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杯热茶之后,徐森还想连夜赶路,徐灿灿却不乐意了。她这两日在马车里颠得腰酸背痛,再加上觉得连夜赶路实在是太危险了,因此不愿意连夜赶路。
徐灿灿以前除了去姨妈家和外婆家,从来不出潦河镇的,这次出门,她才发现古代真的和现代不一样,到处都是荒山野林,村与村之间隔得非常远。昨夜宿在白河驿站,夜里甚至听到了真的狼叫。狼的嚎叫似乎就在窗外,吓得她和小香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徐灿灿让小香又添了茶,喝了一口,在心里竭力给自己鼓劲儿,挺直背脊做出一副稳重妥当模样,这才开口道:“徐森,我记得大伯曾经说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知是何意思?”
徐森看上去不超过二十五岁,生得很俊秀。他年纪轻轻就能在徐府做到总管一职,当然是聪明人。徐森略一思索,低头恭顺道:“二姑娘,老爷的意思大概是万事都要小心。”
徐灿灿囧:二姑娘…
徐森躬身行礼,又道:“二姑娘,奴才看方城驿还算洁净,今夜是否在方城驿歇息一宿
徐灿灿一本正经点点头:“如此也好!”
方城驿位于城西大道旁,被槐林簇拥着,槐花到五月才开,三月的槐树林当然没那么美好,甚至都有些阴森了。
徐灿灿梳洗罢正要换衣服,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她走到窗前,透过缝隙往外看。
驿站的院子里和大门口挂着几个灯笼,倒也明亮。
马蹄声似乎在驿站外停了下来,几句对答隐约传来。片刻之后,一群身穿甲胄的士兵簇拥着一个高挑的黑衣青年走了进来。
徐灿灿的心脏又开始急跳起来。
第七章 脸红
徐灿灿的心脏又开始急跳起来,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脏,试图令自己急跳的心平复下来。
小香正在整理徐灿灿的行李。
她小心翼翼地把装着头面的三个盒子从装行李的木箱里取出来,打开仔细检查了一遍。
徐灿灿站在窗内望着愈走愈近的黑衣青年,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看着他解下披风扔给了旁边侍候的士兵,看着他越走越近。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凝视,凤眼美少年抬眼向徐灿灿这边看了过来——隔着窗子,他当然看不到徐灿灿。
徐灿灿看着他在视线内消失。能够看到美男子的旅途也不错啊!她乐呵呵地想。
“姑娘,为什么把这三套头面头都带上呢?”小香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徐灿灿想了想方开口答道:“大伯家人人长着一对富贵眼,若是太寒素了会被人笑话的。”
她想起大伯家的大哥徐宜鹏和三妹徐宜莲,心里有点烦恼。
徐灿灿睡得正香,就被徐森叫醒了。
徐森立在窗外恭谨道:“二姑娘,该起身了。”
徐灿灿和小香在自己的房间里用饭,徐森带着四个家人在外面大厅用了饭。
吩咐家人把行礼都收拾停当之后,徐森站在徐灿灿门外等候徐灿灿。
小香跟着徐灿灿走了出来。
徐森悄悄觑了徐灿灿一眼,心里不由急跳了一下,忙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二老爷家的这位姑娘,当真是娇嫩美丽不可方物,令人心跳加速,怪不得老爷宁愿搬出老太太,也得把二姑娘接过去…自己一定得小心侍候,不能出一点差池。
徐灿灿莲步轻移竭力拖延着时间,眼睛也中规中矩地,可是却竖着耳朵耳听八方。
此时正是清晨时分,虽然没有下雨,可是雾蒙蒙的,空气异常的湿润,看起来似乎有雾一般。
即使有雾,徐灿灿还是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他。
她停下了脚步,仰首凝视着他。
今日他穿着藏青色的骑装,头上戴着银冠,似乎在雾中走了很久,鬓角和脸都有些湿润,长长的睫毛似乎也被雨打湿了,微微有些湿润,更显得肌肤白皙眉眼漆黑嘴唇嫣红。
他也看到了徐灿灿,眉头微皱了皱,脚步却没有停。
徐灿灿做了一个没经过大脑的动作。
凤眼美少年快走到她身侧了,徐灿灿脚底一滑。
她没有摔倒,一双有些凉有些粗糙的手隔着衣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臂。
清淡的香气氤氲在她与他之间。
徐灿灿心跳得很快,她眼神灼热望着对方。
美少年果然是美少年,五官近看精致得如同一幅画。
那少年看了她一眼,松开了徐灿灿的手臂,看她站稳了,望着徐灿灿微微点了点头,大步离开了。
徐森待那美少年离开,这才跟了上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引着徐灿灿往外面走去。
马车走在官道上,虽然慢却也稳当。
小香掀开车窗上帘子往外看了看,发现徐森并没在近旁,这才凑到徐灿灿身边低声道:“姑娘,驿站遇到的那位公子我们以前见过呢!”
