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崔鹏毅犹豫,不想将争吵的目的说出来。
倒是北申誉“落落大方”一般,笑容俊朗,嗓音清爽宏亮,“禀公主殿下,是这样,当初我们使臣队伍前来大鸾求亲,走的正是这条路线,从金龙部落到大鸾京城用了三日三夜的时间,而和亲队伍虽携有大军人数众多,在臣看来,五日夜定能到达金龙部落,但崔御史却要求将行程放慢到十日夜,以臣看来,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越多,危险便越多,臣为公主殿下的安全着想,希望将行程控制在五日之内。”
初萤了然,点了点头,若单骑的话,从京城到边境大概需要两日,再从边境到金龙部落需要一日,加起来便是三日,前提是,除去必要休息时间,其他时间都在赶路。
而北申誉说的五日夜,也不算非常赶,大队人马皆是骑兵,除载有和亲赏礼的马车外,并未多带闲余马车,行程不慢,只要稍加抓紧,五日夜也应该能到达金龙部落,至于十日夜…初萤细细算了下,这十日夜的时间,怕是留足了休息时间,例如白日行进时休息一个时辰,夜晚按时扎寨休憩。
崔鹏毅恶狠狠地瞪了北申誉一眼,“北大人,您真是为公主殿下着想吗?若真为公主殿下着想,怎会不顾殿下身体欠安仍要加快行程?”明眼人都知道,北申誉的目的是快一些将兵士送到金龙部落,解盟主之忧。
北申誉呵呵一笑,浓眉微挑,“身体健康可以调养,但若真遇到危险送了命,那即便是神医在世,也很难枯骨生肌,孰轻孰重,难道崔大人判断不出?”
崔鹏毅一计铁拳砸在一旁桌上,咬着牙压抑自己怒气,“听北大人的意思,您是觉得公主必会遇险?这话听起来,那刺客不像是北秦、不像是齐兰其他部落,倒好像是金龙部落派来一般,否则为何北大人未卜先知,断定有刺客出现。”
北申誉脸上的笑容牵强,“呵呵,崔大人真爱说笑话,我们金龙迎娶的公主,怎会加害?”
夏初萤算是明白两人争吵的原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崔鹏毅定是听了秦诗语的枕头风,说公主身体不好,刻意降慢行程;而北申誉则是想早一些解齐兰国盟主忧虑,希望大军快一些行进。总的来说,明明一件小事被他们发展成大事?既然决定了合作,为何不好好协商?
初萤看向北申誉,见其略显深邃的眸里带着淡淡鄙夷,便才想到了事情的根源所在——不是别的,正是北申誉对她的轻视。
也许在北申誉的眼中,女子本就是个附属物,更何况她这名身材矮小又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和离公主,她深深的记得大殿之上北申誉对她那毫不掩饰的鄙夷眼神,想来,当时北申誉没想到自己还是个能“看出人眼色”的人吧。
自云飞峋失踪后,崔鹏毅便任影魂卫首领一职,虽算不上圆滑却也不是草率冲动之辈,如今两人吵起来,怕是也因北申誉对她夏初萤的轻视、对大鸾的不敬。这北申誉呵…是该杀杀威风了。
北申誉见对金玉公主的解释完了,就不再理会,而是专心于崔鹏毅讨论,好像整个大军中,最大官职是领队而非公主一般。
夏初萤歪着头,无辜的大眼眨了又眨,“北大人,你们别吵了,吵得本宫心好烦啊,一会就用晚膳了,咱们说点开心的事吧。”软糯的声音好似带着懒懒撒娇。
北申誉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闭上眼,用尽全力压抑住反感与烦躁。深呼吸一口气,咬着牙用哄孩子一般的口气问,“不知公主殿下,想听什么开心的事?”
初萤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拍着两只白嫩嫩的小手,“本宫送北大人个礼物,北大人肯定喜欢!”
北申誉一愣,“公主殿下送臣礼物?什么礼物?”
