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玉珂答应得很爽快。反正他临出发去金京前,一定会开一个军事会议的。新军的统领舒雨和军师邢锦云又不是傻子,他们过来的时候,一定会把他的小舅子孟煜给带过来的。
孟苹没想到玉珂答应得这么利索,闷闷地望着他,眼神中带着谴责。她早就想孟煜了,也和玉珂提过两次,可是当即就被玉珂给堵了回去——“沛州距离黑水城这么远,孟煜来看你一趟来回得半个月,你想让他老请假害他被上司瞧不起?”
玉珂看到孟苹的神情,想要解释吧,又觉得说来话长,就在孟苹脸上捏了一下:“乖,夜深了,快陪你男人睡觉!”
他抱着孟苹压在了自己身上,再抱着孟苹一滚,就变成了孟苹在床里他在床外的状态。
孟苹还要说话,玉珂就压到她身上吻住了她:“今天不是安全期么?别浪费时间了!”
第二天早上,玉珂神情气爽带着骑马出城去了西大营,孟苹一直睡到了中午才醒。
白菜如翠情知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多说什么,先给孟苹端上了一碗姚小萌大夫开的用各种药材熬的参鸡汤,待她喝完了,这才侍候着她进浴室沐浴。
玉珂的军事会议是在外书房的大会议室进行的,舒雨和邢锦云来的时候果真识趣地把孟煜给带了过来。
长官们开会的时候,孟煜同一大拨随同员就在外面大花厅里候着。
他原本想着要等舒统领他们开完会了自己才能请假去见姐姐,就看到玉将军的亲随下雨走了过来,他肩膀上拍了拍,示意他跟过去。
孟煜跟着下雨离开了大花厅,来到了甬道上。
下雨这才微笑道:“孟公子,将军命小的带你去见孟姑娘!”
孟煜今年十四岁了,在新军呆了大半年,已经很稳重了,他很客气地说道:“麻烦了!”
下雨带着他往内院而去。
到了内院门口的值事房,下雨对一个秀气的小丫头道:“茄子,你进去禀报孟姑娘一声,就说孟公子到了。”
小丫头悄悄看了孟煜一眼,见他浓眉大眼很是英俊,只是皮肤黝黑,身体壮实,和白皙美丽的孟姑娘长得一点都不像姐弟。
孟苹正在房内整理她和玉珂的行李,就听来报,说“孟公子来了”,欢喜异常,连声道:“快请进来!”
她把手里拿着的玉珂的中衣往床上一扔,疾步走了出去,要去迎接孟煜。
白菜和如翠忙劝住了她:“外面冷,披上外衣再出去!”
孟苹脚步不停,直往外走。
白菜只好拿了件紫貂披风追了出去,披在了孟苹身上。
孟煜随着那个叫茄子的丫鬟走了进去。
他刚走到院子中间,就见姐姐快步走了出来,身上胡乱披着一件紫貂披风。
孟苹看到弟弟,止住了脚步,叫道:“孟煜!”
孟煜大步走到姐姐身前,这才发现自己比姐姐高了大半头了,不由笑了:“姐姐,你个子一点都没长!”
孟苹眼睛湿润,他背上拍了一下:“傻孩子!我都快十八了怎么还会长!”
姐弟俩携手进了起居室。
十一月的天气,外面滴水成冰,起居室里却温暖如春,里面养着一盆反季节开放的栀子花,月白色的花瓣散发着幽幽清香。
孟苹一边拉着孟煜的手坐着,一边命白菜和如翠沏茶拿点心摆水果:“…孟煜爱吃绵绵的那种大苹果,还有香瓜,香梨…”
孟煜是个看着粗实际上心很细的,他同姐姐一起坐罗汉床上,也不怎么说话,只是细细打量着姐姐。
几个月没见,姐姐仿佛丰腴了一些,脸上的肌肤晶莹白皙,仿佛带着一层莹光,气色好极了,手也软软的肥肥的,又白又嫩,一看就是没怎么做活…
他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笑眯眯地听姐姐说话。
孟苹握着弟弟的手抚摸着,嘴里唠叨着:“沛州苦不苦?累不累?你吃得怎么样?长官厉害不厉害?要不要调到黑水城这边…”
说着说着,她摸了摸孟煜的手心:“手心这么粗糙,一定是受了很多苦…”
孟煜这才正色对孟苹说:“姐,沛州很好,舒长官和邢军师对我都很照顾,一直把我带在身边,教会了我不少东西,你放心吧!”
