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却在想:似锦可真是许二姑娘的崇拜者啊,都把许二姑娘当成神了。
周似锦已经很久没有机会向人大夸特夸许凤鸣了,一下子说了个尽兴,最后意犹未尽道:“二月初十我爹的生辰,她有可能过来,到时候我介绍你认识,让你亲眼见见她能好看到什么地步。”
王菁掩唇而笑:“好。那我可要等着了。”
心里却道:似锦这可真是“好友眼里出西施”,哪有人会好看到那种地步。
到了傍晚时分,周似锦扶着叶女官的手,登上了停在二门外的公主府的十锦檀香车。
马车在众女眷的目送中缓缓启动,向外驶去。
马车驶入碧漪园,又行驶了约莫一盏茶工夫,这才停了下来。
周似锦下了马车,发现外面暮色苍茫,眼前黛瓦粉墙月亮门,月亮门上方写着“玉堂春”三个字。
玉堂春是玉兰花的别名,这园子里应该种的是玉兰花。
叶女官正要引着周似锦和素心主仆进去,谁知月亮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崇宁公主一脸愁容在一个女官和四位个丫鬟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一见到立月亮门外的周似锦,崇宁公主当即转愁为喜,上前一步,握住了周似锦的手:“周姑娘,小凤凰病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周似锦一愣:许凤鸣怎么病了?
接着便想起了许凤鸣的体弱多病和生病时的难缠,忙道:“交给我吧!”
崇宁公主松了一口气,忙吩咐叶韶红:“你留在玉堂春照应,一切都听周姑娘吩咐。”
叶韶红答了声“是”。
崇宁公主快被许凤鸣给折磨疯了,如今周似锦来了,她可算是卸下了一个大包袱,当即浑身松快急急往外走,口中犹自道:“我先去歇歇,似锦这里拜托你了。”
周似锦见崇宁公主几乎算是落荒而逃,不禁笑了。
生病时的许凤鸣实在是个小恶魔,除了周似锦,换个人都受不了她。
画堂春内果真种了不少玉兰树,玉兰树还都在花期,树枝上挂了不少琉璃灯笼,莹洁灯光映照着晶莹玲珑的玉兰花,美得像是仙境。
周似锦这会儿没有赏景的心思,随着叶韶红分花拂柳,往画堂春深处疾步而行,终于到了一个精致的两层小楼前。
一进一楼,周似锦就听到巨大的黄花梨寿字龙纹屏风后传来许凤鸣的声音:“白又胖?”
声音低低的,听上去有些委屈,有些可怜巴巴,周似锦顾不得许凤鸣叫她绰号了,径直快步走了过去,却见屏风后是一张黄花梨木拔步床,锦帐挂起,床头小几上点着水晶灯,许凤鸣正在床上躺着,一双碧青凤眼正眼巴巴看着她,一向薄薄的眼皮有些浮肿:“白又胖,我好难受......”
此时的许凤鸣没有妆容,青丝散在雪白枕上,真是稚气又可怜。
周似锦一阵心疼,忙走过去俯身细看,见许凤鸣脸色苍白,唇色浅淡,很是憔悴,便道:“是不是老毛病?”
许凤鸣“嗯”了一声,眼睛湿漉漉的,小鹿般只是看着周似锦。
他幼时中过毒,直到如今体内还余毒未清,每次雨雪将至,他都会提前犯病,骨头疼到难以忍受的地步。
“发烧没有?”周似锦正要抬手去摸许凤鸣的额头,想起自己还没用香胰子洗手,便把额头凑了过去,像小时候那样贴了上去,发现许凤鸣额头滚烫,知她发烧了,便低声问道:“有没有喝药?”
许凤鸣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周似锦一见便知她还没有喝药,当下便吩咐道:“把姑娘的药送来吧!”
待周似锦洗罢手,脱下外面的大衣服,一个俊秀白皙的青衣丫鬟用托盘端着药过来了。
周似锦认出这个青衣丫鬟上次在狮子街国公府见过,似乎是叫李青。
见托盘里既有药汤,又有蜂蜜水,还有一碟江南衣梅和一叠白绫帕子,很是齐备,周似锦接过托盘,含笑道:“好了,你先退下吧!”
