”
郑夫人:“......”
她忙道:“似锦,不如......就在这里说吧......”
似锦昂首看向林岐,杏眼亮晶晶:“林二郎,我去廊下等着你。”
说罢,她径直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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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分别
林岐知道似锦早晚会识破, 却没想到这么快。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该面对的也总是要面对的。
他当即做出了决定, 向郑夫人拱了拱手:“郑夫人, 我的确有事需要和似锦说。”
说罢, 林岐疾步追了出去。
郑夫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乔夙这会儿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当下安抚郑夫人:“姑母, 林二郎是安国公的晚辈, 应是与周姑娘在泽州时就熟识。”
郑夫人原本下意识要追上去看看的, 听乔夙这么一说, 又缓缓坐了回去, 心道:似锦是去年才从泽州过来的,听哥哥说,她先前就在泽州的安国公府, 难道就是在那时候认识林二郎的?
似锦见廊下立着几个丫鬟婆子, 不方便说话,便继续沿着穿山游廊往东走,一直走到通往东跨院的东夹道, 这才扭头往后看。
见林岐跟了过来,她停下脚步等着林岐。
林岐一直走到了距离似锦还有两三步的地方,这才停了下来,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似锦。
夹道里没有挂灯笼, 今晚又没有月亮,夹道里光线黯淡,靠近山墙那里更是黑黢黢的。
似锦做出了决定, 疾步上前,左手抓住了林岐的右胳膊,右手伸出,手指精确地捏住了林岐的耳垂,捻了两下,发现耳垂里的确有一个小小的硬核——这是耳洞刚长好没多久留下的!
林岐一动不动,任凭似锦动作——似锦好动,小时候一直有些多动,不管是坐是躺,手脚总是闲不住,他都被似锦摸惯捏惯揉搓惯了。
似锦摸完耳朵,已经基本确定眼前的林岐,确实就是许凤鸣了,却还不是很确定林岐到底是男是女,略一思索,右手闪电般下移,隔着衣服在林岐胸前摸了一下——是平的!
她还不相信,又捏了一下。
林岐:“......”
他意识到似锦下一个动作应该是摸他下面,忙抬手遮住,恼羞成怒:“白又胖,你别......别太过分了!”
似锦这下确定,许凤鸣就是林岐,林岐就是许凤鸣,而且许凤鸣是男的。
多年来和她挤在一起睡的许凤鸣是男的......
似锦确定了,却懵了,一动不动立在黑暗中。
短暂的羞恼过后,林岐回过神来,当即反守为攻:“白又胖,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女子,你可以回忆一下。”
似锦确实是在回忆。
记忆中许凤鸣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女的。
他只是穿着女装,梳着发髻,画着好看的妆,却从来没有自称是女子。
林岐见似锦不说话,心中窃喜,便继续倒打一耙:“白又胖,我也从来没有主动要和你一起睡吧?”
似锦想起往事。
每次都是她抱着枕头过去,非要和他挤一个床的。
林岐见似锦一直不吭声,声音略微低了一些,试探着道:“我也没有摸过你呀......”
似锦想起自己总是摸他,捏他,抚摸他的脸,小时候还偷亲过他的嘴唇......
她觉得脸热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林岐见似锦一直不吭声,终于有一点点心虚了,轻轻道:“似锦,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似锦这才低声道:“别说话,让我好好想想。”
林岐不敢吭声了。
晚上夹道里风很大,风带着牡丹花香,凉阴阴的似能透过衣衫。
林岐不由打了个寒战。
似锦想起前世,她想要向上爬,所以离开了许凤鸣,离开了泽州,去了京城。
得知许凤鸣也去了京城,她连着两天跑去国公府,却没有见到许凤鸣,然后两天后,她就听到了许凤鸣溺水而亡的消息。
永福寺后许凤鸣的墓,每年许凤鸣的生辰和忌日,她都去祭拜。
每每遇到无法排解的痛苦,她都独自个儿坐在墓前,悄悄向许凤鸣倾诉,因为在这个世上,她只有许凤鸣一个亲人。
嫁入威远侯府,被大伯子孙沐泉骚扰的时候,她只能拼命自救;为了孙浴泉,她四处奔走,陪着笑脸送礼巴结逢迎;孙浴泉为了让小刘氏上位,毒死她的时候,她满心里想的也是许凤鸣......