“是吗?什么时候?”徐灿灿故意引着小香谈论她想谈论的内容。
“他在咱们老爷那里诊病,我见了他两次呢!”小香眼睛瞪得圆溜溜,“那次姑娘你不是也见了么!”
徐灿灿笑着睨了小香一眼:“我怎么不记得了?”
小香被她一撩拨,忙道:“这人生得这么好,姑娘你怎么会不记得呢!就是你给老爷送新做的袍子那次!”
徐灿灿不由暗笑:“我一点都不记得啊!”
“那时候姑娘你的手里还拿着一枝迎春花呢!”小香嘟囔着,“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看的人你居然不记得…”
小香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的姑娘和那位美少年真是天生的一对,都是精致美丽的脸,都是细挑身子…
徐灿灿笑了一会儿,这才在小香手上轻轻拍了拍道:“小香,在咱们潦河镇男女大防虽然没那么严,可是在汴京可不一样了,这样的话在人前可是坚决不能提的。”
小香瞅着徐灿灿,皱眉道:“姑娘,我当然知道——”
她被徐灿灿白了一眼,马上改口:“ 姑娘您请放心,奴婢当然知道!”
徐灿灿这才道:“你把我告诉你的那些规矩都再想一遍!”
傍晚的时候徐灿灿一行人住进了叶县驿。
在房间里洗了澡之后,徐灿灿坐在窗前的木榻上,一边用布巾擦着头发,一边注意着窗外的动静。
一直到了夜幕降临,她想看到的人也没有过来。
第二天天彻底放晴,徐森加快了行程,连中午都没有歇息。
直到走过了平顶山,徐森才在官道边的一个店家停了下来。小香饥肠辘辘,不免埋怨了几句。徐灿灿说她:“傻丫头,方才一路密林,傻瓜才敢停下来呢!”
徐灿灿没想到一千年前光秃秃的平顶山这一世居然郁郁葱葱被密林所笼罩。即使是走在官道上,也很少听见人声,只有鸟叫声和泉流声,平添了几分险峻。
小香想想一路走来望不到边的树海,心里不由有点后怕。她想到了自家姑娘的美貌,想到了姑娘的那些头面,身子不由打了个寒噤,心里也庆幸得不得了。
这个行脚店位于官道之旁,后面就是一个村庄。
徐灿灿看店里面有些油腻,就和小香在外面的凌霄花架下坐了下来。
店里的伙计搬了个桌子,把徐森和那四个家人在一旁安顿了下来。
行脚店的茶水能好到哪里?徐灿灿命小香用随身带来的茶具泡了一壶菊花茶。、
徐灿灿端着菊花茶慢慢啜饮——一路上因为怕解手,她一路都没敢喝水。
野菊略带清苦的香气缭绕着,徐灿灿喝了一口茶,微微闭上了眼睛。这一路马车坐下来,她累得腰酸背痛,尤其是屁股,简直要坐麻了。
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很快便停了下来,又响起了甲胄和剑鞘相触发出的清脆声响。
徐灿灿的右眼悄悄张开了一条缝,却正好和一个熟悉的眼睛对上。她忙睁开了眼睛。
那人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帘,蹬着脚蹬下了马,把手里的马鞭扔给了马弁,走了过来。
徐灿灿慌忙低下了头。
虽然来了那么多人,可是院子里依旧鸦雀无声——徐家的人是不敢出声,这些士兵是没有声音。
徐灿灿悄悄观察着。
老板娘端出了茶水,放在了美少年面前的桌子上。立在一边侍候的一个穿着甲胄的精瘦少年看了看,下巴对着老板娘抬了抬:“换了和他们一样的茶水来!”