接下来发生的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
这个叫李青的丫鬟似乎有些不放心,眼睛看向躺在床上的许凤鸣。
许凤鸣也不愿外人在场,哑声道:“出去。”
李青忙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屏风后只剩下周似锦和许凤鸣了。
周似锦把托盘放在了床头小几上,卷起白绫袄的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来,然后在床头坐下,左手伸到许凤鸣颈下,一把把许凤鸣托了起来,右手伸过去把药碗端了过来,自己先尝了尝,觉得温度适宜,只是苦得很,接着便左手控住许凤鸣,右手端着药碗,对着许凤鸣的嘴便灌了下去。
许凤鸣早有心理准备,身体却依旧抗拒着挣扎着,不过周似锦熟能生巧,无论许凤鸣怎样反抗,她都能第一时间把许凤鸣的反抗镇压下去,很快就把一碗药汤全给灌了下去。
她都不用眼睛看,直接把空碗撂在了托盘上,伸手端了蜂蜜水过来,喂许凤鸣喝了一口,然后才拿了方白绫帕子,拭去了她唇角的褐色药汁。
许凤鸣干呕了好几声,又被周似锦喂了两口蜂蜜水。
他实在是太难受了,闭上眼睛,竭力忍耐着。
周似锦左臂环着许凤鸣,右手遮在许凤鸣眼睛上,轻轻哼着小调:“......月奶奶,黄巴巴,爹织布,娘纺花,娃哭哩,哄不下,买个烧饼哄娃娃。爹一口,娘一口,咬住娃娃哩手指头。爹卜拉,娘卜拉,卜拉哩娃娃笑哈哈......”
在周似锦低而婉转的哼唱声中,许凤鸣不知不觉睡着了。
周似锦一直待许凤鸣睡稳,这才轻手轻脚把她放回枕上,把锦帐放了下来,自己在屏风后的榻上坐了下来,等许凤鸣彻底入睡。
许凤鸣睡熟了,呼吸声轻而浅。
周似锦坐在榻上,听着对面床上许凤鸣熟悉的呼吸声,一时间恍若梦寐。
初到许凤鸣身边,她八岁,许凤鸣十岁。
她没爹没娘,许凤鸣与爹娘并不亲近。
那时她陪着许凤鸣在青龙山读书,冬天一下雪,夏天一下雨,许凤鸣就生病,一生病就闹腾个没完,只有她能制住许凤鸣,让许凤鸣把药给喝下去......
许凤鸣生病时难受,身上骨头疼,疼得睡不着,她就给许凤鸣唱娘亲给她唱的这个小调,哄许凤鸣睡觉。
其实,周似锦不到八岁就没了娘,只记得娘亲很温柔,别的都不记得了。
说句不怕脸大的话,周似锦觉得自己和许凤鸣算得上是相依为命,一直到她十四岁离开泽州......
周似锦觉得有些饿,便起身走到屏风外,见李青和另一个叫李涵的丫鬟在屏风外候着,便压低声音道:“姑娘已经睡着了。我有些饿,把晚饭送过来吧!”
李青答了声“是”,留下李涵答应,自己去取晚饭了。
许凤鸣醒来时,夜已经深了。
周似锦正在伸手摸她的额头看烧退没有,手一移开便看到了许凤鸣眼睛睁开了,顿时吓了一跳:“你醒啦,烧好像退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许凤鸣说了声“不要”,又道:“我饿了。”
许凤鸣可是难得主动要吃饭的,周似锦忙起身吩咐道:“李青,把粥送过来。”
见许凤鸣疑惑地看着她,周似锦解释道:“我让人给你准备了青菜瘦肉粥,你吃了也能增加些体力。”
许凤鸣一脸嫌弃:“青菜瘦肉粥又难看,又难吃,我不吃。”
周似锦没理她,走过去扶起许凤鸣,在她身后垫上白绫靠枕,让许凤鸣舒舒服服靠在那里。
听到脚步声,周似锦扭头去看,却原来是崇宁公主亲自用托盘端着一盖碗粥过来了。
一见公主莅临,周似锦马上变得恭谨知礼:“殿下,我来喂小凤凰吃粥吧!”
