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到底是夫妻多年,太子妃已经学会猜我的心思了?”赫连笙的唇角扯出一抹魔帝般的冷笑。
李婉本就苍白的脸越发没了血色,“殿下,我…”
“太子妃早些就寝,不必等我。”温柔地下达完命令,赫连笙起身离开了李府,他来琅琊,可不单单是为了破案,或为了女人。
长夜寂寂,冷冷清清。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东一街斜对面的小巷子里。
紧接着,一名穿着银狐大氅的高贵男子,如帝王般,神态倨傲地下了马车,却在走向东一街的途中,缓缓敛起了眉宇间的冰冷。
朱红色大门前,他停住了脚步,抬起戴着祖母绿玉扳指的左手,轻轻叩响了坚硬的门板。
铿锵的敲门声,混合着瑟瑟的风声,在暗夜里听来,显得格外突兀。
“来啦来啦!别敲啦!深更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啦?”半刻钟后,一名小书童打开了大门,两手互相插在袖子里,没好气地道,“你谁呀…”
责骂的话,在触及男子深邃得如幽潭的眼眸时戛然而止,几乎是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并福低了身子。
这人,有种让他不得不臣服的气势!
“请…请问阁下是谁?这么晚来书院有什么事儿?”这一回,语气和态度都非常谦卑了。
赫连笙缓缓地道:“我找王三爷。”
“怎么又来一个呀?”小书童弱弱地嘀咕了一句,想起自家主子的吩咐,回道,“抱歉了这位爷,先生已经歇下了,劳烦您留下名号,我明日帮您转达。”
赫连笙是习武之人,又怎会没听到他那声嘀咕?赫连笙取出左拇指上的扳指,递给小书童,“你把这个给他,他自然会来见我。”
小书童没敢伸手去接,讪讪地笑道:“爷,小的听您口音不像是琅琊人,您大概不知道吧,我家先生有非常严重的头风病,一到冬天就发作,连颜家大小姐的课都停掉了。先生难得入睡,他说,哪怕是天皇老子来了,也别打扰他歇息。您呐,明日再来吧!”
王三爷早年任过帝师,后面虽然因某些缘故突然辞官回了故里,也因与本家不和在外自立了门户,但这么多年,皇帝心中一直非常敬重他。
赫连笙不欲硬闯,却也没立刻离开,而是转身走回巷子,上了马车。
小书童以为他走了,朝双手哈了两口热气便关上了大门。
约莫半个时辰后,私塾的门被打开,一辆马车缓缓地驶了出来,瞧外观,很是普通,但赫连笙明白,连他都不敢保证能把马车驶进去,那人,必是王三爷自己了。
这么晚,他要去哪里?
赫连笙还没下令追踪呢,就看见一名留着山羊胡的瘦老头儿笑哈哈地跑了出来。
赫连笙一惊,王三爷?这么说,那是客人的马车?何方神圣,居然能把马车驶进去?
王三爷叫停马车后,用双手,将一个包袱从窗子里递了进去,“公子,这是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
公子?这么说,马车里坐的是一名年轻人,且被王三爷尊称为“公子”!
要知道,王三爷自从做了帝师,对他这名东宫太子都是直呼名讳的!
更离奇的是,那个坐在马车里的人,连当面道谢都没有,只淡淡地说了句“有劳”。
而王三爷,只穿着室内的常服,驻足在冷风里,一直到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才抱着胳膊,奔进了私塾。
赫连笙眯了眯眼,比起那个神秘的破案高手,他忽然觉得这个“公子”更令他好奇!
一念至此,他放下小窗板,对车夫,也就是暗卫道:“追上那辆马车。”
话落,并无动静。
赫连笙又吩咐了一遍。
还是没有动静!
赫连笙眉头一皱,掀开帘幕,拍了拍暗卫的肩膀。
就听得“啪”的一声,暗卫倒在了地上…死了!
赫连笙气得一拳砸在了门板上,这是他千辛万苦才培养出来的大内高手,以一敌十不在话下,却如此轻易地叫人杀了?!
