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章背过身去,不肯让人看到他也流泪了。
这时候永安帝的辇车已经到了内院门外。
端坐在辇车里的永安帝似乎也听到了一声破空而来的响亮婴啼,顿时百感交集,和傅予琛极为相似的凤眼湿润了:傅氏列祖列宗,傅氏一族终于有后了!我做祖父了!
第207章
永安帝一进去,便看到傅云章同徐顺和带着里面的人迎出来预备行礼。
他迅速说了声“平身”,便大步向正堂走去。
傅云章与徐顺和也忙跟了上去。
傅予琛把徐灿灿抱在了怀里,轻轻地吻着她满是细汗的额头,又抚摸着徐灿灿汗湿的刘海和鬓发,心中百感交集。
徐灿灿精疲力竭却还有工夫问管嬷嬷张嬷嬷:“里面还有没有了?”她肚子那么大,也许还有一个呢!
管嬷嬷正端了一碗红糖水递给了碧云,让碧云喂太子妃喝,闻言便笑了,解释道:“皇太孙壮健,足有八斤六两,所以太子妃您的肚子看着大,却并不是有两个小王子!”
这时候张嬷嬷把包好的皇太孙抱过来放在了徐灿灿怀里,笑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瞧瞧皇太孙!”
徐灿灿见到自己胸前多了一个闭着眼睛全身红通通的小东西,看他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看出眼尾上挑的形状,当即心脏就微微抽搐,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湿润了,心里说不出的爱怜。
傅予琛也凑近看着这个孩子,心道好丑,可是眼睛却也湿润了——这个丑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续啊!
他伸出指头挑开了襁褓,分开小婴儿的两条青蛙腿,看着中间那个小半截指头大的小唧唧,俊脸上不由带出了一声笑意:“灿灿,是儿子!”有了儿子,灿灿的地位就更稳固了,而他继承帝位则没了任何悬念。
傅予琛伸手拨了拨小婴儿的小唧唧,心道:这是老子的福将啊!
徐灿灿虽然疲惫,却觉得浑身轻松,她看见傅予琛拨儿子的唧唧,当即嗔道:“阿琛,你做什么!”
傅予琛无辜地看着徐灿灿。
徐灿灿也笑了。有了儿子,她没了压力,傅予琛也没了压力。就连定国公和永安帝一定也松了口气。
朱颜见这小夫妻俩看儿子看个没完了,忙含笑提醒道:“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圣上、定国公和外家老爷还在外面等着呢!”
傅予琛看了徐灿灿一眼,把她放好靠在靠枕上,自己一手托着儿子一手摁着他固定着出去了。
因为永安帝在,所以正堂里此时只有永安帝、定国公和徐顺和坐着,黄琅带着两个小太监在一旁侍立,其余人都退到了外面。
见到傅予琛抱了娃娃出来,永安帝当即站起来迎了过去,斥责傅予琛:“你这样抱皇太孙他多难受啊!”
傅予琛:“…”
他抱着怀中的婴儿行礼:“谢父皇!”儿子,圣上金口玉言,你可是皇太孙了!
永安帝眉开眼笑从傅予琛手中接过了婴儿,摆了好几个姿势,终于把皇太孙抱稳了。
傅云章也凑了过来。
永安帝先打量孙子的长相,发现婴儿眼睛虽闭着,可是已经有了凤眼的雏形,便想:这宝宝生得真像朕啊!
傅云章发现孙子像傅予琛,便直接掀开襁褓去看小唧唧,发现真的有小唧唧,这才松了一口气。
徐顺和不敢靠近,远远地看着,他觉得小婴儿五官虽不像灿灿,可是尖尖的下巴很像灿灿。
想到灿灿十七年前刚出生时的样子,徐顺和没出息地又流泪了。
永安帝看到婴儿的小嘴一吸一吸的,便道:“奶娘呢?朕的皇太孙饿了!”
傅予琛忙接过婴儿:“奶娘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他抱着婴儿进了卧室。
徐灿灿在里面听到了,忙挣扎道:“把儿子给我!”