而这时候,许凤鸣已经变成了林岐,高高在上的景和帝。
他是不是像看蝼蚁一样,看着她苦苦挣扎,看着她人前风光人后对着墓碑痛哭,看着她竭力上进却被人一脚踩死,就像踩死一只小小的蝼蚁?
原来我们从来不曾对等过,我把你看做我的全部,我的救赎,而你只把我当做一只妄想突破自己阶层竭力向上攀爬的跳梁小丑。
我高高仰望你,而你居高临下冷眼旁观。
似锦松开了紧抓住林岐胳膊的手,一步一步向后退,泪水从眼中溢出,顺着脸颊、鼻翼流下,流得满脸都是。
林岐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心里却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从小控制欲强,喜欢掌控一切,包括对洪武帝和许皇后,他都是选择性地展示自己,很多时候都戴着面具。
在似锦面前,他已经很坦白了,基本都是在做自己了。
见似锦步步后退,林岐有一种感觉,似锦会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两人不会再有交集。
他上前一步,声音焦灼:“白又胖!”
似锦用手抹去眼泪,在黑暗中微微一笑,屈膝行了个礼:“臣女周氏给皇太子殿下请安,祝殿下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说罢,她转过身,进了东跨院,关上了门,双手颤抖插上门闩,额头抵在门板上,痛哭了起来。
原来她以为的一生,不过是一场笑话,一场好戏,一出由她自己出演的悲剧。
她以为许凤鸣是她最亲的人,原来不是。
而这一切,周似锦没法怨别人,因为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许凤鸣曾经让她选择过,问她:“似锦,你真的要走?”
当时的周似锦犹豫片刻之后,答了声“是”。
她不想永远做许凤鸣的婢女,她想成为大家闺秀,能和许凤鸣平等往来,知己相交。
而许凤鸣对她已经仁尽义尽,他把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了周似锦手里,低声道:“你别后悔。”
周似锦知道许凤鸣没有错,抑或是林岐没有错,错的只有她自己,可她还是很伤心,她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谁也不见,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等自己足够坚强了,再出来面对世人。
林岐立在黑暗中,门后似锦刻意压低却依旧撕心裂肺的哭声清晰地传了过来,似要把他的心割裂、撕碎。
明明是他计划好的每一步,到底哪里出了错?
他一直是这样的啊,似锦应该明白的。
不知过了多久,林岐转身离开。
正房明间内,为了稳住郑夫人,乔夙已经把话题转换到了豫州和黔州山中药材的区别,以及豫州和黔州百姓谁更勤劳更朴实了。
郑夫人等得心焦,忍耐不住,起身道:“似锦这孩子......哎,我去廊下看看!”
她疾步去了廊下。
乔夙忙也跟了过去。
郑夫人和乔夙立在明间门外,看着顺着抄手游廊走过来的林岐,都愣住了——廊下挂着半透明的料丝灯笼,莹洁的光晕中,林岐满脸是泪。
林岐没意识到自己满面的泪,只是觉得脸颊有些痒,他笑嘻嘻抬手抹了一把,发现湿漉漉的,这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
郑夫人和乔夙怔怔看着林岐。
旁边的丫鬟婆子也都看着林岐。
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周围静极了。
这样一个清俊高贵如神祇的人物,眼中满是泪,却带着灿烂的笑,令人不由自主沉浸入悲伤难过的氛围之中。
林岐垂下眼帘看着手背上的泪水,嘴角翘了翘,似乎是向郑夫人解释:“许二姑娘前些时候殁了,我是特地来向似锦传话,谁知......我和似锦都失态了......”