对方是何时动手的,又怎么动手的?他竟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一个神探和一个公子还不够,又来了一个杀手吗?
琅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藏龙卧虎了?
哈哈哈哈,这么漂亮的事儿是谁干的?
顺便说说琅琊,琅琊就是咱们山东的沿海地区,琅琊史上的确有三大家族非常有名,琅琊王氏,琅琊诸葛氏,琅琊颜氏,诸葛家呢,因为已经在《世子妃》里做了大周的摄政王,这里就用李家替代了。当然,这不是历史文,只是选了一些背景,使它更接地气一点。若是文中出现了不合历史规范的地方,还请大家体谅一下。
本文的背景,总体架空唐朝。唐朝的海外贸易是做得相当OK的,整个国度都充斥着一种国际化的气息。
嗯,暂时介绍到这里,完毕。
【第二十八章】态度
满月案终于告破,凶手被处腰斩之刑,几名受害者的遗体也终于被家人领回去安葬。
戏剧性的一幕是,受害者中唯一的幸存者颜博,摇身一变,成了孤军深入敌营的神探。赫连笙对颜博与赫连城的完美计划与紧密配合表示了高度赞扬,并让颜博连升两级,官至督查副使。除此之外,赫连笙无罪释放了颜宽,并让他官复原职。
但纸包不住火,有关神秘高人抓获真凶的消息还是在街头巷尾传开了,有百姓私底下称呼他为“再世狄公”,当然,这是后话。
这一日,晨曦闪耀,晴朗无云。
封氏伺候颜宽穿戴整齐,想着自打从大牢里回来丈夫就没笑过,不由地出言宽慰:“老爷,我知你与吴大人、杨大人、陈大人、刘大人是琅琊军营里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他们惨死,你一定很难过,但…”
话未说完,被颜宽面无表情地打断,“不,夫人,我不难过。”
伴随着颜家重塑辉煌,各路巴结的人马再次纷沓而至,就连太子妃都赐下了不少东西。
颜婳坐在梳妆台前,一边用螺子黛细细描眉,一边听碧儿念着礼品的清单。
“虞美人陶彩珐琅花瓶一对、青叶碧玉鎏金簪一支、西府海棠明月璎珞一个、东海珍珠一斛,大食苏合香一瓶,另,文房四宝一套。”
贵重是贵重,但并没让颜婳惊喜,毕竟她把王羲之的《兰亭序》都献给太子妃了!
颜婳放下螺子黛,又拿出红色的唇纸抿了抿,“表小姐那儿都送的什么,可打听清楚了?”
“是。”碧儿顿了顿,颇有些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其余的与您一样,就是多了…多了一个祖母绿的镯子。”
祖母绿的镯子?如果她没记错,它与太子手上的玉扳指可是一套呢!太子妃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华珠是什么意思?
又或者…这是太子的意思?
颜婳眸光一凉,揉烂了手中的唇纸,“碧儿,你过来…”
颜大老爷无罪释放,颜博升官,颜府上下喜气洋洋,众人便约在了福寿院向老太太请安,除了那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三奶奶。
颜宽坐于左上首处上席,五官端正,表情严肃,在他身旁,依次是长子颜硕和四子颜博。
颜硕常年卧病,脸色不大好,脾气也不好,但模样很是清隽。
华珠乖巧地叫了声“大表哥”,大抵叫得蛮动听,他难得地笑了一下,又让大奶奶余氏送了华珠一摞子小金鱼儿,可以拿着耍,也可以溶了卖钱。
华珠开开心心地谢过,把自己做的绣品回赠给了余氏。
余氏显得很开心,拉着绛珠,把华珠从头到尾夸了一遍。尤氏也跟在一旁附和,说华珠如何如何聪明,如何如何漂亮,直恨不得把所有的好词儿都用上。
颜姝翻了个白眼!
颜婳依旧温柔地笑着,好像也挺为华珠开心。
而另一边,颜硕在问自己老爹,“年政远那个草包怎么生了一个比婳儿还聪明的女儿?”
