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英看到徐宜鹏迟疑,会意一笑,介绍道:“徐世兄,这是我傅家表哥!”
徐宜鹏当下就明白了,忙躬身行礼。
傅予琛也不起身,大喇喇地受了这个礼,下巴向着右边的椅子微抬了一下。
周英忙让着徐宜鹏坐了。
傅柳很快上了茶。
徐宜鹏状似静静品茶,心里却在犯嘀咕。他记得傅予琛是十八岁,比他还大一岁,怎么看上去像十四五的样子;而且还生得这么好,生得这么好用得着去欺男霸女么?早不知道多少人扑上去了!
傅予琛貌似面无表情很深沉,其实一直悄悄打量徐宜鹏。他记得徐灿灿不笑的时候眼神迷离媚态毕现,可是一笑就眼睛就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非常的可爱。
观察了一番之后,傅予琛终于确定徐宜鹏和徐灿灿长得还是有点像的,都是尖尖的下巴和水汪汪眼神似醉非醉的桃花眼。看在这同徐灿灿相似的尖下巴和桃花眼上,他决定对徐宜鹏客气一点。
傅予琛微笑着很和气地问徐宜鹏:“世兄,来驿站所为何事啊?”
徐宜鹏受宠若惊,感觉傅予琛笑得怪好看的,不由自主道:“愚弟是来接家堂妹的。”
傅予琛笑容加深:“啊,咱们是通家之好,世兄的堂妹,也是我的妹妹,那就见一见吧!”
看到傅予琛不怀好意的笑,想到徐灿灿的美貌,徐宜鹏深觉自己上了傅予琛的当,后悔得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他赔笑道:“谢公子探问,只是舍妹已经睡下了。”
傅予琛没有说话,只是凤眼微眯静静看着徐宜鹏。
徐宜鹏就像猫爪下瑟瑟发抖的小老鼠,知道自己得罪了这位天潢贵胄,心里慌得很。
周英见状,忙为他解围:“大哥,我带徐世兄去取茶叶!”
出了屋门又走了一段距离,徐宜鹏这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周英安慰他:“大家都是亲戚,大哥不会对你妹妹怎么样的!”
徐宜鹏白了他一眼,心道:你这大哥连皇帝的嫔妃都敢觊觎,还敢说他不会对我妹妹怎么样?
心里虽然那样想,可是徐宜鹏嘴里却问道:“他真的是你哥?看上去可比你小啊!”
周英笑了起来:“他比你还大一岁呢,只是面嫩罢了!”
徐宜鹏真是想不通一个玉人一般的小公子,怎么会是京城知名的淫魔呢!他发誓从尉氏到汴京这一路,一定得好好保护堂妹的贞操!
看到徐宜鹏脸色泛白,显是余惊未息,周英和他家是亲戚,只得笑嘻嘻安慰道:“放心吧,大哥还是处男呢,不会胡乱找女人取了他贞操的!”
徐宜鹏想:淫魔会是处男?这怎么可能!
他看看周英笑嘻嘻的模样,觉得周英是在说反话开玩笑,就道:“开什么玩笑?哼!”
周英也笑:“逗你玩呢!”
天彻底黑了下来,徐灿灿房间的窗户已经亮起了灯光。看着透着晕黄的光的窗户,徐宜鹏觉得心里暖暖的,刚才的恐惧一扫而空,他带着知礼大步走了过去。
徐宜鹏出去之后,徐灿灿一直老老实实同小香坐在炕上做针线——为了显示自己针黹女红都不错,她把自己的针线家伙也带了过来。
看到徐宜鹏进来,徐灿灿忙下榻在软缎绣鞋外套上了走路的鞋子,向徐宜鹏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兄长回来了!让小香摆饭可好?”
看到如此乖巧的堂妹,徐宜鹏心里很是熨帖,含笑道:“让知礼取饭去吧!”连小香这个小丫头,他都不想让傅予琛那淫魔看见啊!
大梁虽然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可是执行得并不严格,为了看住堂妹,徐宜鹏也只好陪着徐灿灿吃晚饭了。
驿站厨房做的菜当然很简单,不过是五香鱼芥菜肉两个热菜和蒜泥凉粉凉调薄荷叶两个凉菜,另外就是麦仁汤和大馒头了。
徐宜鹏吃惯了精致食物,哪里吃得惯这些粗制滥造的东西?他不过略吃了两口菜,喝了几口汤就放下了筷子。再看看徐灿灿,发现她吃得很香,徐宜鹏就有些同情了徐灿灿了:叔叔家一定过得很苦,这些粗食堂妹也吃得这么香!