老板娘惶恐道:“军爷呀,那些客人的茶水是他们自己泡的…”
徐灿灿低声吩咐小香:“去把我那套甜白瓷山水茶具洗一下,给那位泡壶野菊茶。”
小香笑嘻嘻点了点头,起身洗杯子去了。
小香用托盘托着茶壶和杯子送到了凤眼美少年那里。
黑瘦士兵用眼神看着公子。公子微微颔首,他这才接过托盘,向小香唱了个喏,道了谢这才侍候起公子饮茶。
徐灿灿不敢再看,心想默默想着:若是被大娘知道我让凤眼美少年用我自己的茶具喝水,该说我和凤眼美少年是私相授受了,一定会惩罚我,说不定还会把我送到他府上去呢…想到这里,徐灿灿悄悄笑了——古板的大娘还是很有用处的!
徐家大爷徐廷和年轻时也是美少年一枚,中了进士之后,娶了国子监祭酒韩庆忠的幼女。徐韩氏出身名门,素来很讲规矩,徐家的人都很怕她。徐家老太太以前在潦河镇的时候,徐韩氏随丈夫回了几次家,徐灿灿被她教育了好几回。当然,徐灿灿的礼仪也是她教自己女儿徐宜莲的时候顺便教的。
徐灿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这个大伯娘。
想到这里,徐灿灿抬眸去看那位凤眼美少年,却发现对方正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凤眼美少年立刻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
两人的距离不算远,徐灿灿发现美少年虽然没再看自己,可是在自己的注视下,他的耳朵逐渐变红,越来越红,最后红得快要滴血了!
徐灿灿忽然很开心,很想笑,她眼睛看向一旁,抿着嘴无声地笑了。
第八章 中宵
简单用过饭之后,徐灿灿一行人就出发了。
小香扶着徐灿灿上马车的时候,徐灿灿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可她不敢回头去看。
上了马车之后,徐灿灿透过还未卷起的车窗帘子向外望去,那人也正准备出发,背着手立在那里,白皙的小鹅蛋脸没有一点表情,黑脸士兵正在低头向他禀报着什么。
似乎感受到了徐灿灿的视线,那人眼波流转看向徐灿灿,凤眼微眯。
两人四目相对,徐灿灿心脏急跳,忙松开了帘子。
一直走了很久,徐灿灿的脸还热辣辣的。
小香凑过来低声道:“姑娘,怎么和那人老是遇到呢?”
徐灿灿没说话。
小香犹自未觉,笑嘻嘻道:“这就是缘分啊!”她这时候才发现徐灿灿的异常,忙问道:“姑娘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徐灿灿没有答话,双手捂脸低头不语。
小香似乎明白了什么,柔软的手覆在徐灿灿的手上,却不再说话。
大概徐森交代过车夫了,这次马车赶得很急,傍晚时分就到了许昌驿。还是依照老规矩,徐灿灿一行人并没有进城,而是歇在了城外的驿站。
许昌驿站是一个白墙黑瓦的四合院,规模虽然不比前面的几个驿站大,但是屋舍修洁花木葱郁,看上去风雅得很。
徐灿灿在驿站门外一下马车,就闻到了浓郁的花香,顺着花香往前,发现驿站大门两侧盛开的月季花。月季花开得正好,有白的粉的红的黄的,开得灿烂之极,浓郁的香气随风散开。
徐灿灿家的后院种了不少月季,她素来喜欢月季花,这次旅行就带着自制的月季花香膏。
她情不自禁向月季花丛走了过去。
傅予琛带着刚和他会和的周英赶到了许昌驿,刚下马就看到了立在花丛边的徐灿灿——徐灿灿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却知道徐灿灿的名字。
徐灿灿身上穿着白色绣蝴蝶穿花的罗衫,下面是百褶裙,头上双髻各插戴着一支镶红宝石莲花簪,在夕阳下看上去柔美清雅,如一朵带露的栀子花。
周英发现傅予琛专注的目光,顺着傅予琛的视线望过去,发现了立在花丛前的徐灿灿。他记性甚好,马上记起了徐灿灿,看了一眼傅予琛,发现他脸上虽然依旧没有表情,可是凤眼幽深如深潭,便故意低声调笑道:“这不是潦河镇那个大夫的女儿嘛!”