华珠这会儿正趁着喊亲戚的机会挨个找屋里的人要礼物呢,刚要到赫连城那里,便听到颜硕的话,她想着是装聋呢还是装聋呢,颜宽低声骂开了,“怎么讲话的?那是你姑父!”
颜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继续喝茶。
今天的赫连城有点儿闷闷不乐。
华珠喊了几声“世子表哥”都没反应,这家伙是不是想赖账不给?
好歹是第一次官方见面,总得有点儿表示吧?
华珠拿小脚踢了踢他鞋子。
这下,赫连城终于有了反应,却非常恼火,“哼!抢了我的猫还不够,又来抢我的猪!看我回了京城,不叫皇祖母整死他!”
“谁抢你的猪?”
“你觉得天底下敢跟我抢东西的人有几个?”赫连城微皱着小眉头看向她,那斜睨的眸子,仿佛在说,咦?你也有猜不到的时候?
华珠狠瞪他一眼,你才是猪!
听颜博说她们从李府回来的那一晚,赫连笙的一名暗卫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了,根据赫连城的反应来看,那件漂亮的事儿不是他干的。
因为干了,肯定不会这么生气了。
但华珠觉得,这事儿也不是赫连笙的仇家干的。
据颜博透露,当时马车就停在巷子里,赫连笙离开了约莫一刻钟,具体做什么颜博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赫连笙在返回马车时暗卫都是活着的。
然后,赫连笙仅在马车里坐了不到半刻钟的功夫,暗卫就死了,死因,鸩毒。
鸩毒一种见血封喉的毒,一进入体内便会导致气绝身亡,也就是说,在赫连笙上了马车之后,对方才朝暗卫下手。
可笑的是,对方从靠近马车,到给暗卫灌下毒药,再到潇洒离开,一切都在赫连笙的眼皮子底下,他却毫无察觉,现场也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警告、羞辱、挑战,是华珠从对方行径里感受到的东西。
若是仇家,一定会直接伤害赫连笙,或者伤害赫连笙最在意的人。
只有对手,才会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态度。
华珠挑了挑眉,赫连笙你是掘人家祖坟,还是抢人家宝贝了?
请安完毕,众人打算告退,颜婳却突然站起身,看着年绛珠道:“四哥的事我很抱歉,从前的光环弥盖了我的心智,让我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明明似懂非懂的领域却不顾风险地强出头…先生早教过我,做人不能感情用事,否则难成大器。可我一直没能心领神会,直到家里经历这么一场变故,我才…”
讲到这里,她轻咬住贝齿,泪水慢慢流了下来,那模样,端的是我见犹怜。
余氏心肠软,就叹道:“你也是关心则乱。”
颜婳从余氏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泪,又行至华珠跟前,柔声道:“四哥能得救,表妹功不可没,我这几天总在想该怎么报答表妹,以表妹的心性,必不将那黄白之物放在眼里,倒不如…倒不如请表妹与我一同上课吧!”
华珠黑了脸,最缺的就是钱!最讨厌的就是上课!
府西小香榭,薄雾散去,风寂冷。
晨曦斜斜打来,被窗棂子筛成星朵,落于一笼乌发之间,也落于一袭白衣之上。
书页轻轻翻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男子似并不知门外来来往往多少人,正偷瞄着他诗画好模样。
他依旧专注地翻书,直到一本看完,才有少女的轻盈脚步声缓缓飘来。
他阖上书本,素白长袖拂过整洁的桌面,淡淡起身,望向了来者。
【第二十九章】甜蜜的刁难
当华珠走进课室,看清对面的人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有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廖子承会站在小香榭的课室里?
其实不止华珠,就连颜婳都怔住了,这是她的课室,她当然明白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王三爷眼光毒辣,不乱收学生,也不乱举荐人才,往年他头风发作都是直接停课,今年却说找了一位智慧不下于他的人代课,她还以为和王三爷一样,都是个老头子呢,谁料…竟这么年轻俊美?
“哈哈!廖贤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看你样子是准备出远门,也走水路吗?”
“嗯,父亲生前的朋友有间私塾,请我去授课,我答应了。”
“不知是哪里的私塾?”