许凤鸣嫌弃地看了一眼绿莹莹的粥,评价道:“太难看了。”
周似锦当着崇宁公主的面,温柔得很:“你还在病中,这粥不好看,却好消化,而且有肉有菜有米,有利于增加体力。”
许凤鸣不吭声了。
周似锦用银汤匙舀了些粥,见冒着热气,觉得略有些热,便吹了几下,这才喂许凤鸣吃下。
许凤鸣满心满脸的不情愿,却也一口一口把这碗粥给吃完了。
崇宁公主旁观良久,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咦,小凤凰居然有这么乖的时候?
对了,这位周姑娘待小凤凰可真温柔体贴啊!
要知道,生病的小凤凰极难伺候,每每要闹到天怒人怨,堪称烦人精中的烦人精,却原来就吃周姑娘这温柔手段。
明日进宫,得去和母后说一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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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侍疾(2)
周似锦送崇宁公主离开。
傍晚时还是夕阳漫天的晴天, 这会儿却下起了雨, 雨有些大, 湿漉漉的地上落了许多白色的玉兰花花瓣, 星星点点的。
崇宁公主的随从女官和丫鬟拿着油纸伞在廊下候着。
崇宁公主照顾了许凤鸣半日, 就快要被他活活气死了,如今看着能够让许凤鸣喝药吃粥的周似锦, 简直如看救星, 挽着周似锦的手, 都有些情意绵绵了:“似锦, 下雨天, 留客天,这可是天留客,你就在这里住几日吧, 我舍不得你走。”
周似锦略觉得有些肉麻:前世崇宁公主没这样啊!
洗漱罢, 周似锦在屏风后的榻上睡下,觉得枕头柔软馨香,锦被厚实暖和, 真是舒服极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小鸡崽,你不要以为我老想着和你一起睡,和你睡一个屋子其实怪不方便的。”
许凤鸣没想到一向爱黏着他的周似锦还会嫌弃自己,有些好奇:“怎么不方便了?”
周似锦道:“我试过了, 不穿寝衣光溜溜睡挺舒服的,可是屋子里有你,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许凤鸣默然片刻, 悻悻道:“就算屋子里有我,你也可以光溜溜睡。”
又嘀咕道:“又白又胖,有什么好看的......”
周似锦扑哧一声笑了:“不是我自卖自夸,虽然一般少年郎爱的都是你和我二妹倩兮这样高挑瘦削的姑娘,可是结亲的时候是少年郎做主么?不是,是少年郎他娘做主,当娘的见了我,都觉得有福气,所以我还是有些优势的。”
她想了想,伸手到胸前比了比,道:“起码我胸比你大啊,你的胸可真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凤鸣:“......哼!”
他似有不甘道:“你的胸......也没大到哪里去。”
周似锦得意洋洋道:“比你大。”
许凤鸣:“......”
他忽然觉得自己被白又胖带的有些傻了。
外面雨声滴答,隐隐还有不远处碧漪湖湖水的澎湃声。
周似锦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拉高锦被,让自己更暖和一些。
思索片刻,周似锦这才开口道:“小凤凰,我问过别人了,京城天气和泽州很像,也是冬天有雪,夏天多雨。落雪下雨时,你的病总是容易复发,这时候若是我在你身边,喂药喂粥,按摩肩背腿脚,岂不是有人照顾你了?”
许凤鸣没说话。
周似锦继续说服她:“而且我还有积蓄,不用你养活我。”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不过你的儿女将来得为我送终,葬礼不用花太多银子,简简单单就好。”
一想到前世她的财产都落入孙浴泉和小刘氏之手,周似锦就恨得牙痒痒:“对了,我的遗产将来留给你的儿女。”
许凤鸣听着听着,觉得胸臆间一阵抽疼,难受得很,闷声道:“你才十四岁,说什么傻话。”
又道:“睡吧。”
周似锦从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她嘀咕道:“这里不是有温泉么?等你病好了,我教你游泳去......”
许凤鸣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道:“白又胖,我会游泳。”
而且水性很好呢!