想到这里,他就夹了一条肉放到了徐灿灿碗里。
徐灿灿抬头望着他笑了笑,继续努力地吃。
看到妹妹的笑容,徐宜鹏很开心:“等到了京城,我带二妹去王楼吃梅花包子!”
徐灿灿一听大喜,立刻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哥哥,说话要算数哦!”
徐宜鹏看她这样欢喜,挺起胸膛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用过晚饭,小香沏了两杯茶端了上来,徐宜鹏和徐灿灿分坐在炕桌两边喝茶聊天。
徐灿灿看看徐宜鹏穿着布袜的脚,忽然想出了一个巴结徐宜鹏的法子。
她从针线簸箩里取出卷尺,含笑道:“哥哥,我帮你量量脚面,给你做双鞋吧!”
妹子帮哥哥做鞋是很寻常的事情。徐宜鹏也不客气,直接把脚伸到了徐灿灿身前。
徐灿灿认真地量了一番,用画眉的炭笔在纸上记了下来。
徐宜鹏看到炭笔,一句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二妹眉毛生得就像画的一般,真是‘两弯眉画远山清,一镜眼明秋水润’,还用炭笔去画?”
说完,看着徐灿灿惊讶的眼神,他意识到自己在调笑自己的妹妹,俊脸马上通红。
徐灿灿认真地看着面红耳赤的徐宜鹏:“哥哥,我是你的妹妹!妹妹!”
徐宜鹏掩面而走:“我渴睡了,走了。”
看着徐宜鹏落荒而逃,徐灿灿不由笑了起来。
她虽美,可也是徐宜鹏的妹子啊,徐宜鹏一向正气凛然,这下子以后可不能在她面前拿大了!
晚上躺在床上,徐宜鹏想着心事。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和徐灿灿这个妹子在一起,就好像变傻一般,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他有些烦恼,在床上翻腾了良久才睡着了。
第二日徐宜鹏一直让知礼观察着,直到确定傅予琛一行人出发之后,又等了半个时辰,这才宣布出发。
一路紧赶慢赶,直到夜幕降临,徐宜鹏徐灿灿一行人才赶到了位于比汴京城五岳观的徐府。
徐宜鹏母亲的乳母秦嬷嬷带了两个媳妇正候在大门口呢,看到徐宜鹏下马,忙迎了上来:“公子可算是回来了!二姑娘接到了么?”
第二卷:汴京流年
第十一章 勾心
徐宜鹏把缰绳扔给知礼:“嬷嬷,已经接到二妹了!”
这时候跟着秦嬷嬷的媳妇徐福家的已经上前把脚凳放在了马车门前,另一个媳妇徐财家的搀扶着徐灿灿下了马车。
秦嬷嬷满面春风迎上去,做状请安:“给二姑娘请安了!”
她有些臃肿的身体还没蹲下去,徐灿灿已经拉着她的手把她搀扶了起来,含笑道:“哪里敢劳动嬷嬷呢!”
徐廷和刚成亲那几年,徐老太太还在宛州跟着老二徐顺和生活,大太太徐韩氏每年都要带着长子徐宜鹏和长女徐宜莲去潦河镇徐家老宅侍候徐老太太,徐灿灿当然知道这位秦嬷嬷是大娘的亲信,因此不敢怠慢,握着秦嬷嬷的手探问了几句。
秦嬷嬷笑眯眯打量徐灿灿,嘴里连连称赞:“哎呦,才几年没见,二姑娘如今这么好看啊,简直跟天上的仙女一般…”
“嬷嬷,祖母和母亲应该都在等着呢!”徐宜鹏看见秦嬷嬷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用枯枝般的黑手抚摸着徐灿灿又白又嫩的小胖手,不禁开口替徐灿灿解围。
徐灿灿被秦嬷嬷手心潮湿的手摸了半日,心里也有些腻歪,听到徐宜鹏给自己解围,心中感激,看了徐宜鹏一眼。
徐宜鹏看到堂妹看自己,眼中带着笑意,心里怪美的,向徐灿灿眨了眨眼睛。眼睛眨了一半徐宜鹏就停住了——我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尊重?