初萤心底冷冷笑了出来,而后对秋云道,“秋云去将本宫车厢里右侧暗格下面的第一个用明黄色锦布包裹的礼物取出来,一定要轻拿轻放,那可是价值连城的皇家之物。”那语气,煞有其事。
秋云恭敬答应,而后快步出了驿站去取礼物。
驿站内有了片刻的宁静,而后,便见秋云捧着一块方方正正明黄包裹而出,因为有些沉重,免不得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
别说秋云,其他人也都很是好奇。
初萤笑盈盈的,对北申誉一努嘴,“自己打开瞧瞧,到时候别感动的哭鼻子哦。”
闻此,北申誉的嘴角再次抽了一抽,却懒得反驳应付,接过秋云手上的沉重包裹后打开。
当见到包裹内的东西时,一张俊脸顿时通红,而后又苍白,就这么红一会白一会,匆匆将包裹重新包上,艰难地咽了口水,那能言善辩之舌如同打了结一般,半天没说出话来。
几名齐兰国使臣上前问道,“北大人,公主殿下送您的是何物?”
北申誉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说。
夏初萤笑道,“北大人不要太感动嘛,本宫就是全鸾国最贴心最善良的金玉公主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此物并未妨碍任何公务运行,而是从内务府拿出的。”
北申誉尴尬地点了点头,好像想起什么羞愧之事一般。
初萤继续道,“当然,既然北大人喜欢,本宫觉得齐兰国其他人也会喜欢,所以从内务府取出了整整一套零一块,这一块是送给北大人的,另一套则是送给本宫的盟主夫君。放心啦,本宫帮你邀功的,就说这整整一套礼物,是北大人特意为盟主求来了。”
北申誉的脸彻底白了下来,没急着反驳,倒是毫不避嫌地盯着金玉公主夏初萤看,好像要从她那笑眯眯的小脸儿上看出什么真相一般。
其他人都不禁纳闷——公主送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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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猜猜夏初萤送的是什么?

8,夜晚来客

夏初萤笑盈盈的,“北大人是不是很喜欢这个礼物?”
北申誉双眉紧皱,眼神复杂,迟疑了一下,而后缓缓点了点头,面色铁青一片。
正在这时,晚膳已好,彩霞上前见礼后询问公主是否上膳,后,得到夏初萤的准许,紧接着外侍宫女便如鱼贯入,送上丰盛晚膳。
因在外,自然不能太讲究排场,于是和亲官员与齐兰国使臣官员都与夏初萤一同用膳,只不过并不同桌,同时,在用餐时,夏初萤座位正对大门口、居中而坐,而其他官员则是在两旁,侧身而坐,以示尊敬。
晚膳在僵持与死寂中进行,除了坦然自若的夏初萤外,怕是所有人都没吃好饭。
崔鹏毅恨不得将北申誉的头拧掉,每咬一口饭菜都好像咬在北申誉的身上一般。而北申誉对此视而不见,但惨白铁青的面色丝毫未缓和,垂着眼,好似在想其他对策。
其他各官员,一方面担心两名领队真的冲突起来,另一方面则是好奇公主殿下送的到底是什么礼物。
用过晚膳,就在崔鹏毅想愤然告辞出驿站时,北申誉却突然开口,同意崔鹏毅的建议,顾忌金玉公主身体状况,将行程延缓至十日,在场者无不震惊。
北申誉没给众人询问原因的机会,说完话便对夏初萤告辞,而后离开驿站大厅,出了去,不知所踪。

晚膳后,时辰还早,夏初萤已回了房间。
彩蝶上前,“公主殿下,车队行进一天,怕是您也累了,奴婢伺候您换衣梳洗吧?”
初萤坐在桌旁翻阅一部书籍,眼也未抬,“不忙,一会本宫还要待客。”
彩蝶不解,“待客?难道一会会有人来求见公主殿下?”
夏初萤笑而不语。
秦诗语安排好了一切,敲门而入,见夏初萤随手翻书闲看,忍不住问道,“公主殿下,奴婢愚钝,到现在都猜不到您送了齐兰国使臣什么礼物,您能告诉奴婢吗?”