孟苹怔怔地看着孟煜,鼻子酸酸的,眼泪很快流了出来:“可你才满十四岁…”
孟煜不由笑了:“姐姐,玉将军不也才十六岁?”
“他?”孟苹一撇嘴,“他都快十七岁了,再说了,他不是正常人!”
玉珂的军事会议开的时间并不长,他让这些将领们去了城西大营,准备下午在西大营继续开会,顺便晚上聚餐,自己进去看孟苹了。
他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孟苹说自己“不是正常人”,看到孟苹握着孟煜的手摸啊摸,心里早就酸溜溜了,沉着脸走了进去。
孟煜一见玉珂进来,忙把手从姐姐手里挣了出来,起身给玉珂见礼:“标下见过将军!”
玉珂沉着脸点了点头,正摆着谱儿,一眼就瞄到孟苹神情不善,他马上和颜悦色起来:“自家人,坐吧!”
用过午饭之后,孟苹把孟煜安顿了在内院玉珂的内书房里歇了,这才进了卧室。
三个人坐在一起用午饭的时候,孟苹老给孟煜夹菜,从没给玉珂夹一下,这让玉珂很不痛快,正歪在床上拿着孟苹放床头的话本装模作样看呢!
孟苹进了卧室,从柜子里拿出自己亲手给孟煜做的棉袄棉裤和中衣亵裤之类的衣物,整理了一下,准备包好让孟煜带走。
玉珂的眼睛就瞄到了,妒火中烧,忍了再忍忍无可忍,终于道:“感情给我做了那件夹袍,是为了给孟煜练手啊!”
孟苹瞟了他一眼,故意道:“就是啊!我的活儿不是没法见人吗,不拿你试拿谁试?”
玉珂一想她说的“我的活儿不是没法见人吗,不拿你试拿谁试”,大苹果这是把自己当做内人,就连她弟弟也是外人啊!
他瞬间被治愈了,柔情满怀地望着孟苹:“苹果,我好不容易回来陪你睡午觉,你还不来陪我?!”
孟苹整理好包袱,这才走了过来,不怀好意地站在床边望着玉珂。
玉珂刚觉得她的神情不对,孟苹就扑了上来,把双手插进他腋窝里咯吱起来,还眼疾嘴快地含住了他的耳垂乱舔乱吸。
孟苹胡乱动了几下,玉珂就狂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苹…苹果,饶…饶命…”
两人笑闹成一团。
第二天上午,孟苹带着孟煜去祭拜父亲的坟墓,玉珂也跟着去了。
看着孟苹姐弟在墓前无声流泪,玉珂心里也怪不好受。他想:孟季周到底是不是苹果的生父呢?如果不是的话,苹果知道了会不会伤心?如果南安王赵梓真的是苹果的生父,苹果知道了会不会宁愿不知道…
他还记得孟苹和孟煜的父亲孟季周,不过那时候都叫他孟三。
那真是一个好人。
玉珂还记得除夕之夜他正躲在树洞里瑟缩着,苹果夹着一个大棉袄端着一碗带汤饺子过来了。
他吃饺子的时候,孟苹告诉他:“这棉袄是爹爹的,足够大,晚上睡觉的时候裹身上!”
玉珂默然一会儿,才道:“你爹知道了怎么办?”
“那我爹就会装作没看到!”孟苹笑,“我刚才出来的时候,我爹就知道我是给你端的饺子,还交代了一声‘带点汤吃了暖和’。”
玉珂走上前去,和孟苹孟煜一起,给孟季周磕头上香。他望着孟季周的墓碑,心里悄悄祷告道:“岳父大人,我会好好照顾苹果的,你放心吧!小舅子孟煜,我也会照顾的!”