他对着郑夫人拱了拱手,匆匆走过游廊,下了台阶,向外走去。
乔夙忙从衣袖里取出信,递给了郑夫人:“姑母,这是周世叔给您和似锦的信。”
说罢,他急急去追林岐了。
乔夙出了郑府大门,发现林岐失魂落魄在前面走,便服打扮的侍卫远远跟着,都不敢靠近,当下跑着追了上去,拉住了林岐:“这是洛阳城最繁华的永定坊,夜里也热闹得很,一定有通宵营业的酒肆,咱们喝一杯去。”
林岐答了声“好”,道:“咱们一醉方休。”
在洛阳桥畔的杜康酒肆,乔夙陪着林岐喝了一夜酒。
乔夙早早就喝蒙了,瞧着清瘦文弱的林岐却酒量甚好,整整饮了一坛杜康酒,也不过是俊脸泛红罢了,并无醉意。
待东方晨曦微露,林岐让随扈把乔夙送到马车里,自己也登上马车,撩起车帘往郑府方向看了一眼,道:“走吧!”
天神教叛军与西夏内外勾结,逼近陕州,国难当头,只能先为国尽忠,家事待胜利归来再解决了。
当天上午,朝廷大军开拔,离开洛阳,往陕州方向而去。
似锦也恢复了正常——起码看起来是正常的——过来陪郑夫人说话。
郑夫人想起林二郎说许二姑娘殁了,便柔声劝慰道:“似锦,许二姑娘殁了,你要不要给她穿孝,家里有现成的白髻?”
似锦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怅然,过了一会儿方道:“不用。”
用不着了,许凤鸣殁了,可是林岐却活得好好的呢!
她有心转移话题,拆开了乔夙捎来的周胤的信,一目十行看了,道:“姑母,父亲说祖母身体安康,让我不用急着回去,在洛阳玩得开心些。”
郑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爹爹说的对,你祖母身体康健,那你就放心地陪姑母在洛阳住着吧!”
似锦觉得很孤独,依偎着郑夫人撒娇:“姑母,今日天气很好,咱们出去玩,好不好?”
郑夫人想着许二姑娘殁了,似锦心里不知道该有多难过,便柔声道:“北邙山翠云峰上有一个道观,叫上清宫,传说是老子炼丹之处,我陪你去那边转转。”
“北邙山?”似锦脑海里浮现出无数和北邙山有关的诗句来,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陶渊明的那首《拟古九首》,她曾和许凤鸣一起画过冬日的青龙山,最后由许凤鸣题诗,许凤鸣就题写了这首诗。
到了现在,似锦还能背出那首诗——“迢迢百尺楼,分明望四荒。暮作归云宅,朝为飞鸟堂。山河满目中,平原独茫茫。古时功名士,慷慨争此场。一旦百岁后,相与还北邙。松柏为人伐,高坟互低昂”。
她还记得当时她和许凤鸣面对满眼荒山枯河黄叶时的孤独与悲凉。
想到往事,似锦心里难受,叹息道:“姑母,和北邙山有关的诗句都很孤独悲凉......”
郑夫人却笑了:“那里多的是古帝陵,题诗的人自然多了,不过北邙山的牡丹是真的好,又好看,又香,品种也多,而且上清宫的素斋特别美味,咱们就去那里散散心。”
她既然做了决定,当即叫了管家进来吩咐道:“老爷在外书房,你去请老爷和公子过来一趟。”
正好朝廷大军开拔,洛阳府衙上下都放了假,郑欣也在家里歇着,全家正好可以一起出门。
用罢午饭,郑欣和郑夫人两口子带了郑轶似锦,一起出城往北邙山赏牡丹吃素斋去了。
斗转星移,三个多月时间转瞬而过,转眼就进入了秋高气爽的八月。
这日郑欣满脸欢喜从府衙回来:“桐月,今日大喜,我要畅饮三杯!”
郑夫人正陪着似锦绣花,闻言忙道:“什么大喜?”
似锦也好奇地看了过去:“姑父,究竟是什么大喜事?”
郑欣欢喜极了,一屁股在圈椅上坐下,道:“皇太子率领大军,重创了与天神教里应外合的西夏军队,收复了肃州甘州失地,擒获西夏主帅和天神教教主,平定了肃州天神教叛乱,如今大军班师回朝,过几日就要经过我们洛阳了!”