华珠看了廖子承一眼,藏得真深!
颜婳恭敬地行了一礼,“我叫颜婳,是恩师的学生,这位是我表妹,名叫华珠,希望先生能给她一次机会,让她与我一同学习。”
廖子承没道破与华珠认识一事,自报了名讳,又淡淡地道:“坐吧,今天先测试唐诗。”
一听“唐诗”二字,华珠的头都大了,若以诗词来评判女子的才智,她绝对是得负分的那个。
与华珠的颓然不同,颜婳简直兴奋极了,因为就唐诗而言,只有没流传下来的,没有她不会背的。
“春风举国裁宫锦。”
“半作障泥半作帆。出自李商隐的《隋宫》。”
“月殿影开闻夜漏。”
“水晶帘卷近秋河。这是顾况的《宫词》。”
后面廖子承又出了几题,都与宫有关,颜婳全部对答如流。
“嗯,不错。”廖子承又看向华珠,“秦时明月汉时关。”
华珠长睫一颤,动了动瞳仁道:“千里江陵一日还。”
颜婳的呼吸一顿,拉着华珠的袖子道:“是‘万里长征人未还’啊。”
廖子承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华珠会语出惊人,那潋滟的眸子里多了一分难述的意味,细细分辨,竟似…若有若无的笑。
“日照香炉生紫烟。”
“一行白鹭上青天!”
“‘两行黄鹂名翠柳’的后面才是‘一行白鹭上青天’,你应该对‘遥看瀑布挂前川’。”颜婳面含担忧地提醒,内心,却早就乐开花了,会破案又怎么样?还不是一首诗也不会背?华珠啊华珠,你就等着被我狠狠地踩下去吧!
“鹅,鹅,鹅。”
华珠一拍桌面,“这个我会!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谁写的?”
“李白!”
一上午,基本在廖子承对华珠的刁难中度过,华珠的脸都黑成了炭,廖子承却仿佛浑然不察,合上书本后,一本正经道:“颜小姐可以下课了,年小姐什么时候背完这本诗集,什么时候再下课。”
颜婳带着成就感离开,华珠留在课室里背诗,看案件的卷宗,华珠基本过目不忘,但这项本领在遭遇古诗时就彻底打了水漂。
华珠背得七窍生烟,看着廖子承悠闲地煮茶、品茶,恨不得一本书朝他脑门儿拍去!
真怀疑他是假公济私,明知道她最讨厌背诗了…
背不完诗词,午膳也留在小香榭吃。
华珠看着巧儿送来的四菜一汤,完全没有胃口。
须臾,一名机灵的少年走进了课室,对华珠笑道:“七宝给年小姐请安,我家公子请您去隔壁东厅。”
东厅,是为教习先生专门准备的厢房,用膳与小憩都在里边。
华珠跟随七宝中走向东厅,一路上没有半个丫鬟,想必是七宝打点妥当了。当华珠看到满满一桌美食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差别待遇啊!
走入东厅,廖子承刚用帕子擦完手,七宝眼尖儿地将水盆与帕子撤下,又为华珠打来温水,并洒了一些新鲜的茉莉花瓣。
这是她在宫里养成的习惯,重生后便也没改,但她没告诉过廖子承。
华珠就想起了那个将窗户开向她卧室的小阁楼,也想起了他那句“开这里的窗子,采光最好。”
这个光,该不会是指她的…“春光”吧?!
廖子承发现华珠眯眼,死死地盯着他,遂问:“不吃饭看我做什么?不饿吗?”
华珠擦了手,把帕子给七宝,待七宝退下后,才拿起碗筷,阴阳怪气道:“不饿,谁让先生您秀色可餐呢?”
廖子承就看向了华珠,神情颇为认真,似在做着某种审度,片刻后,说道:“难怪我饿。”
华珠…默!