傅予琛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知道徐灿灿是想亲自哺乳。
他走了过去把儿子递给了徐灿灿,然后伸手帮徐灿灿把衣襟敞开。
徐王氏作为丈母娘,正坐在徐灿灿另一边,见女婿大喇喇地扯开了女儿的衣襟,她却有些不好意思,便起身走到了窗前。
管嬷嬷忙赔笑道:“太子殿下,这…这贵人们都不自己哺乳的…”
傅予琛冷冷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去帮徐灿灿喂奶。
管嬷嬷吓得不敢吭声了。
傅予琛把徐灿灿那里的顶端塞进了婴儿的小嘴内,婴儿当即吸了起来。
徐灿灿的奶水很足,小婴儿闭着眼睛用力吮0吸,嘴角流了不少乳汁出来。
傅予琛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心想:这小家伙得感谢老子,都是老子帮他吸通了,要不然说不定他还吃不到母乳呢!
小婴儿吸着母乳,徐灿灿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全是幸福与满足,简直不想松开手。
小婴儿吃饱后边闭上眼睛睡了。
傅予琛刚接过儿子就觉得不对,他一手托着婴儿,一手掀开了襁褓,然后便蹙眉叫管嬷嬷:“赶紧给他换尿布!”
管嬷嬷已经猜到了,走过去接过了皇太孙,笑道:“王爷,是皇太孙的胎便。”
徐顺和早就离开去了西厢房,在西厢房里坐着等。
永安帝同傅云章一直在正堂等着,想再见婴儿一面,可是茶都喝了好几盏了,婴儿还没抱出来。
他们也不着急,依旧说着话等待着,讨论着皇太孙,又商量着给皇太孙起名。
待小婴儿收拾干净洗了澡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永安帝从傅予琛手里接过皇太孙,抱在怀里问傅予琛:“阿琛,起名字没有?”
傅予琛当然是要等着他起名了,便答道:“等您来起呢!”
永安帝脸上现出思索之色:“小名叫做长乐如何?”长乐将来也可以做帝号。
傅予琛和傅云章想了想,都觉得不错。
永安帝又道:“大名就叫傅瑞?”
傅予琛当即道:“谢父皇赐名!”
永安帝清瘦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低头去逗小长乐:“小长乐啊,快快长大,陪着祖父去打猎…”
皇太孙黑幽幽的眼睛睁开了,果真是眼尾上挑的凤眼,喜的永安帝叫傅云章:“二弟,你来看看皇太孙!”
傅云章坐在一边,正眼巴巴看着皇太孙呢,闻言当即起身凑过去看,一边看一边评论:“长乐集中了傅氏一族在相貌上的所有优点啊!”
傅予琛觉得爹爹说的太夸张了,便道:“这孩子挺黑的!”
永安帝和傅云章都笑了:“你刚生下来比他还黑呢!”
傅予琛:“…”
天渐渐黑了下来。
徐灿灿用了些鸡汤便睡着了,小傅瑞挨着她也睡得很香,傅予琛坐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到了晚间该睡了,徐灿灿抱着傅瑞睡在床上,傅予琛被排挤到了窗前的软榻上。
徐灿灿有些过意不去,另外也觉得不方便,便笑着劝他:“阿琛,四个奶娘、张嬷嬷、管嬷嬷和丫鬟们都得轮流在正堂里值夜,你在这里住着休息不好,你又那么忙,不如先搬到书房去住?”她完全是出于一片真心实意说了这话,自从有了傅瑞,她对傅予琛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傅予琛瞥了她一眼:“我睡在软榻上,夜里帮你叫人也方便。”徐灿灿有了儿子后,已经开始怠慢他了,他不能往后退,他若往后退,徐灿灿就只会亲儿子不理他了!
徐灿灿只得道:“那你衣服穿严实一些,别被人看光了!”
傅予琛:“…”
夜里的时候傅瑞哼哼唧唧在哭,徐灿灿便叫了一声“傅予琛”。
傅予琛原本睡得就不深,当即起身下了床:“什么事?”
徐灿灿摸着儿子的襁褓:“叫管嬷嬷进来!”