徐宜鹏带着知礼去前院他的住处了。
天虽然没有黑透,两个媳妇还是提着灯笼一前一后照路,秦嬷嬷引着徐灿灿由角门而入。
徐府家主徐廷和虽然是正二品的吏部侍郎,可在这权贵遍地的汴京,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又没什么根基,如今住的还是妻子徐韩氏陪嫁过来的五进房子。
徐灿灿随着秦嬷嬷向内走,一脸端庄地倾听着秦嬷嬷的介绍。
“这是正院,是大老爷在家会客见人的地方,公子也在这里住。咱们只能从东边穿山游廊进去!”
一行人沿着抄手游廊往南走,很快便看到了一个垂花门。秦嬷嬷介绍道:“这是夫人家常住的清心院!”
又往前走了不远,前面是一个月亮门,月亮门两侧种着萱草。秦嬷嬷淡淡道:“这是几位姨娘住的夕阳居。”
徐灿灿有些惊讶。前些年徐韩氏回宛州的时候,徐顺和还没有妾室,只有一个通房梅雨,还是徐韩氏的陪嫁丫鬟,没想到这么快就几位妾室了。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又出现了一个垂花门。从抄手游廊向内望去,隐隐绰绰是很多高大笔直枝叶繁茂的树木。看到徐灿灿仰首看那些树,秦嬷嬷笑道:“那是三姑娘和四姑娘五姑娘住的莲香院!”
徐灿灿有些惊讶,她记得大伯徐廷和只有一个女儿徐宜莲,什么时候有了四姑娘五姑娘?
秦嬷嬷紧接着就解释道:“二姑娘,四姑娘年纪只比三姑娘小一个月,五姑娘今年才两岁。”
徐灿灿在心里计算这位四姑娘年龄——三姑娘徐宜莲比她小半岁,今年快十五岁了,那四姑娘只比徐宜莲小一个月,应该是十四岁多一点。
这样算过来,四姑娘应该是外室生的…
还没走到最后一进院落,秦嬷嬷就满脸堆笑介绍道:“前面就是老太太住的春晖院了!”
她话音刚落,一个长条身材的丫鬟就迎了过来,含笑道:“老太太让奴婢来迎迎二姑娘的,老太太、大太太和几位姑娘都在堂屋等着呢!”
徐灿灿忙客气了几句,表达了自己的自责之情,眼睛却已打量了这个丫鬟,发现她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水红春衫大红百褶裙,身材虽好,可是五官却平常,只是还算端正罢了。
秦嬷嬷道:“这是老太太身边的巧英!”
徐灿灿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只是含笑点了点头,并不多说。
巧英因是老太太的丫鬟,有些拿大,也不向徐灿灿行礼,直接引着徐灿灿一行人进了春晖院。
春晖院院子不算大却种了六棵松树,因此显得有些狭窄了。进了院子之后,一行人沿着青砖铺就的小路走到了院子中央,转向南走。
正面的堂屋里灯火通明,外面立着几个丫鬟婆子,看见徐灿灿等人忙进去禀报。
徐灿灿刚走到堂屋檐下,徐韩氏搀扶着拄着拐杖的徐老太太迎了出来。
徐老太太的穿戴很是富贵,头上用白玉簪梳了个髻,耳上带着珍珠耳环,身上穿着枣红色绣金色万字纹锦衣,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迎了上来,嘴里喊着:“我的乖孙女啊,祖母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见着你啊!”
徐灿灿在祖母膝下长了好几年,深知这位老太太酷爱演戏,只是演技夸张,当下也配合着娇弱地扑进了祖母怀里,柔声喊道:“祖母——”
这两个抽噎着表现相见欢却都没有一丝泪痕的祖孙被徐韩氏劝开了,徐灿灿这才开始见礼。
给徐老太太见过礼之后,;老太太似乎忘记了该给见面礼。
徐灿灿又给大太太见了礼。
徐韩氏扶起徐灿灿,打量了一下,发现丈夫的这位侄女虽然才十五岁,可是娇弱美丽媚态天生,简直是永安帝坚持几十年最喜欢的类型,不禁在心里佩服丈夫家的遗传基因。她生的这一儿一女,儿子徐宜鹏生得像丈夫徐廷和,很是俊秀,却是男的;女儿徐宜莲像她,五官很平淡,长相就有些普通了;而徐灿灿,怕是集中了徐家好几代的精华,有些美得过分了。
看来丈夫的心愿可以实现了,只是徐灿灿看起来礼节上有点僵硬,得请人好好教习一番!