别说秦诗语,其他三名宫女也都齐齐凑过来,好奇不已。
夏初萤好笑地看向双目闪金光的四人,把手上的书合上,将当日大殿之上发生之事描述了下,而后道,“本宫该给的暗示都给了,你们若再猜不出来,本宫也没办法了。”说着,用一种考验的眼神看向四人。
秦诗语自是不说,从前伺候太后,而后到了涟漪郡主手下,可以说已成人精。彩霞彩蝶两人也不是普通宫女,即便是单纯的秋云,在初萤的调。教下也变得聪慧机灵。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道——“金銮殿的地砖?”
初萤满意地点点头,平静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得意,“是啊,地砖。”
秋云道,“公主殿下,为何北大人那么怕这块地砖?”
夏初萤笑了下,而后将手上书籍合上,只见封皮上赫然写着——“齐兰地理志”五个大字。而后,又将书籍翻了五页,这前五页是介绍齐兰国的大概情况,第六页则是记录齐兰国的大小礼仪,其中,第一礼仪、也是最重之礼,名为“天礼”,此礼跪地俯身,双手前伸手心向前,与其说是跪礼不如说是“趴礼”。
无论是鸾国还是其他国家,礼仪的幅度越大,所表示的敬意便越大,这几乎半趴在地上的礼仪无疑是向最崇高者表现敬意。在齐兰国,此礼仪只有天祭时方才使用,连对部落首领都不用。
秋云看着地理志中所画出的“天礼”,结合刚刚公主所描述金銮殿求亲的画面,大吃一惊,“公主殿下您的意思是,北大人对皇上用的是天礼?”
初萤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微微眯眼,瑰丽的眸子中是沉思与精明,“这个北申誉年纪不大,虽狂傲自大,但却有心计有胆识,是难得的良臣,若不是因为他,这和亲一事皇兄定是拒了去。”
秋云疑惑,“公主殿下,奴婢愚钝,还请公主殿下为奴婢讲讲,他怎么就有本事谈下和亲?”
夏初萤想培养秋云,便耐心讲解。“使臣者,定是能言善辩之辈,无论哪国都是如此。但当日金銮殿求亲,北申誉做了两件事。其一,众目睽睽之下对皇兄行天礼,此为软;其二,拔佩刀欲自尽在金銮殿,此为硬。言辞恳切分析两国关系之唇亡齿寒,口绽莲花表达对鸾国文明的热衷崇敬,后又软硬兼施。可以说,进,他为皇兄留足了面子;退,他以死相逼。如此,皇兄如何不答应?”
秦诗语想到北申誉与自己夫君争执,再想到北申誉在金銮殿上对皇上的隐逼,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北申誉真不是个东西,一定会遭恶报。”
初萤伸手掩在嘴旁,笑了起来,“各为其主罢了,我们大鸾也不是没有这样的良臣,例如崔御史啊。”
秦诗语一下子脸红,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引一旁姐妹们打笑。
彩蝶道,“公主殿下,奴婢斗胆推测,北大人如此怕公主殿下,并非是因为这一块地砖,而是怕那一整套吧。公主到金龙部落,将一整套地砖送给盟主,势必下说送地砖的原因,公主殿下便将北大人用天礼之事说出来,别说老盟主会被气得半死,怕是整个金龙部落都会成为齐兰国的一大笑话。”
夏初萤赞赏地看了彩蝶一眼,“没错,齐兰国的天礼只能在天祭时使用,而北申誉向皇兄使用天礼,便承认了大鸾是齐兰的天,虽然此时的情况确实如此大家心知肚明,但若被本宫将此事宣扬出去,金龙部落的老盟主,怕是要被活活气死了。”
四人又哈哈笑了起来,想到平日里高傲的北申誉羞愧难当的模样,大家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心中深深佩服金玉公主。公主能将地砖放在车里携带而出,便说明其早就料到了今日。不过大家都纳闷,公主殿下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甚至瞒了她们四人,将这笨重的地砖弄上车的?费解。
四人看向夏初萤,见其稚嫩的小脸上带着淡笑,娇小柔美如同少女,与外表极不相符的却是深沉的心机。
四人又心中感动,因公主殿下只有在认可之人面前才露出真面目,对外都以单纯形象示人,公主殿下如此对她们,说明了对她们四人无比信任。四人暗暗发誓,定要一生效忠公主殿下。
彩霞细细回想了下礼单,而后犹豫道,“公主殿下,奴婢愚钝,但在礼单中实在忆不起还有地砖这项礼品,若整套地砖真携带而出,应该瞒不过礼官之眼吧。”
秦诗语噗嗤笑了出来,“彩霞啊彩霞,你再好好想想,公主殿下真能带一车地砖去金龙部落吗?”