第五十五章 出发进京
出发进京前一天,是玉珂的十七岁生日。
这日中午玉珂没有回来,而是带着亲信将领去了城外的望江楼,到了傍晚的时候才醉醺醺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孟苹正好在外院,正看着玉箫指挥着人往库房里运东西。
孟苹最不耐烦做这些琐碎的事情,可是玉珂只管外务,将军府里的这些事情都让人去问孟苹,孟苹不得不去学着管这些事情。她也知道玉珂是想逐步树立她在将军府的权威,因此做的也很认真,很快就成了西北将军府实际上的当家主母。
玉箫过来征求她的意见,孟苹就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她正站在库房外和玉箫说话,就发现身边的人呼啦啦纷纷行礼,扭头一看,发现是玉珂回来了。
玉珂这次大概真是喝多了,脸隐隐有些红,眼睛湿漉漉黑幽幽的,似乎都要睁不开眼睛了,走路也有些不稳,头重脚轻的样子。
玉琴和下雨天晴紧紧跟着他,生怕他摔倒,想要去扶他,却被玉珂甩开了。他嘴里兀自嘟囔着:“没看到我媳妇儿在前面吗?老子用得着你们扶?”
玉琴等人只好放开了他。
玉珂远远的就向孟苹招手:“苹果,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快来接我呀!”
他这一路回来都很正常,谁知道一见孟苹就瞬间变得幼稚起来,手舞足蹈的。
跟着他的亲随和亲信们看到一向端方严肃的玉将军见了孟姑娘之后,变得跟个小孩子似的,还当众叫孟姑娘的小名,都有些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拼命忍着。
孟苹看他醉成了这个样子,也为他感到丢脸,忙迎了上去,接住了他,随口问了一句:“随着你出去的人那么多,怎么回来的就这些?”
玉珂出去的时候她也送了他,明明看到跟了一大群人出去的。
玉珂搂着孟苹,开心地笑:“嘻嘻,苹果,没回来的都去干坏事去了!”
孟苹:“…”她搀扶着玉珂,玉珂身上的酒气扑面而来。
玉珂挥手让跟着的人退下,嘴里嚷嚷着:“我都见着我媳妇了,不用你们跟着了!该去哪儿去哪儿吧!”
他踉踉跄跄扶着孟苹,边走边啰嗦着:“苹果,你看我对你多忠贞,他们都去找姑娘了,我可是回来了…”
孟苹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如翠白菜他们远远跟着后面,这才开口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是嫌脏!”
玉珂觉得自己很冤枉,苍天可鉴的一片真心被孟苹误会了,一把把孟苹抱起来,脸对脸喊冤:“才不是!我是怕你知道了生气!”
孟苹尴尬极了,伸出指头扯住他的两颊:“快——放——我——下——来!”
玉珂悻悻然放下了他,拉着孟苹往内院走。
孟苹瞟了他一眼,发现他皱着眉头鼓着脸颊,一幅“爷不高兴”的模样,心里不由觉得好笑,不由莞尔一笑。
到了内院,孟苹先吩咐如翠去把醒酒汤送过来,然后才扶着玉珂进了卧室。
玉珂横着躺在了床上,眼睛已经闭上了。
带着衣服睡一定很不舒服,孟苹开始脱他的衣服。
玉珂今日穿的是见客的常服,脱起来有点麻烦,他虽然很瘦,可是个子高挑,体重也就不算轻。孟苹艰难地帮他翻身,把他脱得正剩下中衣亵裤,又用温热的水帮他擦了脸和手,这才给他盖上被子。
如翠送来了醒酒汤。
孟苹怕玉珂不喝醒酒汤醒了难受,又把他叫醒,喂着他把醒酒汤喝了,又服侍他睡下。
忙完这一切,大冬天孟苹出了一身汗,就也脱了外衣挨着玉珂睡下了。玉珂喝了酒,身上热乎乎的,热气透过中衣向外发散。孟苹挨着他,很快也睡着了。
等玉珂清醒,已经是晚上亥时了。
他一醒来,看到旁边的孟苹也醒了,就故意嚷嚷着头疼,让孟苹给他揉一揉。
孟苹挨着他坐了起来,一边揉着他的太阳穴,一边问道:“彻底醒了?”
玉珂“嗯”了一声。
孟苹轻轻按了几下:“还记不记得回府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玉珂凝神想了想,他还真是记得:“记得…”
孟苹又好气又好笑:“那还记不记得自己出丑了?”