管嬷嬷很快便带着值夜的朱颜玄冰进来了,她不敢看只穿着白绸中衣和长裤披散着乌黑长发仙人般的太子殿下,匆匆地为皇太孙换了尿布,清洗了被胎便弄脏的小屁屁,把皇太孙收拾好这才低着头带着朱颜玄冰退下去。
傅予琛见徐灿灿把儿子放在最里面了,不由分说掀开被子上了床,在徐灿灿外侧挨着徐灿灿躺了下来。
徐灿灿见他躺下了,也不好说什么,便也顺从了。
第二天一大早傅予琛就起身出去了。
他一离开,管嬷嬷和张嬷嬷就带着奶娘和丫鬟们进来了。
太子殿下太腻着太子妃了,她们这些本该光明正大呆在太子妃卧室侍候太子妃坐月子的人,只能见缝插针进来侍候了。
徐灿灿身体颇为健壮,第二日就能下床走路了,吓得张嬷嬷管嬷嬷连连道:“太子妃,这个不敢啊,再躺床上好好养养吧!”
徐灿灿才不管她们,命碧云把早就做好的腹带拿了出来缠在腰腹上,勒出了细细的腰身,用纽拌扣子扣好。
管嬷嬷和张嬷嬷虽然吃惊,却也不敢多说,只能依了她。
徐灿灿情知是特殊时期,所以吃饭老老实实,一点也不挑食,再没味道的饭也强着自己吃下去,还强烈要求吃了些苹果之类温性水果,以便给儿子喂营养母乳。
第二天早朝,永安帝颁下立皇太孙与大赦天下的圣旨:“承祧行庆,端在元良。嫡孙瑞,天资粹美,授瑞以册宝,立为皇太孙,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大典告成,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乘时抚运,既协于歌谣;及物推恩,宜周于华夏。皇太孙瑞降生,可大赦天下,应腊月五日昧爽以前,天下罪人所犯罪已结正、未结正、已发觉、未发觉、罪无轻重、常赦所不原者,咸赦除之。”
而太子妃徐氏的父亲徐顺和,也赏了侯爵爵位,封为承恩侯,以待傅予琛登基再晋封为承恩公,并赏了太子宫斜对面的一个大宅子给了徐顺和。
徐灿灿坐在床上,傅瑞正在她怀里吃奶。
徐王氏带着崔氏同徐韩氏立在一边,正含笑欣赏着傅瑞吃奶的样子,胡妈妈便走了进来,笑容满面屈膝行了个礼,道:“恭喜太子妃,听雨回来捎信,说圣上颁布圣旨,立了咱们小王子为皇太孙,大赦天下!”
这是徐灿灿意料中的,便含笑听着。
胡妈妈又道:“圣上赐了很多宝贝给太子妃您,封外家老爷为承恩侯,还把太子宫对面的空宅子赏给了外家呢!”
徐灿灿闻言欢喜地看向母亲。她知道“承恩”这个封号是专为皇后娘家预备的,这等于是再次确定了她的地位。
徐王氏欢喜得都有些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徐韩氏和崔氏心中泛酸,面上却笑盈盈地屈膝行礼:“妾身见过承恩侯夫人!恭喜承恩侯夫人!”
徐王氏一下子脸都红了,手足无措看向女儿。
徐灿灿笑着鼓励母亲。
到了下午傅予琛便回来了。
徐王氏、徐韩氏、崔氏带着徐宜莲从福寿院过来看徐灿灿和皇太孙傅瑞,到了正堂门口却被董嬷嬷拦住了。
太子宫有喜事,董嬷嬷脸上也满是欢喜:“哎呦,真是不巧,太子殿下在里面呢!”
徐王氏便带着她们去了东厢房太子妃的会客室候着。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候着,可是一直等到了天黑,太子殿下也没从正堂里出来,徐王氏只好道了歉,又送了徐韩氏三人离去。
因太子妃诞下了皇太孙,各种各样的赏赐从宫里出来,全进了太子宫。
京城中纷纷说笑:“圣上是把国库私库都搬到太子宫了!”