夏初萤也忍不住笑着摇头,“笨蛋彩霞,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若本宫真想让他们难看,刚刚那一块地砖也不会用盒子装好,而后用黄绸包着,直接扔他们面前羞辱他们便好。”
彩蝶赶忙岔开话题,为彩霞解忧,“公主殿下,那北申誉如此狡猾,您说他会不会也猜出您只是吓唬他的?”
“他不敢,”夏初萤的语调带了轻蔑,“他现在也在犹豫猜忌,但当本宫拿出地砖时已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所以刚刚他同意了崔御史的提议,这便宣告了他的妥协。”
公主殿下如此分析,四人也明白了过来,“十日最好了,否则太赶了,怕公主殿下的身体受不了。”秦诗语道。
夏初萤将书翻开,打算继续研读,“不,明早本宫便会命令下去,五日内必须到达金龙部落。”
四人又不解,“公主殿下,既然您早就决定五日,为何刚刚却同意崔御史提出的十日。”
夏初萤冷笑,“本宫并非同意十日的安排,而是要让北申誉明白,这个车队的跳梁小丑是谁,真正的主子又是谁。”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张张俏脸上都是得意的笑容——让那个北申誉瞧不起人,活该!
这时,门外有了外侍宫女恭敬问安声,“公主殿下,齐兰国使臣北申誉求见。”
初萤笑呵呵地放下地理志,对周围四人道,“人终于等来了,你们个出去为本宫守着,本宫再来继续杀杀他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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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以刃喻人

房间安静整洁,角落处焚着静心的香,香气袭人。
一脸深沉铁青的北申誉从进门后便直勾勾盯着地面,好像在做什么沉重的决定一般,除了刚进来时的见礼,便默不作声。
夏初萤也不着急,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等着。比耐心,她从来不会输。
果然,在一炷香的时间后,北申誉道,“金玉公主果然非比平常,臣佩服。”
夏初萤眨着无辜的大眼,“你在称赞本宫吗?”
北申誉冷笑,“此时无外人,金玉公主殿下何必再这么惺惺作态?有什么话不可开诚布公?”
夏初萤挑眉,“开诚布公?本宫却要问问北申誉,你父亲是齐兰国皇帝吗?”
北申誉一愣,好像知晓夏初萤要问什么了一半,声音低了一些,“不是。”
“那就是齐兰国盟主?”初萤明知故问。
北申誉暗暗咬牙,声音更小,“…也不是。”
夏初萤垂下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最少也应是一个部落的首领吧。”
北申誉一拱手,“回公主殿下,臣的父亲跟随盟主大人多年,并非是部落首领。”
“呵…”夏初萤毫不客气的冷嗤出声,“你父亲既不是皇帝、又不是盟主,连一个小小的部落首领都不是,本宫为何要与你开诚布公?看你思维机敏,怎么却不知自己的斤两?”