玉珂把头埋到她胸前,低声撒娇:“苹果,我饿了,想吃你给我做的手工面!”
孟苹注意力被成功转移:“真的?你不嫌我做的东西难吃了?”
玉珂的脸在她胸前磨蹭:“我最喜欢吃苹果做的面了!”
孟苹很高兴:“那你再躺一会儿,我去小厨房给你做!”
玉珂舍不得她离开,脸隔着孟苹的薄绸中衣在孟苹丰满的胸前磨来蹭去,喃喃道:“苹果,我头疼得难受,你再给我揉揉头顶…”
孟苹傻乎乎立刻上当,任凭玉珂在自己胸前磨蹭,不但贴心地用手按着玉珂头顶的穴位,还关心地询问着:“这个力道怎么样?这样舒服不舒服…”
玉珂眯着眼睛,舒服得只差哼哼了…
第二天一大早出发的时候,玉珂借口宿醉,不肯骑马,也同孟苹一起坐在了马车里。
孟苹只好吩咐人另外准备了一辆马车,让白菜和如翠乘坐。
孟苹的马车是玉珂命人定制的,外表普通,里面却极为宽大舒适。孟苹坐在座位上,轻轻地帮玉珂按摩着。
玉珂枕着她的腿,脸贴在她的小腹,身上盖着孟苹的毯子,舒舒服服闭目假寐。
他在想,望江楼那些玩意儿能算艳福么?这才是真正的艳福啊…
玉珂鼻子磨蹭着孟苹香软的腹部,偷偷笑了。
腊月初,玉珂和孟苹赶到了距离金京不远的舞阳,到舞阳城外的驿站投宿,却意外地碰到了熟人。
第五十六章 当头棒喝
玉箫带着玉珂的两个亲兵打前站,他们提前过来包了一个上院。
孟苹和玉珂坐的马车在驿站外停了下来,玉珂先跳下了车,预备搀扶孟苹过来。
此时已是腊月天气,天气寒冷,虽没有飘雪,可是北风呼啸,带着刺骨寒意席卷而来。因为已经进入了腊月,所以有很多高官要进京觐见送礼述职,不一而足,舞阳驿站外停着不少豪华的马车。
玉珂下车的时候,孟苹逼着他在深蓝缎面常服外面穿上了黑缎斗篷,还帮他戴上了兜帽。
玉珂下车之后,嫌兜帽遮眼,顺手把孟苹帮他戴上的兜帽掀开,站在马车前张开双臂预备抱孟苹下来。
这时候,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也停了下来,几个裹得厚厚的妈妈和丫鬟从马车里迎下了一个身穿大红羽绉面白狐皮鹤氅,罩着雪帽的女孩子。
孟苹含笑站在车门口,正欲下来,眼睛正好和那个女孩子两两相对,不由一愣——好一个清丽雅致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大约十五六岁年纪,面如美玉眉目如画,美得如同画中之人。
她正看那女孩子,玉珂等得不耐烦,就伸手把她抱了下来。等孟苹再去看,那个女孩子笑盈盈已经向着这边走了过来,那些妈妈和丫鬟们都紧紧跟后面。
玉珂把孟苹抱出来之后,轻轻放在了地上,低头又看了孟苹一眼,发现孟苹头上的黑狐兜帽有点歪,就伸手把孟苹的兜帽整了整。
这时候,他的背后传来清脆娇嫩的声音:“你是阿珂哥哥么?”
玉珂转过身去,看了那个女孩子一眼,这才开口道:“胡莹?”
那女孩子娇俏一笑:“正是呢!阿珂哥哥,上次见面还是圣上为明珠郡主举办的生日宴中罢?那时候你和我都还是小孩子呢!这几年都没怎么见面,你还记得呢!”
这个胡莹是太傅胡非同的老生女,长姐就是宫中的胡贵妃,二皇子赵木之的生母,玉珂多年前曾经宫中见过她,现在想起旧事,他脸上也带出了一丝笑意:“你来京城…”
胡莹性格很是活泼,笑盈盈道:“这两年我跟着大哥大嫂在南疆任上,大哥要进京述职,爹爹特意写信让我也跟着回来呢!”