她笑着扶起徐灿灿,看徐灿灿雪白手腕上空空的,就捋下自己腕上的镶翡翠赤金镯,戴到了徐灿灿腕上。
徐灿灿刚要谦让道谢就被大太太拦住了。大太太握着她的手,招呼旁边的两位少女:“宜莲,宜桐,来见过姐姐!”
两个少女走了过来,徐韩氏一一介绍。她指着红衣少女道:“灿灿,这是你三妹妹宜莲!”
徐灿灿忙含笑道:“好几年没见,三妹妹个子越来越高了!”
徐宜莲个子比徐灿灿略高了一点,梳着堕髻,上面除了一支嵌红宝石的围髻,别无它饰,身穿红色绣白莲的春衫,月白色百褶裙,其实是很会打扮的,只是肤色较黑,虽然淡淡敷了一层粉,却依旧遮掩不住。她五官很像徐韩氏,平淡得都有些轻描淡写了。
她脸上带着腼腆的笑看着徐灿灿:“姐姐!”
穿着白色罗衫七彩裙的徐宜桐上前道:“姐姐!”
徐灿灿打量了她一下,微笑道:“妹妹好神采!”
徐宜桐所传的白色罗衫徐灿灿虽然不曾见识过,可是从上面隐隐闪烁的银纹也知道价值不菲,更不用提她那华丽的七彩裙了。徐宜桐长相很是艳丽,浅褐色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厚厚的红唇,尖尖的下巴,高胸细腰长腿,比两个姐姐徐灿灿和徐宜莲都高,发育得也好,是健美型的美人。
徐宜桐也在打量徐灿灿。
徐灿灿挽着一个简单的髻,上面插着一支简单的镶各色碎宝石蝴蝶簪,小小的脸上一双眼睛璀璨夺目——真的很美丽!
不过,身上只是半旧的浅绿衫碧绿裙,看起来有点寒酸。
姐妹厮见完毕,徐韩氏又拉了刚过来的徐宜鹏过来:“灿灿,这是你的大哥宜鹏,一路上应该熟了吧!”
宜鹏满脸通红,和徐灿灿两个互相见了礼。
徐老太太素来吝啬,是根本不打算给徐灿灿见面礼的,见徐韩氏给了徐灿灿一个挺贵重的镶翡翠赤金镯,她心里很是不满——婆婆还没给见面礼呢,你慌什么!
因心中不自在,她端坐在紫檀木坐榻上——这是徐韩氏陪嫁过来的,被她强要了过来——脸上带笑一言不发。
徐灿灿当然知道自己这位祖母的本性,当即上前挨着徐老太太坐了下来,笑着撒娇:“祖母,我今晚哪里都不去,陪着祖母住可好?”
徐老太太连声道:“好好好!”
徐府住房狭窄,徐宜莲、徐宜桐和才两岁的五姑娘徐宜兰带着六个丫鬟一个奶妈子挤在莲香院里,很是不方便,可是徐老太太占据着最宽敞的春晖院却以不喜欢热闹为由,不肯让孙女们住进来。现在徐老太太答应了让徐灿灿住进春晖院,徐韩氏当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徐老太太满脸堆笑抚摸着徐灿灿的背,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大儿子是想把灿灿送到宫里参选的,灿灿生得这么好,将来很可能有宠,自己成了皇帝宠妃的祖母,自然是好处大大的有…
堂屋里一团和气,一家人在一起,和谐得很。
这个时候,一个身穿银红衫子的丫鬟悄悄进了春晖院,趁着热闹进了堂屋,很快便挤在了徐老太太身侧,悄悄打量着徐灿灿,心里揣摩着主子的心思。
徐韩氏笑着对徐灿灿说:“灿灿,你身边只有一个丫鬟,怕是不够用吧?我这里——”
徐老太太怕大儿媳妇跟前途光明的灿灿感情更好,慌忙打断大太太:“灿灿,既然一个丫鬟不够用,我把——”
因为没有提前预备,她只得环目四顾寻找目标。
堂屋里只有身侧穿着银红衫子的碧云是她的人,徐老太太忙道:“我把碧云给你吧!碧云,见过二姑娘!”
徐韩氏含笑不语,拿帕子揩了揩嘴角。
第十二章 斗角
祖母赏赐丫鬟,徐灿灿自然不敢不识抬举,只得笑盈盈行礼谢了恩。
徐宜莲倒还好,嘴角微翘带着笑意;徐宜桐明显的不高兴,板着脸嘟着嘴,一脸赌气的样子;而最小的徐宜兰由奶妈抱着,大眼睛黑溜溜的,只顾左顾右盼呢!