廖子承的吃相并不属于那种非常斯文的类型,若非认识廖子承,华珠会觉得他在军队里呆过,因为不管他的言行举止多么云淡风轻,眉宇间都有一种杀伐决断的英气。他很努力地遮掩这一特质,但华珠依旧能够感觉到它的存在。
心里想着事儿,一不留神夹了一块红烧鱼,皱了皱眉,又毫不犹豫地丢在了一边的碟子里,她不吃鱼,因为小时候被卡过。
廖子承夹了几块鱼,神色如常道:“以前听说爱吃鱼的人聪明,我还不信,现在毫无疑问了。”
华珠一开始没听出来,吃了几口饭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拐着弯骂她笨,真不明白,他小时候像只小绵羊一样温顺可爱,怎么长大了变得这么讨厌?再说了,她哪里笨?不就是不爱背诗?
廖子承仿佛没察觉到华珠的不悦,细细地挑完鱼刺,再全部放入华珠碗中,然后在华珠诧异的眼神里,眉梢一挑,仿佛在说,瞧,你手口并用都剔不干净的鱼刺,我只用两根筷子就做到了。
华珠脑补完廖子承的心理活动,着实气得不轻,化悲愤为食欲,却还比平时多用了小半碗饭。
吃完饭,廖子承继续盯着华珠背诗,一直到日暮时分,华珠才在廖子承的高压政策下背完了整本诗集。
华珠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一看窗外,发现天黑了,忙起身收拾书本离开,哪知尚未走出大门,身后便传来廖子承的话音:“你还欠我银子。”
您老还记得?华珠停住脚步,轻咳了一声:“你不是说,做双鞋就可以了吗?”
廖子承点头,“嗯,拿来,现在。”
“明早行不行?我来上课,顺便带给你。”
“现在。”他重复了一遍,音量不高,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可姑奶奶我真的很累呀!这事儿又不能告诉丫鬟,怕一不小心让谁盯上…华珠咬了咬唇,最终鼻子一哼:“我说明天就明天!”
“那好。”
华珠以为廖子承终于妥协了,却又见廖子承比了个手势,“明天两双。”
廖子承你这么霸道真的好么?
【第三十章】一根头发的分析
好吧,现在他是老师、是债主,她得妥协。
做完心理建设,华珠长吁一口气,回了院子。
她的院子在清荷院隔壁,拿着鞋子出门时碰到了晴儿,也亏得袖子宽大,能藏不少东西,这才没露馅。
但没料到,躲过了晴儿,却没躲过半路杀出来的赫连城。
“我正找你呢,你去哪里?”赫连城看见华珠,心情莫名地好,也不等华珠回答,便拉起她小手朝前面走去。
伴随着他突如其来的靠近,一股熟悉的幽香钻入鼻尖,华珠几乎是本能地生出一种排斥,双手推开了他!
这一推,出问题了,鞋子掉出来了。
“你推我干嘛呀?咦?”赫连城发现了地上的鞋子,拾起来边看边问,“给我做的吗?”
布料似乎没他平时穿的矜贵,但做工不错,看得出花了心思的。但是当他放在脚边比了比后又皱起了小眉头,“不合脚。”
“不是给你做的,当然不合你的脚。”就在华珠揣摩着如何回答赫连城之际,廖子承不紧不慢地走来了,并非常自然地从赫连城手里拿过了鞋子。
赫连城一惊,“喂!你谁呀?抢我鞋子做什么?”
“廖子承。”不卑不亢地自报了名讳,却并未行礼。
“廖子承?”赫连城若有所思,“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仅凭一根头发就判断出‘男子,年龄十七到二十五岁之间,生活条件优越,却对花粉过敏’的棺材子!”