周似锦那边没有回应。
许凤鸣侧耳细听,听到了她绵长的呼吸声,知道周似锦又是瞬间入睡,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听着周似锦的呼吸声,他渐渐也睡着了。
周似锦睡醒后,屋子里光线黯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她慌忙起身去看在对面拔步床上睡的许凤鸣。
许凤鸣果真又不见了,床上锦被叠得整整齐齐,雪白床单也没有一丝褶皱,好像不曾有人在这里睡过一样。
周似锦不由有些失落,不过转念一想,好像每次她和许凤鸣住一个屋子,早上醒来,屋子里都是只剩下她自己。
这样一想,周似锦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
公主府的首席女官叶韶红带着几个丫鬟进来服侍。
盥洗梳妆罢,周似锦起身,随着叶韶红到了二楼暖阁。
二楼暖阁窗前的黄花梨木圆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叶韶红请周似锦在黄花梨木圈椅上坐下,亲自为周似锦安放碗箸。
周似锦见圆桌上只摆着一双红箸,便问叶韶红:“叶女官,许二姑娘这会儿去哪里了?”
许凤鸣一定还没服药,也没用早饭。
叶韶红恭谨道:“周姑娘,许二姑娘有些事要处理,处理罢就回来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周似锦前世就习惯了许凤鸣这样神出鬼没,不再多想,专心致志用起早饭来。
公主府的早饭甚是清淡美味,黄花梨木圆桌上摆了十六个精致的青瓷小碟子,盛放着各种荤素小菜,又有小小的馒头、包子、甜点,连粥都准备了好几种,很合似锦的胃口。
用罢早饭,周似锦闲来无事,便起身去外面散步。
外面雨已经停了,不过天气阴沉,四处潮湿黯淡,铺着青砖的庭院里虽然没有积水,却也湿漉漉的。
周似锦正趴在栏杆上仰首看庭院里的白玉兰,却听到一阵清脆的“啪嗒啪嗒”木屐声,抬头一看,却见到崇宁公主在女官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身上披着大红锦缎斗篷,脚下却踩着一双木屐。
她微微一笑,走上前便要见礼:“给殿下请安!”
崇宁公主扶住了她,笑吟吟道:“小凤凰有事需要处理,我怕你寂寞,过来陪你。”
两人登楼去了二楼暖阁,围着窗前的黄花梨木圆桌坐了下来。
崇宁公主笑着问周似锦:“似锦,你喜欢玩什么?若是喜欢踢毽子什么的,我都可以陪你。”
小凤凰交代她,说周似锦喜动不喜静,因此崇宁公主特意这样问周似锦。
周似锦却知崇宁公主不好动,最爱做各种花翠,便道:“殿下,咱们做花翠玩,好不好?”
崇宁公主大喜,忙吩咐叶韶红:“去把我的皮箧拿过来。”
叶韶红很快就把皮箧拿来了。
崇宁公主打开皮箧让周似锦看。
皮箧分了好几层,每一层都有好几个小抽屉,有的抽屉里放的是一卷一卷的金丝银丝,有的抽屉里放的是一粒粒的珍珠,有的则放置着各色宝石,简直是宝光璀璨。
周似锦前世陪崇宁公主做过这个,因此看着崇宁公主演示了一遍,便可以自己做了。
崇宁公主见她手法甚是巧妙,便笑着道:“你既然会做,就给自己做一个呗,我看看你做的到底怎么样,我的这些零碎,你随意用。”
周似锦知道她大方,也不和她客气:“我看小凤凰耳朵上没有带耳坠子,我想用金丝和珍珠给她做一对耳坠。”
崇宁公主“啊”了一声,眼神复杂看着周似锦:“是么?我都没注意到呢!”
周似锦刚做好一对金丝耳坠子,听到许凤鸣的脚步声,忙起身推开窗子往下看,果真看到了戴着兜帽披着宝蓝披风的许凤鸣,忙招手道:“二姑娘,我在这里呢!”
许凤鸣带着李青和李涵正要上台阶,听到声音仰头一看,见是周似锦,便摆手示意了一下,很快也上楼来了。
周似锦起身,接过许凤鸣解下的披风,挂在了一边的衣架上,然后道:“我和公主殿下串珠花玩呢,你要不要看看?”