一家人在徐老太太的堂屋里用了晚餐之后就由大太太带着散去了。
徐灿灿自然是带着小香和新收的碧云留在了老太太这边。
徐老太太本就不喜欢二儿子和儿媳,也不喜欢徐灿灿这个孙女,当众演过祖慈孙孝的戏后,便借口累了,吩咐碧云:“带着二姑娘去西厢房吧!”
她话音刚落,碧云还没来得及答话,院子里就传来了婆子向徐廷和问好的声音。
徐顺和进来后先向母亲行了礼,然后在母亲一侧坐了下来。
徐老太太特别宠爱这个大儿子,一边嘘寒问暖,一边使唤丫鬟们给徐廷和递水拿布巾擦脸沏茶,好一阵子才消停了下来。
待徐廷和端上了杯子喝了一口,徐灿灿这才上前行礼。
徐廷和已经换上了家常纱袍,他虽然比徐灿灿的父亲徐顺和大两岁,可是玉面微须长身玉立,看上去可比徐顺和年轻好几岁,实在是位中年帅大叔。
徐灿灿心里算了算,才意识到自己这位大伯其实才三十五岁,在前世这个岁数应该还算年轻呢!
徐廷和看着眉眼都有些像自己的漂亮侄女,心里很满意,觉得自家的遗传真是不错,自己因为长得好,才得了圣上和岳父的青眼;侄女这么美,不好好利用真是说不过去。
他有心试试这位侄女的深浅,含笑道:“灿灿,我大梁朝以孝为本,你祖母年老体弱,你爹爹需要在宛州守着祖墓,你得在京城时候替你爹尽孝。你和王家的婚事,你祖母已经命你爹退了!”
说完,他脸上笑意加深,同徐灿灿很相似的桃花眼盯着徐灿灿,看着她的反应。
为了逼弟弟退了灿灿的亲事,他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简直是软硬兼施智计百出,这才令弟弟屈服了!
徐灿灿虽不爱操心,却也知道自从她离开宛州的时候起,命运已经开始了变化,想再回去,怕是不容易了。她心里有一种似痛非痛似酸非酸的感觉,倒不是舍不得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王二郎,而是知道自己想要的小门小户当家作主的日子已经落了空。
她竭力稳住自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道:“侄女全凭伯父安排。”
徐廷和虽不算十分满意,但是想到徐灿灿一向是弟弟和弟妹捧在手心娇养的,有些礼数不足倒也正常,也就释然了,含笑道:“灿灿,一路辛苦了,让丫鬟侍候着去休息吧!”
他说话的时候,徐老太太眼珠子不错地盯着他,眼中满是慈祥与爱怜,手还在徐廷和背上抚摩着。
徐灿灿见状,想到爹娘待自己的情形,鼻子一酸,眼睛有些湿,忙识趣地行礼道谢,退了下去。
碧云引着徐灿灿去了西厢房。
小香今天有些震撼,战战兢兢紧紧跟着,深怕迷失在这深宅大院里。
徐森的娘是徐韩氏的陪房,总管着内院,这时候正在指挥着两个媳妇和一个小丫鬟整理房间并收拾徐灿灿的行李。看到徐灿灿过来,她脸上带着含蓄的笑,给徐灿灿行礼:“给二姑娘请安!”
徐灿灿看徐森的娘身着紫红绸缎褙子,耳朵上挂着两个金珠子,猜想一定是有些脸面的妈妈,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在徐韩氏面前,这些管家妈妈一定比自己这个乡下来的侄女还有脸面,因此不敢怠慢,拿出了几个装着银锭子的荷包,带着笑一一递了过去,给徐森的娘的荷包则比其她人更丰厚了一点。
徐森的娘干脆利落的接了荷包,给徐灿灿行了个礼,道:“谢二姑娘。太太吩咐了,二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找奴婢。”
徐灿灿含笑答应了。
徐森的娘这才领着婆子丫鬟离开了。
小香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就去整理床铺去了——尽管床铺已经铺排好了。
碧云给徐灿灿行了个礼,小圆脸带着亲热的笑:“给姑娘请安了!老太太既把奴婢给了姑娘,碧云自当尽心服侍姑娘。”
徐灿灿忙拉起了她,含笑道:“碧云姐姐,你跟了我,这也是缘分,我自会把你当自己人的!”她从袖袋里取出提前预备的一对赤金梅花耳环递给碧云:“别嫌弃,戴着玩吧!”