玉珂点了点头。
胡莹颇为兴奋,继续叽叽咕咕问个不停:“阿珂哥哥,你也是进京述职的吗?哥哥说你小小年纪就立下战功,封了西北将军,老在我面前夸你呢!你明春还要回西北?西北好不好玩…”
玉珂有点心不焉,他低头看了自己侧后方的孟苹一眼,点了点头。
胡莹诧异地看了看玉珂身后的孟苹,小声道:“阿珂哥哥,这就是你的那个房里丫头?”
玉珂一脸正气,眼观鼻鼻观心,“嗯”了一声。
胡莹瞥了垂眸静立在玉珂侧后方的孟苹一眼,心里有点不高兴。阿珂哥哥的侧后方应该是他的妻子才能站的位置,这个应该跟在主子身后的狐媚子丫鬟居然站在了那里,一点礼节都没有!
她虽然跟着大哥大嫂在润阳知府任上,也听说了不少有关清远侯府的传闻。金京高门纷纷传言,说清远侯府的世子玉珂,宠爱房里的一个丫头,把祖母和母亲赐的通房都给打了,还喝得醉醺醺地把祖母身边侍候的妈妈和丫鬟给鞭打了一通。
胡莹的大嫂孙氏还借此给胡莹上了一课,反复交代她:“二妹,这样声名狼藉的浪荡子你可不能嫁!”
她的大哥胡韫却道:“男人谁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这个玉珂虽然名声不好,可是他不但是清远侯世子,而且十六岁就凭战功做到了西北将军,将来前途无量!他只要知错能改,还是个联姻的好对象呢!”
胡莹明白了大哥的意思,心里也对玉珂这个儿时玩伴有了点想法,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就在这里遇到了玉珂,还见到了玉珂宠爱的那个丫头。
她含笑道:“阿珂哥哥,这个丫头果真是个美人呢!”
孟苹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本来想不言不语装隐形人呢,可是这个胡小姐已经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只好屈膝给胡莹行了个礼:“奴婢见过胡小姐。”
胡莹娇俏一笑,一双白嫩细致的小手自白狐鹤氅中伸了出来,她褪下了左手上戴的一枚红宝石戒指,递了出去:“好标致的丫头,这个赏你了!”
玉珂脸色微变,方才那丝微笑瞬间不见影踪。
孟苹感到了深深的屈辱。
她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压抑着自己的难堪,向前走了两步,接住了胡莹用两根青葱玉指捏着的红宝石戒指,屈膝又行了个礼:“奴婢谢胡小姐赏赐!”
孟苹垂着眼帘,一直没有再看胡莹。
胡莹轻笑一声:“你可是阿珂哥哥的房里丫头呢!”
玉珂转身就走。
孟苹随着他去了。
玉箫定好的院子是福字号甲院,孟苹随着玉珂进了院子,又随着他进了上房。
玉珂在堂屋的罗汉床上坐了下来。
提前进来的如翠和白菜给玉珂端上了新沏的毛尖。
玉珂端着茶杯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沉思之色,不知道想些什么。
如翠又给孟苹端过来一杯热茶:“孟姑娘,喝点茶吧!”
孟苹心里本来就闷闷的,闻言,仿佛被重物狠狠撞过胸膛一般,心里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在西北将军府,府里除了玉珂就是她,玉珂只管外务,把府里的事情都交给了她,她就有些洋洋得意了,虽然不至于以玉珂的妻子自居,可也差不多了。
如今到了外面,她才知道,原来在外人眼里,她只是玉珂的一个通房丫头,是低贱的“孟姑娘”!
孟苹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道:“我有些累,进去歇一歇,你们不要进来!”
玉珂还在想心事,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
孟苹直接进了卧室,在床上坐了下来,心里一片茫然。
她一直呆在西北将军府那四角天空里,被玉珂豢养宠物一样养着,养得没有了斗志,没有了坚持,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享受着当家作主,现在才知道,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想到美丽活泼的胡莹,孟苹心里更乱了。
她慢慢躺在了床上,试图理顺自己的思路。
白菜和如翠走了进来,看到孟苹连黑狐斗篷都没有脱,很是诧异,如翠笑道:“孟姑娘我帮你脱了斗篷吧!”
白菜笑道:“房间里提前烧了炭炉,斗篷不脱的话姑娘不热么?”