许凤鸣“唔”了一声,在周似锦右手边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周似锦见李青随侍在侧,忙道:“李青,你们姑娘的药汤可曾服用?早饭可曾用了?”
李青眼睛滴溜溜转,却不说话。
周似锦全都明白了,便吩咐道:“你去让人准备吧,等一下送到楼下床前的小几上。”
李青看向许凤鸣,见他面无表情,却也没反对,便答了声“是”,下去准备去了。
崇宁公主没想到许凤鸣居然会这么柔顺,看看面沉似水的许凤鸣,再看看若无其事的周似锦,压下惊诧,笑吟吟故意提醒周似锦道:“似锦,你的金丝耳坠子做好没有?”
周似锦这才想起自己给许凤鸣做的那对金丝耳坠,忙一手拎一个凑到许凤鸣面前让她看:“小凤凰,你看我给你做的耳坠,华贵却简洁,别有韵致,正适合你。”
许凤鸣顿时笑了起来,如春花乍放,明月朗照:“是很美,你自己戴吧!”
周似锦凑近她,去看她的耳垂,却发现许凤鸣的耳垂长时间不戴耳坠,耳洞都要长在一起了,便道:“这里有现成的细银丝,我给你通通耳洞,然后就能戴耳坠了。”
许凤鸣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
周似锦又去看许凤鸣的脸,见她今日分明是妆扮过的模样,脸上薄薄施了一层粉,眉也描画过了,唇上涂了豆沙色的香膏,却更添丽色,便道:“今日你的妆容好漂亮,唇上香膏的颜色是豆沙色么?我还没用过这个颜色呢!”
许凤鸣笑微微起身道:“我怎么知道什么是豆沙色......”
他说着话,人却往楼梯那边移动——再不走,周似锦就要揪着他用细银丝通耳洞了。
周似锦早料到许凤鸣的动作,当即也跟了过去,路过崇宁公主时还特地小声解释道:“公主,我跟小凤凰下去,看着她喝药。”
崇宁公主坐在圆桌边看了一场大戏,眼睛亮晶晶:“不用管我,快去吧!”
过了片刻,崇宁公主拎着裙裾,轻手轻脚下了楼,原本想要到屏风后看一看周似锦如何说服小凤凰喝药,却被屏风前立着的李青和李涵拦住了。
她只得立在原处等着。
屏风后一点动静都没有,片刻后传来周似锦的声音:“好了,把早饭送过来,摆在楼上暖阁。”
这时候许凤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满脸的不开心。
崇宁公主扫了一眼,就发现许凤鸣嘴上的香膏已经没了,不由惊讶地捂住了嘴:难道似锦是嘴对嘴喂药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小凤凰是男的啊!
若是知道,倒也罢了,小两口挺会玩的。
若是不知,难道周似锦喜欢......女子?
想到第二个可能,崇宁公主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看向许凤鸣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
许凤鸣倒是没注意到,皱着眉头,抿着嘴,一脸的不开心,上楼用早饭去了。
崇宁公主实在是舍不得放弃这难得的看小凤凰吃瘪的机会,便也跟着周似锦上楼去了。
周似锦殷勤得很,自己不吃,却体贴地给许凤鸣按箸布菜,见有一小砂锅碧粥,一小砂锅鸭子肉粥,便道:“我给你盛一碗碧粳粥吧?”
许凤鸣皱着眉头:“太清淡了。”
周似锦依旧温柔:“鸭子肉粥呢?”
许凤鸣一点食欲都没有:“腻得慌。”
崇宁公主看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嗯,烦人的小凤凰还在,并没有离开嘛!
这时候许凤鸣抬眼看到了崇宁公主,当即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崇宁公主没法继续看戏了,笑着起身道:“那我走了。”
似锦送了崇宁回来,见许凤鸣面前放着半碗碧粳粥在吃,便没有再说什么。
许凤鸣用罢早饭,和周似锦披着披风,戴着兜帽去园子里赏玉兰花去了。
见身边侍候的人都离得远远的,周似锦这才低声道:“小凤凰,你方才对公主的态度,是不是不太对啊!”