北申誉的俊脸开始红了起来,刚刚的气焰,已经全部消失。
初萤又嗤了下,不紧不慢道,“北申誉你记住,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北申誉猛地抬头,怒瞪双眼盯着夏初萤。
夏初萤端坐在太师椅上,捧来一碗刚沏热茶,慢悠悠地吹了吹,而后抿了一口。“记住,本宫是主你是仆,在这如此,到了金龙部落也如此,你永远没资格与本宫叫嚣,懂么?”软糯的声音充满了高傲,不屑一顾。
北申誉何曾受过这样的气?部落里从来都极为民主,因北家世世代代效忠首领,即便是首领对北家人也是客客气气。“呵,都说鸾国皇帝爱才好士,如今一看,也是不过如此啊。”
夏初萤也懒得与其浪费口舌进行争辩,将茶碗放在桌上,而后下了太师椅,入了内室,取了一样东西出来。
那是一柄缀着宝石的匕首,匕首有成年男子一只巴掌长,无论是刀柄还是刀套,都雕工精美五色宝石镶嵌,在室内明亮的灯烛光下,熠熠生辉。
北申誉不解,金玉公主又要做什么。
夏初萤将刀鞘卸下,只见那匕首锋利,“你就好比这只匕首。”
北申誉更是不明其意,心中不免猜测纷纷——难道是在称赞他的锋芒犀利?不对;多半是在讽刺他徒有其表;细想想又不是。
初萤不急不缓,手握刀柄,将刀剑向下对着桌子,而后手中按了什么机关,那匕首刀身瞬间脱离刀柄,扎在了木制桌子上。“握住这把匕首。”
北申誉一愣,“握住?”随后不免愤怒,“金玉公主真爱说笑话,匕首没了刀柄,如何握住?若公主想惩罚臣,大可不用这么大费周折,用匕首捅臣两下便是。”
初萤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地理志上说,齐兰国部落男子多勇猛少心计,如脱缰野马般不羁。哪是什么脱缰的野马啊,明明是一头死倔的牛。叹了口气,道,“本宫在车厢内憋了一天,到现在连衣服都没换更没休息,难道你认为就为了变了花样惩罚你?北申誉,你的脸皮也忒厚了吧?”
被夏初萤直白地骂着,本就崇男轻女的北申誉面子更为挂不住了,冷哼一声,“既然公主殿下口口声声说并非惩罚臣,这没了刀柄的匕首又是如何解释?若臣握住,岂不是伤了手?”
初萤笑着玩弄空空的刀柄,“那你说说,这刀柄的用途何在?”
北申誉有种想转身离开的冲动,面前这文明大国的公主殿下简直便是有脑疾,莫名其妙,“自然是为了匕首使用起来方便,若公主没事,臣便告辞。”
初萤失笑,“你告哪门子辞?跑来找本宫的也是你,半天没说出话的也是你,如今本宫来找个话题你又想走,你真以为本宫的房间是你家城门,随时进出?”不对,城门还有兵士把手,她这房间连城门都不算。
北申誉猛地想起这是金玉公主的房间,自己这大半夜的到公主房间,孤男寡女很是不妥,这件事是他的不对,考虑不周。“公主殿下请恕罪,是臣的不对,若公主殿下真要看臣手握利刃方才解气,臣握就是。”说着,伸手便要握住那闪着寒光的刀刃。
夏初萤一愣,眼疾手快抓住了北申誉即将碰到匕首的手,“你这人真是神经病,本宫是举个物例让你形象懂得其中道理,你倒开始用苦肉计了。”
北申誉不解,“请公主赐教。”
初萤这才放开北申誉的手,看着桌上插着的匕首道,“刀柄是用来方便利器的使用,没有刀柄即便匕首削铁如泥,也是废铁一块,只因还未伤了敌人便先伤了自己。而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就是匕首,对外要为主子杀敌,对内也要让主子舒服。两者兼顾方才是好臣子,缺一不可。”
北申誉是第一次听闻有人拿匕首比喻臣子,细细想来,却也有其中道理。“公主殿下之智慧,臣钦佩,但公主殿下却忽略了一点,那便是齐兰国毕竟与鸾国情况不同。鸾国只有一位皇帝,其他皆为臣子,臣子既是效忠的忠臣也要做伺候主子的奴才;但我们齐兰国却是部落结成,部落更是由血缘关系来构成,部落中只有兄弟姐妹、没有主子奴才!”
夏初萤噗嗤一笑,将刀柄口对准匕首,再按下机关,两者嵌合。“你以为我们鸾国从古到今都是如此?错了,在远古时代,别说我们鸾国,即便是北秦国轩国,也都是一个个部落村落。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发展,部落之间相互吞并融合,最终形成了国家。我们如此,你认为齐兰国会一直这样部落村落下去?”