“这姑娘真是够漂亮的,放在宫里也够瞧了,”他又瞅了傅予琛一眼,“喜欢的话,我帮你抢过来就是!”
傅予琛不搭理他,抬步便向驿站走去!
周英笑嘻嘻追了上去,走过徐灿灿身边时又瞅了徐灿灿一眼,发现徐灿灿侧身站着,手里拈着一朵大红月季花,似乎没看见自己和傅予琛,可是白皙的脸已经变得粉红。
他紧跟上傅予琛,走了一截路之后才道:“你们傅氏一族人丁单薄,这一代就只有你和东宫那一位,还都没有后代,凭你抢一千个一万个漂亮姑娘呢,只要能生下子嗣,圣上和国公爷都只有开心的——”
他兀地想起傅予琛的隐疾,余下的话都咽了进去,再也不敢多说:傅予琛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下手却极狠,我可不能恃宠而骄啊,要不然命都没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等傅予琛及他的随从都进去了,徐灿灿这才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徐森已经安排好了房屋,走了出来引着徐灿灿进了驿站。小香和家人抬着行李跟在后面。
因为心里有事,晚饭徐灿灿难得的没了食欲,只吃了一点点东西。
用过晚饭,徐灿灿和小香先后洗了个澡,待头发干了就睡了。
小香是没有心事的人,很快就睡熟了。徐灿灿心里有事,辗转反侧,一直到深夜都没有睡着。
外面的梆子敲了子时,徐灿灿才有了点睡意,朦胧间快要睡着了,忽然被隔壁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给吵醒了。
驿站的房子根本不隔音,隔壁的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间杂着咚咚咚咚的撞墙声,没多久又响起了女人哼哼唧唧的声音。
徐灿灿再没经验也知道是什么声音了,马上没了睡意。
小香在徐灿灿床边的榻上睡得正香,发出低低的鼾声,可是徐灿灿却再也睡不着了,在床上翻啊翻,再加上肚子饿得难受,她满心的烦躁无处发泄。
隔壁的女人开始一边尖叫一边喊“哥哥”,而男人开始嘶吼,徐灿灿再也忍受不了,披了衫子穿了鞋就开门出去了。
天上挂着一轮明月,驿站的院子在月光的清辉下如同白昼,只有院子里的葳蕤花木在月光下有点吓人。徐灿灿竭力压抑住对夜色的惧怕,拢紧外衣的衣襟,往院子里走了几步,试图远离隔壁的行房声。
正在此时,“吱呀”一声开门声,徐灿灿一惊,忙回头去看。只见和徐灿灿隔了一个房间的门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白衣男子走了出来。
皓月的清辉下,那人身材细瘦高挑,容颜俊美如同天神。
两人四目相对,却都尴尬极了。
傅予琛望着徐灿灿微微一笑,嘴角微微上扬,出现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看上去温柔而又可爱。
徐灿灿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裂开了,她移开眼睛,望着前方。
傅予琛看徐灿灿一个人立在月光中,纤弱的身子仿佛快要消失在白溶溶的月光中一般,心里不由一阵悸动,向前走了几步,立在徐灿灿一旁。
徐灿灿静静地立着。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她将来会嫁人,会成为一个普通的妻子和母亲,可是生命中有过这样一段旖旎的往事,已经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赐了。
月色很美,月下的人也很美,夜风带来阵阵月季花香,静谧而又温馨——突然,“咕——”的一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傅予琛望着徐灿灿,徐灿灿捂着自己的肚子…
第九章 兄长
徐灿灿的脸瞬间火辣辣的,她伸手捂住脸,眼睛睨向身侧的那个人。
傅予琛看向徐灿灿,发现徐灿灿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忙移开眼睛,定了定神,眼睛看向前方,道:“我是傅予琛——”
“咕——”徐灿灿肚子又叫了一声,打断了傅予琛的自我介绍。
傅予琛略一思索,正要命人送点心过来,徐灿灿已经捂着脸转身跑开了。
望着徐灿灿急匆匆的背影,傅予琛低首笑了。
因为极度的羞愧,徐灿灿饿着肚子躺在床上,脸上犹自火辣辣,心里一团乱麻——她在自己的男神面前丢脸了!