太子宫花团锦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徐灿灿一个正坐月子的产妇,也没什么可享受的。
除了哺育皇太孙,她日日从卧室走到正堂,又从正堂走到起居室,来回走动以锻炼身体恢复体型,还做各种的体操,只为了让身体更柔软。
皇太孙快满月的时候,徐灿灿已经恢复了窈窕的身形,除了脸圆润了点,胸部大了一点,屁股比先前稍大了一点,她几乎没有别的变化。
夫妻俩最累的倒是傅予琛。
他夜间坚持同徐灿灿和傅瑞一起睡,自然担负起了照顾傅瑞的职责,白天又忙的很,不到一个月时间,他便又瘦了些,身形也更加俊逸了。
徐灿灿看着他辛苦,心里明白傅予琛的心思,知道他是怕自己只顾亲傅瑞冷落了他,便在心里暗暗筹划着。
第208章
大年初六,朝会初开。
散朝后傅予琛陪着永安帝去了先太子傅予珏的东宫。
偌大东宫天寒地冻,除了松柏所有的树都凋谢了,却依旧美丽——瓦蓝的天空,瑰丽的宫殿,被冰面覆盖的大湖,组成了一幅美丽的冬景图。
永安帝同傅予琛立在湖边,看着结了冰可以直接走过去的湖中央的清风阁,忆起了先太子的音容笑貌,均十分黯然。
大太监黄琅和钱进以及跟的太监们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良久之后,永安帝和傅予琛才坐着轿子回了崇政殿。
钱绿儿带着宫女们摆上了清茶和点心,傅予琛陪着永安帝聊天闲坐——已经开始上朝了,春假悠闲的日子已经结束了,能闲一会儿闲一会儿吧。
永安帝问起了皇太孙傅瑞:“长乐近来有没有长胖?会不会爬?”
傅予琛不禁笑了:“父皇不是初一才见过长乐么,就三四天,哪里会有什么变化?”
虽这样说,可他还是忍不住炫耀道:“ 长乐身体肥壮,胳膊腿都是一节一节的,三重下巴;他如今也白了,白胖白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同儿臣生得很像,腿脚都有力;尿脬大,夜里很能憋尿…”
永安帝含笑倾听着,从傅予琛的叙述中,他能够想象傅长乐又白又胖又可爱的模样,也想象出了傅长乐长大后玉树临风长身玉立的俊俏模样。
听了一会儿之后,永安帝听出来傅长乐是同爹娘一起睡,便关心地问傅予琛:“阿琛,带着孩子睡床不够宽吧?”大梁的床都造的不宽,两人睡正好,三个人就有些挤了;榻倒是造的够宽,可是一般都是摆在正堂里的。
傅予琛想了想,道:“是有些挤。”每次睡觉都是傅长乐在最里面,徐灿灿在中间,他在最外面,因为怕挤了长乐,他是有些难受。
永安帝笑道:“朕的私库里有一架大楠木拔步床,是泰和帝当年用过的,你若是想要就给你。”
“谢父皇,”傅予琛含笑道,“那么大的床从宫里搬过去太麻烦了!”床若是大了,他就无法名正言顺地排挤走傅长乐了。
傅予琛在内阁同十位大学士开会,讨论如何制止塔克克人越过阿尔萨河混入大梁制造暴力事件的问题。
大学士、工部尚书董存富认为薛英和傅柳在塔克克高原与凉州实行的连坐制和鼓励举报制太过血腥卑鄙,所以应治薛英傅柳之罪。
董存富说着话,其他九位大学士都看着端坐在上座的皇太子傅予琛——大梁人人皆知,驻守塔克克的将军薛英和驻守凉州的傅柳是皇太子傅予琛的两条好狗,傅予琛让他们咬谁就咬谁,他们敢在西陲推行连坐制和鼓励举报制,怕是皇太子的主意。
傅予琛冷冷笑了:“董先生若有更好的法子,请尽管讲,孤听着呢!”他没有如往常一样平易近人用“我”自称,而是用“孤”来自称。
董存富见傅予琛俊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可是凤眼中却庶无笑意,心中一凛,当即道:“董某只是提出一些粗浅看法,大事还得内阁同侪来商议!”傅予琛敢改革内阁让这么多人入阁,那他就得承受自己不能独断专行这个后果。董存富已经联络了其余九位内阁中的五位,打算逐步实现用内阁来约束监国的皇太子傅予琛。
傅予琛并不把他当回事,心里已经想好了对策,当下就宣布内阁会议结束。
回到御书房,傅予琛刚坐下一个小太监就进来了,行完礼便立在一边等着。
听雨看了正在饮茶的皇太子一眼,挺直背脊开始询问:“圣上最近宣哪几位娘娘陪侍?”
小太监回道:“圣上最近只宣了琦玉殿董贵妃伴驾。”
听雨瞅了皇太子一眼,问道:“是伴驾还是侍寝?”