这问题是北申誉第一次想到的,他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自负和鄙夷,眼神中难掩震惊,“公主殿下的意思是,以后齐兰国也会成为一个类似北秦或鸾国这样的统一皇权的国家?”
“你以为呢?”夏初萤将匕首从桌上拔了出来,而后套上刀鞘,在手上把玩。
“不…不会,齐兰国不会变成那样。”北申誉的面色有一些苍白,因为他深深知道,齐兰国若真的成为皇权统一的国家,大规模内战是必不可少的,他不想见到兄弟倒戈相向的一幕。
初萤雪白的小手转着匕首,语调轻松道,“不成为皇权统一的国家,其结果呢?继续当这块毫无反抗之力的大肥肉?今日北秦国咬咬,明日神木国咬咬,过一阵子,那轩国搞不好也来分些油水?你们真以为鸾国次次都会出兵帮你们?就算是鸾国皇帝菩萨下凡,也没那么多鸾国公主可嫁,对吗?”她还有句话没说的是——其实她皇兄夏胤修也早对齐兰国虎视眈眈了,只不过碍于北秦,无法下手罢了。
北申誉虽出自文明落后的齐兰国,却不是笨人,很快便明白夏初萤所指,心起波澜。他撩袍跪下,言语中终于有了由衷的尊敬。“臣知晓了公主殿下一片苦心,刚刚是臣愚昧了,请公主殿下恕罪。”
夏初萤噗嗤笑了出来,然后拍着桌子大笑连连,“你说本宫一片苦心?北申誉,你还是不了解本宫啊,”笑容收敛,初萤也没让北申誉起身,就这么看着跪地的北申誉,“本宫可不是用匕首告诫你如何为臣子,本宫是想告诉你,再不收敛下你可笑的自负自傲,有朝一日,第一个对付你的就是你所效忠的君主。”

10,公主之香

鸾国、北秦国这样皇权统一的国家如何,北申誉会不知?
在鸾国大殿上所见所闻早已知晓,若是齐兰的未来真如金玉公主所说,他确实应该…改一下性格。
想着,北申誉俯身,为夏初萤磕了三个响头,而后道,“今日无论公主殿下的初衷何在,殿下对臣的告诫,臣将会受益终身。”
夏初萤玩弄匕首的手顿了下,眯着眼看着跪地的北申誉,眸中有了些许赞赏。虽自傲自负却不顽固迂腐,加之胆大机智,是个可造之材,若他生在鸾国,她定是要举荐给皇兄的。
“这些客套废话便不用说了,说说你今夜来此的目的吧。”初萤一只手拿着匕首,另一只手抠着匕首上镶嵌的宝石玩。那手指白皙纤细,在五色宝石中美如画出。
北申誉本来平静的面颊又开始红了起来,“是…是…”是了半天,也没将话从牙缝中挤出来。
“是地砖的事儿吧?”初萤慵懒的声音淡淡响起。
不知从何时起,屋内的气氛早已大变,北申誉从气势汹汹变为唯唯诺诺,夏初萤从装萌卖傻变为趾高气昂,若此时此刻有旁观者,非惊讶连连不可。
初萤挑眉,“你担心,本宫见到盟主后拿出地砖,说这地砖是你北申誉用天礼求来的,是吗?”换句话说,便是这和亲也是金龙部落用天礼求来,而她拿地砖,只是给盟主一个下马威。
听到“天礼”两字,北申誉咬紧牙关,眼神坚定,“是。”
夏初萤似笑非笑,“如果本宫就是要这么做呢?”
北申誉本小麦色的皮肤,如今已是黑红一片。“若公主殿下执意如此,待臣护送公主到金龙部落地界,便以死谢罪。”
用激进办法达成目的,而后用牺牲来保全君主颜面,好一个敢作敢当的忠臣。夏初萤一双大眼水盈闪烁,盯着地上依旧跪着的北申誉,粉唇微启,语气却是凉凉的。“你死不死,关本宫屁事?”
北申誉对金玉公主如此反应丝毫不惊讶,“确实不关公主的事,是臣打扰了,臣告退。”说着,也不管是否被允许起身,站起来便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