郑夫人和似锦也都很是欢喜。
郑夫人双手合十,道:“天佑我大周朝,天佑我汉人百姓,终于没能让天神教建国!”
似锦想到了林岐,马上转开念头,道:“乔大郎也该回来了。”
郑夫人喜滋滋和似锦说道:“乔夙随着朝廷大军回来,到时候说不定会来咱家看看。”
似锦知道姑母和秦夫人打算撮合自己和乔夙,倒也不像以前那样拒绝了,微微一笑,道:“乔大哥应该已经知道会试落第的事了,不过我想他不会在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林岐和似锦前世的悲剧,原因太复杂了。
不过这一世,他们会反思总结,做出改变,让自己幸福,不再重蹈前世覆辙。
☆、第五十七章 再遇
朝廷大军班师回朝, 先驱队伍经过洛阳, 在城外安营扎寨略事休整。
洛阳百姓踊跃劳军, 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郑夫人这次又是捐献了大量的药品, 并且为阵亡和受伤士兵捐献出了一笔数目不小的抚恤银, 得到了朝廷的褒奖,一时家里贺客盈门, 热闹非凡。
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 郑夫人才送走了最后一批来访的女客。
她刚在房里歇息了一会儿, 婆子就送了拜帖进来:“夫人, 门房说乔大公子和林二公子求见, 先投了拜帖,人正在门房候着。”
郑夫人听说是这两位来了,忙扶着丫鬟的手挣扎着起来:“老爷不在家, 请他们来内院吧!”
这两个都是她的后辈子侄, 来内宅见也是无碍的。
约莫一盏茶工夫,婆子就引着乔夙和林二公子进来了。
郑夫人在阶前迎接,见乔夙本来就不白, 如今更是晒得如黑炭一般,倒是更像男子汉了。
林二公子本来是个极清俊白皙的少年,如今依旧清俊白皙,只是脸上的婴儿肥似乎没那么明显了, 轮廓也更俊朗了,而且个子似乎也长高了一些,
她一见这两个后辈就喜欢, 道:“都快进来吧!”
丫鬟献了茶后,郑夫人又问乔夙和林二:“晚上有别的安排没有?若是没有,就留在我家吧,我家的厨子备办的洛阳水席在洛阳城还算有些名气。”
乔夙瞅了林二一眼,见他没有拒绝之意,便笑着道:“那我们就叨扰姑母了。”
郑夫人当即吩咐丫鬟去厨房传话,安排了晚饭,又看着乔夙和林二用了些点心,这才问起了平定天神教叛乱之事:“肃州那边到底如何?真的擒获了天神教教主和西夏主帅么?”
林二似是有些疲惫,瞧着无精打采的。
乔夙看了看他,道:“肃州那边的叛乱已经平息,如今朝廷军队除了回京的先驱队伍,其余都留在那边垦荒戍边,每年按人头分发抚恤银子,军饷也按照一般军饷的三倍发放,应该会平安一段时日。”
其实大周和西夏大战一触即发。
“天神教教主和西夏主帅的确被咱们俘虏了,如今已经押解到了京城。”
其实这两位身份特殊的俘虏,如今都在洛阳城外大营中秘密看押。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外面越来越暗,屋子里也有些光线黯淡。
丫鬟进来,用火折子一一点着了东西两侧的枝型灯,屋子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郑夫人和乔夙说着话,眼睛不由自主看向林二,觉得林二瞧着有些不对劲儿。
方才屋子里光线暗看不出来,如今亮堂起来了,就能看出林二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干燥,而且色泽浅淡,整个人坐在那里,越发显得瘦削,都有些楚楚可怜的感觉了。
郑夫人忙问道:“林二郎这是——”
林二翘了翘嘴唇,笑了笑:“姑母,没事,我就是这段时间有些不舒服。”
乔夙迟疑了一下,道:“他在肃州受了伤,伤口还未痊愈。”
林岐在肃州遇到了好几拨刺杀,多方人马一齐出手,前防万防,他到底还是中了招,背部被刀锋掠到,添了道刀伤。
若是一般人,伤口早就好了,只是林岐体内余毒未清,因此伤口愈速缓慢。
郑夫人忙道:“我家生药铺子里有坐堂大夫,我让人请他过来瞧瞧二郎。”
乔夙忙道:“姑母,不用了,您忘记我自己就是大夫了么。”
郑夫人笑了:“这倒是。”
乔夙直接问郑夫人:“姑母,怎么没见周姑娘?她回京城了么?”