隔壁房里那对鸳鸯终于安静了下来。
翻来覆去良久之后,徐灿灿终于想起了一个问题:傅予琛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有点熟悉呢?
还没等想出答案,徐灿灿就进入了梦乡。
为了早点赶到尉氏驿同自家公子会和,天刚蒙蒙亮徐森就要出发。徐灿灿是被小香用布巾蘸了冷水擦脸给擦醒的。一直到上了马车,徐灿灿都没有看到傅予琛,她心里不是没有一点小失落的,一路上不知道叹了多少回气,弄得小香都有点奇怪了。
傅予琛起身之后,端坐在椅子上,旁边的小几上摆着一杯清茶。傅桂悄悄立在一侧侍候着。
周英是傅予琛的姑表兄弟,又一向跟着他,因此熟不拘礼走了进来。他看见这个情形,不由笑道:“大哥——”
傅予琛凤眼微眯扫了他一眼,周英忙改口:“公子,你这是在修禅么?”
他在小几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傅桂悄无声息出去给他沏了一杯茶端了过来。
周英瞧瞧傅桂端给自己的写意五彩团凤杯,再瞧瞧傅予琛手里的甜白瓷山水杯,心里有点不平:我可是你唯一的表弟,为何连喝茶的杯子都不一样?
他撅着嘴:“大哥,我也要用你用的杯子!”
傅予琛看都不看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周英望着他,决定来软的:“大哥,求你啦!”
傅予琛依旧不搭理他。
傅桂看着周英撒娇,心里暗笑,低声解释道:“这个杯子只有一个,是别人送给公子的,公子比较在意…”
知道了杯子只有一个,周英只好悻悻然坐下,端起写意五彩团凤杯抿了一口,发现是菊花茶。
他知道傅予琛不会搭理他的,就直接问傅桂:“怎么是菊花茶?大哥不是爱喝清茶吗?”
傅桂觑了自家公子一眼,这才道:“这是别人送的。”
周英这才不问了。
傅柳走了进来,行了个礼禀报道:“公子,徐家的人已经出发两刻钟了。”
傅予琛微微颔首,傅柳起身走到傅桂旁边侍立着。公子以军法治家,素来规矩大,他们这些时候的人一向都是规规矩矩的,不敢出一点差错。
周英是傅予琛姑母的独生子,他虽然也有点怕傅予琛,可是知道傅予琛这位表兄是给自己几分面子的,因此在傅予琛面前胆子就大一点,不像别的属下那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好奇心害死猫,他眼珠子转啊转,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傅予琛:“大哥,徐家人?徐廷和家?”
傅予琛垂下眼帘,就是不理他。
周英自说自话:“看来真是徐廷和家了!”
他想到徐廷和兄弟徐顺和女儿的美貌,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笑嘻嘻对傅予琛说:“大哥啊,徐廷和现在是吏部侍郎,正年富力强;吏部尚书田自敬今年都八十岁了,年高体弱,徐廷和怕是想着田自敬的位置呢!户部行文已经下来了,各地逐级呈报户部备案,徐廷和自家女儿不能参选,但侄女却是良家子呢!”
周英说了一大通,再看傅予琛,发现他正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浓长睫毛遮住了他的眼波,周英看不出一点端倪。周英一向嫉妒表兄生得比自己好,此时不由酸溜溜想:男子汉大丈夫,生得这么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嘲笑小白脸?男人就应该像我这样英气十足!
他意淫了半日,方找回了自信,却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了他自己。
周英追了出去,发现傅予琛已经带着众人出发了,他一边骂自己的小厮,一边上马追了上去。
徐灿灿一行人离开许昌驿之后加快了行程,一路马不停蹄,太阳刚落山就赶到了尉氏县,徐灿灿的堂兄徐宜鹏正等在尉氏驿。
小香先下了马车,安放了脚蹬这才请徐灿灿下来。
徐灿灿知道自己这个堂兄极肖其母,很重礼仪,因此早在车上叫交代了小香。
刚下马车,徐灿灿就看到了堂兄,忙规规矩矩走了过去向徐宜鹏行了个礼。
徐宜鹏看着她行礼,浓眉微蹙,却没有多说。
小香随后行了礼问了安,徐宜鹏点了点头,转身带着徐灿灿进了驿站。
进了驿站房间,徐灿灿洗了手就帮堂兄沏茶。
喝了一口茶之后,徐宜鹏放下杯子看着徐灿灿:“二妹,你刚才见礼时的姿势不对!”