碧云一脸欢喜蹲了蹲身子:“谢姑娘!”
她立刻取下自己耳上的银耳环,换上了赤金梅花耳环。
碧玉去厨房要洗澡用的水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徐灿灿和小香。
徐灿灿打量着西厢房。
西厢房是一明一暗两间房的结构。
明间靠南墙摆着一副竹榻,竹榻中间放着一个红漆炕桌,东西墙上各挂着两幅斗方,描绘的不过是梅兰竹菊之类。
暗间是卧室。虽然是在徐府,可是这个房间并没有她在潦河镇家里的卧室好,不过是一架拔步床、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和一个圆凳罢了,房内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徐灿灿静静立在糊着泛旧褪色浅紫蝉翼纱的窗前。
她知道自己的斤两,如果真的被大伯送到宫里去,只能拼命隐藏自己保全自己,至于宫斗什么的,她屁都不会,想去斗,只会成为炮灰罢了!
徐灿灿想得脑子里一片乱麻,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在想:那个傅予琛生得真好啊,小小的鹅蛋脸,修长浓密形状美好的眉毛,好看的丹凤眼,高挺的鼻子,粉红的仰月唇,还有那高挑细瘦的身材——世上居然有这样的美少年,若是她做皇帝,一定把他抢到宫里来,不做什么,只每日看着就满足了…
意淫傅予琛了一会儿,徐灿灿终于舒服点了。她用手揉着脸,声音中满是疲惫:“唉,笑得脸都僵了。”
她走到妆台前,在漆着粗糙的暗红漆的圆凳上坐了袭来,看着镜中如花般美丽娇嫩的自己,心里更舒服了——上辈子她的初恋就是被一个既美丽又时尚的女孩子抢走了,因此她做梦都想成为大美人,没想到居然在这辈子实现了。
经历这一番心理历程之后,徐灿灿觉得自己这一世还是很赚的!
小香帮徐灿灿解了发髻梳理着长发,闻言心疼道:“姑娘,到了这里我大气都不敢出,更不用说姑娘你了,咱们在家多自在啊…”
过了一会儿,徐灿灿才交代道:“小香,你在这里一定要谨言慎行,包括在碧云面前,不要多说一句话!”
小香答应了一声。
徐灿灿身子浸进了澡汤里,只有脑袋露在外面。
小香倒是想上前侍候徐灿灿洗澡,可是那些香胰子、麻布澡巾、玫瑰香汁子之类的物件她之前全没见过,此时只有咂舌了。碧云看她不能做,这才挽了袖子上前侍候。
老太太不会细心到给孙女准备香胰子、麻布澡巾、玫瑰香汁子等洗澡用的物件,这些都是碧云悄悄把自己没用过的一套拿了过来。她一边舀了水帮徐灿灿洗头发,一边想着心事。
碧云手脚麻利,用皂角水洗了两遍之后,就倒了些玫瑰香汁子揉在了徐灿灿发上,然后乌黑浓密的长发盘好,用布巾包上,这才帮徐灿灿搓洗身子。
夜深了,碧云拿了自己的铺盖睡在了明间的竹榻上,小香睡在徐灿灿床前的脚踏上,似乎都睡着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风吹松树的沙沙声穿了进来。
床上只铺着薄薄的一层旧褥子,自然是板的很,让睡惯厚褥子的徐灿灿很不习惯,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思考着明天想什么办法先把床铺弄软和。徐灿灿在吃穿住行上要求不算高,唯有床铺,那是一定要干净暖和舒适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徐灿灿见到了傅予琛,笑得大眼睛都不见了,成了一条缝。
被碧云叫醒的时候,徐灿灿闭着眼睛嘟囔:“别叫了,我想继续做梦…”
第十三章 课程
虽然嘴里说着不愿起床的话,徐灿灿还是咬牙坐了起来,无论心里怎么想,可是在现实中,她只能适应这个世界。
因天还没有亮,屋子里点着烛台,给整个卧室笼上了一层昏黄的纱。
碧云麻利地把徐灿灿要换的衣物拿了过来,让小香服侍着徐灿灿穿衣,自己去外面要热水洗漱去了。
徐灿灿很快便穿好了白绸内衣。
她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发现外面还是灰蒙蒙的,院子里的松树浸在灰蒙蒙的晨雾中,看起来并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