许凤鸣扭头看向周似锦,眼神清澈纯净。
周似锦伸出手臂,挽着许凤鸣道:“小时候,咱们一起跟着和墨尘和先生读书,和先生讲《霍光传》,说了班固评价霍光的话,你还记得么?”
许凤鸣停住脚步,看向周似锦,清清楚楚背诵了出来:“霍光受襁褓之托,任汉室之寄,匡国家,安社稷,拥昭,立宣——”
“‘虽周公、阿衡何以加此’,”周似锦把剩下的那句话接着背诵了下来,“可是这样一位权倾天下,为大汉续命几十年的人物,却因纵容妻女的狂妄最后导致家族的覆亡,‘死才三年,宗族诛夷’。”
她仰首看许凤鸣:“小凤凰,崇宁公主虽然是你的表姐,却也是皇帝的女儿,你对她的态度,实在是有些不够尊重。”
安国公许继顺现在手握重兵,驻守西北边陲,雄踞一方,就连皇室公主也会让着他的女儿,可是一旦权力不在了呢?
前世周似锦可是经历过景和帝登基,一步步削弱西北许氏和西南苏氏,最终把军权全部抓在手中这个过程。
许氏还好,交还军权,阖家迁回京城,安享尊荣富贵,成了富贵闲人;苏家却是树倒猢狲散,子孙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一朝败亡。
许凤鸣瞅了她一眼,低声道:“我知道了。”
周似锦见她愿意听自己的劝,心里怪舒服的,伸出胳膊想要搂许凤鸣,谁知许凤鸣个子比她高了不少,没搂成肩膀,就顺势把手放在了许凤鸣腰上,口中道:“你下午有没有空,有空的话陪我逛锦绣坊,好不好?”
她好不容易离开家一次,自然想要逛个够本了。
“不好。”许凤鸣不假思索,立即拒绝,却发现周似锦居然揽着自己的腰,当即拿开周似锦的手,大步流星向前走,“你不要老是这样腻着我。”
周似锦急急跟了上去:“女孩子在一起不就这样吗?我和王菁表姐一起去逛园子,我们俩还手拉手呢......”
“肉麻!”
“对了,二月初十我父亲生辰宴,你要不要去?”
“不去。”
“不去算了。”
傍晚时分,周胤亲自来接似锦回家。
要离开了,似锦颇有些依依不舍,非要和许凤鸣挤在一起坐着,握着她的手絮絮交代着:“......烧虽然退了,你还得按照大夫的安排,再服一天的汤药。以后待人谦逊些,不要老是怼人......”
许凤鸣背脊挺直坐在那里,忍耐着似锦的唠叨,可是听着听着觉得不对了,侧脸看向似锦。
似锦犹自不觉,还在唠唠叨叨:“......我自己在家怪没趣儿的,我爹老想着让我嫁人,他看上的人看不上我,看上我的人都是图我爹和我的嫁妆......”
许凤鸣心里有些酸楚,心道:白又胖这么好,别人怎么就发现不了呢?
想到看上周倩兮却看不上白又胖的秦羽,许凤鸣觉得秦羽真是白长了一双人眼。
周似锦平常在周府一直谨言慎行,难得有机会一吐心声:“小凤凰,可我真的不想嫁人,我一想到要成亲,就觉得好恶心,凭什么我要带着嫁妆嫁过去,我自己养我自己,还要给他纳妾,还要照顾他的妾室和妾室生的崽子们?”
许凤鸣原本对大周一夫一妻多妾制的婚姻制度没什么感觉的,可是听似锦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这制度太不合理了。
似锦继续倾诉:“我这么有钱,我可以不嫁人啊,我自己置办个宅子,养一群美少年,我也不怎么他们,我就看着养眼,多好!”
许凤鸣再也听不下去了:“周似锦你可真敢想啊,我还没这么想呢!”
周似锦贴着许凤鸣,笑嘻嘻道:“那你养一堆美少年,我看也行啊!”
许凤鸣:“......”
他好不容易生发出的一点离情别绪被周似锦这么一搅,全没了,拽了周似锦起来,满腔的不耐烦:“快走吧,你爹在外面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