廖子承冷冷地看着他,那种罕见的冰冷,让华珠感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奇怪,廖子承为什么要厌恶赫连城?看样子,二人是第一次见面才对…
赫连城一心想着小侧妃这么厉害,自己也不能差了,刚好有个机会大显身手,怎么可以错过?赫连城扬眉一笑,说道:“其实,那会儿是我不在,如果我在的话,我也能分析。”
“哦?”廖子承眉梢微挑。
赫连城就自信满满道:“首先,男人的头发比女人的要粗硬一些,能判断男女不足为奇;其次,长期养尊处优的人,所有洗浴用品皆比寒门子弟的高档,发质肯定也比他们的好;再次,头发的韧性与皮肤的弹性一样,都能反应某个年龄阶段的特点,只要熟读过相关书籍,对症判断,就一定能看出头发的主人有多大。”
华珠眨了眨眼,听起来挺有道理。
廖子承看了华珠一眼,扯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冷笑,“我只知能从骨骼鉴别男女,以骨盆最为准确,还没听说仅凭看、摸一根头发就能断定雄雌;至于你赞美富人的发质,在我看来,就好比说‘吃鲍参翅肚长大的贵族一定比吃五谷杂粮的平民更健康长寿’一样,充满了自欺欺人的色彩;另外,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哪本书籍记录了通过一根黑发的韧性来判断主人的年龄,非常期待燕世子成为这方面的鼻祖!”
赫连城的脸色一沉,握紧了拳头道:“那你说说,你又是怎么分析的?”
华珠就想,以廖子承的性子,一定会说“告诉你它是什么,比告诉你它为什么是什么要简单得多。”
谁料,廖子承捏了捏手中的鞋子,淡淡地问:“年小姐,大食人主要拿什么来换购北齐的丝绸与茶叶?”
“香料。”
“最为贵重的是哪几种?。”
“苏合香、麝香、龙涎香。”话落,华珠猛地一怔,“龙涎香?”
龙涎香只有皇族男子使用,而来了琅琊的皇族男子又只有十七岁的赫连城,与二十五岁的赫连笙,难怪他说,“男子,年龄十七到二十五岁之间,生活条件优越”。
廖子承又道:“龙涎香、黄芪、党参、白芷、桑叶、蜂蜜。”言罢,深深地看了赫连城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黄芪、党参、白芷和桑叶都是抗过敏的,赫连笙可没这毛病,所以那晚的人,是赫连城了。华珠就问他,“世子,你从小到大一直吃药,就是因为对花粉过敏吗?”
“他是狗鼻子吗?怎么什么都能闻出来?”赫连城深知瞒不下去了,便摸了摸眉毛道,“嗯,打小的毛病,不治就会哮喘。但我不想吃药了,药好苦,我听人说蜂蜜能以毒攻毒,就…就偷偷地把药倒掉,然后喝蜂蜜。”
服食蜂蜜是一种争对花粉过敏症的自然脱敏疗法,其原理是少量摄入过敏源,让人体对它产生一定的耐受性。华珠又问:“那你可觉得身体有何不适?”
“还好。白天有点儿想咳嗽,别的没什么了。”
那就是有效果了。华珠行了一礼,“世子,我累了,先回院子。”
她疲倦的神态落在赫连城眼里却成了一种无形的疏离,赫连城心口一紧,委屈地问:“你为什么给他做鞋子?你喜欢他吗?”
华珠眉心一跳,“我怎么会喜欢他?他是教习先生,我…我贿赂他。”
一听是贿赂,赫连城满血复活,拍着胸脯笑道:“原来是贿赂呀,你早说嘛!以后这种事包在我身上,他要钱还是要官,我都能给他!嗯,爵位也行,你觉得侯爷怎么样?或者,我也可以为他牵线搭桥,让他尚个公主!”
华珠扶额,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重物落水之响,华珠与赫连城俱是一惊,听方向,好像来自省亲别墅对面的小湖,那条汉白玉小道是出府的必经之路。
赫连城就瞪大了眸子:“不会是廖子承落水了吧?”
“他没这么不小心。”华珠脱口而出,末了,又补上一句,“好歹是王三爷举荐的人。”
赫连城施展轻功奔向湖边,从荡起层层涟漪的水中救起了一名白衣女子。
华珠小跑着赶到事发现场时,赫连城已经将她胸腔内的积水压出来了。
“咳咳咳咳…”女子咳嗽了几声,猛地从晕厥状态抽离,白皙如玉的面庞上沾满水珠,顺着她这一剧烈的晃动,纷纷飘洒开来,像一斛珍珠倾洒在了白云之巅,美得高雅,美得淡然。