郑夫人把乔夙和林二当自家子侄看待,也不避讳,道:“她没有回京城。如今我们老太太带着二房的人从鄂州搬到了京城,住进了兰庭,似锦就算回去,也没地方住啊,倒不如在我这里长长久久住下去。我的意思是让似锦出嫁前一直住在我这里,等将来发嫁,再看看要不要回京城。”
她这是故意把话说给乔夙听的,若是乔夙有心,知道似锦如今在周府的境况,自会托人求娶似锦。
乔夙却没领会郑夫人话中之意,点了点头,颇为客观地说道:“京城居,大不易,周世叔官居吏部尚书,宅子却也不甚大,如今添了那么多人口,自是屋舍紧张,只是委屈了周姑娘。”
郑夫人:“......”
这孩子怎么不开窍呢?
倒是林二有气无力开口道:“周大人西邻乃国子监的朱曦和朱大人,朱大人年纪老迈,已向朝廷上表要告老还乡,他家的宅子怕是要出售,姑母不如尽快派人进京,请周大人去和朱大人商谈此事。”
郑夫人眼睛一亮:“二郎,消息准确么?”
林二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弱:“消息准确。”
郑夫人当即叫了管家进来,吩咐管家连夜赶往京城,去梧桐里见周胤禀报此事。
她了解周胤,他善于经营,手中并不缺银子,而是因为梧桐里的宅子有价无市,很难买到,因此得了这个消息,须得赶紧抢先。
郑夫人刚安排好此事,丫鬟就来问把晚饭摆在哪里。
郑夫人懒得费事了:“就在这里吧!”
林二待郑夫人回到罗汉床上坐下,轻轻问了一句:“姑母,就咱们三个人用饭么?”
似锦呢?她怎么不过来?
郑夫人和管家说了半日话,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这才道:“我们老爷陪知府赵大人前往军营见带兵的大人了,小儿如今在书院读书,似锦被赵大人的千金约着去城外庄子上赏桂花去了——可不就咱们三个人!”
林二闻言,沉默了下来。
乔夙见他蔫蔫的,有些同情,便问郑夫人:“姑母,似锦去了城外哪个庄子?”
郑夫人见乔夙待似锦还挺执着,心里挺开心,便详细地和乔夙说了,然后道:“城门已经关了,你和林二郎今晚就在寒舍歇一夜,明日一早再出城。”
乔夙答了声“是”,又道:“姑母,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赵洛神家的庄子就在洛阳城外的一个山脚下,庄子小小的,四周是成片的桂花林,都是赵家产业,专门为城里的点心铺、药铺和制香铺子提供桂花。
如今正是金秋八月,庄子内外桂花盛开,到处都氤氲着桂花甜香。
似锦和赵洛神大清早起来,洗漱妆扮罢便一起出了门,带着丫鬟婆子在庄子外面的桂花林散步。
秋日早上的桂花林,清冷又馨香,别有一番趣味。
赵洛神爱凑热闹,掰了一根桂枝,一边走,一边揪着桂枝上的桂花,道:“似锦啊,昨晚洛阳城一定很热闹,不知道多少人家都在举办宴会,庆祝朝廷大军班师回朝——哎,你怎么这时候想来我这里赏桂,害我都没凑成热闹!”
似锦嫣然一笑,瞟了她一眼:“到底是谁,一听说我想来这里赏桂,当即就不管不顾陪着我过来的?怎么到了这里就改了口,我还是你的好朋友么?”