孟苹顺从地站了起来,让如翠和白菜帮她把斗篷脱了下来。她心里想,白菜和如翠刚开始是叫她“苹果”的,什么时候开始叫“孟姑娘”的呢?看来,她真是活得稀里糊涂啊!
她看了如翠和白菜一眼,决定问打小一直在京城的如翠:“如翠,你听说过胡莹胡小姐吗?”
“胡小姐?是不是住福字号丙院的胡太傅家的二小姐?”如翠想了想,问了一句。
孟苹点了点头。
如翠笑了:“金京谁不知道胡二小姐啊!你可知道她姐姐是谁?”
孟苹摇了摇头。
如翠直点头道:“这位胡小姐啊,她姐姐可就是天昊帝的宠妃胡贵妃,二皇子的生母,她爹就是当朝的胡太傅,他哥就是润阳知府胡韫!她的身份可是够高贵的吧?”
孟苹点了点头,把这位胡二小姐赐的红宝石戒指举到了眼前,眯着眼细细打量着。
白菜瞧了一眼:“咦?哪里来的?”孟苹首饰虽多,不过一向都是白菜管,她看着这个戒指感觉特别眼生。
孟苹低头摆弄着这个戒指,平静地说:“胡二小姐赐的。”
白菜如翠齐齐“嗤”了一声:“孟姑娘的簪环首饰件件都比这个贵重!”这个宝石戒指,若是赐给了普通丫鬟,那是太贵重了;可是孟苹身份又自不同,将军府里谁不知道将军明明是把孟苹当妻子待呢!胡二小姐这样做,要么是向孟苹示威,要么就是讨好将军。
孟苹没说话。
她还整理自己的思路。
过了一会儿,孟苹问道:“将军呢?”
在清远侯府的时候,皆称玉珂为世子,到了西北将军府,皆称玉珂为将军。
白菜道:“太傅府的胡大爷过来拜访将军,将军会客室见客呢!”
孟苹点了点头,开始洗手换衣服。
玉珂晚饭并没有回来与孟苹一起吃。
胡太傅的大公子胡韫实是太热情了,非要请他喝酒,两人又一起去了胡家住的福字号丙院。
夜里,玉珂醉醺醺回来了。
孟苹服侍他上床休息的时候,玉珂突然一脸郁闷地自言自语:“难道我的名声还不够坏?”
他看向孟苹:“苹果,明天见胡家的人,你一定要表现得恃宠生娇飞扬跋扈!”
孟苹:“…”
第五十七章 亲事在即
孟苹刚要追问玉珂,可是玉珂歪在那里就睡着了。
她就胡乱在玉珂旁边睡了下来,心里还想着玉珂的话。孟苹预备明日待玉珂醒了就再问一问,若到时候玉珂还这样说,再见胡二小姐,她若是对自己过分,自己就照玉珂说的恃宠生娇飞扬跋扈还回去!
想到自己要变得硬气起来,孟苹就有些睡不着了。
因为玉珂的强悍,她从来不需要表现得强悍刻意去树立自己的权威,府里的那些人就对她五体投地了——虽然实际上他们是对玉珂五体投地,而她是在狐假虎威。
她已经舒适安逸了太久,就像被磨平了爪子的猫咪,早忘了如何回应别人的攻击。
前世的很多记忆都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被淡忘,可是孟苹依旧记得自己上小学的时候被同班的一个男生欺负,她明明很害怕,可是依旧坚强地同他对打,不顾自己身上脸上的疼痛,用力地还击着。后来,那个男生再也不敢跟她打架了。
前世她一个人在省会谋生,在公司里也遇到了一个爱欺负外地人的女的。这个女的和公司的一个部门经理关系暧昧,平生最爱讽刺外地人,常常当面骂外地人素质低脏什么的。不少外地来的同事被她当面骂了,却惹不起躲得起,都装作没听到,这个女人也就更嚣张了。
孟苹有一次事情太多了,桌子上摆了很多文件,没来得及收拾,这个女的跟她一个办公室,瞟了一眼之后就开始在那里说孟苹:“瞧你桌子乱的,也不收拾一下!”
孟苹随口道:“等我忙完手头的活就去收拾。”
那女人就哼了一声:“外地人就是素质低,弄得到处脏乱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