小条件恭谨答道:“侍寝。”
待小太监离开之后,听雨看着皇太子,等着他的回答。
傅予琛垂下眼帘没有说话。他素来疑心重,不肯出一点纰漏,因此他虽知道永安帝宠信自己,可还是不肯懈怠。
据他得到的情报,他爹定国公还能行房,但是已无生育能力;他父皇永安帝索性连女人都不近了,只是宣去说话,而最常伴驾的便是董贵妃了!
傅予琛原本想要杀董贵妃的心一下子淡了——总不能让圣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吧?!
徐灿灿端坐在锦榻上,打量着前面站立的四个奶娘,打算选两个晚上伴着傅长乐睡。
这几个奶娘都是傅予琛令妇女之友水寒带着女医张嬷嬷从家人媳妇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都很可靠,虽然高矮不一,但她们的共同点就是秀美白皙丰满圆润并有一对大咪咪,徐灿灿看了半日,也没选出来,最后只得道:“你们谁识字?”
四个奶娘都声称自己识字,其中一个柳眉杏眼的出列行了个礼,道:“禀太子妃,张嬷嬷当时总共选出了十六人,水将军给了大伙儿一本《杜工部集》,让大家一人念一首,留下的都是识字的!”
徐灿灿一听,觉得水寒对傅长乐真是够负责的,当即便笑了,命碧云去卧室拿几本诗集过来,她自己选了四首诗词,让这四位奶娘一人念一首。
柳眉杏眼的那位念的是《琵琶行》,念到“江州司马青衫湿”时她的眼睛都湿润了。
还有一位细眉细眼看着老老实实的,读李白的《将进酒》,情绪把握得很好,也没读错字。
其余两位读了不少错别字。
徐灿灿便把柳眉杏眼叫孙凯家的和细眉细眼叫韩贺家的留了下来,筛下去的两位各赏了二十两银子送回家去了。
奶娘关系到她的儿子,徐灿灿自是经心,先组织好要说的话,这才叫了韩贺家的和孙凯家的过来,一一的说了,又让朱颜讲明奖惩措施,然后便赏了这两个奶娘一人五套绸缎衣裙和一百两银子,为这两个奶娘排好班,值夜的就同朱颜一起住在西边的起居室。
安顿好这些,徐灿灿有些累了,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温白开水。
张嬷嬷和管管嬷嬷见人都散去了,只留下朱颜碧云这两个太子妃的亲信,这才凑到徐灿灿身前,由张嬷嬷出列禀报道:“太子妃但请放心,最后选出的那四个奶娘,水将军一个个都打听了她们家里的情况,夫妻相得感情好的才能选上来呢,怕的就是那起子不要脸的小淫0妇勾引男主人!”
徐灿灿闻言大为感动,便在心里忖度着怎样谢谢水寒用心又出力。
管嬷嬷为人做事都很认真,这些日子见太子妃坐着月子,太子殿下还腻歪着不肯同太子妃分开,她的心里就惴惴的,打皇太孙傅长乐出生,这心事就在心里藏着,将近一个月了,实在忍不住了,便下定决心要说出来。
她屈膝行了个礼,问道:“太子妃,您恶露尽了么?”
徐灿灿垂下眼帘:“早尽了。”
管嬷嬷又道:“禀太子妃,很多时候恶露虽尽,可是医家有云,产后一个月内夫妻不能同房,否则女子会得妇女病,严重的甚至会引起血崩,非常的危险。”
说罢,管嬷嬷眼巴巴地瞧着徐灿灿,恨不得直接扶住徐灿灿的肩膀乱摇:太子妃啊,千万不要和太子殿下同房啊!
见她如此忠心,徐灿灿既感动又好笑:难道夫妻之间只有那种同房方式么?
她低下头慢吞吞摆弄着雪白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并不搭话。
管嬷嬷心中着急,又道:“太子妃,老奴斗胆再说一句,产后这半年内最好能够歇歇,不要急着怀孕,要知道,自己的身子骨也重要啊!”皇家当然是想让太子妃接连不断地生的,可是这频繁的生育,会毁了太子妃身体的!