徐灿灿看着徐宜鹏稚气未脱却佯装大人教训自己的俊脸,对这个十七岁的堂兄很不以为然,脸上却是一团恭谨,行了个礼道:“请兄长指教!”
徐宜鹏起身走到徐灿灿身旁,一旁解说一边做给徐灿灿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右手压左手,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轻蹲身,好!”
他自己做完,又让徐灿灿做了一遍,又纠正了一番。
兄妹二人坐定之后,徐宜鹏看着娇美有余礼节不足的堂妹,心中很是忧虑:“二妹,等我回去请母亲给你请教习好好教一教礼仪!”
徐灿灿忙起身道谢。
她爱撒娇爱娇嗔,那也是在自己爹娘面前,在堂兄面前一下子就变得规规矩矩了。
兄妹两人正在说话,徐宜鹏的小厮就进来禀报道:“公子,外面是定国公的公子和延恩侯周家的世子!”
徐宜鹏一听,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看看眼前这个娇美如画的堂妹,再想想外面那汴京有名的色中饿狼小霸王傅予琛,深觉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
他认真地望着徐灿灿:“二妹,从现在开始,你就呆在房间里不要出去,就连你的丫头——”徐宜鹏看看小香,发觉小香虽然身量未足,可是眉眼清秀,接着说道:“你的丫头也不要出去!”
徐灿灿其实早就悄悄往门外窥了一眼,看到了穿着熟悉的甲胄的士兵,猜到了是傅予琛到了。她听了小厮说“定国公的公子”,立刻想起了胡熙珠的话,一联想就猜到了傅予琛就是传说中那个无耻荒淫的定国公独生子,心里不由有些好奇。听了徐宜鹏的话,忙道:“是,哥哥!”
徐宜鹏听她叫自己“哥哥”,先是觉得很亲切,心里挺开心,脸上也放松了许多;可再一想,觉得叫哥哥不合礼仪,忙道:“还是叫兄长吧!”
徐灿灿从教如流,起身行了个礼:“是,兄长!”
徐宜鹏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可就觉得“兄长”这两个字听起来不如“哥哥”顺耳。
安顿好堂妹,徐宜鹏出了房间。命小厮知礼守在徐灿灿门前之后,他才去见定国府的公子傅予琛和延恩侯的世子周英去了。徐宜鹏的姨母嫁给了周英的三叔,两家是有亲戚关系的,不见说不过去。
第十章 进京
投了名刺之后一直没有消息,徐宜鹏就在外面默默等待着想着心事。
他虽然傲气方正,可是父亲只是区区吏部侍郎,自然不敢得罪定国公傅云章的独子傅予琛。
大梁的爵位并不是世袭罔替的,定国公的祖父是亲王爵位,同皇室血缘很近。而傅氏皇室一向人丁单薄,永安帝那一辈,只有永安帝和他的堂弟定国公傅云章;到了皇太子这一辈,则只有皇太子和傅云章的儿子傅予琛了,皇太子素来体弱多病,傅予琛成了实际上的皇位第二顺位继承人。因此虽然傅予琛名声极臭,算得上京城一害,可是谁也不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就连永安帝,对他也是极为容忍。
大约过了两刻钟,傅桂出来请徐宜鹏进去。
周英满面春风迎了出来,和徐宜鹏相互见了礼,携手而入。
徐宜鹏一进门,就见到房间正中的榻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年,生得很秀气,脸上犹带稚气。他下意识就在屋内搜视了一番,可是除了一旁侍立的两个亲兵,他没看到别人。傅予琛虽然恶名远扬,可是自从三年前他玷污了宫里的嫔妃,就被定国公带到了军营,很少回京,更没有参加京城上层的交际,因此徐宜鹏并没有见过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