赵洛神大笑起来:“那你得答应,等明年七月初五我到了京城,你要陪着我到处玩。”
七月初五是赵洛神祖母赵老太太的生日,明年正是赵老太太六十大寿,因此赵洛神要回京城给赵老太太过寿。
似锦满口答应了下来,心里却道:七月初三是许凤鸣的生日,今年的生日他是在战场上过的,明年应是在京城过了。
他如今变成林岐,是皇太子了,想必十七岁生日会办得格外盛大吧?
不过再盛大,也和她周似锦无关了......
原本想着许凤鸣是七月初三生日,虽是初秋,天气却还热着,因此她亲手为许凤鸣做了一套秋装,虽是夹衣,穿上却凉爽透气,上衣是月白杭绢衫子,下面是一条五色线掐羊皮金挑的油鹅黄银条纱裙子。
这衫子和裙子,一针一线都是似锦亲手缝的,连袖口、领口和裙摆上的刺绣,也都是她一针一针绣上去的。
原想着给许凤鸣做生日礼物的,可是许凤鸣居然变成男子了,那这礼物自然就不会给他了。
想到这里,似锦有一些伤感。
这时见前面有一丛紫色野菊,似锦忙甩开那些伤感情绪,疾步上前,预备采一捧野菊回去插瓶——她房里有一个陶制花瓶,甚是古朴,适合用野菊插瓶。
似锦蹲身采了一大蓬紫色野菊,刚要起身,却发现前面树后走出了一个人,一双鹿皮快靴出现在她眼前,靴子上甚是洁净,就连靴底的白帮子都刷得干干净净。
她心里一动,抬头看了过去,正好和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对上。
薄薄的双眼皮,眼尾有些翘,眼睛很亮,眼神专著,显得特别温柔深情——不是许凤鸣又是谁?
哦,不对,应该是林岐。
早晨的阳光透过桂树枝桠照在林岐脸上,他看着似锦笑,眼睛很是温柔纯净,笑容乖乖的,声音软绵绵的:“似锦。”
似锦被这样的笑容迷惑,一时没有说话。
林岐立在那里,向似锦伸出手:“起来吧!”
蹲久了似锦的腿会麻。
以前似锦蹲得腿麻,就会叫他过去,就着他的手起身,抖动双腿好让那麻劲儿过去。
似锦:“......”
她想起先前在泽州,那时候还小,有时候她蹲麻了,就叫许凤鸣过去拉她起来。
问题是,她一直以为许凤鸣是女孩子啊!
原来她在林岐面前,早就没有一点隐私了......
想到这里,似锦的脸涨得通红,扶着一旁的桂树站了起来,转身便走。
林岐刚要追上去,却听到李越在后面低声道:“殿下,队伍要开拔了,朝廷事务要紧!”
林岐停住了脚步。
西夏主帅被擒获,两国情势紧张,战事一触即发,连马正阳都留守在肃州等待朝廷指令,他得先回京处理此事。
想到这里,林岐轻声道:“走吧!”
他抬腿向外走去。
似锦回到了赵洛神身边,才想起刚才林岐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好,脸有些过于苍白了,而且人更瘦弱了,身子也单薄得很,只剩下一细条了,不仅担心起来,悄悄往那边看去,却发现空荡荡的,林岐早不见了。
☆、第五十八章 牵挂
似锦知道林岐是林岐, 许凤鸣是许凤鸣, 许凤鸣已经没了, 自己不该再牵挂林岐, 可是一想到方才林岐的状况, 她心里就揪得慌,恨不得追过去剥了他的衣服看一看。
唉, 林岐到底是什么状况?
是旧病犯了, 还是又添了新伤?
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因为羞恼转身就走, 起码应该问问林岐......
虽然许凤鸣骗了她, 可是她们的感情摆在那里, 似锦又如何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回到房里后,似锦下定了决心,备了笔墨, 开始写信。
信封好后, 她提笔在信封上写下地址:京城杨柳胡同乔宅,想了想,又写下“乔夙亲启”四个字, 然后去寻赵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