太子殿下把她给了太子妃,这话她必须要说。
徐灿灿闻言抬起头来,瞟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张嬷嬷。
张嬷嬷低着头身子立得笔直,好像管嬷嬷冒险说出的话和她没关系似的。
徐灿灿收回视线看向管嬷嬷,和蔼道:“我知道,你放心吧!”管嬷嬷能冒险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她对自己是真的忠心,徐灿灿记在心里了。
管嬷嬷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抹去了额头上的一层细汗——万一太子妃不懂其中利害,把她的话告诉太子殿下了,那她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的。
张嬷嬷和管嬷嬷退下之后,徐灿灿吩咐碧云:“去和傅松说一下,让傅松去调查一下管嬷嬷,看看管嬷嬷最需要什么!”她想感谢管嬷嬷,那就为管嬷嬷做一些事情吧!
碧云答了声“是”,正要说话,便听到朱颜的声音从西边起居室里传了出来:“太子妃,皇太孙醒了!”
徐灿灿闻言飞快地下了锦榻,一溜小跑掀开缎帘进了西暗间的起居室,嘴里叫着:“妈妈来了!长乐,妈妈来了!”
碧云在后面看着太子妃一溜烟便进了起居室,连平时最爱讲究的雍容气度都不提了,她不由立在那里笑了:“太子妃,奴婢出去了!”
徐灿灿此时可来不及搭理碧云。
她一进卧室,便看到奶娘孙凯家的正抱着傅长乐,朱颜端着半碗温开水正用小调羹喂着喝呢!
徐灿灿待朱颜又喂了几口这才接过了傅长乐,抱在怀里连亲了好几口:“我的儿,想妈妈了?妈妈一会儿不见你可就想你了!”
傅长乐黑泠泠的眼珠子盯着徐灿灿,花瓣似的小嘴张着,流着口水,好像也和母亲在交流。
徐灿灿抱着他晃悠着,开口问孙凯家的:“皇太孙起来后吃奶没呢?”她的乳汁一天比一天少,都不够长乐吃了,只得让长乐开始吃奶娘的奶。
孙凯家的含笑道:“禀太子妃,皇太孙一醒奴婢就喂他吃了!”
徐灿灿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儿子并不去用嘴巴拱她的咪咪,这才放下心来,相信傅长乐已经吃饱了。
没过多久徐王氏便过来看外孙了。
她一进来便要求净手,净了手才敢抱她的宝贝外孙。
徐灿灿笑着吩咐丫鬟们:“还不侍候长乐他外祖母净手?”
丫鬟们忙去准备了金盆、手巾、香胰子等物侍候外家太太洗手。
徐王氏今年才三十多岁,便成了外祖母,那种兴奋劲就别提了,净手罢便抱过傅长乐亲了又亲,又要嘴对嘴去亲,被徐灿灿拦住了:“娘,小心等一下长乐吐你一口口水!”
“我知道你舍不得让我亲你儿子!”徐王氏识破了女儿的诡计,却也不亲外孙了,而是认真地问徐灿灿:“外孙到底是叫傅长乐,还是叫傅瑞?”
徐灿灿身子没骨头似的倚在母亲身上:“皇太孙单名一个瑞,叫傅瑞,字长乐!”
“哦。”徐王氏明白了过来,怀里抱着傅长乐,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见周围都是侍候的人,说话不方便,便低声道:“去你卧室说句话!”
徐灿灿把傅长乐递给了朱颜,自己带着母亲去了卧室。
母女俩并肩坐在窗前软榻上,徐王氏低声问道:“长乐快满月了,你和女婿该同房了吧?”
徐灿灿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虽然她也帮傅予琛,可是到底不如真的去做畅快。
徐王氏看着女儿:“在你亲娘这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凑近徐灿灿耳边,低声道:“你生下来都有七斤多,我当年生了你后,那里有些松了,房中之事便有些不畅快,你爹就去西峡山里采了不少草药,给我调配了一种丸药,叫香蕊缩阴丸,一早一晚在那里塞一丸,不但能起润滑作用保护那里,房中之事也更畅意,而且下面还会越来越紧…”唉,都是为了女儿女婿不离心,要不然哪个丈母娘会找女儿说这个?
徐灿灿听得面红耳赤,见母亲说完了,便睨了母亲一眼,道:“你给我拿来了?”实际上她才十七岁,恢复得多快啊,不一定有用,可是万一…
徐王氏见女儿听话,不由大喜,当即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白瓷瓶递给了徐灿灿:“就是这个!”
徐灿灿扒开塞子闻了闻,发现是一种清淡的花香和叶子香夹杂在一起的味道,就像宛州老家端午节早上用来洗脸的百叶水散发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